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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太感谢了。回头有什么问题,再来拜访您。”
“好的。”
穿浴衣的列车长笑着低了下头。
底井武八朝池袋走去。商店刚开门。在水果店外面,店员正在给到货的水果起钉子开箱,只见里面是柚子。
在福岛,末吉分给其他厩务员的柚子为什么沾了一些沙子呢?他琢磨着。
底井武八回到公寓小睡了一觉,醒来时是下午一点。因为是一个人住,没人打搅,想睡的话可以一直睡到晚上。一点就醒来,还是因为心里不踏实。
底井武八用冷水洗了脸,感觉神清气爽,穿上洗衣店送来的短袖衬衫,去了府中赛马场。去找末吉,是在见过横川列车长后决定的。
从新宿坐上京王线后,底井武八在车上思考起见到末吉后,自己要做出怎样的表情来。对方毕竟是杀人犯,不能问错话。而且自己还要装作什么内情也不知道的样子,从末吉嘴里套出话来,这就更难了。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如果被末吉的甜言蜜语勾引,只身一人跟着他走的话,说不定会重蹈山崎的覆辙。但是也不能显得提心吊胆的,被末吉察觉到就危险了,这个火候很难把握。
底井武八走进了府中赛马场。
他直奔西田厩舍而去。太阳在头顶上炙烤着。在这酷热的天气里,连厩舍里也看不到人影,只飘浮着夏日午后冷清而倦怠的氛围。
底井武八往西田厩舍里探头一看,黑暗的马厩里拴着的马也热得无精打采的。哪匹马是日出杯,他这个外行认不出来。里面没有一个人。
底井武八想起上次来时的情况,就站在厩舍边上的楼梯口听了听。二楼是厩务员宿舍,好像有人在说话。看到脚边有四五双鞋或木屐,估计他们又在楼上玩牌赌钱呢。
“有人吗?有人吗?”
底井武八仰头大声问道。
说话声突然停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十八九岁的驯马见习生模样的矮墩墩少年走下楼来。
“什么事?”
他站在楼梯中途,惊讶地低下头俯看底井武八。也许是提防警察来查赌博吧。
“我是来找末吉的,他在的话,请他下来一下好吗?”底井武八尽量做出温和的表情问道。
“你找末吉吗?末吉的话,已经走了。”
少年不客气地回答。
“啊?走了?为什么呢?”
“大约一个星期前辞职回家乡了。”
底井武八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末吉会辞职。
“他的家乡是哪里?”
“听说是四国的宇和岛的农村。具体住址不知道。”
“末吉有信来吗?”
“还没有。”
“西田先生,现在在吗?”
“先生去箱根的强罗饭店了。因为立山先生住在那里。”
年轻的驯马员想赶紧回去,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这时一个四十岁上下的连面胡子的男人,只穿了短裤,悠然地走进来。
他好像听到了刚才最后一句对话,对底井武八问道:
“你是来找末吉的?”
此人的样子很面善。那个年轻驯马员马上回二楼上去了。
“是的。”底井武八向他低头问好。
“末吉辞职了。”
“刚才听说了。我很意外。为什么突然辞职呢?”
“大概是厌烦这个行当了吧。”连面胡子笑道。
“我是前面千仓厩舍的厩务员,末吉跟我说了好多。说是干得差不多了,想回乡下过平常日子了。”
“末吉不是很喜欢马吗?”
“可不是吗?正因为喜欢,才坚持到现在的。我也和他一样啊。他在四国的乡下有老婆孩子,却把农活都扔给了老婆,一个人来东京。”
“可是……末吉下决心辞职,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呢?”
这是关键的地方,所以底井武八问得也很谨慎。特别是此人所在的厩舍离得不远,估计说话会客观一些。
“说到这个嘛,”他从短裤兜里掏出抽了一半的烟,叼在嘴里,“因为末吉带着马去福岛比赛的途中,在小山站遇见了中村,他以前也是府中的厩务员,然后才产生这个念头的。”
“小山站?”
“是的。家畜运输车在那站停了一个小时。只要马没有事,就可以出去喝一杯的。”
“是吗?”底井武八全神贯注地倾听着。
“这是末吉从福岛赛马比赛回来后告诉我的。”连面胡子继续说道,“他看见中村的穿着很有派头,觉得他一定是挣到大钱了,就问他在哪里发财。中村就说,现在在小山经营土地中介,买卖特别红火。中村在这里的时候,我也认识他,是个脑子很好使的人。末吉说,见到中村这样,他也下决心辞掉厩务员了。”
末吉说的是真的吗?莫非是从府中逃跑的借口吧?现在底井武八实在无法下判断。
“那位中村,遇到末吉是十五日晚上很晚的时间吧?”
底井武八记得家畜运输车到达小山站是十五日晚上十点五十分,所以中村见到末吉必定是十一点以后。
“是的,他说是十一点二十分左右。”
“十一点二十分……”
那么,在家畜运输车里刚把山崎总编勒死,末吉就立刻外出了吗?未免太大胆了吧。不过,也可能因为杀了人太紧张,不出去喝酒就受不了。
“他和中村说话的时间长吗?”
“不清楚。不会太长的吧。因为只有一个小时的停车时间。”
末吉和中村喝完酒后回到家畜运输车,把山崎的尸体藏起来,到达宇都宫站的时候,为了马得病的事去找横川列车长,大概就是这样的顺序。
“你也带着马去参加福岛赛马比赛了吗?”
“我也去了。由于货车的关系,是十六日从田端站出发的。”
“什么?十六日?那么是和西田先生同一天去的了?”
“是的,不过西田先生坐的是‘津轻号’。我下午三点从厩舍出来时,恰好遇见他从外面回来。西田先生还对我说:‘你现在去吗?’”
“从外面回来?西田先生一直不在这里吗?”
“这事不便声张……”连面胡子抽抽鼻子,嘿嘿一笑。
“西田先生在神乐坂有喜欢的艺伎呢。可能是头天晚上住在她的公寓里了吧。因为要去福岛,去告个别吧。”
“哈哈哈,也是。”底井武八附和着笑起来。——原来十五日晚上,西田住在玉弥那里了。
“末吉是因为遇见了中村,才决心辞掉厩务员回老家的吗?刚才听说他老家是四国的宇和岛的乡下……”
“是的。从福岛一回来就走了,还来跟我告别呢。不过,还没有收到他已经到家的明信片呢。”
“他家的确切地址你知道吗?”
“没有听他说起过,不知道。”
如此的话,末吉是否真的回了乡下就无从知晓了。很可能没有回去,肯定是畏罪潜逃了。
估计是立山或西田的命令,所以丰厚的资金一定是立山付给他的。末吉的去向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不过底井武八觉得中村说不定也知道,因为他是末吉最后见到的人。
“那位中村住在小山的什么地方?”
“在站前街上,挂着野州不动产商社的牌子,一看就知道。末吉对我这么说的。”
“耽误你的时间,真是太抱歉了。”
底井武八很客气地道了谢。走出厩舍后,他再次抬头朝二楼看,听见了摔纸牌的啪啪声。
小山,从上野坐车一个小时多一点就到了。底井武八是傍晚到的。他在站前走着,白天的热气还没有散去,汗顺着脖子往下流。
野州不动产商社是个不足四米的小门面,招牌很大。
老板中村非常富态,完全看不出曾经干过厩务员。
底井武八此时也装作赛马粉的样子,自称是西田厩舍末吉的朋友,听说他现在辞职回乡下了,想打听一下他乡下的确切地址。
中村请底井武八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夕阳透过玻璃窗火辣辣地照在他的脖子上。
“他的地址我也不清楚啊。”
中村以十足的老板派头傲慢地回答。
“我和末吉是晚上在酒馆外面偶然碰见的。我问他,怎么来这儿了,他说送马去福岛,趁着停车时间,出来喝点酒。结果我们就一起喝起来,当时末吉问了我的近况,我说反正比当厩务员强多了。他也说实在厌倦了当厩务员。怪不得我感觉他和以往不太一样,好像心神不定似的。”
“是不是担心货车的停车时间呢?”
“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听他说没关系,回头坐后面的快车追上货车。”
“后面的快车?”
“是的。货车很慢,所以坐后面的快车就可以追上,这倒是没有问题。让人担心的是马。虽说只离开不长时间,但是那么喜爱马的末吉却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来,可见是非常厌倦厩务员这一份工作了。我看着他时心里这么想。”
“是这样啊。”
——后面的快车,是哪趟车呢?在哪站追上货车的?底井武八打算回头查查时刻表。
“此外你感觉他和平常有什么不同的吗?”
“看他很沮丧的样子,我没有多问……是吗,要是末吉辞职的话,大概是见到我的时候下的决心吧。大概是回乡下的老婆身边去,当农夫吧。听说家里有点地,吃饭是不成问题的。”
“末吉没有对你说过,他是带了柚子和马一起去福岛吗?”
底井武八突然想起了这个事。
“你问柚子吗?”
中村很奇怪。
“没有听他说过。”
“是吗?今天打扰了。如果末吉跟你联系的话,可以把他的地址告诉我吗?”
“我知道了。”
中村又看了一眼底井武八的名片。
不过,底井武八觉得末吉是不会跟中村联系的。因为末吉并没有直接回乡下,而是得到了一笔可观的报酬,暂时在什么地方躲起来了。他走出不动产商社,走进附近的咖啡店,查看时刻表。最近他总是随身携带一本袖珍时刻表。
果然找到了一趟准快车“岩代号”。晚上十一点三十分从上野发车,零点四十九分到小山站,到宇都宫站是一点十八分。
距离“岩代号”到小山站,还有一个半小时的充裕时间,所以十一点多来站前喝酒的末吉才能这么不慌不忙的。
就是说,末吉在小山站和宇都宫站之间,让马独自在车上,自己乘坐后面的“岩代号”在宇都宫站下车,然后换乘停在躲避线上的家畜运输车。
那时,他谎称马的情况不对头,去找横川列车长。——末吉之所以在宇都宫站去找横川列车长,是有着这样的背景的。
然后,末吉在矢板站叫来兽医,来拖延发车,这与之前的推测一致。
底井武八在咖啡店里待了三十分钟,左思右想了很多,可是总觉得哪里想不明白,仿佛有一个疙瘩解不开,可是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
他登上了回去的列车,天已经黑了。今天早上,他经过这里,夜晚又经过这里。调查工作还真是不轻松啊。
底井武八眺望着窗外闪过的灯光,耳边忽然响起了中村的声音。
那么喜爱马的末吉却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来,可见是非常厌倦厩务员这份工作了。他说的是从小山站到宇都宫站,末吉没有跟在马身边的事。
——那么喜爱马的人。
末吉在小山站和宇都宫站之间让马独自在车上,是因为什么呢?这是用一句“非常厌倦厩务员这份工作了”能够解释得通的吗?
底井武八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就是说,小山站和宇都宫站之间只有马在车上,没有人陪护。不对,还有一具山崎治郎的尸体躺在角落里!底井武八凝视着黑色的车窗,一直吸着烟在思考。根本没有品出一点烟味,也听不到车内乘客的说话声。专注的思考似乎屏蔽了所有的感官。
小山站和宇都宫站之间如果并非只有马在车上,而是有人在呢?
这种假设有可能吗?
横川列车长说,在田端站发出后,直到到达宇都宫站末吉来找他,才第一次去家畜车厢。所以,无法知道从小山站到宇都宫站之间的家畜车厢里,到底是只有马在车上,还是有人陪护。既没有办法证明没有人在家畜车厢里,也无法证明有人跟马在一起。不过,家畜运输车发车后,末吉还在小山站前的酒馆喝酒,如果有人在家畜车厢里的话,肯定不是末吉,而是另一个人。
就是说,在小山站停车的时候,那个人和末吉交换上了车。而且到达宇都宫站后,那个人又和乘坐后面的“岩代号”来的末吉再一次交换,从家畜车厢下来了。
这样的假设也可以成立吧。
如果这样的假设也可以成立,就会导致此前自己的推断被推翻。
首先,在车里勒死山崎治郎的人就不是末吉了。和他交替上车的人才是杀死山崎的真凶。回到以前的设想,这一杀人行为发生在从小山站发车后的行驶过程中比较合乎逻辑。末吉将下了车的山崎,从站台上引到家畜车厢上杀死的做法过于大胆,把尸体留在车上,自己去站前喝酒也太不合常理。
如此一来——对了,这样的话,引诱山崎下车的也就不可能是末吉了。也许是另外的人,而且和杀死山崎的是同一个人。那个人没有乘坐家畜运输车。从田端站到小山站只有末吉和马在一起。
那么,那个人是乘坐哪趟车来的呢?不用多想,就是十五日的“津轻号”。即立山前议员乘坐的那趟列车,也是山崎乘坐的那趟车。
说不定那个人和山崎坐在一起呢,和立山前议员不是一个车厢。
设想一下这样的情况。
“津轻号”到达小山站的时候,那个人指着那边停着的货车,告诉山崎,他的马就在那上面。利用三分钟的停车时间,去瞧瞧怎么样?
山崎听信了他的话,轻易地下了车。打开车门,二人进入家畜车厢内。突然那个男人关上门,勒住了山崎。他一定是个很有力气的人。——此时末吉已经下车去站前喝酒了,不在车里。
当然,这个人已经事先和末吉商量好了。所以,后来在宇都宫站停车时,末吉离开家畜运输车,之后再乘坐“岩代号”追赶上家畜运输车,和那个人交换,也是和那个人商量好的。
因此,借口马有病,拖延挂了家畜车厢的货车的到达时间,也都是那个人和末吉商量好的。
——想到这里,底井武八兴奋起来。
不过,仅凭这些并没有完全解决疑问。最关键的是,在其他的货车上,即191次列车托运的山崎的箱子里,怎么会被放入了他自己的尸体呢?
虽说山崎被害的现场,以及凶手都有眉目了。可是,底井武八还是搞不清楚这个诡计的套路。
因为倘若凶手和山崎的尸体从小山站到宇都宫站之间一起关在家畜车厢里,根本不可能把山崎的尸体换入191次列车里的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