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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魇魔听出没什么好话,冷眼看他。
“你还是那般话多,吵闹。”
“???”
魇魔气得不行,刚要撸袖子打死这个负心狗,却在扭过脸来时,看见了蔺清河面上轻淡的笑意。
魇魔一愣。
“走吧,”蔺清河停顿了下,有些陌生地上前,轻拥住面前的女人,“我带你离开。”
“——!”
魇魔一颤,额角都跳了跳:“你说清楚,是不是老娘今晚就要死了不然你怎么忽然这么——”
话声和人影一并消失。
牢门外,全程看完的弟子目瞪口呆。
入夜。
山外山里起了一片雾气。
时琉坐着断相思化成的巨剑,一路朝山外山的方向飞去。
从崖边下来时,她还遇上了一位弟子。
对方看到是她十分兴奋,喊着“封师姐”便上前行礼,还十分热情地询问她怎么突然来了山外山。
“我,之前落了件东西在这边。”时琉生涩扯谎。
“哦?那不如需要我为封师姐来寻吧?不知是什么东西?”
“不用,不用了,我也不记得落在哪里了,我随便找找,”时琉努力拉开距离,朝对方摆手,“你,忙你的。”
对方十分遗憾:“师姐若有需要,随时吩咐啊!”
“好的,谢谢,谢谢。”
时琉逃也似的快步进了林子里。
等做贼一样到了酆业的屋外,已是近一炷香后的事情了。
但好在谨慎为上,时琉这一路再未遇上旁人。
她站在门前,迟疑抬手,就要叩门。
“进。”
门内却已然响起声音。
时琉一怔,推门进去。
屋里亮着盏灯。
一进来就晃了时琉的眼睛。
不过不是灯的原因,而是屋内的陈设——从床,到桌柜,再到椅子,俨然是换了全套,甚至还有整块的白玉。
这魔……
时琉还未生出些腹诽,便撞上了酆业靠在桌旁,懒撑着额打量她的眼眸。
少女神色微敛,上前。
被她贴身收着的薄布包拿出,往桌上一搁。
酆业垂眸一扫:“这什么。”
话归问,他还是抬手拿起来。
然后修竹似的指节微微停滞——
布包上尚带着少女的体温。
但时琉显然没有察觉:“我在宝库内转了三遍,所有角落都找过,连灯芯都拔出来看过了,确定没有其他对小石榴有感应的物件了。”
酆业的手微微一顿,撩眸:“这个有反应么?”
“这个,它碰到小石榴以后不是亮,但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时琉不太确信地放轻了声,“它看着,也不像是块石头。”
“?”
最后一层薄布翻开,一把生满了铁锈的灰土土的匕首,在酆业掌中露出来。
酆业眼角兀地一抽。
时琉未曾注意,正蹙着眉看酆业掌心的匕首:“它锈成这样,像块废铁,但小石榴靠近它的时候,却有种很轻很轻的吸力。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我感觉错了……”
“……无错。”
魔回了神,却哑了声。
“是这铁皮特殊,能隔绝粗略的探查。”
他垂手,凭空握出长笛,笛尾以极慢的速度掠过匕首。
铁皮剥落。
一把翠玉匕首,躺在了酆业掌心。
“……”
即便早有所感应,但看清这与劫境玉中少女所握一模一样的匕首,酆业的眼还是慢慢阖了下。
他薄唇轻勾,低头笑了。
时琉正惊叹望着那把匕首,听见酆业忽然地笑,她有些不解:“你笑什么。”
话声未落。
她被酆业抬手一拉,便跌坐到椅里的魔的怀里。
时琉眼神微颤:“你……”
“喜欢它么。”酆业问。
时琉轻蹙眉心。
“说。”
时琉扭头,看了眼翠玉匕首,迟疑过后,她还是点头:“喜欢。”
——
所有这种翠玉模样的东西,她都很喜欢,却说不出原因。
“…好。”
酆业拿着匕首的刃,刀柄朝向她。
不知有意无意,那尖芒刺骨的匕尖正抵在他胸膛前——
他眼睫垂扫,漆眸幽深地望怀里僵着身的少女:“拿走。”
时琉略微犹豫:“真的可以吗?”
“嗯。”
“……”
时琉握上凉冰冰的匕柄,刚要用力握住。
身前抵着匕尖的人忽向前倾身,作势吻她——可那匕尖在她用力下几乎就要能插进他胸膛去。
时琉慌忙松手,便再来不及躲。
魔狎近的一吻,险险停在少女微颤的唇前。
他低下眸,睨住她。
“为何不推不躲?”
“……”
时琉哪里还反应不过来,心头受惊过后便是恼意,她抬眸睖他:“你故意的。”
“我记得那夜后山之后,你就最厌恶我碰你,”魔轻哑着声,近在咫尺的眼眸里像藏着深若渊海的蛊意,“反正厌我,为何不推躲了,顺便杀了我?”
“——!”
时琉生恼,但得抑着眸子,低下头去不去看他。
她还记着蔺清河说的话。
于是少女别着眼眸,故意像块石头,不动也不躲,清丽漂亮的面孔也绷得硬邦邦的——
“你是主人,我不可能杀你。”
“若真是如此,”魔垂眸,捏着匕尖笑了,“这把匕首便不会在这里了。”
“……?”
时琉困惑又莫名地去看他。
她总觉着他这话,哪里有些奇怪。
只是不等时琉再细想,面前那魔就重撩起眼。
烛火下,黑漆漆的眼眸藏着她的影——
“小石榴。”
“你说,我日后若将你绑起来,就永远关在仙界哪座帝宫里……如何?”
第57章 玄门问心(三十二)
◎【二更】那我便屠它满门弟子。◎
关在……仙界帝宫?
时琉听得心惊,不由得仰脸看他,澄净眼瞳里的惶然曝露无遗。
即便死她大概都不会这么怕。
“哦,忘了。”
魔垂低了眸,修长指节微微屈起,轻慢地梳捋过怀里少女柔软而乌黑的长发,他的声音也随之懒懒低了下去。
“你最怕被关着了。”
时琉默然低着头,想了很久,才出声问:“你要关我,是我做错什么事了吗,”她望向那把匕首,“你是不是怪我没有找到罗酆石?”
酆业未答。
时琉仰头:“罗酆石是玄门至宝,就算它不在玄门宝库,也一定在别的什么地方,最大可能就是宗主峰里,我一定会找到它的。”
“找到它,是为了我,”酆业声线清冷了些,“还是为了离开我?”
“——”
时琉梗了下。
几息后,她低头避开他眼睛:“是为了还你的救命之恩。”
“那找到之后呢。”
“什…什么之后?”时琉心里一慌。
“罗酆石是玄门至宝,将它给了我,你如何向你视为父兄亲长的蔺清河与晏秋白交待?”酆业轻眯起眼,捏起少女下颌,迫她仰眸与他对视,“——自戕谢罪么,嗯?”
“!”
时琉眼神惊惶得明显:“你如何知……”
“你当我听不到你在宗主峰上与蔺清河说的话?”酆业声线愈发沉戾,竟像恼怒难抑,“你算得倒是巧妙——罗酆石还了我的救命之恩,以死谢罪还了玄门上下的师恩,待死之后,再让蔺清河将心剖走助他飞仙?一箭三雕,你计划得果真很好啊?”
“……”
全盘打算被魔一两句便说了个通透,羞恼之下,时琉脸颊都憋得通红。
时琉再忍不下,压下酆业钳她下颌的手,一转身便从他怀里脱了身。
少女站到几步外,有些气恼地问:“我便连处置自己身后事的自由都没有吗?”
“没有。”
酆业冷漠得斩钉截铁,“我说了,你的命既是我的,我不许你死,你便不能死。”
“可你拿了罗酆石回到仙界,我对你已经无用——”
“为何无用,”魔气笑了,他偏正过身,背靠着桌懒戾地睨她,“九窍琉璃心是仙界的神仙们也渴求的东西,我留着自己吃,不行吗?”
“——你、你言而无信!”
时琉又惊又怕又恼,脸色一时不知要白还是红。
魔歪头笑了:“你管魔要言而有信,梦还未做完么?”
时琉咬咬牙,偏偏又想不出任何能叫他让步的法子,她扭开脸,僵持了几息,只能生涩地放低了声:“那便等我死了,你和林叔……”
剩下的话太残忍,她到底没能说出口。
可酆业已经懂了。
“你真当自己是颗仙丹了,还想切成两半。”
最后一点笑色从他薄挑的眼尾褪去,转作肃杀的霜冷。
他从桌前起身,走向苍白着脸偏开头的时琉,直迫得她向后一退,蝴蝶骨撞在床角的柱栏上。
再无可退,时琉回神,略微惊慌地仰头看他。
魔手里凌空握出长笛,凉冰冰的笛骨抵着她下颌,又徐缓向下,如冰凉的水滴落吻过少女的颈线,微隆的胸脯,最后玉笛抵在她心口处。
“记住了,”魔一字一顿,笛骨在她心口点了三下,“你的命是我的,你也不能决定它如何结束。”
“——”时琉张口欲驳。
魔忽地俯近。
几寸距离瞬间变作呼吸相闻。
停在极近之处,魔的漆眸深深溺着她的影:
“玄门上下若敢逼你自戕谢罪,那我便屠它满门弟子、血染它千里青山——我说到做到。”
“酆业!”
余音未能尽。
几次三番停在离她唇齿舌尖极近的地方,最后这次,魔终于没忍住,也不想忍了。
他低头,薄唇微启,衔吃掉了最后一隙距离。
少女唇舌如甘泉醴酿,引魔沉沦。
为了蛊她也动情,他手段尽出,也使尽解数,直到怀里少女被他哄弄得松懈了心神,也恍惚了识思,任他攻城掠地。
那双浅色的眸子垂着细软的睫羽,眼睑下细腻雪白的肤色也沁上嫣然的红晕。
最后离开前酆业未能忍下那点恶意的心思,勾着少女的舌尖唇肉用力又轻地咬了下。
“呜——”
时琉一下子就半醒过神。
睁大的眼眸被雾气沁透了乌黑,更蛊他至深。
魔抬手,覆上她眼睛。
他想起劫境玉上,界门之下,他吻着她被她刺穿胸膛的画面。
“这样死也不错。”
魔自嘲叹声。
最后又吻了下她被他欺负得透红的唇。
七月初九,仙门大会。
仙门大会素来接在道门大比之后,是凡界仙门交流集会的一大盛事。按照往届惯例,道门大比与仙门大会每隔数年召开一次,一直是在玄门与天衍宗两方之间轮流举办,这一届原本该在天衍宗——
但万灵大阵惊天血案出世,天衍宗覆灭,如今的仙门巨擘便只剩下玄门一座。故而今后,也只能在玄门了。
玄门当日雷厉风行,几乎是一夜覆灭了天衍宗,惹得天下风雨,议论纷纷。
虽宗门溃败,但天衍宗毕竟是昔日的两大仙门之一,弟子逃散无数,更有许多下属的小宗门曾与之亲近。
也是因此,最近几个月里,门外关于玄门独断专行,试图控制凡界所有仙门、只听他们一家之言的传论,从未停歇过。
但玄门的长老和弟子们都没放在心上。
——
玄门稳坐仙门之首已是数千年,门内早已习惯了这一点。
多数弟子高傲惯了,在他们心底看来,即便那些小仙门再多不满与议论,这仙门之首的位置一日不易,他们便一日要乖乖憋着,恭恭敬敬,以他们玄门为首为尊。
如此一来,来客中,那些原本就心怀不满的小仙门世家的长老们脸色更不好看了。
宗主峰,百丈广袤的星台之上。
大会还未开始,来客们列席两侧,气氛已经有些暗流涌动。
时琉作为宗主峰的亲传弟子,在掌门晏归一的身后弟子坐席里,敬陪末座。
但道门大比之后,她的风头在如今天下仙门的年轻弟子间,可谓最盛,即便是挖个土坑把自己埋一半,也没法逃过那些四下寻她的火眼金睛。
趁着这会还未开始,不少小仙门的弟子都在往这一角里凑。
更甚还有个别仙门长老,领着自家徒弟后辈过来与时琉见面,言谈举止间透着一股子凡俗世间做媒人的嘴脸。
时琉悟性最高,剑道愈强,但在如何与人相处打交道方面,大概宗主峰上养的仙鹤和鹅都比她强。
于是,当晏秋白从后山归来,就见到被“埋”在人堆里的小师妹向他投来求助的目光。
晏秋白觉着好笑,但又不忍看她再被折腾,便在外围清了清声:“诸位。小师妹尚有要务在身,烦请礼让过往。”
“……”
被耽误了亲近这位玄门未来天骄,围着的人们自然是不满的。
但一扭头,看清说话的是晏秋白,再有多少不满也都咽回去了——
面前坐着的是未来天骄,可开口这位却是名副其实的年青一代中的第一人。当年风头之盛,向前放眼百代,从无前人能在同样的年纪达到与他相近的声名。
若非近些年晏秋白愈发自晦自藏,修为更是多少年停在天境巅峰一丝不进,那这天下清名,大约还没人能从他这儿争走分毫。
曾与他齐名的紫辰仙子也不行。
为此,没少有人议论,说晏秋白自晦声名,就是为了给这位紫辰仙子让道。
往事已不可考。
但晏秋白往这儿一站,他们就半点亲近攀附的念头也不存了。
有一个算一个,纷纷告辞离开。
时琉身周立刻就清了场。
被困得脑袋都晕乎的时琉十分赞叹,直直盯着晏秋白从前面过来,绕到桌案后,在她身旁坐下。
“师兄,”时琉比划这圈空地,“你怎么做到的?”
晏秋白斟了碗茶,放到她面前,声线温和带笑:“可能我比较凶吧。”
“怎么可能,”时琉捧起茶碗,“你若还凶,那世上就没有温柔的人了。”
晏秋白拿起自己茶杯的手指一停,在杯沿上轻摩挲了下。
几息后,他微微笑着:“以貌取人会吃亏的。”
“?”
时琉入峰三个月,如今最是相熟的便是晏秋白和林叔了,和他说话也早没有最初的拘谨。
闻言她就轻皱了皱鼻尖,不太相信地扭头过去看他:“那师兄是如何凶的呢。”
“等将来一同下山历练,”晏秋白轻碰她茶盏,笑答,“师兄凶给你看。”
“…哦。”
时琉低头,藏起那点期盼又怅然的心绪,捧着茶杯抿水去了。
这方角落正是周边关注的最重点。
见了师兄妹两人相处的场景,其余角落不少人已经在窃窃私语起来。
“玄门内都盛传,这位小师妹要取代紫辰仙子的位置,看来未必是假啊?”
“你忘了?前两日道门大比刚结束,晏秋白可是亲自下场,当众把封十六抱走的。”
“我也看到了!当时紫辰仙子还吐血了呢!”
“难道说,晏秋白和他这个小师妹才是未来道侣?”
“有可能啊,不然之前都说玄门与时家联亲,怎么最近一年里反倒是一点动静都没了?”
“……”
不多时。
仙门大会便正式开始。
与之前在星台上办师传大典时的流程相差无几,只不过这次还多了一轮祭天之礼:与宴仙门各出代表长老,玄门则是掌门晏归一与他座下大弟子也是未来少掌门晏秋白,共同到星台最上的祭台作礼。
时琉有样学样,站在角落里,跟着台下众人行礼祭天。
正在一片肃穆的寂静里。
时琉忽然感觉,自己的裙角被什么东西拽了拽。
力道不大,但很明显。
时琉趁着躬身的角度,往裙角一看——地包天正咬着她的衣裙,努力往旁边拉。
时琉:“?”
时琉不敢出声,只能给狡彘眼神疑问。
狡彘咬着她裙角,往旁边示意。
顺着它的目光,时琉看到了峰顶星台外的那一排长殿。
时琉迟疑了下,悄然给狡彘做口型:“让我过去?”
狡彘用力点头。
“……”
虽然不知缘由,但狡彘说了,自然有什么道理。
时琉行过礼,确定前面都在认真祭天,没人注意自己所在的这个角落,便跟着狡彘一起,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坐席。
长殿里似乎无人也无声。
时琉轻开一隙,无声闪入门内,再轻手合上。
时琉转回身来,看到了房中唯一的,此时正坐在椅里的人影。
少女微怔:“你怎么会在这儿,山外山弟子也要参加大会吗?”
话声落时,她才想起几日前在山外山草屋里的事。
时琉慢半拍地微微红了面,低落开视线。
酆业靠在椅前,眼都没抬,闻言也只抬了抬手里的杯盏:“茶好喝吗。”
“?”
时琉未懂,不解望他。
酆业放下杯子,转正过身:“自道门大比后,你知道凡界仙门间流传得最广的一个话题是什么么。”
“是什么,”时琉好奇,“与我有关?”
“嗯。”
酆业似笑非笑地起了眸,眼神凉凉的:“他们在聊,你和晏秋白,什么时候会结为道侣。”
时琉:“……”
时琉:“?”
这话出得忽然,足叫时琉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撞见酆业那个眼神,时琉心里莫名不自在。
她握了握手心,转身:“你要是只想说这个,我就要回去了——祭天之礼结束,我若不在,掌门会起疑心。”
“不行。”
“?”
时琉一怔,便见一道金光从身后掠过。
刷——
她仰头可见,面前的房门连同整座墙壁,就像被一层金光罩了起来。
不必去试,时琉也很清楚,以她修行,是不可能破得开酆业设下的禁制的。
少女莫名扭头:“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今日玄门大劫。”
酆业抬起茶盏,话也说得漫不经心:“可能会死很多人。所以,你还是留在屋内罢。”
第58章 玄门问心(三十三)
◎【一更】她之罪孽,归我一身。◎
“玄门…大劫?”
时琉心头一栗,脸也白了,“哪来的劫数,为什么会死很多人?”
“玄门做了几千年的仙门之首,这一劫早该来了,是蔺清河一己之力将它推延至今。而今他大限将至,那些做低伏小了几千年的蝇营狗苟之辈,自然按捺不住。”
酆业随口说完,抬眸一瞥。
站在被他罩了金光禁制的门前,时琉握紧了手里的断相思,眼眸里情绪颤摇得厉害。
酆业冷垂开视线:“我早便说过,叫你离蔺清河远些。省得他将死之日,你摆出这副模样来。”
时琉轻而深长地吸了口气,她仰头看向酆业:“我想出去。”
“你去也无用,今天能决定外面结果的只有一个人——便是蔺清河自己。”
时琉心里莫名生出些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或杀尽天下仙门,包括玄门,”魔勾起个散漫的笑,眼神却冰冷至极,“或杀他一人。”
“——”
屋外。
宗主峰星台。
祭天之礼结束,一众仙门来客纷纷落座。
晏归一居主位之上,刚欲偏身与旁边的弟子低言几句,便听得还在寂静里的星台上有人朗声开口——
“晏掌门,不知贵宗小师叔祖他老人家何在呐?”
“……”
晏归一声色俱止。
他停顿两息,回过身,轻眯起眼看向星台外围坐席上起身的那个人:“道友是?”
“哎诶,晏掌门问这个做什么,我凡界修者,哪个不是听着贵宗小师叔祖的名号踏上修仙之途的?在下只是一个仰慕小师叔祖风采已久、借此机会斗胆请见的散修小辈,贱名不敢污了晏掌门的耳目。”
对方满脸笑相,姿态也放得极低。
晏归一眼神微动,还以笑脸:“小师叔祖今日有事,未能与宴,道友若是有心,不妨改日再来。”
散修心里哼哼了声。
名他都不敢留下,改日再来,那不是要把命留下了?
但面上那散修收起笑,也站直身,面露为难:“小辈居处离玄门可有些远,这趟仙门大会,也是专为一睹贵宗小师叔祖的风华无双、天门之下第一人的真面而来——听说往届,贵宗小师叔祖都会露面,今日不曾见得,可是贵体有恙?”
晏归一眼神微冷:“道友说笑了,修仙之人,何来疾恙?”
“噢,噢,是在下愚钝鲁莽,连这种错都会犯,还请晏掌门大人不记小人过,容我一次。”
那散修赔着笑,就要落座回去。
他这边屁股刚沾坐席。
星台的另一边,有个讥诮声音冒了出来:“什么风华无双,天门之下第一人?可笑!依我看,分明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谁?!”
此句一出,玄门弟子满席皆怒。
脾气暴的差点就要拔剑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有个人比他们反应更快——正是方才那个散修。
“胡说八道!玄门小师叔祖的清名天下皆知!岂容你在这里无理取闹乱泼脏水?”散修几乎从坐席上弹起来。
“这位道友,我知你也是被诓骗,”开口那个把手里啃了一半的瓜果一搁,拍了拍手上汁水便起身来,“玄门小师叔祖的清名天下皆知是不假,可我所说之言,也绝非没有证据的乱泼脏水。”
“还说不是?好啊!那你拿出证据来!若你所说有半分假处,我就在此星台与你折剑立生死斗!”
“如此,道友可曾听说过数千年前害人祸世的幽冥魔头——魇魔?”
“自然知道!那等祸害,坏我凡界良才无数,人人得而诛之!”
“噢,那道友可知,这魔头与你声声称赞的玄门小师叔祖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自然是正邪不两立!若是这厮犯到了小师叔祖的手上,必然让她见识一下这天门之下第一人的威势!”
“哈哈哈,道友,所以我才说你被那道貌岸然之辈骗得何其惨烈!那杀人无数、无恶不作的女魔头,而今就在这玄门之内!被他们小师叔祖洞府藏娇!这两人从数千年前便纠葛不清,时至今日犹然藕断丝连!我看他今日不在,才真正是洞府春景无限、无暇顾及我们这些受他蒙骗的闲人呢!?”
“……”
开口之人愈发音高,直至声震星台,搅得云崖外雾海翻腾。
而星台上鸦雀无声。
到此时,哪还有人看不出这分明就是两人一唱一和的一出大戏,为的就是不给玄门干预机会,将他们端着的一盆脏水彻彻底底淋到玄门小师叔祖的清名上。
待回过神,玄门中有后进弟子怒而拔剑:“大放厥词!!”
“小师叔祖一世清名,为人族诛祸无数,怎么可能与那魇魔有什么干系!”
“竖子何人,竟敢在我玄门造次?!”
声声讨伐中,被针对的那人朗声大笑:“要说我大放厥词,也轮不到尔等小辈。玄门数月前在幽冥魇魔谷将那魇魔生擒回宗的事情,知道的见到的人恐怕不少吧?既然你们说蔺清河与魇魔毫无干系,那我问你们——那十恶不赦其罪百死莫赎的女魔头呢!?她人在哪儿啊?你们玄门小师叔祖可敢站出来说个清楚明白!!??”
此话一落,星台之上再按不住寂静,一时杂然声起,议论纷纷。
“要我说,这就是个误会,劳烦玄门小师叔祖他老人家出来训诫几句,让这出言不逊的认错赔礼,认责认罚便也就是了。”
“是啊,不然这对这凡界第一人的清名确实有碍呐。”
“魇魔被生擒这事我是听说过的,玄门竟然没有立刻将她当众处刑打散神魂?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啊?”
“依我看啊,这玄门是坐天下第一做惯了,哪里需要和我们这些末流仙门商量呢?”
“道友此言差矣,魇魔是我人族之敌,怎可由玄门一家独断?”
“此事还得请玄门小师叔祖给个说法。”
“是!请玄门小师叔祖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