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楚逢月对着摄像头摆摆手,“老道长,小洛,等回去给你们道观添香油钱。”
青玄道长脸上带着得意,“看了没,楚师傅心里是记挂着我的。”
“是,还带你开跑车兜过风呢。”有人噗嗤一笑,毫不给面子道:“坐跑车参加玄门大会的道士,你可是第一个啊。”
青玄道长在清理瓜子壳的时候,差点把胡子扯断。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可是宗师亲自开车哎,师伯。”洛观悠悠转醒,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笑眯眯道:“在座的诸位有几个人能坐上楚小姐亲自开的车啊?!”
“……”众人纷纷语塞。
别说坐车了,连见她一面都做不到,高下立现。
青玄道长头一次觉得徒弟这么聪明,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明天不用抄经书了。”
“谢谢师父!”洛观眉开眼笑。
而在青竹小筑,赵竹音对于楚逢月的举止十分关注。
见她提到洛观的名字,眸色暗了暗。
“竹音小姐,”女孩欲言又止,对上她温柔的目光,还是如实说了出来:“小道长拒绝了您的请求。”
“是吗。”赵竹音手里拿着木勺,拨弄着香料:“他不来,那想办法把人请过来就是。”
说到“请”字,女人明显停顿了一下。
女孩会意,随即退下。
“我知道了,竹音小姐。”
等门关上,女人放下木勺,葱葱玉指直接放进香料里面。
“楚小姐。”她笑了下,“我们之间要开始算账了。”
没想到母亲的魂魄竟然还在,书生以及浣娘许久才回过神来,看向楚逢月的目光带有惊惧之意。
这岂不是说明,不管是人是鬼,只要她一个念头,立马就会被送到她面前来?
浣娘原本想在魂飞魄散之前把他们这一群人都拉下来陪她,可现在却不敢动了。
“不是要问吗?”楚逢月一抬手,原本看不清模样的黑影逐渐有了轮廓:“小洛借魂时间不能太长,十分钟之内要把你妈还回去。有话快问!”
「虽然但是,我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我知道这种场合不合适,可还是要吐槽!
神特么要把你妈还回去啊!」
“母亲?”几百年没见到她了,书生刚开始还有些缓不过来,等确认眼前的就是自己的母亲时,他声泪俱下——
“母亲!您可还记得当初对我说的话?”
庄母僵硬地看着儿子,许久,才动了动嘴角。
“小道长都和我说了,淮儿,这件事是母亲对不起你。”
“当初你要娶浣娘,我本是不同意的,可你却拿自己的前程来威胁母亲。”
书生尝试再次触碰屏障,母亲和妻子,还有……他的孩子就在另一边,自己却触手难及。
他哀求地望向楚逢月,试图求助,可女人只是双手环胸冷眼旁观。
和之前散漫的态度不同,他从女人眼里看到了漠视。
不是鄙视,也不是蔑视,而是那种万物皆蝼蚁的漠视。
可只是一瞬间,女人脸上又恢复懒散随意的神色。
到了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书生有些挫败。
庄母还在继续——
“我儿有出息,一次乡试便中了举,县令老爷都夸赞你前途无量。”
“可浣娘是累赘,你见过哪个当官的夫人出身戏班子?这不是平白让人笑话。”
“婆母!”浣娘如果再不明白,那她就是傻子,“所以你在淮郎面前污我清白,就是为了让他狠心割舍我?!”
“自然。”庄母麻木地看向黑影,“你不清楚自己身份吗,如何配得上我饱读圣贤书志向远大的淮儿?”
浣娘是有些惧怕老太太的,几百年前是,几百年后也是。
对于婆母的话她无力反驳,事实如此。
读书人的地位十分崇高,士农工商,士在首位。
而戏子只是下九流,身份悬殊大。
在她失神时,书生却叹了口气。
“母亲,您怎会有如此想法?我既然敢娶浣娘,自然是敢承担后果。”
“若是因为浣娘身世儿子做不得京官,我便请旨去苦寒地区当个九品芝麻官,您盼我金榜题名,我只想和浣娘共度一生。”
这话一出,浣娘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郎君,嘴唇嗡动,却发不出声音。
她听到了什么?淮郎说只想和她共度一生?
“逆子!”岂料庄母却痛心疾首:“你自幼丧父,我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也要把你抚养长大,你便是这样回报母亲的?”
“枉你苦读十年圣贤书,早知如此当初便不送你去学堂启蒙,好过后来荒唐行事!”
清官难断家务事,网友们突然不知道该站哪边了。
太乱了。
浣娘和书生因为受了母亲的欺骗互生怨怼,觉得受了背叛。
一个投井自杀,而书生是被浣娘蛊惑跳井的。
可抚养儿子长大的庄母,不也是遭受到了来自儿子的背叛吗。
她盼着儿子有朝一日金榜高中,扬眉吐气,将以往受的委屈苦楚通通发泄出来。
而书生却困于儿女□□,并且还娶了一个在那时影响前途的戏子。
怎么说都不对,网友觉得问题最大的还是书生。
既对不起母亲,又对不起妻子,还有那朵小乌云。
书生被母亲劈头盖脸一顿骂,神色也极其痛苦,他原本挺拔的身影佝偻了下来,面目也逐渐模糊,像是要恢复原本模样。
仿佛风一吹,下一刻就会消散。
已经陷入了僵局,耳边只有庄母怒其不争的骂声在回荡。
浣娘的怨气也在缓缓消散,只有小乌云疑惑问:“娘,您怎么哭了呀?”
抽泣声断断续续,听得心里很不舒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住了心脏。
「呜呜呜小乌云好可怜,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


第103章 因为你找到我了呀
秦画眼眶发红,小声嘟囔:“现在怎么办啊?这几个……只,难道就这样任由它们一家分隔吗?”
南星听完这一家的遭遇也有些动容,为了表现出自己白莲花的属性拉好感,还落了几滴清泪。
「那什么,虽然小白花落泪是很让人心碎,可你站在秦画旁边哭,我属实有点get不到啊喂!」
“那不然?”楚逢月不答反问,她看向庄母:“这个阵法是你找人设的吧,就为了让他们夫妻分离?”
“……母亲?”书生不敢置信。
自从方才得知浣娘从未背叛自己,他心如刀割,同时又如释重负。
可这一切都是母亲所为,硬生生将自己夫妻拆散,本来的美好良缘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还有他的……可怜的孩儿。
浣娘身上的怨气越来越重,月亮完全被染红,楚逢月叹了口气。
“她的魂魄保不住了。”
书生几近疯癫地往屏障撞,浣娘却是看着庄母哈哈大笑,原本是黑影的身体逐渐凝实。
作为戏班子的当家花旦,相貌自然是极好的。
黛眉杏眼粉面桃腮,珠钗挽起长发,虽然是一身布衣,但难掩姣好身段。
「难怪书生这么痴迷于浣娘,这谁看了不迷糊啊?!」
「现在除了我楚姐的美貌不受威胁,南星和齐欢完全比不了啊,秦画反而因为骄纵的气质更出众一些。」
“婆母,我不知你竟这般嫌弃于我,致我与淮郎误会百年,互相磋磨。”浣娘嫣然一笑,再娇的花儿也黯然失色。
她看向屏障那边的夫君,轻声柔美道:“淮郎,是我错怪你了,罢了罢了,我心结已解,也不再有所留恋。”
目光落在旁边的小乌云身上,她停顿片刻,“只是苦了我的孩儿,从未享受过这人间半分欢乐……”
知道她要做什么,书生也惨然一笑,“枉我为人父、为人夫,却让妻儿受此苦楚。”
仰头望向血月,束发的长带随风而起,他悠然长叹,而后坐了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我知道您能让我和浣娘团聚,求您让我与她见上一面。”书生伏在地上,长磕不起。
「啊啊啊楚姐帮帮他叭呜呜,我愿意用前男友的寿命换他们一家人团聚qaq」
「我明天早上可以少吃两个包子orz楚姐可怜可怜这一家人吧!」
“逢月,你帮帮他们吧,孩子是最无辜的,哪怕让他见父亲一面也好……”南星温声劝道。
现在已经没人害怕了,都是在同情这一家人,对于庄母的感情很复杂。
年轻的网友恨她让儿子家破人亡,可和网友一起看电视的妈妈虽然不认可这种行为,但却能理解——
「孩子们,你们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你孤身一人辛苦培养的儿子能考上清华北大,突然谈了恋爱并且因为因为对方放弃自己的前途,你会怎么想?」
「庄母虽然可恨,可古时候寡妇是最难过日子的,能有钱送儿子去学堂,足见她花了多少心血。」
「儿子的前途就这样被断送,换了哪个母亲能咽下这口气?」
网络上又是一片争论,反正各说各的道理,看法都不同。
楚逢月没有搭理南星,垂眸瞥向长跪不起的书生,冷冷道,
“你能给我什么?”
她不是圣人,也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好人,不会因为可怜谁就施以援手。
书生有些为难,他身无长物,不知道能给这位什么。
“逢月,你也太无情了吧?”南星不敢置信,她哀求道:“你帮帮他们吧,要钱还是要资源,我都可以给你。”
“有你什么事?我缺这点钱?”楚逢月哼笑:“这是真人秀,不是电视剧,以后把演技用到专业场景里去。”
南星吃了个瘪,委屈道:“你不要因为对我有偏见所以连带着也不帮他们……”
在陆致远要开口说话时,书生却道:“这位小姐,有些事情不是你可以参与的。”
他抬头,虔诚地望着楚逢月:“如果您愿意,它可以跟着您。”
也算是为人父母,唯一能为它做的事。
不管是投胎轮回还是留下魂魄在天地间游荡,都不如在这位身边。
这算是各取所需,因为小乌云是至纯至净的灵体,对于楚逢月来说,可能用处不大,但也是聊胜于无。
「什么它?庄淮这是许了什么给楚姐?」
隔阂消除,浣娘与夫君心意相通,她也跪求——
“您看在我夫妻二人这般可怜的份上,让我二人见一面吧。”
有些事不能明说,是为了小乌云,也是为了楚逢月。
“可以。”楚逢月稍微思考后,答应了。
她走到书生前面,手掌搭在看不见的屏障上,片刻后,书生惊喜地发现,禁锢他数百年的东西消失了。
几乎是连滚带爬扑向浣娘,夫妻俩紧紧相拥在一起。
玄学协会内,有道长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来——
“如果不是楚师傅在,恐怕周围都要遭殃了。”
血月是吸收冤魂的戾气所化,以往有过记载,血月一出,附近百里都要出事。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那朵小乌云?”有风水师发出疑问,“孩子感化了浣娘,母爱总是伟大的嘛。”
“不好说,反正肯定是楚师傅震慑住了场子,不然这几个明星都得完蛋。”啃着鸭脖的道长擦擦手,含糊不清道:“有饮料吗?青玄把你的冰可乐给我喝一口。”
“滚。”
浣娘和丈夫终于得以相见,一家三口紧紧相拥,小乌云开心地在父母怀里乱窜。
“后悔了吗?”楚逢月问旁边的庄母。
庄母其实是后悔的,她最看重的是儿子,没有了儿子,功名利禄荣耀加身又有何用。
可同时也恨铁不成钢,儿子苦读多年,为了女子断送前程,在她看来就是自甘堕落。
不等她回答,时间到了,魂魄消散在天地间。
洛观又睡了过去,他得把魂还回去,不然又要被念叨许久。
血月鲜艳欲滴,楚逢月无声叹了口气,有些事本来就是无能为力的,就算是风水师也不能逆天行事。
“该走了。”她出声道:“你可想好了?”
这话问的不是浣娘,而是书生。
「嗯?什么意思?」
“想好了。”书生拥着妻子在怀里,露出释然的笑容:“以往丢下浣娘一人是我不对,从今而起,我不会再抛下她。”
他多少次陷入痛苦中,哪怕以为妻子与邻居私通,也曾想过她是否有所苦衷,如果自己不去乡试,会不会结局就不一样。
知道妻子的心意从未改变,有的只是狂喜的庆幸。
不管是轮回还是消散,他都不要再离开他的娘子。
“好。”楚逢月伸手,掐了个诀:“一切皆有定数,你们是时候去该去的地方了。”
书生俯首作揖,浣娘也盈盈福身。
夫妻二人的模样缓缓变得虚无,和黑影一同消散。
网友和在场的嘉宾没忍住湿了眼眶,导演组也扯着纸巾擦眼泪。
秦画哭得稀里哗啦:“呜呜呜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个啊,我不喜欢虐剧啊!”
“这不是he吗?”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一缕黑烟悄然落在女人白皙的掌心。
她左手收拢,神色平静道。
“呜呜呜你也看小说啊!”秦画打了个哭嗝,“那今天晚上是不是可以安心睡觉了?”
“嗯,去挑房间吧。”
网友们发现,原本的血月变回正常的颜色,枯井再也没有传来声音,竹林里的丝竹声完全消失。
竹子随风而起,不再是让人后脊背发凉的寒风,而是舒缓的微风。
“楚师傅到底还是心软了。”
有道长看出她掐的是往生诀,书生和浣娘可以一起去投胎。
如果缘分未尽,下辈子还能是夫妻。
“楚小姐就是嘴硬心软嘛。”洛观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把庄母送回去的时候遇到熟人,顺便聊了几句耽误了时辰,又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下次这种活还是少做,看到那几个就烦。
嘉宾们这回彻底安心,秦画也不嚷嚷着和楚逢月睡了,南星倒是不避嫌,选了陆致远旁边的屋子。
楚逢月不在意这些,她回到屋子,关上房门。
一缕黑烟从她掌心而出,小乌云有些沮丧地趴在她腿上。
厢房里没有摄像机,直播没有结束,但只能看到厨房和外面院子的视角。
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网友们的心一直提着,现在终于放松下来,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导演组也揉了揉发沉的眼皮子,“轮班休息,睡觉咯。”
导演睡之前还给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点了个宵夜,然后心满意足去打瞌睡。
微博热度自然不用说,热搜都是#浣娘书生小乌云#以及#你会尊重孩子的想法还是一定要望子成龙#
反正来来回回就是那几个话题,大家意见也不一样。
“别难过了。”楚逢月手指轻轻摸了一下它,“过几天带你去游乐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