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卢淮像前世的萧桓一样抓住了这个时机,卢渊不仅声望直上一层楼,卢家还可以借此机会将朝廷所有的兵力都抓在手里,他们要想从卢渊手中突破,说不定得脱一层皮。
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可重生这样的事,就算她告诉萧桓,也要萧桓相信她才行。
夏侯虞只好提醒萧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觉得都督不仅要盯着卢家,还要派人去北凉打听打听那边的消息才是。”
萧桓皱眉,道:“长公主是否听到了什么消息?”
就像他们萧家,虽然已不在当朝顶级权贵的圈子里了,可依旧和旧吴四姓那些活下来的人家有着比和朝廷更加密切的关系,而且还经常互通有无。
好比顾夏,他的母亲是旧吴吴家的女郎,而萧桓的母亲,姓吴…
夏侯虞有点拿不定主意萧桓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她阿家是旧吴吴家的女郎,而且是唯一的嫡女,这件事她前世的这个时候是不知道的。是她搬到庄园之后,听别人说萧家的陶工会烧瓷,举国上下,只有萧家的陶工有这样的技艺。他们家烧出来的瓷器,价比黄金。她很好奇,有一次萧醒过来接她去参加萧家的喜宴,她随口问起,萧醒还以为她想讨几个陶工来帮她烧瓷,窘然地告诉她那些陶工都是吴氏的陪嫁,而吴氏一看就不是个精明管事的人,她心生疑窦,查起吴氏的来历,才隐隐约约了解了一些。
萧桓不会是以为她知道了吴氏的来历吧?
前世她之所以能查到一些线索,除了她是萧桓的妻子之外,萧桓的权势已达到了她不需要隐瞒的地步。
可今生,他还只是个没有形成气候的亭侯而已。
卢家在“四姓乱吴”中得了不少好处,一直以来都很忌讳别人说起这件事。
这也是为什么郑芬挑了萧桓做她的驸马都尉的一个重要原因——没有特别的情况,卢渊是不会用萧桓的。
萧桓不会杀人灭口吧?


第四十六章 主意
夏侯虞觉得脖子一凉,忙解释道:“我听到一些传言,说北凉皇帝身体违和,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真是这样,只怕北凉要大乱了。若没有这样的事,怕是北凉那边已经知道大将军要北伐的事了。”
萧桓并没像夏侯虞想像的想那么多,他知道像夏侯虞这样的顶尖贵族都有自己的生存秘密,她刚才提醒他的时候,他实际上是怀疑夏侯虞听到了什么风声,不好向他说明来源,只好找了借口提点他。
不过,这与他伐蜀有什么关系?
夏侯虞像看出了他的心思似的,温声道:“我若是没有记错,印大人伐蜀的时候,度支尚书是卢大将军的同门师兄。”
萧桓眼睛一亮。
度支尚书,掌握朝廷的贡赋和税租。
而打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当年印林伐蜀失败,有很多的原因,可若是单把度支尚书提出追责,也不是不可以的。
他的心思飞快地转着。
夏侯虞继续道:“卢渊未必一心一意的想北伐。不过是因为立帝之事失败后,需要挽回声誉罢了。”
“这个你我都知道。”
“这个仗他准备怎么打?打到哪里?是否只需要一场胜利就收手?我们现在都不知道。可他肯定是要把度支尚书抓在手里的,不然粮草的供应就太麻烦了——只要有人拖延几天,前方的大好局面说不定就成了败笔。衙门的一些主官常年不上朝,不理事,都督应该也有所耳闻才是。”
“我倒觉得此时对我们是个不错的时机。”
“重提伐蜀之事,恢复印大人的声誉,把当年的过失与卢渊联系上,让人传颂你在伐蜀中的战功。这样一来,卢渊北伐除非取得赫赫战功,否则在别人眼里也是应当的。若是卢淮失势…那就折他一条胳臂,让卢淮永远在家里歇着!”
夏侯虞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对卢渊的怨恨,平平淡淡的说了这番话。
萧桓睁大了眼睛望着她,难掩眼底的惊愕。
难怪她能说服武宗皇帝让自己的宠妃殉葬。
晋陵长公主,还真是巧舌如簧啊!
听得他都心动不已。
若不是心底对她的那一丝戒备,他恐怕已脱口出声表示赞同了。
不知道这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别人给她出的主意。
萧桓如同有意为夏侯虞找借口似的,瞥了一眼站在花树下的杜慧。
这位也是个狠角色。
历经两朝。
若不是跟着夏侯虞出宫,恐怕会还历经三朝、四朝吧?
萧桓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压了压心底的波动,声音平缓地道:“不行!印大人和当年的那位度支尚书都已经逝世,还是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这样拿死人说事,未必妥当。
夏侯虞冷笑,“你从前可没有这么有底线”的话差点就脱口而出,还好她稳住了心绪,喝了口茶舒缓了心情,这才慢条斯理地道:“要是我没有记错,都督麾下有位名叫宋潜的客卿吧?我想借用几天。”
萧桓眼底锐光一闪。
宋潜是他前些日子去徐州时刚刚收服的。此人虽然出身寒微,没有什么声望,却着实有经天纬地之才,而且宋潜也无意出名,愿意投靠他也是因为受了他的恩惠,宋母叮嘱他要报恩而已。
他身边的人大部分都以为宋潜只是个文笔不错的文士,他收在麾下是帮他处理文书的。
夏侯虞是怎么知道的?
夏侯虞暗中嗤之以鼻。
当年萧桓北伐,这位宋国师可是出了大力气的,有段时间他甚至怂恿着萧桓自立为帝。
这位宋大国士的能力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萧桓的疑心病肯定又犯了。
可关她什么事?
谁让他怀疑她人品不端,拿死人做文章的。
印林洗刷了罪名,扬眉吐气的不也有你萧桓一个吗?
在她面前,装什么装?
夏侯虞直言道:“你若觉得不好,且在旁边看着。我不会把你拖下水的。这个机会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的。都督就和卢渊慢慢地磨吧!我外祖父病逝之后谢貌接的手,卢渊也是等谢貌死后才有了如今这番局面。不过,卢渊比谢貌幸运。我外祖父年逾六旬才病逝,谢貌接手没两年就死了。”
如今卢渊才四十出头。若是卢渊像夏侯虞的外祖父郑璨那样活到六十岁,萧桓还要等十几二十年呢!
萧桓听着这话有些哭笑不得。
好像他懦弱怕事似的。
但夏侯虞的话也不无道理。
卢渊正值壮年,若是北伐胜利,他的声望更盛,若是北伐失败,也不过花费他更多的精力重新布局朝堂。他们却始终只能在卢渊阴影下挣扎。
他轻轻地摩挲着茶盅的边缘,面露沉思。
夏侯虞没有打扰他,而是起身走到了凉亭的栏杆前,打量着栏杆前种着的花树。
叶子是椭圆形的,叶边有的地方长着细细的锯齿,前端尖锐,一左一右对称着长在枝杆上。
不知道这是什么树?
她从小到大就没有弄明白过。
在她的眼里,所有的花树都长得差不多,只有开花的时候才分辨得出品种。
不过,吴氏很喜欢种花莳草,是个温柔的人。若是有机会,应当送几盆名贵的花草给吴氏,吴氏肯定喜欢。
夏侯虞用指头碰了碰那花树的叶片,指尖上沾上了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