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顾夏还活着,北凉的这场内斗就不会随便的结束。
他与其这个时候北伐,让北凉的那些皇子先攘外再安内,全都来对付他,让原本一块流油的肥肉变成了一块硬骨头,他还不如鹬蚌相争,他来做个渔夫好了。
萧桓吩咐宋潜:“把人都叫过来,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
宋潜应声而去。
萧桓也趁机告辞去了书房。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萧桓麾下的几个幕僚和几员大将齐聚在了萧桓的书房。
夏侯虞就让阿良去端了茶点过去,并吩咐阿良:“都督在书房里说的话一句也不能传出去,你亲自去那里守着。”
不能传话,还得及时的续茶捧点心,非心腹不可为。
阿良应诺,匆匆去了萧桓身边服侍。
夏侯虞很晚才睡。
她一直在想着建康城的事。
北凉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到建康城,如果她是卢渊,应该会趁机再次让卢淮被任命为将军北伐。
别的不说,一致对外了,至少可以让建康城里的那些阀门世家暂坐在一条船上。
可卢淮上次好不容易捡回来了一条命,未必敢再次出征。
在这个时候,如果萧桓大胜…他们完全可以以战功凌驾于朝斗之上。
夏侯虞越想越兴奋。
她隐隐有点明白前世萧桓为何在那么大的阻力面前还是一意孤行般的北伐。
朝廷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僵化了,做什么都讲轮资排辈,卢渊若是倒下,放眼整个朝堂,不是谢丹阳接手,就是她舅父郑芬接手。可这两位都不是能干出一番大事的人。
不破不立!
只有打破这样的局面,才能创造出一个新秩序来。
必须说服萧桓北伐。
两世为人,夏侯虞从来没有此时这样清醒地认识到北伐的重要。
前世的萧桓,父亲被逼自尽,家庭被朝廷孤立,他一个人踯躅前行,是不是也如她此时的心情,所以才会铤而走险,拥立了夏侯有福为帝。然后又在自己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一意北伐呢?
夏侯虞翻来覆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萧桓和宋潜、钱三等人一直密谈到打了四更鼓,才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确定下来。
他看着大家熬了一夜却依旧两眼放光的模样,不由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先好好过个年。就算是卢渊想北伐,他那边不知道有多少利益需要均衡,反而不如我们,从襄阳渡河,直接北上的便利。我们肯定比他快!”
书房里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可大将军离建康城近,天子的手谕当天就可拿到,我们却路途遥远,很不方便,两相比较,还是他们更有利一些。”
出兵并不是你准备好了就能行的,还需要天子同意。
否则就是无旨起兵了。
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若是什么事都需要先有旨意再行事,黄花菜都凉了。
说话的人是洪怜,他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会,更没有想到萧桓会这样相信他,他投靠萧桓还没有几天,萧桓就开始让他参加这样的讨论了。
听到别人的笑声,虽然含着善意,但也够他羞怯的了。
他喃喃地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钱三就耐心地向他解释着。
原来还是像土匪一样先抢了再说。
洪怜听完讶然,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仿佛立刻就接受了这样的行事方法似的,并不好意思地道:“我还是得多遇些事才行。”
众人又是一阵善意的笑。
萧桓温声道:“天色不早了,大家去歇了吧?好好过个年。过完了年,我们可能就要拔营了。”
众人齐齐应“是”,声音震耳欲聋,让洪怜吓了一大跳。
萧桓亲自送了众人出门。
却在门口看见了一直守在门外的阿良。
他微微一愣,想到书房里一直没断的茶水和瓜果点心。
萧桓犹豫了片刻,走到了阿良的身边,温声道:“你也回去歇了吧!记得代我向长公主道声谢。”
阿良高高兴兴地应了。
第二天夏侯虞起来,她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夏侯虞。
夏侯虞笑着“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在嘀咕:“还算有心。以后可以对他再客气一点。”
萧府很快就热闹起来。
挂灯笼,贴年画,送年节礼的,趁机来拜访夏侯虞的,家中的仆妇每天忙得脚不点地。
好在是郑芬又舒舒服服地住在了襄阳,还在下大雪的时候和襄阳刺史去了趟卧龙镇,吊唁了一番诸葛先生,还办了个赏花会,玩得不亦乐乎。
郑多一开始像小毛尾巴似的跟在萧备的身边——萧备成了这一次大傩的领舞。后来被夏侯虞赶去了郑芬的身边:“你是郑家未来的家主,首先就得有郡望和学识,而且郡望是排在学识之前的。你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地和舅父认识一些人,跟着萧备做什么?跳傩舞什么时间都行,你却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孝顺你父亲。”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过年
郑多抿着嘴不说话。
夏侯虞能理解他的心情。
武宗皇帝开始宠信其他妃子的时候,杜慧也像这样把她住武宗皇帝面前推,她心里又难过又委屈,固执地站在那里怎么也不肯上前。可后来,她从母亲望眼欲穿的期待中徒然间就醒悟过来。
她可以不理睬武宗皇帝,可她母亲需要他,她同胞的阿弟需要他。她就只能忍着,强颜欢笑着。
这些日子发生了些什么,她虽然瞒着郑多,可以郑多聪慧,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不过是装糊涂,安慰她罢了。
可她不能让郑多和她舅父之间有罅隙。
就算他们父子之间有罅隙,她也要想办法修补它。
他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夏侯虞目不转睛地盯着郑多的眼睛。
郑多被她眼中的锐利逼得低下了头,只得喃喃地道了句“我知道了”。
夏侯虞面色微霁,拽着郑多去了郑芬那里。
郑芬正和几个襄阳的名士在说话,约了大年初一去赶庙会:“…天刚破晓的第一炷香,很灵验的。前些日子王大人来襄阳主持九品考评,纯安兄不是得了第一吗?我听人说,他就曾赶在天色破晓之前,在普陀寺里敬了第一炷香。”
“还有这种事?!”郑芬听了非常的感兴趣,可抬头看见夏侯虞和郑多,他只好打住了话题,请了两人进来说话。
那些襄阳的名士纷纷和夏侯虞见礼,夸奖郑多英气勃发,颇有乃祖和乃父风采。
郑芬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恭恭敬敬地给几位名士行礼,心底地对郑芬很是不齿。
表面上清心寡欲,实际上却汲汲营营。为了升官封爵,居然想到去烧香拜佛!
又不是那无知的妇孺!
此时文人多信教,妇孺多信佛。
夏侯虞盯着郑多,生怕他少年脾气,一时忍不住露了马脚。等见到他沉稳大气,不卑不亢时,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那襄阳的名士就向夏侯虞推荐普陀寺,把个普陀寺吹得天下无双似的。
夏侯虞见多了这种喜欢吹牛的,只是坐在那里笑着听着,一副涵养非常好的样子。
郑芬大为满意,觉得夏侯虞和郑多给他赚足了面子,遂像赏赐似的吩咐郑多:“大年初一的时候我们去普陀寺敬香,你也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