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在得知庄园那边只有财务损失,没有人员伤亡之后,她还是赏了庄园里的那些部曲和庄头——有心算计无心,他们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她带了信让尹平回来。
建康城码头的库房被烧了,卢家不会善罢干休的,她需要尹平保护她的安全。
萧桓那边,却目瞪口呆的望着萧备,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备看着心中惴惴,不禁为自己喃喃辩解道:“是,是长公主发的话。我要是不干,长公主说就到郑家去增调人手,您也知道,郑家能有什么人。与其让郑家的人掺合进去,出了事得帮长公主兜着,还不如我们干。至少比郑家干净利落一些。别人也抓不住把柄…”
萧桓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如同刚刚才回过神来似的,压根就没管萧备说了些什么,打断了萧备的话问道:“长公主怎么就想到要你帮忙的?”
在别人的眼里,萧备不过是他身边的一个随从,可能因为赐了萧姓会觉得萧备是家臣或是忠仆,但这么大的事,居然让萧备去做,这怎么都透着点奇怪。
萧备也不解。
萧桓道:“是不是因为那五千支箭?”
萧备一面回忆当时夏侯虞吩咐他办事时的神态,一面斟酌着道:“那五千支箭是您吩咐的,可当时长公主什么也没有问。长公主在会稽的庄园被烧了之后,长公主就叫了尹平过去。我还以为没我什么事了,长公主却突然找了我过去,而且还拿了图给我看,告诉我要烧哪些,怎么烧。”说到这里,他忙补充道,“那天晚上有风,是北风。照着长公主给我的图,我们最多放两、三把火就可以了。火光一起就被发现,但因为那天的风很大,库房值夜的根本没办法救火,码头被烧了一半,却没有人葬身火海…”
这也是件颇为奇怪的事。
一个人肯定不能做到这个份上。
晋陵长公主身后肯定还有什么人!
萧桓微微蹙眉。
萧备道:“主公,您要不要去看看长公主。码头的事是我做的,我不可能不告诉您。您既然知道了,还是去看看才好。”
否则两人岂不是连邻居也不如。
邻居知道隔壁家里有事,还要去慰问一番呢!
萧桓心里乱糟糟的。
他已经很少有这样的心情。
就在他以为夏侯虞只是个颇有心计的宫中女子时,她突然变成了算无遗漏的巾帼女子,就在他以为夏侯虞就这样了的时候,她又简单粗暴的像个莽将,横冲直撞的,好像要把这世间的一切都打碎似的。
萧桓揉揉鬓角,又觉得在萧备面前这样坦露情绪不太好,半晌才控制住自己,对萧备道:“明天你陪我去趟庄园好了!”
萧备欣喜应诺,道:“如今长公主留在建康城,我是不是可以跟着您一起去襄阳了。”
原本是这样安排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当萧备提出来的时候,萧桓脑海里却浮现出夏侯虞那张看似平静无波,却让人总觉得有点不放心的面孔。
“再等等看吧!”萧桓道,“等见过长公主再说。”
等见了面,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萧备伏身称是。
杜慧却为夏侯虞担心不已,打发了屋里服侍的,亲自帮夏侯虞卸着妆:“这事也不急这一刻,应该等尹平回来才是。如今都督肯定是知道了的。他若是来质问长公主可如何是好?”
夏侯虞冷笑,道:“说不定我一把火烧了那码头,他心里欢喜得很呢!”
码头要重建,可怎么重建,什么时候重建,建成什么样子,却不是卢家一家能说了算的。
这些门阀世家算计完了这个算计那个,她正好帮着推波助澜,把这淌水搅得更浑浊才有意思啊!
杜慧只能叹气。
次日中午,萧桓来拜访夏侯虞。
夏侯虞正等着他。
她敢用萧备,就知道他迟早会知道,知道他多半会找上门来。
“在偏厅奉茶吧!”她吩咐杜慧。


第一百二十一章 求和
杜慧在心里叹气。
夏侯虞烧码头的事,她原本就不同意。
觉得这样太乖张了些。
女郎,总归是温柔顺从一些要讨人喜欢。
萧桓一看就是个不受人摆布的。
卢淮大败,他居然集兵五万驻守武昌,被卢渊弹劾也不退让半步。这样的人,通常都是听不得忤逆之声的。
因为担心着夏侯虞,她在见到萧桓的时候比平时又恭敬了几分。
萧桓能感觉到杜慧的异样,他颇有些不解,不禁在心里琢磨着,难道夏侯虞还做了什么捅破天的事不成?
他试探着和杜慧说话:“长公主这些日子可还好?”
杜慧忙伏身道:“托都督的福,长公主这些日子平安顺遂,处处都好。”
萧桓笑道:“长公主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呢?”
“多半都在庄园里抄写经书。”杜慧笑道,“偶尔也去郑府去坐坐,串串门。”
矢口不提会稽庄园的事。
这原是杜慧的本份。
萧桓心里清楚,却不知为何心里泛起淡淡的怅然。
夏侯虞很快就过来了。
她跪坐在蒲团上,和萧桓见了礼。
萧桓没有拐弯,直接说起他的来意来:“建康码头的事,长公主准备如何善后?”
夏侯虞笑盈盈地望着他,道:“都督此话怎讲?建康码头上的事与我有何关系?不是说是有人不小心走了水吗?我既不是中书监,也不是丹阳尹,与我何干?”
这就是怎么也不承认的意思了!
萧桓并不勉强,道:“雁过留声。长公主若是有什么差遣,直接吩咐我就是了。”
他总不能看着卢家欺负他发妻吧!
夏侯虞笑道:“卢家不是想和我玩吗?正好,我也没什么事。大家不如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了。”
她从前处处忍让,卢家也没有放过她。
既然如此,她再忍让有什么用?
她夺了卢家的奴隶,卢家大可堂堂正正地上门来讨要,她愿意赔钱给卢家,用钱买性命。可卢家偏偏要用那不入流的手段,天天搔扰她的庄园,恨不得拿此做借口咬下她一块肉似的。她不给卢家一点教训,卢家恐怕还不知道高低深浅。
更过分的是,大家既然交了手,分出了胜负,卢家就应该住手才是。他们却跑到她会稽的庄园放火,烧了她一年收成,她要是忍着,卢家那些不知道好歹的东西说不定还以为她怕事了呢!
她吩咐萧备放火的时候就没有准备瞒着萧桓。
他若是觉得她心毒手狠不是良配,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了。
夏侯虞再也不想为谁去忍受退让了。
重活一世,若是不能恣意些,还有什么意义。
何况,她能失去的都已经失去了。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处境了。
萧桓见夏侯虞看着轻描淡写,眉宇间却闪过一丝狠戾,心中暗暗惊讶。
原来晋陵长公主,也不是个温顺的人啊!
可惜了夏侯虞。
女相男心。
如果夏侯有道有她一半的坚强,这天下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吧?!
不过,如果夏侯有道真的像夏侯虞,恐怕也没有他什么事了!
萧桓想着,不由轻轻地咳了一声,说起了朝堂中的一些琐事,其中就提到了谢丹阳的侄儿谢逾:“可能过段时间会随我去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