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初挽也就笑叹道:“苏叔叔,什么叫假货,你说的假货是什么意思?听鸿燕的话,这物件断在了雍正,也没说是假,只不过年份浅一些而已,这不是正经也有人一百三买吗?人家港商有钱,愿意多出这二十块,直接拍板要了!”
她笑望向那宋老三,道:“至于为什么一百五十块买个雍正仿,人家开了一家店,就是要一些老陶瓷当摆件营造氛围,前几天,还说想要汉罐碎瓷片,就零零星星散着摆,有那个气氛,这件小盖罐,有一道豁口,还有裂纹,又是正经雍正货,一百五,人家觉得值了。”
苏玉杭听着,自然信了,港商有钱,关键是人家买的理由也听上去很靠谱。
他顿时心动了,毕竟一百五十块对他来说也不是小数目,再说这东西放手里闹心。
而眼下这位宋老板,明摆着只愿意出一百三十块,就在这里纠缠着,并不想多出。
旁边的宋老三听着,面上不动神色,不过那眼睛却冲着初挽扫过来。
宋老三天生斜眼,眯缝着看人,那双眼锐利,他不轻易吭声,很会给人下冷绊子。
初挽云浅笑以对,一脸自若。
宋老三便明白,这是一位行家。
本来他已经在和苏玉杭谈价格了,价格谈到了那里,但是苏玉杭又有些动摇,多少是拿不准,他也怕万一就这么失了手,特意想把价格再压压,便把东西贬了一番。
贬低一番,把苏玉杭打得信心全无,正要破罐子破摔,这个时候,苏玉杭一心想卖出去,心态逼到了那份上,他再给抬抬价,事情就顺水推舟成了。
谁知道就在这节骨眼上,初挽来了。
初挽一来,话这么一摞,苏玉杭的心态自然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宋老三板着脸,捏着手中茶盏,看着眼前情景,却是并不敢轻举妄动。
他当然明白,这个节骨眼上,他但凡加一块钱,或者表现出一点对那物件的留恋,他很可能就再也拿不到那物件了。
就算拿到,代价之大,也不是他乐意的。
这就是人性,大家在这个圈子久了,许多事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当下他也只能阴着脸,拿圈子里规矩说事:“苏教授,这算怎么回事,我混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要是没诚意,咱就拉倒,别给我在这里编故事糊弄人!”
苏玉杭一听,略有些慌,就要安抚宋老三。
初挽便问苏鸿燕:“谈了一个什么价格?”
苏鸿燕不好意思:“我们想卖一百五,结果他们说一百三,这不是,正谈着呢。”
其实二十块钱,按说一个大教授平时不至于较真,但谈价谈到了这里,怎么着都别扭,也盼着对方好歹多给二十块,自己不至于太憋屈,就这么杠上了。
初挽笑看向那宋老三:“这位同志,出手到底是阔绰,一百三,买个带款的明初瓷儿,这豪爽,可以和有钱没处花的港商有得一拼了,莫非我们家里也要开个店,弄个古色古香的老氛围?”
宋老三听这话,真是嘲讽满满,什么有钱没处花的港商,那都是哄傻子呢!
可问题是,他现在被卡那儿了,前不得后不得。
他已经狠狠地把那盖罐按在了雍正仿的名头上,如果他再跟着初挽抬价格,那苏玉杭必然疑心,甚至连之前他做的那个局也就给破了!
他若放弃,却又不甘心,费尽心思,岂不是让这么一个小姑娘截了胡!
当下,他干笑了声,眯眼道:“行,既然有了更好的去处,咱就不沾这个手了,走了,再会。”
说着,放下茶盏,站起身,作势就要走。
苏玉杭一看,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他看向初挽,毕竟这么一个小姑娘,谁知道她说得靠不靠谱,东西就是被她忽悠着买的。
宋老三走到门边了,回头,看苏玉杭犹豫,也就道:“咱们谈了这么久,也是缘分,我这里现成的一百三十块,苏教授要是愿意,就拿走,咱们图个长久买卖。”
这也是行里惯用的手段,直接拿出来现金,有些卖家本来不想卖,但看到白花花的大团结可能就心动了。
毕竟现成的大团结,比那摸不着边的空口话要靠谱。
苏鸿燕也有些犹豫了,看向初挽。
初挽见此,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来信封,之后从里面抽出来五张大团结,道:“这是二十张大团结,我抽出五张,剩下的,我给鸿燕。”
说这话时,就要把钱给苏鸿燕。
宋老三一见,额头筋都在抽抽,他瞪了初挽一眼。
初挽笑看着他,泰然自若。
宋老三深吸口气。
他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这个局是他做下的,他已经把那东西做成了“仿品”,初挽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他如果拆穿初挽,那就是抬起巴掌往自己脸上呼。
今天这场戏,算是给这小姑娘做嫁衣了,偏偏自己还说不得什么,吃个哑巴亏!
当下阴着脸,斜眼看着初挽:“行,行,咱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一百五十块,买个打眼货,有钱的港商就是不一样,见识了!”
说完,迈腿就走,这次是真走了。
初挽看着宋老三走了,心里也是松口气。
她也是在赌,赌宋老三知道苏玉杭的性子,赌宋老三不敢当面和自己竞价,赌宋老三要面子不会自己给自己脸上扇巴掌。
其实如果宋老三真戳穿了,那这小盖罐也许姓苏也许姓宋,总之不姓初。
幸好,宋老三足够精明。
足够精明的人,一击不中,失了先机,便不做无谓纠缠。
他知道自己出现的那一刻,他苦心做下的局已经被破了。
走出那四合院的时候,苏鸿燕还有些不好意思:“初挽,你说实话,是不是你想买走这盖罐,其实用不着,你也怪不容易的!”
初挽不愿意多说:“也就一百多而已,这就算是仿的,仿得好,总归是能卖钱的,也不至于一文不值。再说,这本来就是我做主要你买的,怪我。”
这话说得苏鸿燕更不好意思了:“挽挽,真犯不着,也是我自己打眼了!”
旁边苏玉杭见此,皱眉道:“小姑娘,这件事,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其实赔几十块,能卖出去,这不是也挺好的?”
初挽笑了下:“买了就买了,多说无益。”
旁边两个博物馆专家,一位姓黄,那姓黄的专家精瘦,背着个手,叹道:“小姑娘到底年纪轻,不懂,其实古玩这一行,要想看得准,必须懂历史懂文化,道行浅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容易着了人家的道。”
初挽点头称是。
那博物馆专家又道:“明朝天顺、景泰、正统这三朝是不做瓷器的,窑都封了,谁要私下开窑,那就是犯罪,敢在窑上落款,更是罪加一等。这叫空白期,这三代,就没带款的瓷儿。”
苏玉杭叹道:“要说起来,这段历史我也是门儿清,只不过有时候就是迷了眼,看着这盖罐仿得好,忘了这一茬,人呢就是这样,关键时候眯瞪了!”
初挽听着,道:“苏教授和黄同志到底是见多识广,我年纪轻,读书也少,这不,我正想着,参加今年的高考,如果可以的话,就学历史学考古,这样好歹也能长进长进。”
苏玉杭一听:“这敢情好,你干脆就考我们学校好了。”
初挽笑道:“我正想着这一出呢,到时候可得向苏教授好好请教请教。”
苏玉杭见初挽谦虚本分的,加上终于把这打眼货卖出去了,心里痛快,便也以长辈身份说了几句,旁边博物馆黄专家更是指点了指点。
初挽自始至终都很虚心地听着。
黄专家见此,很是满意,孺子可教,苏玉杭更是对初挽颇为欣赏:“你好好准备,争取考上大学,来我们学校读吧。”
就这么一直到临分开了,初挽虚心请教黄专家一个问题。
黄专家:“你说。”
初挽笑道:“《大明会典》第二百九十四卷 中,曾经提到一句,光禄寺日进、月进内库,并赏内外官瓶、坛,俱令尽数送寺备用,量减岁造三分之一,又曰,天顺三年奏准,光禄寺素白瓷、龙凤碗碟,减造十分之四。”
黄专家:“这些不过是文献记载,但是至今为止,并不曾有三代空白期瓷器问世。”
初挽看了眼自己抱在怀中的盖罐,一声叹笑,却是继续道:“也不知仿了这盖罐的,是何许人也,明明拥有如此鬼斧神工之技艺,却在落款上漏了这么大一个怯,可叹可悲。”
说完这话的时候,恰好一个板车过来,她便招手,径自上去了。
那黄专家站在那里,倒是怔住了,口中不由喃喃地道:“大明正统二年春二月十七日恭造……这款上写着“大明正统二年春月十七日恭造……”
一时竟仿佛魔怔了一般。
那盖罐仿得几乎乱真,可以让苏玉杭这等人物打了眼,是何等人物所仿?既有以假乱真之功,为何却偏偏落了一个这个世上根本不该存在的款?
旁边苏玉杭也是蹙眉:“春月,春月……?”
苏鸿燕听着,疑惑:“春月怎么了?那是几月?”
苏玉杭眉头紧皱:“这里的春月,应该是农历二月,二月为仲春,《白虎通疏证》中有记载,岁再祭何,春求谷之义也,是以仲春之月择元日,命人社。”
苏鸿燕茫然:“然后呢?这不就一个别称吗?”
旁边的黄专家也猛然意识到了:“《援神契》中也提到,仲春获禾,报社祭稷,社为掌管土地之神,稷为古代食用之粟,用以帝王祭祀五谷之神。”
苏玉杭和黄专家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个落款,把二月唤做春月,春月,便是祭祀之意,那就有一种可能——
苏玉杭眸中泛起沉痛:“大明正统二年春月十七日恭造……所以这是奉旨烧制,用于春月祭祀的瓷器?”
如果是祭祀所用的器具,又是奉旨烧造,所以敢在瓷器上落款,那仿佛就能说得过去了。
黄专家也迷茫起来:“如果这真是一件仿造,大费周折,不至于仿这么一件露怯的,况且这落款的用辞如此讲究……”
显然能落出这个款的,并不是对历史文化一窍不通的门外汉。
一个对明朝礼制精通的人,特意落了一个三代空白期的款?
苏玉杭猛地惊醒过来:“那个宋老三,就是琉璃厂圈内的,如果拿不准,他不会伸这个手!”
黄专家眯起眼:“可三代空白期,哪来的瓷器,还是这么一件……”
他依然沉迷于三代空白期的窠臼中,不过苏玉杭已是悔恨交加,他忙对自己女儿道:“你那个朋友住哪儿,人呢?我们赶紧去追——”
到了这个时候,苏鸿燕终于有些明白过来了。
她呆呆地瞪着眼睛:“爸,你意思是说,这可能是真的?人家初挽说得是对的?那,那咱们可真是丢人现眼,人家一片好心,咱都给糟蹋了!”
黄专家依然摇头,喃喃地道:“我觉得不至于吧,这如果是真的,那算什么,三代空白期竟然有留世的瓷器,还落了款?”
然而苏玉杭已经是心痛难忍。
他知道,如果这真是明初瓷器,随便哪个年间,都是捡了大漏,如果真是正统年间的,那就意味着,这是考古学上的空白,是打破明朝三代空白期的关键证据!
甚至,明朝三代陶瓷的研究历史都将为之改写!
他咬牙道:“不行,我们去追她,得问问——”
苏鸿燕跺脚:“爸,哪能这样,人家已经买了,咱不可能找回账!别丢人现眼了!”
苏玉杭一呆,之后想起刚才种种,一时竟是牙关紧咬,悔恨交加。
他隐隐意识到,自己竟然与这么一件大好机缘失之交臂了!
第45章
初挽捧着手中的小盖罐,她知道自己把这个漏拿到手了,至少她和聂南圭的这一局,她又赢了。
当然她也知道,自己得了也是有些烫手山芋。
自己对于这明初青花瓷的考古价值并不感兴趣,更多的是为了收藏,为了盘活资金。
这么一个小盖罐,很难得,但是一时半会,珍珠蒙尘,世人不识,她就很难卖出去。
如今看来,只能等过两年明初官窑遗迹挖掘,到时候会出土相当一部分三代空白期的残器,自己这小盖罐的价值就能得到承认,自然能卖出好价钱。
只是这么一来,她手头的钱就紧张了,甚至还欠了陆守俨二百块。
虽然陆守俨并不会要她还,陆守俨也不缺这个钱,但是从她的角度,她是要正经做生意,她不可能凭空拿别人的钱。
哪怕是夫妻关系,她也不喜欢在金钱上含含糊糊的,以后说不清楚。
初挽略想了想,直接过去了琉璃厂文物商店,找到了一个叫胡瑞秋的。
那胡瑞秋在文物商店干到了经理的位置,自然是不轻易能看到,初挽就让人说姓初的找他,这下子没几分钟,胡瑞秋就匆忙过来了。
胡瑞秋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斯文气息。
他原本是河北蓟县人,民国时候来东四牌楼做学徒,那个时候他们东家严厉,平时有什么都藏着掖着,他学不到本事,后来去窜货场上跟班,初家老太爷觉得他品性好,做事踏实,每每碰上指点几手,他才学了一点东西。
就仗着这点本事,加上他自己攒的一点钱,他自己也开了一家小古玩店,专门卖官场上互送的瓷器和小零碎,也就是俗称的“礼货”,做点小买卖维持生计。
之后家里遇上事,买卖黄了,他便过去宝古斋给人当伙计,解放后,宝古斋公私合营了,归入了北京文物公司名下。
那十年时候,胡瑞秋仗着之前当过学徒,站起来诉苦,倒是混了一个好成分,他自己又有些本事,便被安置在了文物商店,现在已经干到了经理的位置。
胡瑞秋见到初挽,便笑了:“你是初挽,都长这么大了?”
前几年,初老太爷想让初挽多长见识,让初挽来过,这边的文物商店有内柜,这种内柜是专门针对特殊人群的,比如高级知识分子,以及一定级别的官员,那是供学习参考用的。
当时胡瑞秋带着初挽,很是看了一些东西,长眼力长见识。
一时寒暄了几句,初挽也就进入正题:“胡爷爷,我今天过来,是有个事,得叨扰你。”
胡瑞秋忙道:“别说叨扰,有什么事,言语一声就是了。”
初挽便说起自己手中的小琴炉和小盖罐:“开门货,留在手里慢慢出肯定能卖好价,就是我急着用钱,最近也不太方便,所以想着胡爷爷有什么门路吗?”
说着,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心里底价,那小琴炉至少八百,小盖罐她是希望能定在五百以上,这样卖出去后,她手头就能有一些钱了。
胡瑞秋听着,便道:“行,我倒是认识几个,都是有眼力的,帮你牵线搭桥问问。”
初挽大致描述了下,胡瑞秋却笃定地道:“孩子,你不用说这么多,放心好了,你的眼力,我肯定信得过,这东西你断在什么年代,那就是什么年代。”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才一言难尽地笑着说:“我算是看明白了,真真假假的,谁知道,话都是从行家嘴里说出来的,谁站得高,谁说得对。”
初挽一听,笑道:“好,胡爷爷,我就擎好了。”
小琴炉到底是通过陈书堂买的,虽然自己以后嫁人走出来后,便不会和陈书堂再有交道了,但是一直留在手里,到底是怕生了后患,倒不如干脆卖出去变现,这样自己可以还给陆守俨钱,同时手头也有一些活钱。
至于小盖罐,携带不太方便,若是能挣钱,自然早出。
她从文物商店出来后,看看顺路,便去市场割了一斤五花肉,之后过去了广外胡慧云家,胡慧云见到她,高兴得很:“挽挽,今天我们又要包饺子,菠菜白菜馅,加了一点虾米鸡蛋,你干脆在家里吃吧?”
初挽笑道:“我倒是想吃,可我今晚肯定得回去陆家。出来没和他们提,晚上不回去他们肯定着急。”
胡慧云:“你的事怎么样了,选好了吗?”
初挽便将自己的情况大致说了,胡慧云一听,惊得不轻:“你选了他们家的长辈?”
初挽:“对……”
通过胡慧云的反应,初挽越发意识到自己好像大逆不道了。
胡慧云深吸口气,当下按着初挽,使劲地问了一堆的问题,又把初挽身上的衣服打量了一番,最后啧啧叹息:“行啊,行啊,挽挽,你这是直接把他们家最厉害的一个给拿下了,我看你这七叔一身功勋,以后前途了得,而且他军龄这么多年了,也攒了不少钱,最关键的是,人家舍得冲你花钱!不错,不错,我看他比那几个侄子强多了!”
初挽也就笑了:“对,我也觉得他不错,各方面真的是很好了。”
她这么笑着的时候,便想起那天看完电影,他陡然离开的背影。
那一刻,她其实心里挺难受的,很不是滋味,会下意识联想,联想有一天,也许自己会特别特别在意他,在意到一定程度后,他如果给自己这么一个背影,她肯定受不了。
陆建时养了小三,陆建时背后嫌弃她,她愤怒,不屑,伤心,但是要说牵心动肺地难受,倒是也不至于。
她可以当机立断地要离婚,把支援给陆建时的资金直接掐断了,让他们陷入窘境。
但是,如果在十年婚姻后,抽身而去的是陆守俨呢?
她觉得陆守俨不会那么对待自己,但是万一呢,这种可能只要想一下,都很难受了。
于是她终究笑着说:“反正就挑一个最合适的吧,他已经很不错了,我们应该能够处好,这样就行了。”
胡慧云听着叹息连连:“我说挽挽,你就知足吧,这么好的男人,你打着灯笼都难找,你看看我——”
初挽:“你怎么样了?之前那个对象什么情况?”
胡慧云:“甭提了,我那不是听了你的话,就说我结婚后想要生儿子,必须要生儿子,结果你猜人家怎么说?”
初挽:“怎么说?”
胡慧云嘲讽地道:“人家说没事,万一生了女儿,就看情况呗,实在不行,先别给闺女上户口,给弄到他们农村亲戚那里养着,把户口名额留着,生了儿子再给儿子上!”
她笑叹,无奈地摇头:“人家说了,让我不用担心,反正怎么着也不让我打胎,说打胎对女人不好。”
初挽一时无言以对:“他可真好心,真体贴……”
胡慧云:“可不是嘛,真是把我逗乐了!我当即就和他分了,他还不明白呢,追着我问,他觉得我这个人真是事儿,说我负心,我呸,让我给他骂了一通,算是彻底掰了!”
初挽叹:“这世上的男人怎么都这样,就没几颗好白菜。”
胡慧云笑:“你那不是找了一个好的,我都羡慕死你了,回头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也记得给我介绍!”
初挽:“我想想吧……”
其实古玩行里,以后有一些年轻的好的,也许可以给胡慧云介绍。
她很快想到了易铁生:“我倒是有个朋友,他人其实挺好的,性子踏实,而且挺有本事的——”
不过她说到了一半,很快想到了。
易铁生以后和自己一起闯荡古玩圈,也是挣下一番家业,到了那个时候,易铁生条件相当不错,很有一些人仰慕他。
不过一则,他以后齐根断腿了,这辈子还不知道怎么样,能不能避过这场祸,二则,现在他是张家口户口,农村人,而胡慧云是北京城里商品粮,易铁生条件显然不匹配,差老远了,胡慧云不知道以后的事,自己也不好打什么包票,这事就不太可能成。
就算万一胡慧云愿意,胡慧云父母也得气死。
当下也就不说了,含糊地道:“不过想想,可能不合适,我再看到别的好的,再给你介绍吧。”
胡慧云:“行!”
这时候,天不早了,初挽打算回去陆家,胡慧云父母热情得很,知道初挽不能留下来,便用笼布包了饺子,放在网兜里,让初挽带着。
初挽本想拒绝,不过胡慧云父母挺热情的,她又确实喜欢他们家饺子,也就拿着了。
想着回去后,热一热可以吃。
她回到陆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进门恰好遇到保姆正出去倒炉灰渣子,那保姆叫小惠儿,是新来的。
小惠儿见到初挽,忙打了个招呼。
初挽便和小惠儿说了说话,问起陆守俨来,小惠儿:“不知道,今天没看到,好像出去了,听着是有同学叫过去聚聚。”
初挽便明白,他这次转业回来,肯定有一些发小同学要聚。
当下径自进去院子,先过去厨房打算把饺子放那里,等会做饭时候可以趁机在锅里热热。
谁知道到了厨房,就听到乔秀珺的声音,她正和冯鹭希说话,满口抱怨,抱怨的正是自己。
“大嫂,你说这叫什么事,本来说给建时的媳妇,怎么突然就没了,怎么就给老七了!这不是差了辈分吗,建时从小喊老七叔叔,老七怎么好意思下嘴?侄子的媳妇他也抢?”
冯鹭希忙道:“这种话你可不能乱说,这是老爷子让挽挽挑的,挽挽自己挑的,再说本来是几个小辈随便挑,也没说就说给建时!”
这话冯鹭希还是敢说的,毕竟她是大嫂,且几个要娶挽挽的晚辈没她儿子,事不关己,可以说句公道话。
乔秀珺便不高兴,低声嘟哝:“这挽挽也真是的,到底是村里长大的,不懂这些规矩,哪能这么差着辈儿,这传出去让人家笑话!老爷子竟然也纵着她,这可真是……要我们陆家把她供起来?”
冯鹭希:“我说秀珺,老爷子的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真别说,那就是要把挽挽供起来,掰扯这个没意思,这事我看差不多就这么定下来了,你这么说,平白惹气,回头老爷子知道了,心里也不得劲儿不是吗?”
乔秀珺:“大嫂,你不知道,昨天建时被打了一顿扔回去,我看着怪难受的,你说本来这好好的媳妇,怎么就没了呢?”
冯鹭希看了眼三弟妹,自然看出她的意思:“本来就是合适的才谈,也只是接触着,别说建时,就是建晨特意从美国回来,不是什么也没落着?这事还是看初挽的意思,挽挽不愿意了,还能硬塞?看开就是了!”
她笑了下,淡淡地道:“再说了,秀珺你刚才那意思,不是还嫌太供着挽挽吗,挽挽不当你儿媳妇,你得高兴,那不是省心了?”
这话说得乔秀珺越发不舒坦了,她没再吭声。
一直到差不多收拾好了家里,她才突然道:“本来老爷子就挺疼老七的,老来子,谁不疼着,结果现在可倒好,竟然还把初家闺女许给他了,以后可不得了了,家里什么东西还不是给他,不过也没法,老爷子偏心,疼小的,咱还能怎么着!”
冯鹭希就没理这个话茬儿,她知道乔秀珺的心思。
陆家孙子多,陆老爷子提拔哪个不是提拔?但是如果哪个孙子娶了初挽,那就不一样了,陆老爷子肯定格外看重,毕竟他不能让初挽嫁一个没本事的,他得保初挽以后的日子能过好。
等于谁娶了初挽,谁就能被老爷子重点照料提拔,肯定给安排一个好位置。
现在乔秀珺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估计正恼着呢!
冯鹭希想到这一层,再看这三妯娌,其实很有些看不上,觉得眼皮子太浅,到底不一样。
冯鹭希这名字,其实是从英文里来的,英文名就叫lucy,所以给起了一个冯鹭希,她爸是三十年代庚子赔款留学生,那是见过大世面的。
这样的冯鹭希,嫁进来陆家,虽然平时和妯娌处得不错,但是心里却有一杆秤,谁行事怎么样,她也看得门儿清,她就不太看得上乔秀珺。
无论是做派还是那出身,亦或者性子行事。
只是平时不太显罢了,现在听乔秀珺这话,更是瞧不上了。
眼皮子也忒浅了,到底小门小户出身,不上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