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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嫔妃皆依赖天子恩宠,她也不例外,至于其它的,非是她们小小的嫔妃能深究得了的。
芸香回宫后担忧了半晌,何况前殿的事关乎天子,她回来后心里再担忧也不曾对任何一人提及,憋在心里许久,那份焦作非常人能理解,如今听了钟萃的话,芸香心里也不由得放松下来。或许是她们当真误会了,陛下对他们缀霞宫还是极好的。
她跟着钟萃进了宫中,这时候才有心思想其它的事情来:“奴婢方才回来之时,正碰上大皇子醒了,正到处找主子呢,也不知道这会儿被哄好了没有。”
皇长子出生已快半岁了,宫中只有一位皇子,主子们都格外偏疼,连工部不时送进宫的东西,若有合适的都会往他面前送一送,皇长子小小年纪,身边的玩具却从工部到民间收罗来的应有尽有。
他也喜欢玩,若是有玩具在,就能看上许久,来兴致了还想自己握上一握,伺候的几个婢子都喜欢跟他玩。
皇长子最喜欢的还是钟萃这个当母妃的,哪怕这几月钟萃日日要去内务处,伴他的时辰少了许多,但只要钟萃在,其她整日陪着的嬷嬷婢子们都入不了他的眼,非要钟萃这个当母妃的陪着哄着。
“是么,本宫去瞧瞧。”钟萃加快了步子,回宫仍旧是先换了一身的衣裳首饰,清洗了过后这才入了内殿。
皇长子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如今天气暖和,他的衣裳也变了,穿了一件棉衣,套了个小甲,他长得快,浑身肉乎乎的,把衣裳都衬得一节一节儿的,这会儿正躺在小床上呼呼大睡着,钟萃忍不住伸手在他胖乎乎的脸蛋上摸了摸,压着声儿:“你们说大皇子这衣裳是不是小了些。”
钟萃亲手给他做了不少衣裳,都是按上辈子记忆中的尺寸来缝制的,上辈子的明霭从生下来就偏瘦弱,在钟萃肚子里时不如这辈子补得足,钟萃养了好几年才养住了,这辈子宫中如今就他一个皇子,什么好东西都尽数往缀霞宫流,出生后又有嬷嬷婢子们精心照顾着,与上辈子截然不同。
钟萃按上辈子记忆中的尺寸做的衣裳,他如今自然是穿不下的,随着他一日日长大,身上穿的衣裳都重新缝制过好几回了。钟萃觉得如今许是又要重新缝制了。
白日是彩霞几个照顾着,几个婢子听到钟萃这样说,忍不住捂着小嘴笑了笑。彩云胆大性子活泼:“仔细一看,倒是当真有些不合适了呢。”
给皇长子做衣裳的布匹衣料都是最柔软的,这个时期的婴孩都是这般,总觉得像那藕似的,一节一节儿的,钟萃听出彩云话里的意思,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就你会说,那就罚你去做两身宽松的衣裳来。”
彩云知晓钟萃和气,也敢打趣:“奴婢还得守着大皇子呢,给大皇子做衣裳的事儿还是得靠刘嬷嬷和成嬷嬷,她们手上的功夫厉害,针脚又细又密,看着花样子还会绣的,奴婢进宫时不曾学过多少,倒是不如两位嬷嬷厉害。”
正说着,小床上的大皇子小手小腿动了动,蹬了蹬,很快就看见坐在床畔的钟萃,小嘴一抿就朝她笑起来。钟萃俯了俯身,含笑看着人:“母妃的明霭醒了。”
她一开口说话,皇长子像是知道是在对他说话一般,笑得更高兴了些,钟萃忍不住把人抱了起来,在房中四处走了走。
内殿有皇长子在,怕风吹了来,里边的窗都只稍微掀开一角,露出外边缤纷的满目颜色,钟萃推了推窗,几道光束打了进来,带着薄韵通透,钟萃低头,把皇长子的衣裳理了理,领口处在光束的微光下,还有几滴白滞,钟萃只轻轻拂了拂便作罢。
吃奶的时候,有些许奶落在了衣裳上也是常事,便是皇子也没有吃一回奶换一件衣裳的。正该到皇长子吃奶的时候了,彩霞引着奶嬷嬷走了进来:“主子,奶嬷嬷到了。”
钟萃轻轻点头:“让嬷嬷进来。”
皇长子有两位奶嬷嬷,今日来的便是其中一位,钟萃平日鲜少见嬷嬷喂奶,她把人递了过去,却难得没有做其他事去,反倒留了下来。
奶嬷嬷肉眼可见的有些无措,钟萃柔声安抚她:“嬷嬷不必紧张,自喂奶便是,本宫碍不到的。”
话虽如此,但有主子在跟前儿看着,奶嬷嬷心里还是慌乱,生怕自己若是做了甚会惹了人不高兴的,但钟萃身为主子,她要留下来,当嬷嬷的也不敢不从。
钟萃见状,同她说起话来:“嬷嬷入宫这许久,可还习惯?”
奶嬷嬷抱着人,要福礼回话,被拦了下来,她一边小心翼翼的喂奶,一边回着话:“回主子,老奴入宫一切安好,宫中一切都好,待老奴更是十分有礼。”
皇长子的奶嬷嬷何等重要,徐嬷嬷亲自从外边庄子上选进来的,挑的都是讲理的妇人,早在皇子出生前几月就挑出来了,又专门给两位嬷嬷讲过宫中规矩,便是奶嬷嬷说话也是细声细气,话条清晰的。
两位嬷嬷要喂奶,连膳房为她们做的饭菜都是单独做的一份,宫中还安排了小宫人给她们送饭食,有专人在房中伺候,一切都以她们为先,为的便是好叫她们下了好奶水能叫皇长子尽够。
钟萃笑了笑:“那就好。”她便不再说话,等奶嬷嬷喂好奶,抱着人走动了会,钟萃把人接过后,这才指了指一旁的椅,说道:“嬷嬷坐。”
奶嬷嬷有些拘谨,屁股都不敢坐全了的。
怀里的皇子浑身都是奶气,钟萃朝他看了几眼,又替他理了理衣裳,这才开口:“两位嬷嬷每日喂奶,也是辛苦了些,本宫对你们也是感激的。晌午嬷嬷用了哪些菜色?可需要换一换的?”
钟萃笑得和气,为人沉静,宫中人人都说嫔主子性子好,好相处,最是和气,但奶嬷嬷却偏生不敢在她面前大声了的,面上还带着些惶恐:“老奴当不得主子夸,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主子折煞老奴了。”
奶嬷嬷的饭食与旁人的饭食不同,头一个就要忌口,奶嬷嬷要喂奶,吃不得大荤大油,过咸的味道,为了让奶嬷嬷的奶水更好,宫中给她们准备的饭食都是按照规定来的,宫中膳房御厨甚多,但再厉害的御厨给奶嬷嬷做的饭食也是没滋没味的。
膳房隔三差五就给奶嬷嬷换上一回饭菜,奶嬷嬷哪里还敢要求更多的:“老奴们再是感激不过,已是尽够了的。”
“本宫也知是有些为难了,等再过几月便好了,还要你们再忍忍了。”钟萃说着,话转了转:“待喂足了年月,待你们出宫,本宫定会亲自给你们备下谢礼的。”
大越并没有奶嬷嬷要久居宫中的规定,若是从宫中挑出来的奶嬷嬷便罢,但这两位嬷嬷是从外边挑出来的,等过了喂奶的时候,自然是要家去的。
钟萃轻言安抚,又给她们许以重利。
奶嬷嬷还听出来另一层意思,便是她们好生待在宫中,把皇长子喂养好了自然有谢礼一并送出宫,若是出了甚事…
她忙跪下福礼:“得主子看重,老奴们定会竭力喂养好大皇子的,绝不敢出半点岔子。”
钟萃亲自把人扶了起来:“两位嬷嬷是徐嬷嬷亲自挑出来的,自是有那过人之处,本宫自然是放心的。”
说过话,奶嬷嬷告退,钟萃虚虚看着奶嬷嬷的背影好几眼,这才低头陪着皇长子玩了起来。
人是徐嬷嬷亲自挑出来的不假,但徐嬷嬷也说过,便是再忠心的下属也要不时敲打一二,便如同对待宫外宫内的管事们一般,当主子的虽牵着线头,但若不隔三差五的紧一紧绳子,等线头放长了,这线也就断了。
对下属一味的怀柔容易滋生出奴婢的贪心,若再不时敲打一二,也能提醒他们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这是钟萃在学内务处采买时,徐嬷嬷亲自叮嘱。
徐嬷嬷在宫中多年,如何驭下自有法子,这与陛下教导的不同,陛下教导的更多是知人善任,如同下棋一般调兵遣将,执旗人隐在幕后出谋划策,而徐嬷嬷教的则是如何驭下。
对宫内宫外的管事如此,那对待身边伺候的宫人们其实也同样驭下,尤其是两位奶嬷嬷入缀霞宫尚且不久,不若芸香等人忠心耿耿,更叫钟萃全然放心,钟萃待她们时,自是需要使一些手段。
六月初,快到重午节,宫中早就开始忙碌起来,重午习俗繁杂,持续时久,去岁钟萃怀着皇子,天子命了御前的宫人前去协助徐嬷嬷。今年重午,徐嬷嬷已早早同钟萃商议过,二人分工,各领一半差事。
宫外,江陵侯府也忙碌着,管事们领着下人挂红,采买,江陵侯府大房嫁女,两家商议过,赶在重午前出嫁。
下人们忙碌,侯夫人穆氏也不停歇,嫡女出嫁,最操心的自然是她这个当生母的,装扮府上吩咐一声就有下人干,但嫁衣、嫁妆等都需要穆氏亲自过目操持。
穆氏穿得格外雍容,身后的丫头们捧着几个匣子跟着,一路到了钟蓉的院子,旁人便知这是大夫人要给嫡小姐私房了。
穆氏进了院子里,里边伺候的下人们全堆在外边,乌泱泱的叫穆氏不喜:“怎的都围在这儿?不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像什么话!”
钟蓉跟前儿的大丫头朝里边看了看,她们已经被撵出来好一会了,先前三姑娘钟蓉可是好好的发了顿脾气,现在谁都不敢进去触这个霉头,穆氏看她们一眼,“开门。”
便有下人推开了门,穆氏当先走了进去,还不到跟前儿,一个不大不小的瓷片迎面掷来,穆氏心头一跳,叫身边的嬷嬷拉了一把,瓷瓶迎面儿擦过去,“砰”的一声摔在地上,钟蓉的声音从纱帐里传来:“都出去!”
她只当是不听话的婢子下人了。
穆氏心中腾的升起了怒火来,大步走了进去,掀开纱帐,寒着脸:“你又在闹什么!”
钟蓉自打从顺王府回来便开始闹,一会说要进宫,一会说不嫁的话,险些把穆氏给气背过去。再三敲打过在钟蓉身边伺候的下人,叫他们不敢把这些话传了出去,这才将将安了心,只等把人嫁出去,一切已成了定局,她再如何也没用了。
钟蓉听见穆氏的声音,面上的盛气凌人稍稍收敛了起来:“娘,你怎么来了?”
穆氏冷哼一声:“我怎么来了?我要不来岂能看见你这么威风的?明日便是出阁的时候了,你这时候把人都赶出去作何?嫁衣可绣好了?”
如侯府这等人家嫁女,嫁衣都是外边绣娘们亲自做的,只让小姐姑娘们往上绣上几针图个吉利罢了,钟蓉的嫁衣早便准备好了的,早前还曾说过要在上边绣上一对鸳鸯的,偏生从那顺王府回来后便再不肯动手,穆氏好说歹说的,才让她在上边随便绣两针应付过去。
钟蓉不敢看她,逞强着说了句:“不就是绣几针么,绣不绣又有什么干系?”先前便是丫头们非要她绣嫁衣,钟蓉这才大发了一顿脾气。
穆氏忍不住头晕目眩,一边的嬷嬷连忙扶着她,穆氏撑着嬷嬷的手站着,一字一句的看着人说道:“旁的姑娘嫁出去都要绣嫁衣,非你不绣,若你过去后人家问你,你如何回答?再不出彩的新妇也该展现一二,不叫人看轻了的,便是你不要面子,我们江陵侯府还要面子的,未免叫人说我们江陵侯府的姑娘们连绣工都不会!”
姑娘们的教养都是嫡母的颜面,穆氏都能想见若是钟蓉出了丑,旁人该如何看她了?
“反正我不想绣。”钟蓉被穆氏宠惯了,丝毫不怕穆氏冷眼,气呼呼的坐下,侧过脸。
知女莫若母,穆氏目光一跳:“你这又是哪里不满意了?你祖母现在对你可没有几分耐心,你可要想清楚了。”
钟蓉指定翡翠宝石,指定嫁妆一应,闹着把先前备下的重新给她换过了一遍,若不是看在婚期将近的份上,怕她闹起来不管不顾的,老太太是断然不会答应的。江陵侯府嫁女,帖子百家发了出去,连宗室都发了好几家,这可是从未有过的脸面,老太太断然不会叫她这时候出岔子的。
穆氏提到老太太,钟蓉脖子缩了缩,但她很快就仰起了头来,指着放在一旁的嫁衣:“这嫁衣我不喜欢,我要用云霞锦缎做的嫁衣,要用宫丝勾边,要用…”
翌日便是江陵侯府嫁女的大日子,一大早江陵侯府便开了大门,侯府从主子到下人们都换上了新衣。
从辰时起,便有客人陆续登门,江陵侯府二爷三爷并着大房嫡子钟云坤亲自在外边迎人,江陵侯府外边一时车水马龙,来人络绎不绝。
到半晌午,驶来的马车便少了,尤其是叫江陵侯府格外重视的几家宗室如今却都未到,不由叫二爷三爷有些焦急,好不容易顺王府的马车到了,两位爷笑容满脸的上前,却见上回才见过的王府管事走了下来,朝他们抬了抬手:“恭喜恭喜啊。”
第115章
江陵侯府为了今日的喜事,早早就开始准备起来了,尤其是这回来的还有皇亲宗室,对江陵侯府来说更是添光加彩的事,因此这一回江陵侯府办喜宴,嫁女的规格比之前嫁女的规格还要高上几分,比得上嫡长女出嫁了。
世家大户们走动交往,都是按身份地位来走动,江陵侯府身为侯府,跟皇亲宗室没有任何关系,早前的往来走动也只限于在勋贵之中,往上却是如何都攀不上的。
如今江陵侯府有了这个机会,自然不敢怠慢,连即将出嫁的新娘子钟蓉再三闹腾,老太太都容忍下来,满足了她的无理取闹。
侯府重视这几家皇亲宗室,把府上布置得格外细致,还单独挑了些婢子专门伺候这些贵人们,甚至老太太还同府上几位爷猜测过,宗室们会由何人来侯府道喜。
几家老牌王府、公主府应是王妃们携着女眷前来,郡王府应是世子,换做如顺王府这等皇亲宗室,来的许是府上受宠的公子小姐们。
江陵侯府把每一家都仔细分析过,就是他们猜测的王府世子公子们登门,对钟家也是莫大的荣幸,但江陵侯府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他们想象中的公子小姐们一个都没来,反倒只是来了个王府下人。派管事们登门送礼,便是不打算走动的。
二爷三爷脸上的笑容刹那僵硬起来,顺王府的管事前来,宛若给了他们当头一棒,二爷三爷都来不及反应,何况是年轻的钟云坤了。
钟云坤身为嫡长子,自幼顺风顺水,被下人奴仆们捧着哄着的长大,与其他世家公子们一般,骄傲自满,高高在上,便是王府的管事前来,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顺王府派一个奴才前来,此举实在是不给她们侯府颜面。
二爷三爷到底年长,在错愕之后很快就回过了神儿,钟云坤年轻,脸上还包不住,脸色十分难看。二爷三爷随即也拱拱手,客气起来:“是柳管家来了,真真是稀客,里边请柳管家。”
顺王府来的人虽与他们设想的有些不同,但便是柳管家小小一个管家也不是能随意得罪了的。
柳管家把他们的神情收入眼底,连脸色都没变一下,仍然客气的摆摆手:“不了,老奴奉命来侯府送礼,如今礼送了,还得回去复命了。”
他手一挥,就有两个小子下了车,把顺王府带来的礼给抬了下来,交道侯府小厮手上。柳管家招呼着人上了马车,朝二爷三爷几个抬抬手,车夫便驾着车往回赶了。
眼见马车看不见了,二爷三爷的脸沉了下来,不光是这些皇亲宗室给登门给侯府添光,便是今日登门的许多人家便是冲着宗室们来的。
钟云坤沉不住:“二叔三叔,顺王府是甚么意思?派个奴才来就把我们侯府给打发了?”
钟正齐看他一眼:“住口,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就敢信口开河,要是被人给听到了,你就等着受罚吧。”
顺王府确实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此时钟正齐两个还能宽慰自己,他们下帖子的宗室好几家,顺王府不肯派了有身份的人来,别家肯定不会如此的。
江陵侯府府上人群络绎,下人婢子们穿行其中,皆是笑意盈盈的伺候着,老太太的慈安堂里更是一片娇声绯语,各家的夫人姑娘们陪着坐着,上首的老太太慈祥和善,满面笑容。
江陵侯府在老侯爷在世时,还有几分牌面,但到如今,早已落幕下来,老太太半辈子过得风风光光,临到老了反倒大不如前,叫老太太心中也不好受,她如此大费周章的想让江陵侯钟正江升官,为的便是想要恢复江陵侯府往日的荣光。
等下一辈出头之日,她一把老骨头早就入土了,侯府的荣光她是借不到半分,又有什么用呢?也只有穆氏等人能沾这个光的。是以老太太一心只把希望放在江陵侯钟正江身上。
今日登门的客人络绎不绝,全是城中世家大族,有不少甚至多年已经没有走动过的,如今都齐齐登了门,仿佛叫老太太找到了当年的荣光,一直笑得合不拢嘴的。
老太太的慈安堂里,侯府的女眷姑娘们也在,侯夫人穆氏来露了个脸,又陪过了笑脸,急匆匆的走了。
侯夫人要掌着府上大小事,何况今日是她嫁女,更要多上心几分,夫人们也理解,纷纷朝她打趣两句,便放穆氏走了。
“要说穆氏这运道着实不错,出身好,膝下的儿女也争气,除了入宫那位,下边嫡子在国子监读书,长女嫁为大妇,次女如今又嫁到长平侯府,都是上进的,长平侯府这位公子学问好,入朝为官也是指日可待的。”
妇人感叹着,朝身边的钟明兰问了声:“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钟明兰身为姑奶奶,也是要帮着招待登门女眷的,今日侯府大喜事,钟明兰与穆氏再不睦也不会在这等时候损侯府名声的,配合着点点头:“是啊,我大嫂有福气,往后福气还在后边呢。”
钟明兰在心里撇撇嘴。穆氏能有什么福气的,不过是瞧着面上光罢了,外人不知道,钟明兰对侯府的事情却是心知肚明的,穆氏长女钟晴虽是嫁为大妇,掌着家中中馈,但后宅中操心的事太多,女婿也非多出挑上进,往后也便只如此了。
这个小的,嫁的不过是次子,能不能考中科举,入朝为官尚且还早着,便是钟明兰知道的,今日要出嫁的新娘子可是闹了好几回了,差点就要把这桩婚事给反悔了。连她这个胸无大志的侄女都瞧不上眼,可见也没有多少真凭实学了。
更不提宫中那位了,钟明兰如今住在京城,也是听说过宫中那位与家中不睦的事。外边传言真假难辨,但钟明兰却是知道这件事是真的。
她那位好大哥一心把升官的希望放在入宫的姑娘身上,人家压根就不帮这个忙,钟明兰偶尔回娘家,提到这位,老太太总是不高兴。要钟明兰说,人家一个庶女,早前侯府不曾好生待人,如今人家飞上枝头了,又想要人白白的提拔,换做是她,她也是不肯的。
这走动都有人情往来,彼此关系才能拉近一些,哪里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得到好处的?旁人只看得到江陵侯府面上风光,却不知内里如何。
夫人听不出钟明兰这“话里有话”,还当她是在认同她说的话,还朝钟明兰打听:“听说侯夫人膝下的嫡子年纪也到了,不知道侯府有没有放出风来要给这位公子定亲了的。”
钟明兰半分不想管穆氏的事,正要一口就回绝了,突然想起穆氏前几日的话。钟云坤是侯府大房嫡长子,不出意外便是下一任江陵侯,有爵位在身,钟云坤人物模样也不差,钟明兰跟穆氏不合,对她膝下的几个子女却是没意见,也不用违心去诋毁的。
以钟云坤的身份,想定下一位门当户对的贵女自是容易,但穆氏却心有大志,城中的世家贵女们都瞧不上,目光在几家郡王府上徘徊,想要为钟云坤定下一位真正的宗室贵女来。钟云坤如今尚在读书,还不到要定亲的年纪,但穆氏却先有了打算。
钟明兰目光转了转,勾着红唇笑了起来:“云坤是嫡子,他的亲事是侯府大事,自是要格外慎重,谨慎的挑选出一位贵女来的。我大嫂这人你也说了,出身好,难免眼界会高了几分。”
钟明兰也没说侯府挑人的标准,只说了两句穆氏的性子,一结合,叫人听着就难免觉得侯夫人穆氏眼高于顶,普通的贵女怕是看不上。
身边的夫人心里一下就冷了下来,脸上也冷了两分:“这样啊,毕竟是侯夫人的嫡子,上心一些也正常的。”她转了话,朝门口看了看,“不是听说今日有几位王妃、王府的小姐们过来么,怎的还不见人,怕是快到午时了吧?”
跟这位夫人一般有相同想法的还有不少,再是王侯宗室,若是要登门贺礼,也不该快到午时了还不见的。
钟明兰心里一个“咯噔”,朝上首的老太太看去,老太太这会儿脸色也不大好了,却还是勉强撑着,还趁机派了人去外边问问到底是甚么情况。
去打听的下人还没回来,反倒是长平侯府那边来接人来了。长平侯府的公子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着喜服,带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到了门外。
接亲人都是按照时辰来的,在外迎客的二爷几个面面相觑,只得叫人先去里边通知一声,把迎亲人安排进去,也跟着进去了。
老太太还没得到信,先有人来请了她去正堂里等着新人磕头,老太太一走,女眷们便也跟着去了,侯爷和夫人穆氏也穿戴富贵喜庆的被安排在了老太太下边。
迎亲人迎亲,要过五关斩六将,侯府也安排了不少热闹的事儿添彩,出嫁的嫡长女钟晴等都回来帮衬一二。二爷三爷几个刚走到大堂,就叫侯爷钟正江给叫了去,大堂里人数众多,钟正江不敢大声质问,只得压着声音:“怎么回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不是说了让你们在外边迎客么?人呢?宗室里的公子王妃怎的一个没见到!”
钟正江在前院招待男眷,叫人问起时一张老脸险些没蹦住。
钟正齐脸上也有些阴沉,“大哥,下帖子的几家宗室都来了。”
但来是来了,来的都是下人管家,把礼送了便走了,只有一家的郡王府来的管家与钟正钧有过喝酒的交情,被他们再三挽留才给留了下来,其他的连留都不曾多留。这几家无一例外。
钟正齐两个还以为只有顺王府如此,但他们并非只给顺王府一家下帖子,在顺王府只派了一位管家来送礼后虽心里不高兴,却也并非过多放在心上,但等接二连三几家宗室都是如此后,钟正齐几个也坐不住了。正想着派人同侯爷钟正江说一声,长平侯府的迎亲队先来了。
钟正江瞪着眼:“怎么会如此?当真都是下人管家来的?”
宗室来得晚,钟正齐几个迎的就是他们,自是不会认错,“是,下了帖子的几家都是如此,我和三弟也觉得奇怪,但那些来的人都是人精,任我们怎么旁敲侧击也不肯透露半分,等礼抬进府就走了,只一位看在与三弟的交情份上,这才勉强同意入了府。”
他们江陵侯府便是再不济,那也是经营数代的勋贵,在京城里也是有几分薄面的,往来的客人亲戚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时轮到当下人嫌弃了,怎么敢的!钟正齐几个心中十分不忿,但也只敢在心中抱怨几句,却不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皇亲宗室的下人,总是更势力。
钟正江胸口起伏不定,十分不解:“前些日子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会…”
在世家大族里边,便是再不喜也会在面上过得去,若非是有旧怨仇恨,当面不给脸的却是极少,宗室这几家收了帖子,却连一个正经主子都不派来的,便是明面上不给江陵侯府脸面。传扬出去,旁人不敢胡乱猜测皇亲宗室的事,却会断定是江陵侯府做了什么事才会引得如何。
天地良心,为了今日迎这些贵客,家中从洒扫到布置,无一不是挑的最为上等的,便是不想叫贵人们小瞧了的。
穆氏还打算好生跟来的王妃、小姐们好生攀上关系,多走动走动,若是能得王妃们看重,便是下嫁王府的贵女们也不是难事。江陵侯府各有打算,却不料这些皇亲宗室连门都没登,把他们的计划给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