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又漫无目的地向越夏那个角落里看去,主管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也跟着她一起看过去,突然感叹道:“关系真好啊。”
“……”洛泽脸一烫,道:“她有很多关系好的朋友,我不算什么。”
“怎么会呢?”主管那双温和的眼睛注视着她,像是很认真在告知,“老板,她是真的也很看重你。”
洛泽抿着唇,道:“……是吗。”
她不觉得是这样。
她和越夏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她明白。
下班了,越夏小飞人一样的收拾东西,然后噔噔噔消失在了角落里,洛泽虽然人没动,但笔尖却在桌上轻轻地叩,倒数。
10,9,8,7……
在她数到零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越夏在外面叫:“吃饭时间到——”
洛泽不着痕迹地弯起了嘴角,把人放了进来。
……
经过几天的刻苦努力,越夏终于把自己最后完成的视频放了出去。
【统子,】越夏死鱼眼看着屏幕,道:【我有点紧张。】
【别紧张。】系统安慰她,【你以前那种搭配视频都能连续更新一周,你还有什么不能发的。】
越夏:“?”
呔!大胆!
她还没发出去多久,就看到姜书瑶给自己点了个赞,然后马上转发了。
底下的评论区热闹非凡:
【别人是港湾,瑶瑶才是你的家[爱心]】
【都十天半个月没上线了,上线就为了给金毛打广告是吧,好啊你】
【瑶你的新秀场款太美了T.T这是可以说的吗】
【这个视频专业好多啊……也用心了好多,莫名有种孩子长大了的错觉,慈祥.jpg】
【吾家好大女(复数)初长成,哭了】
最近她又出差了,得还要个两三天才能回来,越夏打开微信给她丢过去十几个黄豆小红脸,她回了个羞答答的猫咪发射爱心动图,越夏突然想到一件事:【统子,时云谏在干嘛呢?】
系统:【在斟酌措辞该怎么约你吃晚饭。】
【……】越夏:【我们已经连续吃了好多顿晚饭了,他不腻歪吗。】
系统:【可你除了晚饭又没有其他时间了。】
越夏思考了一下,发现还真的是,冥思苦想片刻,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相处很久的时候,【要不然让他来帮忙洛泽搬家吧!】
洛泽一向做事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也正好遇到了个同样不喜欢麻烦的业主,两个人一碰头,一交接,立马就把房子定了下来,择日就可以搬。
王诗雅本来还在慢悠悠选这个挑那个的,一没注意洛泽都已经打算搬了,吓得在四个人小群里尖叫:【你们倒是等等我啊!!】
她也没注意到,自己之前喝醉时说的所谓理想生活,现在看似就要完成一半了。
越夏给时云谏发消息:
【越过夏天】:歪!
【时云谏】:[鸭鸭来了来了.gif]
之前越夏勒令他改掉了一害羞紧张就发省略号的聊天坏习惯,还自作主张给他手机里下载了不少表情包,现在时云谏已经可以做到面无表情地熟练使用萌系表情了,就是系统很担心他要是哪天手滑发到工作群里会怎么样。
感觉有点社会性死亡了。
【越过夏天】:洛泽马上要搬家啦
【越过夏天】:我要去帮忙,你也一起来?
【时云谏】:好
【时云谏】:什么时候?
【越过夏天】:明天下午!
【时云谏】:好。
【时云谏】:最近公司旁边新开了甜品店,我买了好多芒果味道的,带给你。
【越过夏天】:[狗狗发射爱心.gif]
【时云谏】:=///=
系统被这充满小学生恋爱气息的聊天记录熏的差点摔一跟头:【……你们能不能说点有营养的东西。】
洛泽近日的心情也相当好。
不如说,越夏的心情总是可以感染到别人,而她在拿到钥匙的那时,也久违地感受到了雀跃,转头一看,越夏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比她还高兴:“哇!”
洛泽笑了:“你那么高兴干什么?”
“以后见面就方便了。”越夏还看到了新房子里特别宽敞的开放式厨房,和中间的大餐桌,都开始畅享之后的位置排布了,“你看,书瑶不会做饭,负责端碗,她就坐在最左边,诗雅怕被烫到,就在最右边,我呢,要看电视,就坐在后面……”
洛泽先声明:“吃饭不准看电视。”
越夏面不改色地继续说下去:“你呢,要挡住我看电视,所以就坐在我对面……这样是不是刚好。”
洛泽被她堵的没话说。
“拿去。”她把一式两份的房门钥匙递给越夏一把,“书瑶什么时候回来?”
越夏接圣旨似的接过了钥匙,塞进口袋里放好,准备之后再复制两把,“明天还是后天?大概很快了,到时候可以一起弄乔迁礼。”
洛泽拍拍她脑袋,“走,回去搬东西。”
越夏一顿:“这么快?”
这不是刚拿到钥匙吗?
“反正不都要搬。”洛泽并不想让自己显得很迫不及待,轻咳道:“早点挺好的。”
她其实心里清楚,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期待着明天的心情了。
想要快点搬离,想要快点住进来,想要和过去的那些划开界限,想要开始全新的、和往常不再一样的日子——
但她的运气一向不好,洛泽知道的。
手机没有响动,背得烂熟于心的号码也没有再亮起,她却在上楼时,感到内心突然传来一阵空泛的慌张。
越夏还是跟在她后面,蹙着眉思考等会儿夜宵吃什么,刚开口便怔住了:“我想吃黄金馒头……啊。”
老旧的防盗门内,许久不见的洛父洛母站在那里,洛母满脸泪痕,洛父仍是在闷头抽烟。
脚下落了一地的烟头和灰烬,不知道抽了多久。
在看到洛泽的一瞬间,洛母眼睛骤然爆亮,急忙上前,第一件事是先把门给关上——一声巨响,越夏被直接关在外面,洛泽只来得及看到她担忧的一双眼。
洛泽木然道:“什么事。”
“泽,妈是真的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洛母是真的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不似作假,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抽噎道:“你弟弟他出事了……”
“出什么事?”洛泽皱眉:“他怎么了?”
不是之前已经把婚房给卖掉了吗?还完债务,以他的工资完全可以负担起生活,还能出什么事?
洛母颤抖着手把照片调出来。
她甚至连智能手机都使用的很不熟练,粗糙的手指上满是伤痕,就这么颤抖着点出来,昏暗的镜头里,洛望龙熟悉的脸被打的青肿,头破血流,看上去人事不省,狼狈不堪。
环境模糊,看不出来具体在哪里。
洛泽瞬间呼吸一滞。
“本来说好的婚房卖了大不了回去住老屋……”
洛母带着哭腔道:“可你弟说他可以翻盘,卖都卖了,不如拿钱去投资还能挣一笔。我拦过,拦过好多回,他说这次绝对稳赚不赔,还往家里拿了不少钱,我以为真能成,就……今天突然找不到他了,刚才知道他钱全赔进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那边的人说不还钱就把人打死,大不了未成年能坐几年牢……”
洛泽去拿手机,语气冷静:“现在马上报警。”
这已经不是还不还钱的问题了,这已经威胁到人身安全了,必须马上报警……
“不成!不能报警!!绝对不能!!!”洛母却反应极大地扑过来,哭喊着抓住她的手,“真报警了你弟弟也不要做人了!”
洛泽突然有一种可怖的想法:“说清楚,他到底去做什么‘稳赚不赔’的生意了。”
洛母满眼泪水地望着她的眼睛,嚅嗫道:“有路子说,投资新的器材,去做那什么‘邮票’,现在不会发现的……”
洛泽眼前一空,霎时天旋地转。
邮票……?
是自己理解的那样吗?
稳赚不赔?洛望龙把钱拿去投资制※毒的器材?他疯了?还是这一家子人都疯了?这是多大的罪,又怎么可以去包庇,又会祸及多少人,目光短浅愚蠢到可怕,她已经快要无法思考了,只是冷静地把母亲的手拨开,“快点报警。”
“没有真的做!他们没有来得及去做!”洛母死死拦着她,说出了今晚唯一一个算得上好的消息,“没有真的卖邮票,龙龙他就是单纯被忽悠了,借了高利贷去投,然后现在人卷钱跑了,他也不敢报警,现在,现在……”
洛泽:“欠了多少。”
“一千五。”洛母像是也知道不堪,甚至不敢把那个单位说出来,颤抖着嘴唇低下头,“利率10%。”
“你有没有想过,这次要是给了,之后怎么办。”洛泽蜷紧了手,“如果再要,要更多,你给的出吗?我给的出?这是敲诈勒索,报警。”
“都说了不能报警!!这要坐牢的!!”洛母尖叫,猛地抬头,哭到声音将近嘶哑:“那我能看着他那么受罪吗?!”
洛泽和她对视,又从她和自己相似的眼中看出了熟悉的怨怼。
怨自己不肯付出。
怨自己太过自私。
“所以。”洛泽冷静道:“你还是觉得我会兜底的,对吗。”
“你弟现在都快死了!!你还在意钱不钱的问题?!!”洛母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怒吼着重重拍打洛泽的肩膀,“你有没有一点人性!!你是不是人?!!”
洛泽沉默着,看向一直置身事外的父亲。
他总是像局外人一般,注视着一切,总能从他人的崩溃和撕扯中不声不响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又可以每次都脱身离去,不用承担任何一丝谴责。
洛泽很痛,但她还是倔强地不动,她不合时宜地产生了些讽刺的叛逆心,端看看现在对方会怎么做。
洛父把最后一个烟头吸完,丢在地面上,用脚碾灭。
他终于开口了,嗓音沙哑:“丽娟,别叫了。”
洛母喘息着停手,头发散乱,用看仇人一般的眼神注视着她。
洛父走向前,洛泽这才发觉他变矮了——不,只是不像记忆中那么高大了,佝偻了,脸上纹路也多了,步伐也没有那么稳健了,她轻声道:“爸。”
洛父走到她面前,不声不响地跪了下来。
洛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父亲的声音。
“泽,算爹求你了。”常年烟酒侵蚀的喉咙嘶哑难听,洛父看着她,道:“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洛家就这条根了。”
洛泽茫然地想。
他是你唯一的儿子。
我难道就不是你唯一的女儿吗?
难道她就应该这样被索取践踏,就因为她不是洛家的根,所以做的再好也没有意义吗?
洛父沉沉叹息,最后道:“就当你还念着旧情……”
洛泽眼前一片空茫,感觉自己像是在用第三视角来看这滑稽到可笑的场面。洛母在声嘶力竭地喊,“你爸都给你跪下了!”“造孽啊……”,亲生父亲跪在自己面前。
前方是深渊,父亲那如山的脊梁没有承载着她,却向她缓缓压来。
明明如此吵闹,她忍着痛楚,清晰无比地听到铁门上传来轻轻的两声响。
“洛泽?”越夏什么都没有说,又紧张地叫了一声:“洛泽!”
在这一刻,她终于迟来地感受到委屈和鼻酸汹涌而来。
“我会帮的。”她麻木道:“所以你们可以从我家出去吗?”
她累了。
想休息了。


第54章 怎么会不懂,又怎么会不痛
越夏在被关在外面时就已经发觉到不对劲了。
这里的隔音不是特别好,几个人又站在玄关,她依稀能听得见女人的哭声,立马皱起了眉头:【系统,发生什么事了?】
系统很快速地回她:【马上查。】
隔壁有邻居走过来,看越夏扒拉着门,表情有些奇怪,越夏往后退了点,心急如焚地在原地转圈圈。
很快,系统就给了她答复:【洛望龙被人卷钱跑了。】
怎么说呢,这一次这人的蠢还真是救了他一条命。没胆子好好工作从头开始,倒有胆子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三百万拿在手上嫌不够,满腔热血觉得自己能翻盘,又去借了高利贷一股脑儿全投了进去——从他的赌博心性就能看出,这个人从来就没有想过后果,反正一定都会有人帮他承担。
但事实令人啼笑皆非,忽悠他投钱的人根本没这胆子真沾毒,像模像样地搞了几个器材,让洛望龙借钱往里面继续投,然后在某一天突然人间蒸发。
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一个骗局,现在只留下他一个人背债,但有这个前提在,洛望龙怎么敢报警?
越夏听完,失语了:【……打死算了。】
一千五百万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拿出来的数字吗?钱拿去购置房产都算是值得,这一千五百万投下去连个水声都听不到,就算是洛泽,也绝对会元气大伤。
【我来报警。】越夏道:【暴力催收也是犯法的。】
【的确犯法。】系统道:【但是雇佣的全是未成年人,打他跟玩儿似的,一个进去了还有别的人顶上,威慑效用不大。】
恶人自有恶人磨,洛望龙没想过要承担责任,现在碰上了还真不用承担什么责任的人,这下有苦难言了,被打的头破血流,连人影都找不到。
越夏:【……那我把他先送进去不行吗?】
系统:【犯罪未遂,需要证据,况且他现在本人还不知道……】
“轰”一声,紧闭的门被打开了,洛母和洛父走出来,脸色沉重,却在看到蹙着眉的越夏时神情有些瑟缩,洛母甚至对她露出了个有些谄意的笑。
富贵人家的小姐,他们肯定是不敢招惹的。
越夏没有看他们,而是看向了后方的洛泽。
对方坐在阴影里,神色难辨。
“把你们老家的地和房子全都抵押了,凑够十分之一先给他们。”她的声音依旧冷静,让人信服,“把人捞出来,之后的事之后再谈。”
用的词是“你们”,不是“我们”。
洛父攥着烟头,洛母六神无主,并没有注意到这点细微的改变,此时也只能选择相信她了,“那,剩下的钱你会帮忙还的,对吧……?”
洛泽道:“我会让他安全的。”
得了准话,两人终于松了口气,彼此搀扶着离开了。
越夏站在门前,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洛泽看向她,强撑着笑了一下,道:“又让你看笑话了。”
“洛泽……”越夏试着往里面迈了一步,但洛泽很快就道:“今天不能搬家了,你先回去吧,抱歉。”
越夏:“你不要跟我道歉。”
“越夏,我很累,能拜托你先回去吗?”洛泽重复道:“我想休息了。”
她好像一朝又重回了刚开始时那浑身刺的冷漠模样,只想缩在一个人的角落里不再动弹,但又不想伤害到越夏,所以说话还带着些尽力的柔和:“谢谢你来帮我,对不起。”
越夏沉默地看着她,客厅的灯关了,只有屋外的光透进来,她的脸陷在明暗交界间,好像被割开了一道幽暗的间隙。
系统突然说:【走吧,宿主。】
越夏:【可是。】
【不用担心,她是洛泽。】系统含蓄道:【她没有妥协,她只是正在做决定。】
一个会撕扯她的人生,让她彻底改变的决定。
但系统也不知道这结局是好还是坏,它罕见地感到了迷茫,这不该是一个系统该有的感情。
“……好,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越夏掩上门前,又小声说了一句,“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吃晚饭而已……”
门关了。
室内彻底陷入一片昏暗。
洛泽呆呆看着天花板,片刻后,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此后的三天,越夏都没能再跟洛泽说上过一句话。
她来去匆匆,甚至连带着整个公司的气氛都有些低沉,员工们对她的情绪变化一向很敏感,已经有好几波人来偷偷问越夏了:
“洛总最近怎么了?”
“跟你吵架了吗?”
“我有点担心……”
越夏知道洛泽不想自己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也只是摇摇头。
主管抿着嘴,说:“我之前好像看到洛望龙了,在公司底下。”
脸上的伤还没好,鼻青脸肿的,对洛泽倒是很殷勤,鞍前马后,像是心虚的很。
越夏气的一个蹬腿:【统子!!!】
她有时候也承认自己很任性,她不管洛望龙怎么样,她就是不想洛泽帮他还了!一分钱也不要!还要把之前那些钱全部都拿回来!
“唉,”主管也只能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2022年了,不让念经了。”越夏面无表情道:“都给我撕了!”
主管噗一声笑出来,拍了拍她的脑袋。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按照之前就定好的工作排布,洛泽现在应该是去参加那个官方组织的企业家采访了,在总部电视台那里。她对工作一向是很负责的,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心情就影响到效率。
但越夏心情不好,跟时云谏说了,对面嘴笨不会安慰,开始试图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最后发现分析不出来,卡壳了,只能默默发过来一连串抱抱表情。
越夏都能想象出他在对面蹙起眉头的模样了。
她还正打算继续软磨硬泡让系统把洛望龙的证据发过来,却发现系统一直没有声响,觉得纳闷时,就听到系统突如其来的提示音:
【辛卯路017号鹿神咖啡厅。】系统简短道:【洛泽、洛望龙、她的父母以及郑执意都在那里。】
越夏立马背起包下楼,【郑执意?】
她脑海里立马浮现出那张看上去让人很不舒服的儒雅面庞。
【是的,之前的相亲对象。】系统道:【但这次是洛泽主动要求的。】
越夏:“…………”
她皱着眉拦车,心中不好的预感浮现。
洛泽究竟想做什么?
……
“真罕见,你主动约我。”郑执意的目光在洛泽冷艳的脸上游移过,在对方发现之前又移回到眼前,礼貌微笑道:“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洛泽:“有。”
她刚从电视台出来,脸上的妆还未卸掉,上镜需要的妆容比日常生活要重些,这像在她本就冷漠的脸上又多施加了一层盔甲,看不透,猜不穿。
郑执意的笑意收敛了些许,他莫名地感到这一趟不会是他想象的艳遇。
高档咖啡厅的风铃轻轻响起,打开门,郑执意跟在洛泽后面进入,脸上的神情骤然一僵。
洛父和洛母正有些无所适从地坐在这里,旁边的洛望龙在看到他的时候,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两人视线交汇,各自都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之前的计划因为洛泽的油盐不进搁置,又因为洛望龙的意外彻底黄了,但那些窃取过来的资料到现在还躺在郑执意的办公桌上,等着下一个时机。
洛泽选了个位置坐下,对他道:“坐。”
郑执意撑着笑意,坐下了。洛母和他握了手,小心翼翼道:“泽啊,今天是怎么了?是想定下了?还是想再谈一谈?”
他们两人听了洛泽的,把那些宅基地、房子什么的都拿去抵押了,只留了一处最小的能住人的老屋,终于凑齐利息,好说歹说把洛望龙从那些人手里捞了出来,一家三口抱头痛哭,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逃出生天,什么叫做心有余悸。
至于剩下的本金,洛泽都说了会帮忙还的,他们就没再多挂念了。
但现在,为什么突然……
“要谈。”洛泽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很平淡地丢下一个炸弹,“来谈谈你们的合作。”
洛望龙和郑执意的脸突然一僵,郑执意推了推眼镜,笑道:“说什么呢……”
“准备做的挺齐全的,除了一个洛望龙,还给我公司的几个员工发了邀请?高薪跳槽?”
洛泽打断他,直截了当地翻着最近收到的资料,语气也很平淡,“嗯,要一些关于我私生活的资料?准备散布谣言,最好在我采访栏目播出时把曝光量提到最大,企业形象受到影响,连带着股价也会跌,最好让上边那些人直接否定我,取消优惠政策,甚至打压……挺厉害啊,很会抓人痛点。”
“所以,找到了吗?可以供你们借题发挥的地方?”洛泽表情冷淡地把资料合上,看向郑执意,“你平时对其他竞争者也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郑执意的脸缓缓绷紧了。
“看来是没有找到。”洛泽的生活三点一线,以前还偶尔去酒吧,现在空闲时间几乎都和朋友在一起,根本没什么地方可以指摘,“还有,提醒你一下,我们公司入职超过一年的女孩子,除了正常工作调动,没有一个是因为挖人走的。”
这些人,把她们之间的情谊看得如此浅薄,这又是何等傲慢。
“洛望龙,你也出了不少力。”桌面上鸦雀无声,洛泽将纸面翻过,直接问道:“发过去了多少资料?”
洛望龙吞咽一下,心跳开始加速。
“之前你想偷偷进我办公室我就已经察觉到了。”洛泽冷笑一声,“你蠢,就觉得别人和你一样蠢?”
洛望龙骤然抬头:“我……”
洛泽:“只需要回答,拿了,还是没拿。”
洛望龙在她冰冷的视线中,觉得自己面皮都被刺穿,无地自容:“拿……了。”
“儿子!”洛母震惊地捂住了嘴:“你怎么……”
怎么会这么笨啊!
“郑先生,你也看到了。”洛泽看向表情已经难看起来的郑执意,面无表情道:“还有,顺便告诉你,他发给你的我司竞标最高价是假的——快点回去处理你的烂摊子吧,小心赔到裤子都没得穿。”
郑执意深深看了她一眼,眼里的那点轻浮荡然无存,只剩下忌惮和怒意,他瞪了一眼垂着头的洛望龙,风度全无地匆匆离开了。
桌上只剩下四个人。
洛母见儿子垂头不语,丈夫闷头咬着烟嘴,只好道:“泽啊,你弟弟还小,他没想过那么多……”
“小?”洛泽反问:“多大才算大?三十岁?四十岁?还是要等到他不会犯错那一天?”
洛母噎住。
她此时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说前几天的洛泽还只是麻木,今天的她就像是带着隐隐的恨怒,像燃起的火,锋利而灼人。
咖啡厅不能抽烟,洛父烟瘾犯了,咬着烟嘴,嘶哑道:“你弟弟那钱还了么。”
“不急。”洛泽指尖点着桌面,道:“洛望龙。”
洛望龙心头快要呕出血来,奈何钱在人手上,只能抬头:“……姐。”
“我再问你一遍。”洛泽问,“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投资是拿去干什么的?”
洛望龙一顿,偏开视线,狼狈否认:“不知道。”
“别移开眼睛。”洛泽平静道:“在我面前还想着撒谎吗。”
从小到大相处了多少年,连对方一个动作都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分辨出对方有没有说真话轻而易举。
但洛泽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面前这个弟弟连叫着“姐”的时候也全是虚情假意了。是谁改变了他?亦或是他自己?
洛泽现在的神情压迫感十足,洛望龙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谈判场时在她对面的慌乱感,他再次吞咽了一下,才避重就轻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后来?具体什么时候?”洛泽问:“知道了以后你收手了吗?还是继续往里面追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