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有很长一段时间认为,和时青音分开是不可能的事情。对方像缠绕着根茎的泥土,自己则是娇弱的花,选择离开只是自取灭亡。
但这样看来,她只是需要习惯。
“我想我努努力,完全可以负担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姜书瑶说,“我工作这几年攒了一点钱……或许可以买一套小户型的房子,然后我和你搬出来,养一只小狗。金毛好不好?特别可爱,精力还旺盛,这样可以顺便锻炼身体……”
母亲只是看着她,摸了摸她最近因为劳累有点消瘦的脸:“妈妈等你。”
回去之后,姜书瑶连着失眠了三天。
这对她来说是件稀奇的事,对越夏来说也是。
那天晚上,她和王诗雅联机玩了好久恐怖游戏,两个人都有些瑟瑟发抖,正好时间也晚了,就合计干脆一起睡算了,于是在凌晨三四点,二人抱团取暖的时候,房间门被吱呀打开。
越夏和王诗雅瞪着惊恐的大眼睛,看着姜书瑶披散着长发默默蹑手蹑脚钻到自己单独的衣帽间里,开始把自己周一到周日的衣服全都搭配成一整套,然后再整套整套挂回去方便她直接穿,像个勤劳能干的田螺姑娘,神色逐渐从惊恐变成了懵逼:“……书瑶,你干嘛呢?”
姜书瑶反倒被吓了一跳:“呀啊!”
灯亮了,三个女孩子头发乱糟糟的对视着,越夏突然道:“你睡不着吗?”
姜书瑶缓慢地点了点头。
然后越夏的那张巨大席梦思上面就又多了一个人。
睡,是睡不着的,再过一两个小时,天边都要泛起鱼肚白了,干脆开会儿夜谈会吧。
越夏拿脚去蹭姜书瑶的,被冰的一激灵,悻悻缩了回去,“你有准备什么时候辞职吗?”
“前两天就去找主任了。”姜书瑶道:“他没说什么,挺支持我的,走完手续就正式离职了。”
王诗雅也在被子底下蹭蹭,小声道:“好耶。”
越夏:“那李决那边呢?”
姜书瑶又道:“也在办手续了。”
王诗雅:“好耶。”
沉默了一会儿,越夏都以为其他人睡着了,才听到姜书瑶慢吞吞道:“今天,林家的大小姐给我打了电话,说想约着见面聊一聊事情,问我有没有时间。”
王诗雅又精神了:“什么事情?不会是想让你设计礼服吧?”
“嗯。”姜书瑶苦恼地碎碎念道,“好像是订婚的时候,想多做几个备选方案用……然后她让我报价,我说不知道,她就朝我伸出来四根手指头。”
越夏:“四根手指头?”
“我说四千可以的,她说让我不要开玩笑,她是诚心的。”姜书瑶难得有点郁闷,“四百万,我怎么敢拿嘛……”
王诗雅:“哇!”
越夏:“哇!!”
“还是算了。”姜书瑶说完,用一种越夏没听过的幽幽语气,又道:“可是我忘记问了。”
越夏:“问什么?”
“四百万是税前还是税后?”姜书瑶纠结这事儿一宿了,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这个应该要去国家税务局自己交吧,45%呢,可以交好多。”
她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室内沉寂了一瞬间,然后越夏和王诗雅噗噗笑出声来。笑着笑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月上枝头,华光如练,静谧地在少女们的睡脸上流淌。

这段日子,越夏过的是相当之滋润。
没有碍眼的人作妖,没事儿和朋友打打游戏,闲着欺负欺负哥哥,唯一有点不顺利的就是,系统帮她投的简历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统子,】越夏觉得很有些委屈,【红玫瑰看不上我吗?】
【不是看不上。】系统一向在说真话方面是很直爽的,【她可能压根没看见。】
毕竟就越夏这三天晒鱼两天打网的德性,别人点进去十次直播间能有九次都在和观众激情互殴,约么也不急着签,营销么也不急着买,这样迷的女人,很难判断她到底是什么类型的主播,未来又会有怎样的发展方向。
这样的简历估计根本用不着洛泽亲自看,早在下面几层就被筛掉了。
【可恶,不愧是红玫瑰,就是这么高不可攀。】
越夏已经长大了,自然不会提出让系统黑进别人公司的无理要求,而是恶狠狠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剑走偏锋了……】
系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越夏震声道:【我要出卖我的色相!】
系统:【……】
真敢说啊你!
然后系统就被迫帮她黑进洛泽助理的系统,告诉她最近野生洛泽大概可以在哪里捕捉。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红玫瑰真不愧是工作狂人,一周行程表能比医学生的课表还密,各种带有商业性质的聚会都是能去就去。
她有蓬勃的野心,也迫切需要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为此可以付出自己全部的精力。
但与此同时的,这样也加大了越夏想要碰见她的难度,在连续扑空了三次之后,越夏端着酒杯在觥筹交错的精致人群中彻底茫然了:【你刚刚不是说她在这里的吗?】
系统实话实说:【就在三分钟以前,确实是在的。】
越夏:【人呢?】
系统:【公司突然有急事,回去加班了。】
越夏:【……】
这工作强度才是真实的霸总吧,时青音那种虚假的玩意就不要来碰瓷了。
目标人物都走了,越夏也不想再多待了,正打算从大门处溜走,就很碰巧地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时云谏站在不远处,正垂眼不知在想什么事情。
他的鼻梁很高,睫毛也长,看人的时候视线从眼尾扫落,这种时候看上去倒是非常高冷,生人勿近了。
【哟。】越夏跟系统说,【这不小BUG么。】
系统多少有点受不了:【不要用这种语气,你好流氓。】
越夏觉得自己偶然碰见他的次数有点太多了,所以并没有继续向前走。
她敏锐地观察到,不远处有一个清秀的小侍应生正端着托盘过来,眼看着就离时云谏越来越近,却突然被身旁的客人转移了注意力。
越夏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跟人见面就是泼了他一身牛奶,猜想道:【他是不是有那种光环,就是逢人必被泼。】
系统:【……哪有那种东西!】
虽然系统是这样说的,但是小侍应生在经过时云谏时,好像被一种东方的神秘力量所指引,原本走的好好的直线突然一拐,手上端着的鸡尾酒眼看就要泼对方一身——
越夏都已经准备好看含羞草害羞地抱住自己的全过程了,却眼前一花,眼睁睁看着时云谏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瞬间侧身避开,甚至还有余力扶住对方将要倾斜的托盘,鸡尾酒洒了一地板,只堪堪沾到他的一点鞋面。
非常行云流水的一整套动作。
只能说。
熟练得让人心疼。
小侍应生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清秀的面孔上骤然涌上尴尬的红:“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我帮您擦……”
“不用。”时云谏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动作,面色平淡道:“去忙吧。”
“啊?”侍应生忧心道:“真的没关系吗?”
时云谏将手上的一点水渍拭掉,道:“嗯。”
对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似乎不太相信这个看上去如此不好惹的客人竟然脾气这么好,时云谏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全程下来别说脸红了,就连眉头都没多皱一下。
好像这一段对他来说甚至都算不上小插曲。
就在他处理完毕,打算转身时,余光却注视到了什么,步子一僵,又淡然地站在了原地,似乎突然打消了离开的意图。
越夏:“………………”
系统:【………………】
越夏:【在等谁。】
系统:【在等你。】
越夏:【那他为什么自己不过来?】
系统:【=///=】
仅仅一个颜表情,此时无声胜有声。
越夏无言迈步过去,对方这才倏的抬头,和她对上视线。
越夏:“好巧?”
“……嗯。”时云谏轻咳一声,视线飘忽,抿着唇道:“好巧。”


第28章
越夏直截了当地站在了时云谏身边。
她不觉得这个距离有什么所谓,时云谏也没有后退,看她站定了目光还四处游移,垂眼道:“你来找越清吗?”
“啊?”越夏一愣:“越清也在?”
时云谏道:“嗯。”
【统子,】越夏感叹道:【没想到我哥竟然也是个交际花,人不可貌相啊。】
系统已经懒得纠正她的用词了,【能来这的都是来谈生意的,你见过哪个是来交朋友的吗?】
越夏的逻辑无懈可击:【那时云谏等我干嘛。】
系统:【…………】
宿主。
你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上如此聪明。
“我不是来找他的。”越夏要找的人已经走了,但听对方这么说,干脆等越清一起回去也行。
两人着实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又算不上熟悉,自然没多少话可讲,越夏站了一会儿,正思考着要怎么样才能见到洛泽,这时,又听到耳旁传来时云谏的声音,他似乎很艰难地找到了话题,“大赛的事,恭喜。”
越夏抬头,有些不解:“嗯?”
“那张照片,我看见了。”时云谏一顿,道:“抓拍的很……传神。”
越夏有理由怀疑他原本想说的那两个字和传神没什么关系。
她眼神略不善地盯着时云谏,道:“你也觉得我像灯泡?”
很显然,这是一道送命题,时云谏端正的俊脸上出现了一丝无措,但还是很快道:“不像。”
越夏穷追不舍:“那像什么?”
时云谏对着她清澈的双眼,像是在极速思考,最后终于堪堪憋出来三个字,“小太阳。”
越夏:“…………”
系统:【…………】
这是可以说的吗。
看越夏无语凝噎,他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又开始忽闪眨眼,“抱歉。”
越夏无言道:【他认真的吗。】
系统安慰她,【想开点,他很有可能说的是冬天取暖用的那种小型家电,那确实挺写实的,开到最大档的时候跟你一模一样。】
越夏微恼:【臭机箱,你又比我多懂时尚!】
算了,还是不说这种话题了,人越来越多,视线也越来越杂,越夏拿着酒杯绕过喧闹人群往前走去,时云谏也像只高傲矜持的大猫似的,悄无声息地缀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越夏在间隙中转头询问他,“你认识洛泽吗?”
应该是没听清,时云谏微微低头,稍微靠近她,侧脸轻声反问:“嗯?”
在普通社交边界上的距离,从越夏这个角度,能看到他微垂的眼睫下浅淡的瞳孔颜色,没表情时的确是淡漠疏离的,还有抿着的唇线,嘴唇看上去有些干燥,在车上时闻到的熟悉气味又渐渐染了过来,带着点衣领上些微的留香,她稍稍晃了下神。
远看就已经足够好看了,近看更是一点瑕疵都没有,越夏甚至想指控总系统是不是钻电脑偷了她模拟人生里面捏的小人数据,怎么能每一处都长的这么妥帖。
但女人向来理性,自然是不会轻易被美色所惑的,越夏也就晃了一下神,很快就想起了正事,“我刚刚问,你认识洛泽吗?”
既然直线无法达成,那就试试看还有没有别的途径。
出乎意料的,时云谏点了点头。
越夏立马正色道:“真的?”
时云谏迎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有合作过。”
越夏顺势问了下去,“你对她有什么了解?”
知此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了解?”时云谏思索了片刻,随后道:“合作过程顺利,程序处理紧密,对接人员专业,很具有发展前景……”
越夏耐心地听他说完,然后默默看着他。
时云谏:“怎么了?”
“谢谢,”越夏道:“但我想问的是她本人,不是她的公司。”
时云谏:“……哦。”
他也沉默了一瞬,最后在越夏炯炯的目光中抿唇道:“二十五岁左右的女性。”
越夏:“?”
这不是完全不了解吗!
越夏道:【我是不是不应该和他再说下去了。】
系统当然窃喜,【你俩频道对不上,多说无益。】
“你找她有什么事吗?”时云谏用肩微微挡了挡接踵而来的人流,“如果是投资上的事,我也可以帮你。”
越夏已经算是比较高挑的了,他还比越夏高了一截,肩背舒展宽阔,平时和其他人说话时冷着神色,不见弯腰,现在却低头垂眼,神情专注,不肯漏掉对方哪怕一个小小的语气词。
“不是。”越夏在众人诡异的神色中,余光瞧见了自己的倒霉哥哥越清,现在正不远不近地站着,脸泛绿光;转头道:“我先过去一下。”
时云谏乖乖点头,“好。”
越夏于是拎着裙摆没什么仪态地小跑过去,一边跑,一边还不忘跟系统感叹,【这孩子虽然看上去不爱说话,但是心眼还是蛮好的,助人为乐。】
系统:【…………】
这是在说谁。
时云谏吗?
宿主不会真以为他是个爹不疼妈不爱还在给人勤勤恳恳打白工的小可怜吧?时青音伤好的那么快不止是因为姜书瑶,至少有80%的原因是因为他,时父说的是暂时转权管理,但谁都知道,到时云谏手上的东西就没有再交出去的道理了。
还助人为乐,时青音要是敢再躺几个月,估计家底都能被他抄空,只能光着屁股去垃圾堆里捡东西吃了。
越夏这话是没让越清听到,不然他肯定会比现在更加沉默:“…………”
助理通风报信说看到越夏在这里,他匆匆过来,就看到刚才的那个场景,差点辨认了三次才确认旁边那个是时云谏本人。
越清不可置信。
这小伙子浓眉大眼的,竟然还有两幅面孔!
拿出你竞标时候的气势来啊!不是很会针锋相对吗?现在在这里跟自己妹妹装乖!好生绿茶!
越夏扑过来,越清下意识用手接了一下,眉头又蹙起来了,“刚从动物园出来?冒冒失失的。来找谁?不会是来找他的吧?”
越清深知自己的家庭地位,见他甚至都不配越夏洗个头,更别提现在还穿着裙子了。
他都准备好听到对方的答案了,越夏却道:“你认识洛泽吗?”
越清:“…………”
洛泽?这又是哪个野女人?你到底有几个好姐姐?
越夏眼睁睁看着对方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复杂,甚至带着一丝谴责,道:“你不认识?”
越清:“不认识。”
越夏往回走了。
越清:“?”
这孩子——
他也跟过去,视线和时云谏浮光掠影般对上一瞬,对方冲自己轻点下巴,他自然也冷着脸点回去,带刀侍卫似的站在越夏旁边等她收拾东西离开,期间很不幸地听到了以下对话: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
“啊?我怎么找你?总不能跑去时家。”
“发消息就可以。”
“还要提前跟你助理预约?”
“不……”
“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再说吧,我先走了,谢谢喔。”
“我——”
越夏不懂,越清还能不懂,在旁边屏着气等他什么时候能开口直接说要联系方式,但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只等到时云谏看着越夏的眼神逐渐幽幽,当场差点爆笑出声:“哈!”
说老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诡谲的相处方式。
……只能说,挺好的,请继续保持。

越夏没能找到洛泽,很是颓废,在家里翻滚半晌,突然惊觉一个事实:
【统子,】越夏震惊道:【我现在是不是在吃软饭?】
她来这几个月,忙好像是忙得很,这边拳打脚踢时青音,那边帮姜书瑶奔前跑后,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事情做的样子,但现在蓦然回首,她又好像啥也没干。
怎么会这样!
系统贴心安慰,【不要这么想,你还有爱你的几十万粉丝呀。】
越夏听完很是感动,准备登上账户看看粉丝们都在干什么:
【你上一次直播是在十个小时前,也就是说,你已经足足休息了十个小时了。我真的痛心了,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赶紧给我起来开播!】
【怎么还不签约?怎么还不接广告?想急死谁?故意的?】
【纯路人,想问问博主昨天穿的那件私服是什么牌子的呀?没见过呢,好好看,设计师真厉害】
【楼上先把你关注列表里面第一个瑶瑶公主取关一下再来】
【@越过夏天,花了一个晚上给你画了个头像,快来看,别太感动了】
越夏戳进去,发现这个粉丝发的图片就是一个金毛脑袋被简单粗暴P成了灯泡,亮度高的差点把她眼睛晃到:“………………”
“这群人真的爱我吗。”越夏无语凝噎,缓缓离开,准备奔向姜书瑶温暖的怀抱,“书瑶,书瑶你在干什么?”
姜书瑶才刚换好衣服,一副马上要出门的样子,有些讶异,“怎么了?”
她最近正在交接期,在UP总部刚试着上了几天班,逐渐熟悉了环境,现在做事说话都干脆利落不少,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唯独看着越夏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把尾调拉长,笑盈盈的,“刚刚不是在浇花吗?”
“嗯,被越清说了。”越夏道:“他说我闲着没事就去松松土,天天浇水把他那个仙人掌都快浇死了。”
“真过分。”姜书瑶说:“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松土。”
越夏:“就是就是!”
系统:【……】
小白花,你还在吗小白花?hello?
“你准备去哪?”越夏看了眼日历,今天是休息日,还是不前不后的时间,似乎猜到了什么,“要我一起去吗?”
姜书瑶看着她,摇了摇头,笑道:“不用。”
她跟越夏告了别,关好门的一瞬间,弯起的嘴角慢慢落了下来,神色变得认真许多。
十五分钟后,她再次到了那个病房前。
窗外阳光正好,时青音倚在床前望着窗外,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依稀还能辨认出少年时期几分桀骜不驯的模样,但姜书瑶看着熟悉的这个人,心却再没有往日的那些波澜了。
“青音。”姜书瑶敲了敲门,道:“我进来了。”
时青音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转头,脸上满是欣喜,但在看见她波澜不惊的神色时,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缓缓沉了下来。
“坐。”时青音道:“我还以为,你不会主动来见我了。”
姜书瑶坐下,也轻声道:“我的确不想来,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时青音被子中的双手猛地握紧,嘴角有些僵硬:“你什么意思?”
病房中沉默了一瞬,姜书瑶像是完全没有犹豫似的,说出了他最不想听到的那句话,“青音,我们不合适,还是分开吧。”
“……”时青音深吸一口气,差点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我不同意。”
“分开只需要一个人同意。”姜书瑶并没有丝毫动摇,“如果你哪天想要分开,我也不会……”
“闭嘴。”时青音的声音骤然大了许多,带着些令人胆寒的暴怒:“我不同意!!”
姜书瑶:“……”
他望着对方那双翦水秋瞳,分明是柔弱不堪的形状,这次却没有像往常那般仓惶躲开他的视线,而是不闪不避,甚至浮上了清晰的抗拒和厌恶。
她的沉默不因忍让,只是让他看起来像个无能的小丑。
时青音胸口剧烈起伏。
虽然之前早有预感,但没有比这一刻更能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姜书瑶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
“之前对你动手,是我的错,如果你想要我负法律责任,我会承担。”
姜书瑶道:“交往的时间里,你送给我的礼物我没有用,都存放在时家的客房里,如果你想要按照二手折旧价格赔偿,或者想要我把近几年的花费都还给你,可以把账单寄送给我,我最多三个月内就会全部还给你。还有我母亲的治疗费用,已经打到你的卡上了,明天她就会出院。”
时青音冷笑一声,“所以现在是要跟我划清界限了?”
姜书瑶:“我没有欠你什么。”
“没有欠我?姜书瑶,你真敢说啊。”
时青音忍痛道:“你中学的时候,如果没有我,早就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姜书瑶沉默片刻,无法否认。
时青音:“说话。”
“你帮了我,我很感谢。”她抬头道:“但这和现在的事情没有关系。如果你需要一些补偿……”
时青音剧烈咳嗽几声:“我缺你那点补偿?!你拿钱侮辱谁呢?!”
姜书瑶也少见地提高了声音:“原来你也知道是在侮辱人?!”
时青音一时语塞。
四周寂静,阳光仍是正好,但病房内一片冰冷,他死死咬着牙,最后,突兀地展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看起来却有些可怖。
“所以,你是打定主意了?想去做你的大设计师?挺好的。”
“你说得对,我们是该分开一段时间。”
时青音对她温柔地笑笑,话却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的,“但话别说的那么绝,以后的路还长着,你好好考虑。毕竟……说不定,以后还有能用上我的时候,不是吗?”
姜书瑶在低头出门时,即使撞上了来探望的林婉,也没有心思去应对了,只匆匆下楼,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句话。
……他是什么意思?
室内,林婉看着面色铁青的时青音,失望地皱眉道:“不就一个女人,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轻重缓急?”
时青音没有回话。
他冰冷地看向窗外,树丛上有一片蛛网,上头黏了只可怜的小虫,正濒死般挥舞着翅膀,却怎么也无法挣脱出这窒息的禁锢。
从小,父亲的教育就是,时家的人,想要什么都必须主动去抓到手,不管是人还是物,只有真正成为私有物才算属于自己。
他目光一动,好像在那一瞬间决定了什么。
……他说过了,他是不会放手的。

同一时刻。
张司机在车上哼着小曲儿,车载音乐播放着越夏的经典剪辑回放,她一边蹲在石头后边一枪一个小朋友,一边还愉快地哼着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歌。
这段剪辑已经在视频网站的首页待了三四天了,热度还是越来越高,没有一点想要降下来的架势,连带着王诗雅和姜书瑶的账号关注者也跟着涨了不少。
司机敏锐地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却没有马上关闭,而只是将声音调小了一些。
三秒后。
时云谏打开门坐了进来,神色似乎有些冷意,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眉间蹙起了小小的纹路。
他戴着眼镜的小助理也训练有素地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来,正唰唰翻着自己的备忘录,准备跟司机说下一个行程所在的地点。
时云谏仍是沉默着,嘴唇抿的平直。
虽然平时他就是这个表情,但司机却总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开心。
“现在去水榭花园23号,林总订的包厢,停车场在南门需要绕一下。”小助理一丝不苟地跟司机嘱咐完毕,又翻到下一页,突然问道:“时总,您是现在就想要联系她,还是稍缓放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