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来,就知道这是哪儿。”
把手递给他,下了车,探头一看,原来是京大附中校门口附近。
这条街拐出去,就是京大附中的正大门了。
单星回让她在路边等一会儿,他先去跟司机结今晚的账。
他结完账回来,沈岁进马上把在冷风里冻红的一双手,委屈地递到他面前。
伸开十指,一一展示,每个手指头的指尖都是冻的通红通红的。
单星回笑纳了她主动递来的一双小冰手,扣紧,一边口袋揣一个,帮她捂热。
她的羽绒服有口袋,却故意在他面前卖可怜,是算准了他下车马上要跟她算今晚的账。
单星回摸着她冻得跟冰棍儿一样的手,眉头皱了皱,实在忍不住怒火:“真是被你气死。”
沈岁进:“嘿嘿。”
单星回:“嘿什么嘿,严肃点!大晚上一个女孩子单独出门,是开玩笑吗?”
在出租车上,任凭她在他身上拽拽小手、掖掖小衣角,单星回都绷着一张脸不搭理她。
太气了,越想越怕的气。气她,也气自己。
他不太懂她的心血来潮,但他却很懂如果今晚她真的遇到了点什么,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他这个傻逼,为什么不能早点自己去找她?明知道她是口是心非,却像平时一样由着她任性胡作非为。
沈岁进一双手在他大衣的口袋里,开始不安分地摩挲。
他把她的手紧紧扣在掌心,用全包裹式的热度将她的寒意包围。
沈岁进在脑子里想:该怎么跟他示好呢?
于是就很卑微地在他的掌间,用指腹不停轻蹭着他的掌心,小猫儿似的挠着他。
“别生气了吧,嗯?”沈岁进很快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跟司机说的,让他把我们载到附中这里来?”
单星回想在她的额头狠狠弹上一记,无奈眼下两只手没有空,于是改为用狠劲捏了一下掌间她不安分的手,“我打车来的时候就跟师傅说了,回来把我们撂附中附近。”
“你今晚打算带我来附中逛?可是我们进不去呀。”
“你觉得我和陆威,当初大半夜约了人过球瘾,是怎么溜进去的?”
沈岁进睁大眼说:“你和陆威大半夜还来学校打过球?”
单星回:“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我们男生初中那会儿,为了打球约球,法子可多了。”
单星回带着她在这条街上掉头往回走,拐进附中边上卖小吃的一条巷子里。
“这里每一家店的后厨,紧贴着附中西墙。有一家卖炸小串儿的店,后面栽了一颗大枇杷树,我和陆威踩两脚上去,就能够到西墙翻进去。”
“这么多年,枇杷树还能在吗?”
“砍不掉,为了这颗爬墙树,附中和这房主都撕了多少回了。一棵树房主狮子大开口要三十万,附中又不傻。围栏一加高就被学生想法子踹废了,我和陆威上星期路过这,还特地转进来看看。树还在,围墙还是那么破。”
两人说着,单星回真带沈岁进去了附中西墙的那颗枇杷树下。
枝丫上的叶子都快凋零光了,看来平时没少被爬墙。
沈岁进第一次爬树,觉得挺新奇好玩的。单星回动作特熟练,一下就翻墙进去了。
他在里头等她,等沈岁进跳下去站稳的时候,她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问他:“一会儿我们怎么出去啊?”
单星回:“正大光明出去呗。”
沈岁进:“?疯了吧。会不会被当做小偷抓起来?”
单星回:“进都进来了,我们不偷不抢,大不了搜身呗。我们都毕业了,也不怕处分啊。再说,就冲一句大过年的,哪个中国人会在这节骨眼上为难别人啊?”
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道理……
单星回摘掉了她头顶沾上的落叶,牵着她的手绕出西墙这一片的绿化带。
“先从哪儿逛起?”单星回问她。
“去我们当年的教室看看?”
说走就走。
学校放寒假,校园里的积雪都没有人铲了。
单星回在前面给她在雪地里开道,沈岁进在他身后借着月光,踩着他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亦步亦趋地走。
教学楼还是老样子。
他们的教室在二楼,楼梯拐上去左手边第一间。
月光特别清朗,被雪地折射出一片清辉,照的楼梯间都好明亮。
在楼梯转角,单星回突然顿住脚步不前行了。
沈岁进以为他要使坏吓她,于是紧张地拽住他的胳膊,忙小声尖叫:“别吓我~”
单星回忍俊不禁地说:“不吓你,你今晚已经被吓得够呛了。”捏了捏她的脸,“你怎么老把我想那么坏呢?”
“谁叫你老有事没事逗我。”沈岁进把腮帮子鼓成气球状,“你故意停下来干嘛?”
月光落在他一半的脸上,他对她说:“我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里呀。”
他站在楼梯间的转角处,指了指上面二楼的走廊,“当时我爸载着我来学校报道,你和我同一天下午报道。上课铃声响了,班主任还没来,我和我爸就在走廊外面等着。我没见着你的人,但听见你和你姑姑在楼梯拐角这里说话了。沈岁进,你那一天的样子我永远记得,这辈子都忘不了。我从没见过那样好看的女孩儿,穿着洋裙像一个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你对班主任发号施令,你说你要和我做同桌。”
沈岁进轻笑了下:“承认了吧,你第一眼就觉得我长得好看。好可惜,我有点记不清那天的我们了。”
那天是什么样的?
沈岁进的记忆有点模糊了。但此时此刻,她站在原地,抬眼往走廊望去,便觉得月光之下,走廊那里应该站着一个朗朗少年。
那天她太伤心了,完全沉浸在失去妈妈的巨大痛苦之中。如果知道他们后来会是这样子的,她一定在那一天,用心记住他们相遇的最初模样。
单星回揉了揉她的脑袋,“我记着就好。很多事情你记得,我记不得了;同样很多事情我记得,你却不记得了;还有好多事情我们一起记得,这样拼凑起来,就是我们完整的青春了。”
沈岁进有点感慨即将告别十几岁的时光,下个月,她就整二十岁了。
青春好像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得特别快,古往今来,除非死亡,否则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永远活在十八岁。
但只要一想到的身边的人,他十几岁的样子,她见过,心底就有一种隐隐的期待。期待他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还有她,会是什么样子呢?
和他一起就这样老去,似乎一点儿不可惜。反而是一件充满力量,并且值得期待的事情。
他和她一起趴在教室的窗外,探头往里面看。
玻璃在月光下有点反光,单星回抬掌遮在她眉骨的位置。
“哇,升级成多媒体了啊?我们那会儿都还没有投影仪呢。”沈岁进叫道。
“你看课桌椅,都不是我们那会儿的纯木头了,好像是可以升降调节的。”单星回也在观察教室里的变化。
“这庆元旦的黑板报,十年如一日的喜庆啊!就不能改一改这红色基调,每年都是大红灯笼……”
“你看卫生角,垃圾桶还是我们当年用的那种红色塑料水桶。每个班级洗拖把的水桶,最后都难逃成为垃圾桶的厄运。”
他们找到了当年他们坐的位置,目光默契地碰撞在一起。
“当年你就坐那儿,讨厌死了,上课装13睡大觉。说的学校里最讨厌的人就是你这样的,门门课满分,堂堂课睡大觉。”
单星回提醒她:“谁说我门门满分?你别忘了,我英语一直考98。”
沈岁进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我的天……单星回,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了不得事!你是不是一直故意少考2分?干嘛呢你!”
她狡黠明亮的双眸拷问着他。
他的眼睛里装着特别耀眼的星光,熠熠凝视着她:“你说呢,沈小姐?”
沈岁进得意又骄傲地说:“你的喜欢,只值两分吗?就不能多让一点儿我?”
单星回掐了掐她的脸颊,“贪心了啊……”
沈岁进的那颗心,真的觉得好满好满。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人,从那么多年前,就那么温柔那么细腻地喜欢着她呢?
不,不能仅仅用喜欢来形容,那是对他这么多年一以贯之坚定的亵渎。
她想用爱这个字眼,去形容他对她用心的那些细节。
沈岁进认真地看着他,鼻子突然没由来的一阵酸涩,呢喃道:“单星回,你真好。”
对我真好,她在心里说。
单星回握着她的手,反问道:“这是沈小姐让我再接再厉的意思吗?”
手间渐紧的力道,是对她交出那颗心笃定的回应。
他们把脸凑在一起,挨在玻璃窗前,盯着教室里的一桌一椅、一黑板、一粉笔,每一样东西,都留恋不舍地凝视许久。
那些过往历历在目,打闹、拌嘴、置气、眼泪、喜悦、兴奋、呐喊……
他们觉得,这样饱含深情的郑重注目礼,好像会让这间教室里,曾经装着他们的那些青春全都重来一遍。
青春呼啸而过的日子,回头望去,真是剩下了一大堆的美好与不舍。
他们一起趴在教室外的脱漆栏杆上。
天上月光如水,皎洁得人心,如月一样温润通透。
沈岁进念起了那首北岛的诗,莫名伤感——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单星回帮她改了一下:
那时候真好,
我们一起聊天,谈文学谈理想,
趴在教室走廊的栏杆上看夕阳渐渐沉下去,
而我们的未来一望无际。
他扣紧她的手,握在一起。
对着天地和夜空里的悬月,在心底默默说:他和她,属于他们的未来,一定会一望无际。


第90章 大结局(下)
如果这一生,没有和年少时的伙伴们去看一次日出,那么青春就是不完整的。
自从三亚之行,在海岛上没看到日出,沈岁进就一直把这件待办事项,列为自己的心愿清单内容之一。
一直到大三下学期结束的这个暑假,沈岁进终于和伙伴们敲定了行程日期,一起去完成他们的观日出之旅。
地点选在了妙峰山的玫瑰谷。
出发这一天,沈岁进再三确认了天气预报,确定明天一定会是一个天朗日清、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下午四点,从锦澜院出发去玫瑰谷,加上晚高峰路上堵车时间,预计要两小时左右才能到达。
本来不想带博士去山上的,段汁桃昨天刚带它去宠物店剪了个圆头,小造型可精神了。比熊不耐脏,去山上在草堆里随便滚一圈,白棉花马上能成黑心棉。
架不住小家伙看见沈岁进和单星回把车从车库里到出去时候,急的上蹿下跳的样子,段汁桃敲了敲车窗,无奈地把狗塞进:“你们俩还是把它带上,这冤家,现在心眼可多了。哪回我得罪了它,就专门上我房间的床腿儿边上尿尿。它这是报复我呢!”
博士得偿所愿,钻进车里,一个劲儿的往沈岁进的怀里拱。
“你们等等,我给它拿水壶和碗,装点狗粮你们带上。”段汁桃转身回屋,去拿东西。
等她取了东西出来,发现博士正在被单星回抓去丢在后排座位上。
“你让它一个人坐呀?”段汁桃把东西放到后备箱。
“难道让它一路坐在沈岁进的腿上?”他的副驾驶只给沈岁进坐,多一只狗都不许。
单星回不客气地把狗丢在了驾驶座后舱的位置上,瞟了一眼沈岁进脚边的一大袋零食。
狗坐在她腿上,一路堵车这么久,她也没法儿吃零食啊?
段汁桃嘱咐了两声,让他们往山上盘山公路开的时候慢一点儿,多注意安全。
段汁桃挥着手道别,在他们渐渐驶离的后视镜里,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沈岁进在鼓捣手里的单反,准备调试一下光圈和焦距。
如果行程顺利,下午六点左右到达,就可以赶上日落,还能拍一组日落的照片。
调试好之后,顺手就翻起了相机里他们无数的合照。
最近的相片存档,是上个月薛岑个人音乐会那天,沈岁进又一次去为她助阵。
这是薛岑大学生涯最后一次举办个人音乐会了。学分修满,下学期她就要和游一鸣远赴美国,开始他们的留学生涯。
这次音乐会,薛岑选了许多怀旧主题和告别主题的曲子。
作为特邀嘉宾,这一次,沈岁进一共和薛岑四手联弹了三首曲子。
压轴的曲子,是李叔同的《送别》。
那一天,气氛实在有些太沉重了。
一整场音乐会,沈岁进几度潸然泪下。
好朋友即将离开,这种熟悉的告别场景,让她再一次想起了初中时候,和伙伴们分别时那种哽在心头的难受感觉。
那一晚,她请台下的单星回,为她和薛岑拍了许多的照片留念。
翻到她们四手联弹《送别》的照片,双人特写的镜头里,沈岁进和薛岑的眼眶都是红涩的。
看着照片有点儿难过,车里的音乐电台,不知道谁点了一首朴树的《那些花儿》,更是让即将离别的失落情绪,在沈岁进心里彻底泛滥开来。
一个红灯车停下来,单星回对她说:“给我捡一包妙脆角。”
顺手把音乐电台的频率,很自然的调走。
干嘛呢这是。
还没到真正分别的时候,沈岁进这就哭上了?
“你要什么口味的?有番茄味的,烧烤味的。”沈岁进弯腰去够脚边的零食袋子。
听到塑料袋声音响动,博士特别激动,冲前排的沈岁进汪了两声。
汪:什么好吃的,我听到了,快给我吃!
“烧烤味的吧。给后面那家伙撕一根火腿肠。”
“火腿肠吃不好,太咸了,你老是惯着它。比熊的泪腺太发达了,一吃咸了就有泪痕,丑死了,两道黑黢黢的泪痕挂下来,像只小老头儿。”
“那给半根?”
“四分之一吧,剩下的我吃。”
其实两人对狗都有点没原则、没底线的宠,明知道火腿肠对狗不好,但博士贪嘴,偶尔还是会纵容它一下。
沈岁进在那啃博士剩下的火腿肠,啃了两口觉得都是面粉味,还没午餐肉好吃,就嫌弃地丢到单星回的嘴里:“火腿肠是用猪肉做的吗?怎么一点肉星儿都没吃出来。”
单星回吓唬她:“谁知道呢。死猪病猪多的是,我在我们兴州老家,就看见镇上有人来我们村专收病猪死猪的,价格便宜。”
沈岁进看他嚼的不亦乐乎,让他赶紧吐出来,还特地敲了一下他的背,“你有毛病呢,知道病猪死猪还往下咽?”
红灯秒数有点长,单星回都把大半根火腿肠啃完了,绿灯还没变过来。
他拧头对她咧嘴一笑,笑容里藏着坏意。
“刚刚干嘛呢你,相机坏了?鼓捣那么久。”单星回明知故问。
“看照片呀,你的丑照。我手里可是有你无数的黑历史,你对我客气点儿哈!相机里都是呢。”
有去年春天一起去昆明的,有春夏之交去伊犁看薰衣草的,有去年冬天一起去瑞士滑雪的,有今年开春儿他载着她去周庄的。
哦,还有他带她去他老家兴州的。
他蹲在土灶前烧火,一直点不着柴火的蠢样儿,她都不客气地拍下来了。反正他什么丑样儿,她相机里都有。
看着她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单星回侧着头瞄了她一眼。
傻姑娘真好骗。刚刚还那么伤心,照片翻着翻着都快感伤落泪了,这会儿功夫就被他哄好了。
沈岁进给他撕了一包烧烤味的妙脆角,递了一颗到他嘴里,“你们男的怎么老是喜欢烧烤味呀?我们女的就喜欢番茄味。我看游一鸣和陆威也是,你们每次吃妙脆角就只吃烧烤味的。”
单星回:“酸甜口的不爱吃。”
博士蹲坐在后排,不服气地汪了一声:甭管什么口味的,我都爱!汪,快给本汪尝一口!
下午四点半之前路上还挺顺畅,四点半之后路就开始慢慢堵起来了。
沈岁进给薛岑打了个电话,问她到哪儿了。
“接到陆威了吗?还有多久到?”
“接到了,路上呢,估计还要四十来分钟吧。你都不知道咱们威威到底给咱们整了多大的阵仗!我的天,那烧烤架……还有那烧烤食材,光腌好的奥尔良料鸡翅就三十来个。”
沈岁进:“你车装得下吗?装不下一会儿我们路上会合,你把东西匀一点到我们车上。”
薛岑:“装得下,我们游儿可是收纳小达人,后备箱就没他装不下的东西。”
沈岁进:“那一会儿咱们山脚下见。”
薛岑:“好。”
沈岁进和单星回的车,比薛岑他们晚到一点。
快六点,夕阳已经开始准备沉下去。
在山脚会合后,他们的车就一前一后开始在盘山公路上缓慢爬坡。
天色块暗了,不断有骑行党和机车党迎头下行。
傍晚山里气温还算凉快,沈岁进让单星回把车里的空调关了,干脆大敞着车窗吹山间扑来的风。
山脚下的风还余有一丝丝的燥热,等到了山顶,吹来的风居然还有一点儿凉意。
来不及把车里的东西全都卸下来,他们下了车就赶去观景台那看夕阳。
斜沉的巨日,把天幕都染成了鲜艳的橙红色。
单星回给博士套上牵引绳,下了车先带它去撒尿。这家伙在车上憋了快两个小时,下了车就跟疯了一样四处抬腿撒尿。
沈岁进和薛岑先去观景台凸出去的位置那儿,扶着栏杆欣赏美景。
沈岁进眺望着西沉的夕阳,感慨道:“日落和黄昏,山间与晚风,站在山顶看北京,一点儿不那么沉闷憋得慌了。”
这样一个喜出望外的傍晚,足以把浪漫融化在每一个被夕阳眷顾的幸运儿心头。
人会像夕阳一样,不自觉变得好温柔。
单星回带博士遛了一圈回来,夕阳最后一丝光线,差不多快被吞没了。
他凑到沈岁进的身边,问她:“看见这一幕,有没有觉得,我们生而为人没有白来这世上一遭?”
沈岁进蹲下来揉了揉博士的小脑袋,仰望着面前的人,那张被夕阳烫红的脸,心情也像这颜色一样沸腾且轻松。
“如果下学期永远不会开学的话,我现在的心情能加倍的好。”
观景台的风正好,吹得沈岁进披散的头发,在空中画出了风的形状。
单星回叹了口气。
他以为她要一直逃避下去,不愿意和他开口谈这个问题呢。
下学期大四开学,他就得回港大完成最后一学年的课业。他算过的,刨去中间一个暑假,以及中间的大小长假,再加上大四下学期基本上没课,这样算起来他们分开的时间,最多只有半年。
但要命的是,下学期薛岑和游一鸣也得走。
这样一来,沈岁进身边一下就少了三个重要的人。唯一剩下的陆威,还是个愣头青,最近沉浸在失恋的痛苦里久久不能自拔。
单星回真是服了,每回只要他一走,沈岁进身边的人就上赶着东奔西走似的。这又不是多米诺骨牌,需要有连环反应踩踏吗?
夕阳没光了,把单星回的心情连带着一起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沈岁进,他挺后悔为什么当初要跟单琮容去香港。他一丁点都不想沈岁进伤心难过。
陆威拎着一盏照明的马灯过来,看出他们俩脸上不对劲,顺带把狗给牵走了。
陆威:“你们俩有话好好说,我们先去卸行李、搭帐篷、支烧烤架。”
单星回:“你们先放着,我一会儿就过去收拾。”
陆威瞥了他一眼:“你把我们公主哄好了再来,搭帐篷弄烧烤有咱们公主重要吗?!”
低头对倔在沈岁进腿边不肯走的博士吐槽:“蠢狗,你爹妈谈判呢,一会儿就把你判了,看看你是归爹还是归妈。没眼色,都快成单亲家庭的留守儿童了,还待这儿呢!”
单星回刚刚还被他整的挺感动,一下感激全部消失,又气又笑地骂了他一声“快滚”。
天幕下,星野昭昭,他们站在观景台上许久都互相不说话。
说点什么吧,逃避不是办法。
单星回在心里复盘了一遍腹稿,率先开口:“暑假快结束了,我回香港的机票还没买。沈岁进,我知道你会难过,我也是。我们之间从来没那股黏糊劲儿,彼此互诉衷肠说谁都离不开谁。但我心里清楚,我离不开你,我也不想离开。这个离开的日子,从我们重逢那一天起,我们就知道会来临。但我们很默契,这两年谁都没开口谈过这个问题。”
情到浓时,谁愿分别?
“薛岑和游一鸣要走,你在薛岑个人音乐会那天,在后台把自己哭成了一个傻逼。那时候我也哭了,不过眼泪没让你看见,转身擦掉了。我看见你为薛岑他们掉的眼泪,心特别痛,甚至不敢去想,如果下学期我走了,你会把自己哭成什么样儿?你想我的时候,我不在,这件事究竟会让你多难过?我不懦弱,也不屑示弱,但只要一想到你会因为我难过,我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根本不愿意去深想这些。那感觉……就他妈像我是一个欺负了你的大混蛋!我知道的,你在我面前,会为薛岑哭、为游一鸣哭、为陆威哭,但你绝不会为我而哭,你怕你的眼泪会成为我的负担。”
沈岁进的面前是暮色山海。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其实早已泪流满面,但却倔强地把脸朝着旷野,不肯让他看见自己难过的眼泪。
她怕被抛下,就算知道这样的离别只是暂时的,但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难过和委屈。
大学里,毕业季就是分手季。可她才大三,都还没大四呢,就要经历友情和爱情的又一次失散。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压抑的初中时光。
朋友和恋人,可以随时离开,只有她被留在了原地。
单星回知道她在哭,故意把她逗笑:“航空公司托运行李多少钱一斤啊?要不你减减肥,我把你打包一起运走得了。”
沈岁进破涕为笑,鼻涕都在气孔里吹出了一个小泡泡。
单星回掏了掏口袋,没带纸巾,干脆就把身上的T恤脱了,给她擦鼻涕和眼泪。
“神经病吧!”沈岁进不要他的衣服。大晚上在山顶脱得上半身光溜溜,他还嫌自己不够喂蚊子呢!
“你快穿上。”边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脱了衣服要干嘛。
单星回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没馊啊,下午才换的,一路还吹着空调,没流汗。你闻,还有肥皂的香味。”
沈岁进把他凑过来的衣服推开,自己从口袋里拿出了面巾纸,擦起了眼角的残泪。
单星回见她有东西擦鼻涕眼泪了,就把T恤从头上套了回去。
“我没让你不去呀,香港而已,又不是外太空。你去了外太空,我也有办法去看你。”沈岁进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
单星回有点好奇,“我去外太空,你怎么去看我?”
沈岁进:“我买一个太空飞船,逃离地球去看你。”
单星回:惹不起。她说买,还真有可能买,并且有那个钱买。
“老许不是要招你硕博连读吗?”沈岁进问他。
单星回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这事儿他压根没和沈岁进说过。
沈岁进白了他一眼,“你什么密码我不知道,银行卡密码、QQ密码、游戏账号密码……变来变去就那几个组合,有时候你还让我帮你发邮件呢。老许在邮件里给你发的,我都看见了。”
单星回赶紧撇清关系:“这是他一厢情愿,我可没答应他!你别急,我真只去大四一年,一毕业我就老老实实回来你身边。”
沈岁进眉眼灿灿:“我也要走,你回来我估计都不在了。”
单星回怔住:“你上哪儿?”
看见他的反应,沈岁进笑得特别得意:“你们都走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我也差不多得开始申请研究生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