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前,还在对我笑。”
红衣女子仰头喝下一口酒,“他对我说,你一直说我们之间的爱淡如云烟,现在,它够轰轰烈烈了吗?能否,让你铭记一生?”
她修长的手指轻点心口位置:“吞下的心莲结了一颗莲子,嵌入我心,使它反复溃烂,反复结痂。”
酒水喝得太急,洒落不少,一些水珠落在她脸上,又顺着她脖颈一路往下,这样一来,她眸子湿意就显得不那么明显。“平时那么温柔的他,狠起来,真是连我都望尘莫及。此后余生,我都在念着那个人。”
“你既已看破我的布局,想必已经清楚,我就是想看有情人人甜甜蜜蜜的在一起。”
“我所失去的,我希望有后人能一直拥有,只是看着,我都会觉得幸福。”
她冲苏旖梦眨了下眼,“所以,你想得到我这秘境内的神魂宝物,肯定要取悦我,让我,感受到你们之间的缠绵缱绻呀。”
苏旖梦突然伸手,轻轻地捏了捏红衣女子的手。
红衣女子皱眉:“你做什么?”
苏旖梦:“你现在还是残念吗?”这里是天河异相,会很容易感知到他人的情绪,此前,她是一缕残念,苏旖梦能感觉到残念就如同一抹主人留下的痕迹,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人没有区别,会笑会怒,但苏旖梦感应不到对方情绪波动,而就在刚才,红衣女子的情绪变化很明显,在抓住她手的时候,苏旖梦更是体会到了一种莫名的苦涩,让她想到了莲心。
莲心、味苦,却有清心、除烦之功,可治心火妄动。
苏旖梦不知当不当说,这位红衣前辈,想来对灵植了解不多。
司空寒不喜欢灵植,也不讨灵植喜欢,他走过的路,花草俱灭,后来变弱了,天天挨灵植的毒打。
可他背得熟灵植图谱,还养出了她最爱的蛟薄荷,那是司空寒唯一能养活的草。为了养活那些蛟薄荷,他到底做过些什么?他一定,吃了很多苦。
以前她从未问过,闻着蛟薄荷的味儿就已经飘了,如今,听了红衣女子的故事,心里总觉得多了一丝什么。
有的人,他什么都没说,没有大声说过喜欢,也不曾轰轰烈烈地表达。他们的爱像是温柔的湖水,将心上人彻底包裹,没有巨浪惊天动地的拍打,也不会如潮水一般起起落落。
他平静、且包容。时刻都在你我身边,以至于,我们因为太过习惯,会下意识地忽略他。
司空寒,本该是个疯子,可在与伪天道对抗的那些时间里,他对她,真的很温柔啊。
苏旖梦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觉得他狠?”
红衣女子怔了怔:“将莲子种我心上,使我心伤永不愈合,难道不够狠吗?我承认他爱我,他也是在报复我。”
苏旖梦:“若你剖开莲子,取出莲心,即可治愈心上伤痕。”
……剩下的话,在看到女子眼里不断涌出的泪水后,苏旖梦咽了回去。
或许当初有一段时间,感情的确变淡,以至于心莲都逐渐枯萎,可现在,她分明还爱着那位灵植师。
若她想要治愈伤痕,去寻个丹师便能治,或者自己剜去心上莲也行,可她没有,任由那莲子嵌在心中,腐蚀她心上的每一寸血肉,让她日夜活在苦涩的悔恨之中。
这一点儿,恐怕是那个灵植师没有想到的。
他以为,她早就不爱他了。没想到,留下一颗莲子,对她会是一生的惩罚。
相爱原来是这么复杂的事啊。
红衣女子手里拎着的酒壶哐当落地,从莲花花瓣上蹦跶几下,跌入草丛,滚到了苏旖梦的脚边。
苏旖梦可耻的心动了。
神魂酒,肯定能增强神识。她伸手去捡,孰料手指刚碰到酒壶就感觉到了一阵刺痛,“那是忘忧酒,我喝了没用,你喝了,可就麻烦了。”
红衣女子脸上的泪消失了。
她神色憔悴,眼神也有些空洞,身下的红莲枯黄,大片花瓣都变得焦黑。
“我现在的确不是残念。”
“我是一缕元神寄托在莲子之上,你可以理解为,我死的时间尚短,还未彻底消散于天地。如果不经常苏醒,我这缕元神,还能维持三千年。”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苏旖梦心头一喜,那可太多了!
“前辈,上界修士把下界的小天地炼制成书收集气运,你听说过吗?”
“我所在的天地就是被囚进了书页,只有在天河里找到上界的神魂宝物才能对付那邪书,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可以对抗伪天道的魂碑,可要得到魂碑认可,需要在三百岁以下元神达到渡劫期才行,所以我才想要通过您的考验,得到神魂宝物。”
剑道异相的残念在说起这些的时候都毫无反应,现在的红衣前辈是一缕神念,她来自于更高的上界,兴许能提供一些帮助。
女子神色凝重,“我没听说过,不过,要将小天地锁在书里,引导你们按照他所书写的规则去生活,那他应该是个命师,能提前窥探到大致的命数,从而以最小的代价窃取气运。”她喃喃道:“天河竟然快要流到底了吗?你们所在的天地,应该在下游了,只有下游,才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行窃运之术,一旦被发现,肯定会被抓到典狱司,轻则判万年劳役,重则灰飞烟灭。”
“你们破了那书,对方肯定会想办法找你麻烦,但上界修士轻易不能到下界,所以他能做的也有限,至多想发设法修复那书页,或者撕毁那页书,你们必须在他行动之前,有人真正飞升,引来天河内的登天梯,大可拾阶而上,寻典狱司为你们做主。”
“任何人,都无法攻击接引天梯。只是,到了天梯上,能走到中游、或是上游,还得看飞升之人的潜力,以及你们所在天地的灵气。曾有小天地生出天地之灵,举界飞升至天河中游。”
苏旖梦颤巍巍掏出了书灵,“我们这个小天地也有天地之灵的,可是,它也被书页所囚。”
红衣女子仔细看了看,说:“那它出生的时间,稍微晚了一点儿,可能,就缺了那一步。”
“即是说,你们在捅破那页书的同时,身边还得有个即将飞升之人,破开书页和飞升必须一起完成。”
“可惜我已陨落,沉入天河,如今又恰好处于天河底层,想拼尽这缕神念联系其他人都做不到,帮不了你们。”
她忽地按住了自己额头位置,“为了能让这缕神识留存更久,我每次苏醒只能一刻钟,我这异相的神魂宝物是莲心,无法挖出来交给你们,但噬魂草……”
她快速说道:“可以开花!”
下一刻,红衣女子坐起身,而她身下的莲花又化作盛开的红莲,这是,元神沉睡,残念回归。
残念道:“呀,他快到了。只要他垮过那道线,就能出现在你面前。那道线,是他对你最深的印象。最后的拦路虎,就是你哟。”
最深的印象!
苏旖梦登时头皮发麻。
她记得,进来之前,司空寒那双碧色眼睛里,是条缺了角、浑身是血的黑龙。
她凄惨的死相,印入他眼中双潭,也一刀一刀,刻在他心中。
完蛋了!


第116章 亲吻
红衣残念施展水幕, 再次将司空寒的身影展现在她们面前。她施展水镜后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面前不仅有酒,还摆放了许多灵果, 右手边还有一叠瓜子和糖。
她还招呼苏旖梦过去一块儿看,“反正其他考验都被你看破, 你就跟我一块儿看他们破关吧。”
水镜里,司空寒还在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他一身黑衣看不出明显伤痕,但身后血迹蜿蜒成河。他明明元神受了重创, 是如何进的天河异相?如今以元神进来, 那伤就表现在身体上, 看得她心都提了起来。
走了几步的司空寒停了下来,这就是到了最后一步的考验了。
“先看看别人。”红衣残念又手一挥,另外的水镜上出现了聂远之,他明明站在沙漠之中,但面前却有一棵巨树,乍眼一看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但苏旖梦发现大树树皮上有很多伤口, 根部则大片腐烂。腐烂的叶子底下,还埋藏了许多尸骨。
接着,一道道水幕出现, 里头都是被卷入天河的年轻修士, 她看到佩兰和姜牧已经寻到了彼此,两人正扶持着往草海方向过来。“他俩上次就破解了嫁衣异相,正是情比金坚的时候, 肯定能让你开心。”
红衣残念笑笑, “经得住风风雨雨, 也要耐得住平凡寂寞。”
“未来遥不可及,并肩前行的当下,才是可以抓住的幸福嘛。”还不甜?你要怎样才会觉得甜!
苏旖梦脚下套的白丝这会儿也消失了,她走到红莲边上,抱膝坐下。
一边盯着司空寒的水幕,一边用神识偷偷捏了根狗尾巴草,轻轻扫地上的青苔。
前辈仅剩的那缕元神沉睡前说过——噬魂草开的花是神魂宝物,莲心无法取出,但是她可以摘花,司空寒现在,需要花来滋养元神。她都怕他杵在那里,人裂开了。
只是之前花即将开出来的时候被白衣残念制止,如今,不知道红衣残念会说什么。
“你们的表现让我满意,噬魂草开出的花才能让你们摘走。”红衣女子看见了苏旖梦的小动作,一眼扫来,那颤巍巍的花枝再次折断,她冷冷道:“别白费力气了。”
苏旖梦:……
佩兰和姜牧你都不满意,我跟司空寒等会儿要做什么你才会满意?心里有点儿慌!
转念想到司空寒写出过那么多话本,兴许,他能有办法。
“呀,他看到了什么!”红衣残念抬手在镜上一抚,就见镜上出现了一头鲜血淋漓的黑龙,龙身从空中坠落,重重砸在了地上。
龙头恰好落在了司空寒的脚尖,巨大的龙头,与他的身高相近。他的视线,恰好能看到切断的龙角位置。
他颤抖的伸出手,抚摸黑龙头顶上的疤痕,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粗粝的砂石,一遍一遍地摩擦长满铁锈的剑身,“姐姐,我错了,姐姐,你醒醒……”
他处于巨大的悲恸之中,身体已然出现裂痕。
红衣残念嘴里的瓜子都不磕了,眼睛一瞪:“我要磕糖,你让我看这个?”
苏旖梦没回答她。
她看到水镜里没有了黑龙,司空寒手里拿着一片龙鳞,取心口血喂养,每日擦拭,期待那黯淡无光的龙鳞再次亮起。每天都心怀希望,却又每日的心碎于失望之中。
他坐在那里,宛如一具行尸走肉,眼里再无半点儿星辰。
他沉浸在了自己的幻境里无法走出,明明,他离她只剩了一步。
苏旖梦紧紧捏着那根丝线,“司空寒,你醒醒,我在这儿!”她拨动丝线,宛如轻弹琴弦,见不管用,苏旖梦想起他承受噬魂鞭时,她所哼唱的歌。
她将手腕举到唇边,轻哼那曾无数次让他心安的曲调。
然而,他的身影越来越淡,仿佛越陷越深。
这条路,他走了九十九步。
剩下的这一步……
苏旖梦唰地一下站起来,“把我的路给我,我要去找他。”眼前仍是草地,她想起之前是红衣残念指出了那条通往他的繁华花路,想叫红衣残念再将花路显现。
这一次,她肯定不会被路上的风景迷惑。
红衣残念,“你确定?”
“我确定。”他已走了那么远,他好累啊。
红衣残念:“光看你走过去也没劲儿啊,不如,我帮帮你们。”
话音落下,司空寒手中龙鳞微微泛光,而他,则受那指引,上天入地,去寻找一个她逸散于天地间的元神。
“雪落崖,他去了雪落崖!”司空寒怎么会知道雪落崖?
红衣残念:“对哟,这是根据你的想法构思的幻境。你在我的异相里,之前花路上已经暴露了你很多的念头,我从里面挑的一个场景。”
“雪落崖的新任妖圣,正在比武招亲,你看,台上有那么多青年才俊,还有,你那条花路上的神龙。”红衣残念笑了笑,“我生前只见过一位龙君,据说与他有过露水情缘的女修多到数不清,你看,他站在那里,是不是犹如鹤立鸡群,特别清隽出尘?”
“你幻想里的都是真龙,除了颜色,我都看不出来差别,所以我只能替你拉一个龙君过来了。”她生前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儿,可以根据他人记忆设置幻象考验,此时正好用上。
苏旖梦的心好似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紧。
龙君的确英俊潇洒,站在那里衣袂翻飞,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祇。
若是从前,她肯定会认真欣赏,可这会儿,她的目光,仍是停留在一身血衣的司空寒身上。
他似哭似笑,状似疯魔,与幻境中喜气洋洋的比武擂台格格不入。似那片皑皑白雪中的一点朱砂,格外醒目,让她,只能看见他。
苏旖梦倒吸一口凉气,“你可真会编织幻境!”还搞出什么比武招亲!
红衣残念,“这也是根据你的想法来的,我只是一缕残念,没法无中生有。”
苏旖梦捶了自己脑袋几拳:让你整天东想西想。
司空寒现在神魂那么弱,他打得过谁啊!
可他即便遍体鳞伤,也始终不肯倒下。
只因,他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龙女。
一眼后,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苏旖梦心跳剧烈,呼吸急促起来。她感觉到手腕上的锁链也在跳动,好似跟她的心跳缠绕在了一起。
苏旖梦眼睛一热,直接冲向了司空寒的方向。
残念不给她指路。
那她就自己去找!丝线会指引她,去到他所在的地方。
她往前一路狂奔,跑着跑着,一脚踩空,险些摔倒。
苏旖梦这才注意到,她竟是站在了雪落崖、白玉铸成的高台上,阶梯的最底层,站着的就是浑身是血的司空寒。
她用尽全力,向他奔跑。
“司空寒,我在这里,你等着我,别乱动!”
明明看着有上千的白玉阶梯,可苏旖梦发现她没跑几下就到了底,她想扑到司空寒怀里,却在即将撞到时刹住脚,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滚:“这么多血,怎么办啊?”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触碰他,却又不敢触碰他,生怕就这么一碰,本就到了崩溃边缘的司空寒彻底碎裂,直接跌出天河异相。
下一刻,她整个人被对方搂住,用力地按在怀中。她的脸,贴上了他的胸膛,听到他激烈的心跳。
他的心跳,跟手腕上的锁链震动一致,仿佛揉在了一起。
司空寒轻声呢喃:“姐姐,我是不是在做梦?”梦里的姐姐穿着熟悉的黑裙,头上戴了一朵秾丽可爱的花。
那花上散发出浓郁的香,只是闻着,就好似叫人浑身轻松。他轻抚她的发顶,在她曾梳发髻的地方来回摩挲,他想问她,“这里,还痛不痛?”在指尖触到那朵花时,好似有一股力量涌入他的身体,让他的双臂能更有力量。
他更加用力地箍紧了她。
怕他消失,苏旖梦努力抬起头,飞速道:“司空寒,我们的小天地被伪天道控制,我没有死,你等我来救……”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
因为,他的脸猝不及防的靠近,嘴唇相贴刹那,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堵在口中。
“唔……”她心里想的是,正经事要紧啊,越急,越想往后退缩,然而后脑勺被他按得很紧,苏旖梦感觉自己呼吸都困难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又好似炸开了无数的星星花。
抵挡渐渐无力,她面颊生晕,缓缓闭上了雾气朦胧的双眼,微颤的睫毛,便是她如小鹿般乱撞的心跳。
舌尖相触瞬间,酥麻好似流经四肢百骸,引来识海轻荡,涟漪一层一层,漫过灵府所在的天地日月、山海风雷。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灵府合修吗?不是她一个人,哼哧哼哧累得半死不活的扫地,而是,涟漪荡漾,心湖生波。
她没了站稳的力气,而他,给予她依靠。支撑着她,矗立在这风雪之中。
……
草海上,红衣残念轻笑一声,“就这,还说自己是龙女,哪里是亲吻,分明是两只菜鸡互啄。”她都替他俩牙疼。
她喝了口酒,甜味下酒,不苦不涩,滋味还成。
不枉她送出的那朵噬魂花。


第117章 小狼狗
他像温柔的水一样包裹她全身, 却又与真正的水不同,呼出的气息里还夹杂着灼热,像是燃烧的火星, 一点点的溅落在她身上,引起皮肤、乃至神魂上的战栗。
他本质是魔剑, 怎会只有温柔。
只是小心翼翼地收敛煞气,将那些容易伤人的尖刺扎向了自己, 这才能温柔地拥抱她。
良久后,司空寒松开了她。
他盯着她看, 眼里似乎有困惑。
苏旖梦脸烧得通红, 人也有些晕乎乎的, 她脚下好似踩的不是白雪,而是金色的沙粒,从头到脚都舒服得冒泡,让她忍不住想摇摇尾巴。
等真的轻轻扭了一下后,苏旖梦才猛地反应过来:哦,我现在没尾巴。
她没尾巴,但是在司空寒面前扭了屁股。
就……
脸更红了, 尴尬到抠紧脚趾头。
司空寒伸手摸她的头发,手一直停留在她断角的那边头顶。
他肯定对那断角耿耿于怀,一直愧疚不安。
苏旖梦连忙道:“我这会儿是人形, 你摸不到角, 而且我断角不疼的,那只角已经骨化,就跟你剪掉长长的指甲是一样的, 你别难过啊。”
她想了想, 继续说:“你送的角也没暴露我的身份, 聂远之找灵植偷偷换了龙角,云彩衣得到的那个角,其实是蛟龙的角啦。”
然而司空寒好似没听到她说的话,他仍在摸她的头。
苏旖梦将头从他掌心下挪开,人也打算退出他怀中。结果刚退一步,又被拉了回去,他的手总算从头上挪到她腰上,“难道这不是梦?”
原来他还一直以为是梦!
真够傻的!
苏旖梦抓起他的一只手,像往常那样咬了一口他的指尖,“痛不痛,是不是梦?”以往司空寒皮肤坚硬,咬起来还容易崩牙,在天河异相里他神魂虚弱,苏旖梦咬起来都觉得不费牙了。不过她有控制自己的力道,司空寒的手指上只见牙印,不见血。
“不是梦吗?”他的眼神逐渐清明,也逐渐变得……
充满危险!
“不是梦,你在比武招亲?”
微红的眼瞳里,倒影出她有些慌张的脸,苏旖梦想解释,然而,司空寒已经继续追问起来,他眼神更凶了,又凶有委屈,饱含控诉:“外面那个抓着你龙尾的人就是聂远之,他还抓你尾巴。”那只拦在她腰上的手往下,轻拍两下,“我都没那样摸过你的尾巴。”
明明没有尾巴,可被拍了屁股,苏旖梦还是觉得又慌又乱,有种难以言说的特殊感觉充斥全身,让她本来就飘了两坨红云的脸变得更红,连脖颈、耳尖都透着淡淡的粉红色。
“我……”
她发现司空寒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怪异。
他呼吸重了一些,脸也红了,本来煞气腾腾的眼睛里黑气变淡,像是笼了一层浅灰色的烟,让他的眼神都显得迷离几分,带着一点儿茫然无措。
看起来,有点儿诱人。
然后,两人就那么凝望彼此,谁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良久后,终于再次抱在一起。
……
草海上,红衣残念看得直摇头,“就这,两木头人似的。”她还不如看看别人,扭头看向另外水幕,发现上面也有一男一女拥抱在一起,只不过那男修手腕上的丝线也不少,关键通往他的不少就算了,他想见的人,居然也挺多。
这丝线都缠成了网格,看得她眼睛晕。
又看向另外一个,她叹了口气,他还停留在原地,跟那棵参天大树相比,远方的一缕思念,显然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将水幕上的动静扫了一圈儿,明明不想看菜鸡互啄,她眼角余光还是不自觉地瞟向了最初的方向。
嗯,俩小傻子还杵成木头桩子一样抱着呢。
等意识到自己嘴角微微勾起时,红衣残念愣了愣,我居然觉得这样也甜吗?
……
“司空寒,我跟你讲哦,我们所在的那片天地被人囚禁在了书里……”她絮絮叨叨地讲,讲着讲着,又流了泪,将司空寒的衣服都哭湿了。
“呜呜,你好苦,出去后,你还会忘记这些,你还会去找云彩衣,我会尽快提升修为,收服魂碑的。”
“还有,你别害怕,我送给你的小剑是替身傀儡,它是我和书灵一起炼制出来替你挡死劫的。”
她说话时瓮声瓮气的,声音不大,却好似直接撞进他胸腔,在他心湖里来回碰撞,不断回响。
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司空寒退了一步,伸手去擦她的眼泪,还将沾了她泪水的手指放到口中尝了尝:“不苦,咸的。”
他问:“姐姐,如果我们在天河异相里,杀掉叶轻舟和云彩衣呢?”
苏旖梦一边抽泣一边回答他,“不行的哦,那伪天道就会发现他辛辛苦苦安排的气运之子都消失了,那一切都会失控,我们不清楚它到底要如何选择,是重新挑一个傀儡,还是直接撕掉这页书。”经过聂远之的试探,大家现在清楚伪天道没那么强,或者说,它不愿意浪费力气来动手。
它更愿意借助小天地原本的规则来对付不听话的人。
当初能及时地对她威胁恐吓?其实都是因为它借用了书灵的力量。
都是书灵觉得,不行不行,不能这样做,这样做会受到惩罚,然后她才会感受到死亡威胁。
它一开始就蒙蔽了书灵,将新生的书灵变成了自己的帮手。
后来书灵觉醒,陷入沉睡,它能做的就有限得多。只要不会影响到气运之子,它都不会主动出手。但影响到的,还是会受到限制,具体表现为,她仿佛被下了禁言术,无法在外对其他人吐露真相。
“这些聂远之都有考虑到,他说目前的办法是最好的,在不惊动伪天道的情况下,我们积蓄力量,给它致命一击。”
司空寒没吭声,只是牵起了苏旖梦的手。
他将那只手举到自己眼前,捏着葱白的指尖儿,目光却是落在她手腕上,“这里,有几条丝线?”
苏旖梦:“啊?”
“有聂远之的吗?”
刚问完,他就看见她手腕上多了三道丝线,与此同时,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道:“有!她还不舍得剪。”
苏旖梦瞪大眼睛!
我不是、我没有、红衣姐姐你别胡说八道!你不是残念吗,为何突然这么活泼。
像是听到她内心发问,那女声继续道:“太甜啦,我就睁眼起来看看!”看后辈过上她想要的生活,便是她的心愿,尝到了甜香的酒,自然会再次苏醒,哪怕这缕神识因此提前几天消散,那也值得。
苏旖梦:“……”
红衣女子:“都不伤人,去掉多余的丝线只是让他们无法在我的异相里相逢而已,结果,都没舍得剪。”看那小子还装不装得下去,明明神魂凶残无比,却在喜欢的女人面前装乖巧,一口一个姐姐的喊。
司空寒面前多了一把剪刀。
他接过剪刀,咔咔两下,剪掉了苏旖梦手腕上的其他丝线。
接着,又将自己手腕上那多得数不清的丝线通通剪断,最后,将彼此仅剩的丝线连起来,利索地打了个同心结。
等系好丝线,他垂着眼眸,紧紧地扣住苏旖梦的手,“走吧。”明明没说什么,但委屈和低落从他身上透出来,像一只刚刚被主人训了、眼睛还湿漉漉的小狼狗。
苏旖梦落后了他几步,被他拉着往前走,手腕上缠绕的丝线随着两人晃动的手左右摇晃。
“司空寒,我没有不舍得剪,我只是……”
司空寒脚步一顿,她没料到他突然停下,还撞上了他后背。
对上司空寒泛红的眼睛,苏旖梦大声道,“我只是一眼就选中了你!”
司空寒眼睛弯了起来,嘴角上翘,就好似耷拉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他点点头:“嗯,所以我们快点儿过去,通过那前辈的考验,得到神魂秘宝,等出去了,我才能假装被迷惑。”
他凑到她耳边说话,呼出的热气好似喷洒在她脖颈,让她再次有了被火星溅到的战栗感。
“姐姐,我在外面都能觉醒,如果就这样出去,尝了你神魂的味道,眼里心里都是你。你说,我还能被伪天道控制,不失控乖乖等你来救我吗?”
苏旖梦结巴道:“那,那我们赶紧去种心莲。”什么叫尝了味道啊,不就,不就亲了一下!
她红着脸解释了一下心莲是什么。
不料司空寒皱起眉头,“你说,前辈的考验是种心莲?”
红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对哟,就是种心莲,看你们俩悟性如何,能不能种出心莲来。我想起来,除了那颗莲子,我这幻境里还有一个神魂秘宝,是我当初在雪派时用过的宁神珠,就在芍药花的花蕊之中。”
雪派的记忆太过遥远,以至于她这缕神念,之前陷入沉睡时都没能想起来。
司空寒伸手弹了一下苏旖梦的额头:“我们不能种心莲。”
“你那么辛苦才与我解除契约,又傻乎乎地跑来种心莲,是不是想再受一次苦?真这样种了心莲出去,聂远之可能会气到吐血。”
苏旖梦:……
你说得对!
我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就在不久前,她还觉得自己变得顶顶聪明,出去还要跟同为半妖的时姐姐炫耀三天,如今,苏旖梦恨不得也跟着敲两下脑袋,她怎么就这么笨哦,还一心想着种心莲呢。
“要不……”
“姐姐,不能跟我种,更不能跟别人种。”司空寒脱口而出。
苏旖梦:……
≥﹏≤我真没那么想过呀。


第118章 毁掉
苏旖梦压低声音:“我想说的是, 佩兰和姜牧肯定能种出心莲。”
见红衣姐姐看了过来,苏旖梦索性大声道:“他们俩还都是灵植师,两个都是很优秀的灵植师!”
又是灵植师啊。
红衣女子微微怅然, 随后摇摇头道:“可我这心莲异相的奖励本就不包括宁神珠。如果我再次沉睡,残念是不会把定神珠交出来的。而我这缕元神, 本就是因为未尽的心愿而存在,所以, 我得感受到幸福和甜蜜才能保持清醒……”她伸手打了个哈欠,“宁神珠在芍药里, 涉及到无情道的传承, 也算是无情道的通关奖励, 我……”她抬眼,淡淡道:“我不会轻易拿出来给你们。”
苏旖梦心想:按照剑道异相来推断,如果谁能将无情道的传承全部接收,宁神珠自然也就能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