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趁他元神不稳、神识耗尽之时,施展惑心术,才有可能迷惑住他。
“但是,我算是看出来了,那个司空寒的元神根本没有耗尽,我猜他多半能抵挡阮蜜的惑心之法。”
“阮蜜只看出来男人骨相好,其实,他身边那个女修,怕是不比我们差呢。”
她以扇掩面,轻笑道:“万相宗,还真是人才辈出,你们以前不是说这就是个穷抠宗门,门下弟子个个都眼皮子浅,只晓得闷头厮杀抢资源,一点儿不解风情,我看那小子……”
她顿了一下,说:“挺能装呀,不愧是能写出《春夜迟迟归》的人。”
明明伤得不重,却装出一幅虚弱的样子,惹得旁边的女修心疼。
明明没有被阮蜜诱惑,却傻傻地盯着阮蜜看,就好像被阮蜜迷住了一样,惹得旁边的女修紧张得不行。
“照你这么说,徐师姐,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阮师姐?”
徐轻轻摇头,“得叫她吃点儿亏,长点儿记性,免得以为自己魅术修得好,全天下的男人都能任她拿捏。”
台阶上,司空寒呆怔片刻,张口,咬下眼前的红果。
他眼神有点儿飘,看了一眼身侧的姐姐后才转头道:“我没兴趣。”声音显得有几分勉强,旁边都有人接嘴道:“哈哈哈,现在没兴趣,等旁边的小师妹不在的时候,定然有兴趣极了。”
阮蜜的视线一直黏在司空寒身上,她从未在意别的女人,只要她看上的猎物,从未失败过。
她靠得更近了一些,吐气如兰,“你们这些臭男人,真是口是心非。”
苏旖梦听到这里,冷笑一声,接着推了司空寒两下,说:“她骂你!”
她骂你臭男人!合欢宗的鼻子都好灵,你不能离他那么近!
她说你臭!
你不是受不得刺激吗,这还不打她?
果然,司空寒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你骂我!”
阮蜜愣住,脸上的娇笑都有点儿扭曲了。下一刻,她眸子里好似有水波轻荡,“你们在说笑吗,这怎么能是骂人的话?”一边说,靠近司空寒的肩膀微微下沉,露出一小截香肩。
司空寒:“你说得对,我看人也不看皮相看骨相。”他用手推开身边柔若无骨的女人,“你这没骨头一样,坐都坐不端正,在我眼里,实在有些不堪入目。”
阮蜜气得脸色发青。合欢宗的规矩就是若诱惑失败也不能迁怒于人,这只能说明是自己魅力不足,还得回去好好修行才行。
总之,回去后,她肯定要被同门笑话。
阮蜜嗖地一下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走的时候拳头捏紧,待我功法大成,定要你当众跪下,亲吻我的脚尖。
司空寒把合欢宗女修气走后,苏旖梦内心有点儿小雀跃。
她坐在台阶上,两只脚伸在石阶下,还左右的摇晃起来。
在司空寒休息时,她才有空呼唤书灵。
苏旖梦洋洋得意道:“你看到了吧,司空寒是第一名。书里的剧情是可以改的!那天道不是要惩罚么,结果还不是散掉了,被魂碑的光劈散了!”
这也是她没离开,扶着司空寒跑到魂碑底下坐着的原因。
魂碑和司空寒,都让她有安全感。
然而她喊了好几声,书灵都未出现。
苏旖梦神识放开,在四周搜寻了一圈,最后才在石碑底下看到了书灵。
那支笔倒在石碑之下,笔身黯淡无光,布满裂纹。
它卡在石碑与底座的阵纹缝隙里。


第77章 异相
“书灵!”肩头靠着的司空寒很沉, 他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
苏旖梦伸手刚好能够到碑下的裂隙,她没有惊动司空寒, 直接伸手去抓,手指触碰到了石碑上的纹路, 却摸不到那支笔。
书灵没有凝实的时候,她也摸不到它。
正心慌时, 面前的石碑再次泛光,温润的光芒从底部一路往上攀爬, 到了碑顶最高处时, 那光芒倾斜, 射向了万相宗内门最高处,传承山上的碧蓝晴空。
在那束白光的四周,云团飞快聚拢,绕着光柱旋转成了一个旋涡,远远看过去,又像是天幕上生出了一只云眼。
紧接着,嘀嗒一声响。
所有人都听到了水声。
一滴水从天空滴落, 滚入干涸数千年的天渠。
明明只有一滴水,却宛如有千万钧重,落地刹那, 地动山摇。冲天的灵气顷刻间充斥在天渠结界里, 隔得老远,他们都能看到那一片地方成了碧绿之色。
那只是一滴天河水,竟然蕴藏了如此磅礴的灵气。而此时, 那干涸的天渠里已经有了微微湿意, 不过眨眼间, 就长出了一片墨绿色青苔。
难怪说,天渠涨水、天河异相,能让一个衰退的天阶宗门重新焕发生机,但稍有不慎,也会让这个宗门彻底覆没,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宗门分食一空。
巨大的变化让苏旖梦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位置。
她太紧张了,那颗心狂跳,好似要撞破胸腔蹦出来,而她的手,几乎按不住它。
她下意识问书灵,“发生了什么事?原书里,第一次天河异相是这个时候发生的吗?”
往日里,书灵都会在她面前写出答案,而现在,那支笔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强烈的不安促使苏旖梦转动身子,双手去刨那个位置,并释放出神念,想要尝试用神念去抓,只是她的神识还未达到真正的神念化实境界,摸不到,她摸不到!
“姐姐,你怎么了?”司空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旖梦回答:“我的书灵受……”
下一刻,喉咙剧痛,好似一柄尖刀刺穿她的喉咙,刀不见血,却让她短暂地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元神也在痛,仿佛被寸寸撕裂……
与此同时,没有任何预兆,一道闪电顷刻落下。
上天挥舞屠刀,而只有金丹期的她太过渺小,仿佛成了一只被捏在命运手心里的小虫子,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也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吼:“天,天,是天河异相,天河异相开始了!”
眼前飘起了团团雪花。
雪花落在谁身上,那个人就消失不见。
灵灵阁修士大声道:“不要慌,也不要躲!这是天河异相,被异相选中的人,运气好能撞上大机缘!”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
它们只会落在三百岁以下的人身上。
而年龄超过的,即便修为高,想要主动去接也碰不到那些雪花。
在屠刀落于脖颈之前,苏旖梦的额头上贴了一片雪花,冰冰凉凉的雪花浸入她的皮肤,她只觉得眼前骤然迸发出耀眼的白光,遮掩了即将撕裂自己的金芒!
下一刻,苏旖梦已换了一身大红的嫁衣,坐在了铺满灵果、宝物的喜床上。
脑子里多出了太多记忆,逐渐模糊了她的意识。
“我是谁?”
“我是许玲儿,今天是我和段哥哥结道侣的大喜日子,他,怎么还过来……”
“许玲儿”自行揭开盖头,下了喜床。
她肚子饿了,瞧见桌上摆放着酒菜,就打算去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
哪晓得刚迈出一步,便冒出一个机关傀儡人在旁边念叨:“小姐,这盖头不能自己揭,不吉利,快盖上。”
傀儡人力气有点儿大,拖着她回到床上。
见她低头看床上的珠宝,傀儡人说:“这些都是老爷精心为你准备的丹药、法宝、你日后与姑爷去了小琼山,也要好好修行知道吗?”
就这?
寒碜得要死!衣服还有点儿扎皮肤,穿起来很不舒服。
床上的东西更是一点儿也不闪亮!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好似洒落在土地上的草籽,一场春雨后纷纷冒头,顷刻间长成了郁郁葱葱的青草。
长草翻滚如麦浪,搅得她识海荡漾。
苏旖梦自己的意识逐渐清醒,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天河异相?”
我被卷进了天河异相里。
天河异相很多都是一些神魂残念凝聚而成,将年轻弟子拖入一个裂隙空间,体验残念主人的一生,运气好,还能得到馈赠和传承。
运气差的,自然是神魂受损,亦或是,被吞噬残念之中,成为里头的养分。
是天河异相救了她,否则的话,刚刚那一瞬间,因为跟司空寒提起书灵这等绝不能提的禁忌,她已经受了五雷轰顶之刑。
被卷走前,她亲眼看到天雷消散,所以说,来源于上界的天河异相,应该比他们这一界的天道规则更强。
她并没时间在这里走完别人的一生。
可要怎样做才能出去?
苏旖梦发现自己法术施展不出来,狗尾巴草也不见了,唯一能看见的,就是识海内的小火苗,以及……
一枝破破烂烂的秃头笔。
她以前在识海内都无法看见书灵,透过天河异相的幻境,她才真正地看见了它。
它残破不堪,没有任何神念波动,仿佛昏死过去。
小火苗则是一闪一闪地发光,好似在呼吸。
苏旖梦喊书灵,书灵没有半点儿反应。
她尝试着喊了两声火灵,哪晓得火灵居然飘了起来,并飘出了她的身体,直接落到了铺满法宝的床上,小小的火苗炸开,瞬间燃起了一片火海。
下一刻,苏旖梦就发现她仍坐在台阶上,这是,出来了?她没死,天雷果然没有落到她身上,旁边还有人在议论,“刚刚那道雷好吓人,差点儿就以为劈我头上了,还好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道友渡劫,雷都劈歪了!”
苏旖梦紧紧攥着的手心里满满都是汗。
差一点儿,她差一点儿就没了。
恰此时,身旁的司空寒也睁开了眼,他问苏旖梦,“你怎么出来的?”
苏旖梦目光落在石碑下无法捡起的笔身上,略有些敷衍地回答:“就是,就是我看里面的东西都不喜欢。”
她反问:“你呢?”
司空寒唇抿成一线,幽幽道:“新娘子没了。”他其实进去就意识到了不对,但他能在那片神念领域里捕捉到姐姐的气息,故而,他没着急离开。
甚至还有点儿期待。
穿着红嫁衣,戴着红盖头,正坐在床上等待他的姐姐,该是怎样的诱人?
明知是假,他也想尝试一下,想亲眼去看看。
他脚步轻快地迈向洞房,然而,还没走拢,幻境就消失了。
因为,新娘子破除了幻境……
司空寒抬头,指了指魂碑。就见上面出现了一个气泡,气泡里出现了司空寒和苏旖梦两人的身形,俱都是穿着普通的弟子服,戴着同样的彩颜面具。
在气泡升到高空时,啵的一声破了,紧接着一行金色的字出现在了石碑顶端——司空寒和无名联手破除嫁衣异相,一无所获,排名第一。
灵灵阁修士适时道:“一无所获是有点儿可惜,但能以最短的时间破除异相,说明你们神念极强,日后入了天河秘境,必能大展拳脚,一飞冲天。”
见最先破除的仍是自家后辈,他还感慨起来:“没想到这魂碑居然还有这么多用处,我们以前捡到后就只能测测神念强度,觉得没什么大用,哪晓得它还能提前引来异相,并记录下你们破解异相的名次,真是个好宝贝。”
“对了。”他补充一句,“可能你们师父在外面没回来,还没来得及教导你们,我便多一句嘴,遇到天河异相,不要急着出来,在里面获得好处才是最重要的。”
“顺着天河下来的,很多都来源于上界,我们这一界,飞升者少得屈指可数,且飞升过后也没听说谁回来过,我们是如何得知上界那些消息,功法,宝物的?还不是靠这条天河……”他语重心长地道:“可不能小看这些异相呢。我们可以从中了解万千世界,人生百态。”
苏旖梦心念一动:我若能获得更多的上界之物,是不是,就有机会抵挡此界天道规则!
灵灵阁修士继续道:“小姑娘,你想留下名字的话,就用手按一下魂碑,注入神念,念出你的名字即可。”
苏旖梦摇头拒绝,“不用了。”
她屁股往里挪,后背紧紧贴着石碑,手伸到背后的缝隙去抓笔。
她抓不住它。
苏旖梦心急如焚。
从天河幻相里出来后,苏旖梦的识海里就无法看见书灵了,她猜书灵和火灵,应该跟上界有关联,所以可以跟随她一起出现在天河异相里,但从里头出来后,它仍躺在原来进去前的地方。
怎么办,神识,现在去增强神识还来得及吗?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进异相之前,她就在抓那里。
现在,还在抠那处缝隙,司空寒眉头微皱,抬手施了个结界,做了一个简单的遮挡。
苏旖梦无法解释。面对司空寒的追问,她只能后背抵着石碑蹭了两下,道:“痒。”
抓了几下都是徒劳,苏旖梦急得快哭出来。
就在这时,识海内的小火苗飘出来,卷起了地上的笔。
下一刻,它钻进了苏旖梦的储物袋,直接吞掉了神龙花灯里的火苗,吃饱后倒是没继续睡,而是火焰涨大,裹住了书灵。
苏旖梦能看见火中的笔,它的状态看起来似乎好了一些。
与之相反的是,火苗越来越小,火光也逐渐黯淡。
最后,小小的火焰吐出书灵的同时,还吐出了一本玉书。做完这一切后,它缩到了黄豆大小,有气无力地趴回她识海中央。
苏旖梦心跳加速。
难不成,这就是书灵所说的原文?
真相,是否就藏在书中。
书灵,现在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想知道答案,然而这个地方,不适合她去查探书中一切。
苏旖梦扭头看司空寒:“我们先回去吧。”
却不料,司空寒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不远处,那里,云彩衣凭空出现,应是从天河异相里出来了。
她一出来后就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颊,哭得很是伤心。
魂碑上,同样有气泡升起,是云彩衣和一个带着面具的玄衣男子。
紧接着,气泡变成了字:云彩衣和无名联手破除嫁衣异相,一无所获,排名第二。
有人好奇地问:“你怎么哭了?”
云彩衣还沉浸在幻境里,她抽抽噎噎地回答:“呜呜,他说,我不是他喜欢的样子……”


第78章 猜测
云彩衣双手捂着脸, 泪水从她指缝之间溢出。
兔子灯掉落在她脚边,触地那边的耳朵都压折成了两截。
灵灵阁修士走到云彩衣背后,手放置她头顶, 灵气运转轻轻一拍,发出了“嘭”的一声, 仿佛鞭炮炸开一般响亮。
紧接着,他淡淡道:“云彩衣, 你已出了幻境,该醒了。”
蹲在地上的云彩衣双肩一颤, 她松开手, 一脸茫然地看向四周, 待看清周围的人后,她脸色血色瞬间褪去,连嘴唇都白了。难过、尴尬、委屈……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本已止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周围的视线让她难堪至极,她这样实在是太丢脸了。
表面上,她不在意排名,不在意外人的看法, 然她内心深处却十分在乎美人榜的排名,总觉得今天过后,她会沦为笑柄, 在美人榜上的位置只怕也会一路下跌。
她不想输给某个人!
也不知是何原因, 云彩衣下意识地看向了魂碑方向。
她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司空寒。
她想起了当年司空寒去秀峰找她,给她送礼道谢,他看她的眼神炙热, 又极具侵略性和攻击性, 让她觉得好似被毒蛇给盯上一样很不舒服, 是以借口有要事做,将他请离了秀峰。
如今两人目光重逢,那种被盯上的不适感仍让她背心一凉,她想移开视线。
然而,眼珠好似不会转动了一样,只能直勾勾地看着他,内心深处也涌出极大的委屈和无力,冲淡了对司空寒的排斥。
那一刻,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司空寒,帮帮我。”
司空寒一定会帮我的。
若是拒绝了阮蜜的司空寒过来扶我,他们就不会再看我笑话了吧?
云彩衣稍稍镇定了一点儿,她嘴唇翕动,小声地喊出了司空寒的名字。
苏旖梦紧紧扯着司空寒的袖子,她能感觉到,僵在原地的司空寒身体紧绷,胳膊冰冷似寒铁,隔着衣服,都能冻的她手心发木。
司空寒朝着云彩衣的方向迈了一步。苏旖梦死死拉着他的袖子,他回头那一瞬间,眉宇间的凶煞之气,宛如张开了獠牙的猛兽,让人觉得自己被凶兽盯上,下一刻就将被其咬碎吞噬。
他从未用那样凶狠的眼神看过她。
苏旖梦声音微颤,带着一点儿哭腔,“司空寒,我累了,我们回去好不好?”他不能过去,与云彩衣接触越多,影响就会越深,镇魂钉镇不住,反噬得也越快!
她不会怪司空寒。
司空寒又做错了什么,都怪那该死的天道枷锁,那不是规则,而是套在人身上的囚笼,逼着我们变成它需要的模样。
司空寒瞥她一眼后又望向云彩衣,他拳头捏紧,在自己心口位置轻轻捶了一下,说:“回去就回去,你怎么都快哭了,难不成是看不得别人哭?”
他牵起苏旖梦的手,“走吧。”
“司空寒!”身后云彩衣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司空寒脚步都没停顿一下,只是问:“姐姐,为什么我戴了面具,这些人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我。”
刚说完,前面一人也惊喜地看着他说:“寒,寒哥!我终于见到活生生的寒哥了……”
司空寒:“你说这是为什么?”
他眼里带着笑,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苏旖梦一直在看他的心口,她担心司空寒刚刚又用了镇魂钉,但她看不出来,神识都几乎黏在他身上了,也没看出不妥,他神色如常,身体也没出现平时难受时的冷热变化。
这会儿听得问话,头都没抬,直接答了一句:“因为,臭男人?”
司空寒:“……”他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苏旖梦偷偷捏了一下他的掌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能认出你。”——我们可是有契约的。
司空寒抬手捏了捏她的发髻,说:“我也是。”
“走吧,走吧,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司空寒坚持走剑道回山,“我从剑道上下山时留了印记,自然只能从剑道回去。”
苏旖梦心里头有点儿着急,“那我回去的路就不陪你了可以吗?”
司空寒:“嗯,上山路不好走,你从前门回去。”
他把她送到了百炼峰另外那条上山路旁后,自顾往剑道上去了。
苏旖梦惦记着储物袋里的书灵和书,跟司空寒分开后踏上山脚的传送阵,下一刻她便出现在了百炼峰前门外。这阵法,还是他们有灵石了才重新启用,刚运转起来不到三个月时间。
回了百炼峰,苏旖梦直奔时姐姐的院子,进去后回屋,关好门窗,打开了屋内禁制。
接着,她爬到床上,还把被子拉起来盖住全身。
整个人缩进了被子当中。
书灵本小火苗煅烧后显出了实体,她将毛笔从储物袋里摸出来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笔身上仍是布满蜘蛛网一样的裂纹,只是细了很多,像是结痂了的伤口。
苏旖梦想了想,嘴张开,将书灵吞下后放在了小自在天地里的龙珠旁边。
接着,她看向那本玉刻的书。
书很小,只有她巴掌大,轻轻翻开,第一页只有三个字,然而,她辨认不出来。
字很乱,每一笔都好似剑气铸刻,只看了一眼,苏旖梦就觉得眼睛酸痛,她伸手揉眼,结果手心一湿,竟是染了血。
苏旖梦连忙闭眼,她的手还放在书上,这时候鼓起勇气用手指揉搓那玉册子的角,终于摸到了一点儿书页的边儿,她用力将书翻页,这才悄悄睁开了一只眼。
书上写的就是叶轻舟的故事,从他出生开始。
在她打开第一页后,书页飞快翻动,直至到了今天。
今天的字迹很模糊,内容很明显看出修改的痕迹,她甚至能看到被划去的原文。本该是叶轻舟轻松地获得第一,却又在最后关头控制神念输给了即将溃败的楚曜,为云彩衣赢得了兔子灯,虽然他拿的是第二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真正的魁首,魂碑上神念第一人。
接下来就是叶轻舟送云彩衣回去,他去找白琉璃购买大批量珍贵药草,回去炼制丹药。
闭关三月后,叶轻舟帮云彩衣教训了暗中针对她的同门泽兰,揭穿了泽兰暗害同门的手段,使得泽兰被废除修为逐出万相宗。
当他带着云彩衣在外城挑选灵植时才遇上第一次天地异相。
叶轻舟与聂风裳在嫁衣异相里困了很久才出来,出来后,聂风裳就满脸泪痕地扑到了叶轻舟怀里喊段郎,而一直等在原地固执不肯离开的云彩衣自然而然地吃醋,跟叶轻舟闹起了别扭。
这是原来的剧情。
原本的文字被抹去,新的文字诞生,将他们今日所发生的事记录在了书上。
往后的书页无法继续翻动,但苏旖梦拿起书时,里头掉了一张莹白骨质薄片,这,难不成是书灵翻书时使用的牙黎?
牙黎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小字,肉眼都看不真切。
神识注入其中,苏旖梦眉头拧起了结。
“我有什么本事呢,真想做点儿什么。”
“丝丝天天都摇不到琉璃灵珠,每天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可怜。”
“哇,我今天想丝丝摇到琉璃灵珠,结果她真的摇到了,是巧合吗?她摇到后我还有点儿头晕,会不会不是巧合,而是我的力量?”
苏旖梦想起自己第一次摇下琉璃灵珠时的情形,她那时候多开心啊,高兴叼起珠子乱蹦,后来发现书灵一动不动躺那,还问它怎么了,书灵说它有点儿头晕,睡一觉就好了。
“我说聂远之可以心想事成,结果真出去了。我有点儿累,我身上,好像出现了一道裂纹,还好不明显。”
“呜,我以后真的要少说话!”
这应该是她和聂远之一起被困在神魂裂隙的时候,时姐姐不想暴露出她妖族身份自困于屋内,常师父和水殿主则守在门外替她护法。
原来,当时能够在极短的时间离开神魂域裂隙,也跟书灵有关系。
“丝丝摸到了雪之灵,我想她摸到。我身上的裂纹,又多了一条,好粗的一条。还好现在丝丝不怎么黏我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看到这里,苏旖梦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她那么倒霉,天天掏乾坤戒都掏不到什么好东西,结果那一次,想要找到雪之灵,就真的抓到了能够帮助常樱师父和龙舌兰的雪之灵!运气怎会眷顾她,分明是,书灵在帮她。
“哎,她以前经常抓着我,缠着我给她刷鳞片呢。”
“小火苗太混账了,教它一下午我能折寿一万年!不过跟它接触后,我好似想起了很多事,大道无情且有情,现在的它,不是万物生长的天地法则,而是一道道枷锁,它不应该是这样。”
“丝丝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了,好像还不信任我了,我又没骗过她……”
“不对,我骗过她一次,也只骗了一次。”
……上面的字写得很灵动飘逸,时不时还会绘一枝梅、一颗草、一对龙角、一只胖鼠、龙舌兰,好似百炼峰的一切可爱美好,都曾停留在它笔尖儿过。
它在她面前只会画成片成片的死龙。
每次都说不要管其他人的生死,安安心心地等到最后即可,可从它的笔下,苏旖梦能看到书灵对这片天地的热爱。
牙黎的下半部分凌乱不堪。
第一行字,就让苏旖梦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丝丝,你能看到这些的话,我应该已经陨落。我灵智诞生那日,面前就摆着那本天地书,我的脑海中有个声音告诉我,我是书中之灵,时间紧迫,我只能尽量将我发现的线索告诉你。”
“我怀疑是上界修士将我们这片天地拘禁在一本书里,从而达到某种目的,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天河!以上界之物,对抗此间伪天道。”
“在触摸魂碑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就多了一些东西,魂碑是诸天外界检验天才的宝物,唯有三百岁以下、神念达到出窍期以上的人,在上界才能称为天才,才能激活魂碑的其他能力。”
“司空寒夺得第一后,触怒了此地伪天道,引来神罚,它的目的应该是惩罚司空寒,从而导致他遭受重创回归原本的位置,我助司空寒突破出窍,引来魂碑相护!”
原来,在那天地失去光芒的至暗时刻,在她紧张地攥着司空寒的手,为他呐喊鼓劲儿时,书灵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了司空寒也拼尽了全力。
“原本我以为你已假死成功,不再受天道限制,然而你每次有违背天道规则想法之时,总会感受到威胁,我怀疑,这是因为你跟司空寒有结契的原因。你本该跟这片天地毫无牵挂,它便无法牵制你,然而你与司空寒的联系,使得它能窥探你的想法。因为司空寒是这书中很重要的一环,他不可或缺!”
“你要对抗它,就必须跟司空寒解契,你说的对,它没有那么无所不能,那书写他的人,很可能并不只写了这一本书,就如同司空寒,他一个人能写几百上千话本一样。书写之人没空关注每一本书,他只是制定了一些规则,只要不真正触怒到他扶持的人,影响到剧情的进展,规则并不会浪费天地力量来处罚你。”
字陡然变大,凌乱如被风吹乱的草海。
“我知道他什么目的了!”
“它扶持的那个人,就是在窃运,窃取天地之运集叶轻舟一身,而出手惩罚你,则会损耗天道气运!我明白得太晚了……”
“你能做的,就是跟司空寒解除契约后努力修行,在叶轻舟飞升之后,才有能力自救和救人。”
“司空寒有替身傀儡,他走完剧情后便可如你一样不再受限,所以你不要再干涉他,他偏离太远就会引来伪天道的强行修正,若是提前触发了替身傀儡,之后才是再无希望。那样的替身傀儡,天底下不会再有第三个。”
“至于其他人,我想不出任何办法,或许,只能靠他们自己……”
“丝丝,我知道你不舍得时惊春,但在你拼尽一切去与规则对抗时,你必须记住一点,有人想你活着,他一直在等你!”
字迹越来越凌乱,还有长长的一道划痕。
划痕的末尾,不是字迹,而是轻柔的声音,它的神念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因此,即便是声音,也不会再震荡她那渺小的识海。
“他们给你取名字的时候,我在旁边偷听,很是羡慕。其实我很喜欢这片天地,更喜欢水知夏对惊春剑法的描述……”
“丝丝,如果我能有名字的话,我希望是……
“越寒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