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换了一身崭新白衣的耿惊花:“……!!”
她话音落,艳阳高照的天便已经被积云遮盖,第一滴饱满的雨珠自天而落。
“小师兄。”她抬手接住那些雨,任凭周身被淋湿而丝毫不觉,笑容明媚而惊喜:“我好像发现了符的真意。”
剑意流转在耿惊花身周,将雨珠隔绝开来,他看向面前的少女,不解其意:“嗯?符的真意是什么?”
“是阵,是天地。”宁暮烟眼眸璀然,她转头,向着耿惊花洒然一笑:“若是我想,这天地也敌不过我这一符。”
耿惊花觉得有趣极了。
他凝视着大阵之下的少女,心道这世上竟然还有比自己还张狂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耿惊花甚至想要撤去周身的剑气,与她一并淋这一场酣畅淋漓的阵雨。
他看不见阵,也从来都觉得,剑就是这世界上最所向披靡,最有趣的东西。
但这一刻,他突然也很好奇,小师妹眼中的世界是怎么样。
……
既然密山小楼上的阵变成了宁小师妹新的玩具,如此这般又那样的动来动去,回小楼的路自然也变得很是艰难。
常年在小楼躺平的几位师兄师姐当然很是知晓这一点,但外出的师兄里,自然有不知道的。
譬如还要兼顾御素阁中后辈,时而带着诸师弟妹们远赴断山青宗与其他弃世域斩魔的大师兄顾清弦。
在小楼外辗转了第三圈的时候,顾清弦终于觉察到了不对。
他捏了捏剑柄,心道莫不是小楼里出了什么变故,周身剑意流转,便要如此一剑蛮力破开这阵!

  要破阵,自然也并非他随手一剑便能办到的事情。
顾清弦剑气沸腾,体内道元运转过几个周天,如此蓄势许久,精气神都提到了最盛,手指微曲,长剑一声铮然,恰恰出鞘半寸!
再拔剑,便是他的最强一剑!
他面前的上空却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将他拒之于外的大阵悄然打开,一条路直通小楼的路出现在他面前。
“你们剑修怎么回事?一言不合就要拔剑,打打杀杀,真是无趣。”少女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才转了三圈就没有耐心了,啧。”
顾清弦自然不可能再落剑。
他的脑子中转过了许多念头。
譬如这阵竟然为这位才入门半载多的小师妹所用,她分明无人引导,如今看去,却好似快要金丹,真是天纵奇才。又譬如,剑修的剑不打打杀杀,难道是用来看的摆设吗?
又以及,其实他早就认出了宁暮烟便是那日他随手救下的少女,虽说没想过什么报恩一类的事情,毕竟对他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但如此恩将仇报……却也是他未曾想到的一件事。
如此杂乱遐想,最终却都变成了他猛地吐出来的一口血。
一口剑气提到一半,不上不下,再硬生生将分明剑式饱满的一剑憋回去,顾清弦眼前一黑,身形踉跄,最后的意识里,是向他慌慌张张奔来的少女。
“欸,你是碰瓷吗?别晕啊——!”
……
顾清弦的伤养了挺久。
其实也不能都怪宁暮烟,他此行本就消耗巨大,力竭归来,又遭遇了这么一下,这才一下子昏了过去。
但宁暮烟又不知道这一茬。
她显然是真的愧疚无比,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一时觉得有趣,竟然让大师兄躺尸了这么久,不由得心虚极
了。
于是顾清弦便能在意识稍微清醒的时候,发觉她在窗边探头探脑,再给他的窗前偷偷放了一个小花瓶,每日换着不同的花插在里面。
还悄悄给他的桌角放了不同模样的小瓷瓶,显然都是她从不同地方搜罗来的疗伤丹丸。
他甚至还在床头床位和床下面看到和摸到了……一些符。
对于符之一道,他研究不是很深,却也能猜到或许是一些加速伤愈的符。
——如果不是他之前在与小楼中师弟妹们传讯符往来的时候,知晓了许多关于新来的小师妹如何对小楼进行毁灭性打击的事情的话,他或许会比此刻更感动一些。
顾清弦其实早就好了。
可这样的宁暮烟实在是有趣又可爱极了,他竟然开始期待她每一日的蹑手蹑脚和探头探脑。
直到某一天,宁暮烟试探着踮脚向他看来的时候,顾清弦冷不丁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宁暮烟:“……”
她眼神凝滞,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大师兄醒、醒了啊,我就是,额,路过……路过……我这就去喊我阿兄……哦不,三师兄……嗯,四师姐五师姐她们来看你!”
她语无伦次地说完便要溜,却听背后传来了带着笑意的声音:“花……我很喜欢。”
宁暮烟的所有动作都顿在了原地。
然后,她同手同脚地走了,关上了门,却没有进一步的脚步响起。
半晌,门又开了,她又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到底还是将花瓶里的花,换成了今日新摘的。
顾清弦的目光落在重新合拢的门扉上。
如果他没有看错,临走的时候,宁暮烟的耳廓,好似有些薄红。
……
谈恋爱这种事情,宁暮烟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也只是随便转过一两个念头的想过罢了,在踏入道途后,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满满当当,哪里会有闲暇去想别的。
但一切确实又开始的太过顺理成章,又理所当然。
她从来都是个坦荡的人。
她不会掩饰自己拼尽全力也想要踏上道途的野心,不会藏拙,喜欢什么,当然也正大光明,全力以赴。
……除了她阿兄看她的目光变得比之前更奇特了一些外,她觉得自己好似收到了来自全世界的祝福。
那位素来忽略她的父亲,在她踏上小楼的时候,便已经专门送来了好几只装满了灵石与修行一应所需物资的乾坤袋。
那些宁府里曾经明里暗里看不起她的人,早已只能仰望她的身影。
更不用说这一次,她的未来道侣,便是御素阁未来的阁主,顾清弦。
她甚至听说,她那位薄情的父亲,好似还去了一趟她生母的墓前,进行了此前从未有过的盛大祭奠。
宁暮烟不觉得可笑,也并没有任何生气或冷笑一类的情绪。
世间冷暖她早就看过,既然踏入道途,那些冷暖就已经距离她很远很远。
更何况,她早已从小楼收获了所有她想要的暖。

  和顾清弦结为道侣是很幸福的事情,让这样表面温柔的人对自己真正变得温柔,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她拥有小楼所有师兄姐们的宠爱,也是很幸福的事情,便是要去修天下那些大阵,也变得不是那么枯燥乏味。
……如果不是那一场惊变,打碎了这所有的一切的话。
宁暮烟是真的觉得,自己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熟悉的人各赴东西,便如落叶归根,她们本就是从那些地方来,宗门有难,小楼的职责所在,她们自当义不容辞。
飞蛾扑火,在
所不惜。
一道道传讯符传来。
小楼变得空空荡荡。
然后,许久,或许也不是真的许久,又有更多的传讯符传来。
宁暮烟捏着那些传讯符,仿佛只要捏在手心,不让上面的讯息传出,便可以将那一道道死讯掩盖,便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是我成长得太慢了。”她茫然地看着不知名的远方:“如果我再努力一点,如果我再认真一点,如果我破境得更早一点,又或者更快一点动身去修阵……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三师兄的小鲛人才刚刚找来,便要永远忘记他。四师姐追了那么久死和尚,还没有修成正果。五师姐还没遇见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六师姐……也没能看到这一年的梨花花开。”她的声音越来越哑:“天下需要大阵师,我终于是大阵师了,可我,又有什么用呢?”
耿惊花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最终却还是咽下了所有要说的话语。
小楼是真的空空荡荡。
宁旧宿已经接任了琼竹派掌门,顾清弦也成了御素阁新一任的阁主,也曾想要接宁暮烟去御素阁内阁住,却被她以住不惯为理由拒绝了。
三师兄的小徒弟云璃还在昏迷之中,更早一点入门的用毒少年奉命守在云璃周遭,暂且也还没有真正居住在小楼里。
所以这密山小楼上,竟然只剩下了耿惊花和宁暮烟两个人。
……
可就连这样的最后两个人,竟然也并不长久。
四海阵动,最后动的,当然是归藏湖大阵。
那分明是宁暮烟最擅长也最熟悉的阵意,所以她比所有人都更知道,要让大阵恢复常态,要将那样的异动彻底压下去,需要献出什么。
又或者说,用什么作为交换。
宁旧宿从未如此之快地御过剑,他甚至在恨为何不能直接买路到小楼之上,怎么非得还有从入仙域官道再去小楼的这一段御剑之路。
顾清弦眼眸复杂,他整个人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是喑哑如渊的沉痛呼喊,他知道自己即将痛失今生所爱,从此孤寂一人,直至一生,另一半则是他被魔神意识侵蚀后的冷笑与狂欢。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是他杀了自己所爱,他想要自戕,却因为另一半意识对他的控制,甚至连这个念头才升起,都会被压下去。
如果他早一点知道,追寻更高境界的尽头竟是如此,他……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
站在归藏湖大阵面前的少女慢慢回头。
她的符困住了挣扎不休的耿惊花,她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小师兄,再缓缓将目光移向了顾清弦。
那一眼,顾清弦只觉得凉意贯穿他的全身。
他觉得,她或许早就知道他身上出了什么事情,早就知道……他早已不是最初的那个他。
她是可以救他的。
他也是愿意死在她的手下的。
可他从未曾求救,从未曾提及只字片语。
所以她不救。
她任凭他在痛苦中沉浮,永无宁日。
这就是她对他最深也是最后的惩罚。
“小师兄,其实四师姐临走前,是有遗言的。”她甚至连最后的话语,都是在说给耿惊花听。
然后,她一字一句,说出了任半雨最后留下的那段话。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宿不宿命,我这一生,活在今宵,乐也在此时。爱够了,恨足了,天亮了,轮到我了,我自持剑而上。
遗憾?谁的人生没有遗憾呢?
我这样,是为了让我们的下一代人,可以有更幸福与肆意的人生。
又或者,至
少……可以有所选择。
我们以身殉道,你们便不用再殉。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太高估自己,殉了也没用,还需要你们再补补。
但至少……至少你们还能多看几眼小楼梨花开,春去春又还。
人间真好啊。”
然后,她衣袂翻飞,一跃而下。
小楼的梨花会再开,春去春会还。
可这世间,从此再无宁暮烟。
——宁暮烟篇·终——


第220章 小楼日常篇
一·所谓猫三(上)
此前总是听二狗说,它有一个叫猫三的朋友,只要二狗不在小楼上,定然便是去找它的猫朋友去玩了。
虞绒绒对此很是好奇,却也确实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位猫三朋友。
直到天下初定,她修完一圈符阵,终于有闲暇在小楼重新躺平,这才偶尔有一日,猛地从床上坐直了身体。
刚才,是不是,有一截毛茸茸的东西,从她的窗前跑过去了?
虞绒绒翻身而起,蹑手蹑脚地冲向窗边,再向外看去。
那一截毛茸茸的尖尖,就在她眼皮底下,又一次扫过了她的窗户。
这一次,她看清了,那确实……分明……是一条毛茸茸又蓬松的猫尾巴!
是真的猫咪!
虞绒绒倒吸一口气,恨不得把脸贴在窗户上,好看到外面的模样,然而既然尾巴能扫过她的窗户,只能说明这猫咪恰好在她的窗户之下,她的视线盲区里。
化神真君的神识悄摸摸绕过砖瓦,已经隔着墙,给小猫咪勾勒出了轮廓。
是圆滚滚的小猫咪,从轮廓来看,小猫应该没有挨过饿,把自己吃得猫肥家润,很是喜人,绝对是虞绒绒最喜欢的那种胖胖软软的小猫咪!
那么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剩下了,她要如何撸到它!
正在如此思忖,窗外倏而有一道斑斓的身影飞过,那道身影飞的路线很是曲折,仿佛特意从她的窗前绕了一圈,又骤而加速。
下一刻,虞绒绒便明白了二狗此举的用意。
因为原本栖息在她窗下的毛茸茸小猫咪已经一跃而起,高举小爪,硬是将二狗的羽毛打下来了一根!
虞绒绒看呆了。
猫是如她所想的胖乎乎小猫,毛发顺滑发亮,毛色是浅棕带虎斑,偏偏四只爪子与尾巴尖都洁白无瑕,方才如此翻飞之时,正露出四爪粉红色的软垫,落地的那一刻,小猫咪的侧脸上,橙黄的大眼睛漂亮又威风,小胡子还一抖一抖的。
——如果忽略小猫咪利爪出鞘时的气势汹汹和稳准狠的话。
怎、怎么会有这么看起来软乎乎又厉害的小猫咪呀!
虞绒绒再也按捺不住,推门而出,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二狗——是用了符意把小鹦鹉一把捞过来的那种抓住,再好脾气地蹲在了小猫咪面前,笑眯眯道:“小猫咪呀,是想要吃这只鸟吗?要清炖还是红烧呀?姐姐帮你拔毛呀?”
能薅下二狗一根毛的,哪里可能是什么普通的小猫咪呢?
因而对着小猫说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二狗目瞪口呆:“……绒宝,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绒宝吗?!天哪你是被什么俯身了吗!我的绒宝怎么会让我鸟入猫口呢!而且……而且绒宝你可不要被这个家伙骗了!!它哪里是什么小猫咪,它……它是……”
“喵呜~”一声软萌的叫声已经打断了二狗的控诉,小猫走上前来,很是亲昵地蹭了蹭虞绒绒的小腿,从左蹭到右,又折身回来再蹭一遍,旋即毫不犹豫地躺倒在地,翻身露出了自己的肚皮,发出了“咕噜咕噜”的愉悦声响。
虞绒绒:“……!!!”
这、这谁忍得住啊!
她怀着巨大的幸福感,伸手先摸了摸小猫咪的耳后,果然迎来了更大声的一波“咕噜”声,旋即再从毛茸茸的下巴一撸而下!
她的手指陷在软毛和小猫咪最柔软的腹部之中,好似整个人都置身于云端之中,飘飘然施施然,早已忘了自己手里还有一只二狗,不知何时已经将小鹦鹉孤零零地扔去了一边,双手并用,将手下的小猫咪搓揉出不同的形状。
小猫咪不仅不反抗,还轻轻地舔了舔她的手臂,然后就彻底四仰八叉地躺平了。
二狗觉
得一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猫三这个婊猫!它刚才就是用那种“嘿嘿嘿嘻嘻嘻你奈我何”的得意洋洋表情看它了!!
二狗气得头上的毛毛都炸起来了,面前却又有了一道身影,恰是傅时画。
小画画才不会像绒宝一样!
二狗眼睛一亮,张开双翅,正要控诉几句什么,便见傅时画已经越过了它,蹲在了虞绒绒旁边:“咦,这不是猫三吗?”
虞绒绒表情梦幻道:“这便是猫三?可恶的二狗,竟然金屋藏猫了这么久,它一定是自知没有猫三可爱,所以才迟迟不带猫三来给我看的!”
二狗:“???”
它不是,它没有!
而且猫三你干嘛还要拿那种恃宠而骄的眼神看我啊!!
可恶!!!
然后,它便听虞绒绒笑吟吟道:“大师兄呀,不然……”
二狗顿时警觉。
它对它的绒宝太过熟悉,对于这两人的相处也太过熟悉。
根据它的经验,但凡是虞绒绒用这种口气说出来的话,傅时画就没有不答应过!!
她、她要说什么!
正思忖慌乱间,二狗便听到了后半句对话。
“猫三住在哪里呀?有好人家吗?不如……我们收养了猫三吧?”
二狗眼前一黑。
果然,傅时画含笑的声音旋即便响了起来。
“如果猫三愿意的话……好啊。”
二·所谓猫三(下)
小楼多了一只四足踏雪的小猫咪。
一定说是小猫咪,也不是很妥当,毕竟这猫抱起来也不是那么轻,也早已不是小奶猫,而是成年姿态了。
可谁说成年猫咪,就不能被称作是小猫咪了呢?
更何况,有谁会不喜欢一只不认生,随人上下其手,喜欢蹭蹭摸摸抱抱举高高,黏人爱撒娇的小猫咪呢?
一时之间,猫三成了整个小楼的团宠。

  就连两位鲛人都十分喜欢猫三,甚至将猫三带到了小楼中的那一汪海水边,试图带着猫三见见海里的风景。
结果可想而知。
素来最是温顺可爱打滚撒娇的猫三,第一次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还利爪出鞘,据说云璃的胳膊上有了一道长长的挠痕。
听说了此事的过气团宠小二狗顿时从自己被冷落的小软垫上支棱了起来!
瞧瞧,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让这个臭猫三还这么趾高气昂!出爪伤人!这下大家可终于看清这个猫三的真面目了!
哼哼!花无百日红,你猫三,也有过气的一天!
二狗挺着小胸脯,等着猫三被暴打一顿,再灰溜溜夹着尾巴逃去树荫里的那一幕。
结果它等啊等,却见猫三这一次,甚至连下小楼,都不用自己挥舞四只爪爪!
它……它是被抱下来的!
云璃一脸歉疚地为猫三挠着脖颈,力图让它更舒服一点,口中还不住道:“对不起呀小猫三,都是……都是谢琉他胡闹!我都说过了,猫咪都不喜欢水的,他偏不信。我代他和你道歉,你没有被吓到吧?呜呜呜你还愿意让我摸摸可真是太好了——!”
她边说,还边转头,狠狠瞪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谢琉。
二狗挺起的小胸脯,慢慢塌了下去。
毁灭吧,这个猫奴的世界!!!
又过了那么几天,二狗倏而又听闻了一件事。
猫三游手好闲四处乱逛的时候,踏入了二师兄的药田里。
二狗:!!
这次、这次总该!
药田里,当然不仅仅有草药,更有
无数二师兄培育的毒虫毒蝶。
毒蝶色彩斑斓,扇翅翻飞,好不迷人。
猫三哪里忍得住,身体微沉,稍作准备——一跃而上!
药田花田歪歪斜斜,泥土乱飞,等到二师兄这一日站在自己药田面前的时候,整个药田已经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简直算得上是这些日子的辛苦都白费了。
二师兄:“……”
二狗偷偷摸摸狗狗祟祟地从一棵树后面探出了头,豆子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与兴奋,只等着猫三落入二师兄的魔掌,再被酱酱酿酿!
谁不知道这一片药田与花田,便是二师兄的命根子呢!
这一次,猫三倒霉定了!!
却见四爪原本雪白,此刻却已经带上了泥土的小猫三晃晃悠悠从花田里走了出来,小声冲二师兄“喵”了一句,然后俯下身,两只前爪弯曲抱回,天真无辜又乖巧地就这样爬在了二师兄面前,好似感受不到此刻风雨欲来城欲摧的气氛。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二狗屏息凝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错过什么精彩瞬间。
半晌。
却见二师兄古怪地笑了一声,然后俯身看向了一脸乖巧可爱猫猫爬的猫三,伸手屈指在它的下巴处挠了挠,让小猫咪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二师兄叹了口气:“算了,能吃了我的毒虫还不死,也是一种另类的命大,让我抓一把你的毛毛来研究一下。”
小猫咪别的本事没有,掉毛,那它可最是熟悉啊!
闻言,猫三在地上连连打了几个滚,然后把掉下来的毛毛们用自己的爪爪扒拉到一起,卷了个松散的毛团,再眼巴巴地叼到了二师兄面前。
二师兄饶有兴趣地看着猫三的一系列动作,很是赞许地摸了摸猫三的头,收下了毛团。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二狗:“…………”
人类都好离谱这几个字,它已经说腻了。
而且难道真的就没有人发现什么不对吗!!
难道不觉得猫三的花纹实在是和普通猫咪不一样吗!!
某一日,被冷落了太久的二狗终于掀桌而起,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却见三师姐眨了眨眼:“嗯?所以呢?”
虞绒绒歪了歪头:“知道又怎么样呢?不知道又怎么样呢?”
六师弟的半张脸都埋在猫三身上:“啊,好软啊,二狗你说得对,普通猫咪哪有这么软这么可爱。”
二狗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吞吞吐吐说出了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说出来的真相:“……可、可是!猫三它虽然叫猫什么!但它——是一只老虎啊!!”
四周一片寂静。
二狗的小心脏跳得扑通扑通的,一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一边又觉得,自己是否能夺宠成功,大约就、就在此一举了!
突然有一声笑响起。
虞绒绒笑得前仰后合,她把猫三从六师兄手里捞了过来,抱在怀里,撸了撸猫三的耳朵,挠了挠脑壳下巴,再贴脸蹭了蹭:“哇哦,哇哦,我们猫三居然是小老虎呢!这么威风凛凛的呀!原来不是小猫咪,是大猫咪耶!”
欢声笑语重新起来,大家重新围去了猫三周围,竟是依然没有一人关注二狗。
小鹦鹉呆若木鸡。
它、它单知道人类确实对猫咪这种生物,有一种热烈执着的爱。
却竟然不知道,人类居然可以睁眼睛说话,说老虎是、是大猫!
猫三从人堆里递出一道视线,得意地冲二狗挑了挑眉。
二狗,一败涂地。
——所谓猫三·终——

第221章 绒宝X傅狗
虽说上次借用黄金屋的时候, 傅时画已经算是见过虞父虞母。
更早的时候,小傅师兄扒在墙头偷偷摸摸看虞小绒绒的时候,难免也早已见过虞父虞母许多次。
却到底少了更正式的拜谒。
就算没有了大崖王朝前皇太子这一重身份, 如今的他更上一层,若是还在朝的话,便是御座上那位也要喊他一声皇兄,再封他为某某王爷……但既然已经踏入道途,也没了少时那一份对昭渊帝奇特的心思,傅时画当然不会再去为此走一遭国库。
身为御素阁和小楼的大师兄,这些年来的积蓄其实早已相当不薄。
更何况,之前他走过那么多次国库了,从里面捞到的宝贝不计其数,哪里用再去一遭。
当然,最关键的是,虞府如此泼天巨富, 又有什么没见过呢?
怕是傅时画一时兴起,胡闹至极地将宫城中那张御座撬来, 虞父也只会笑眯眯地拍拍椅子, 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御座和皇权代表下的许多东西都很相似,虽说质地都不普通, 但赋予其更特殊意义的, 是权力本身,而非物品自己。
对于虞家来说, 财富这样东西,根本无关紧要。
最重要的是, 一颗真心。
可就连真心这样东西, 傅时画都已经在魔神那一战中真正彻底地显露给了天下看, 这世上或许没有比生死之时的真心更真的存在了。
所以这一次拜访虞府,到底要带什么,便成了傅时画最头疼的事情。
虞绒绒托腮好奇地看着傅时画,这段时间来,傅大师兄神龙见首不见尾,她知道他是去做一应准备了,也没有说类似于“心意到了就行,带不带都行”一类的话。
带当然是要带的,大师兄一番心意,无论带了什么,她都喜欢。
只是想好了不去问,虞绒绒到底还是很难按捺住好奇,终于探头探脑地小声道:“大师兄啊,是不是我问你什么,你都不会瞒着我呀?”
傅时画下意识要点头,点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中所蕴含的陷阱,动作一顿,侧脸带了点好笑地看向虞绒绒:“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