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安铭臣一直阴沉着脸,她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黎念从寒冷中缓过劲来后就一直对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发呆,她马后炮地心想,这可真不是一个适合外出的好天气。
终于到达目的地。车内气氛已经诡异到了顶点,黎念巴不得立刻离开。她在车子停下的那一刻如蒙大赦,说了声“谢谢”正要下车,手腕却忽然被身后的人捉住。
她刚刚回过头,嘴唇就已被安铭臣封住。
她被他按在椅背上,双手被压在座位上,下巴也被捏住,仰起头被迫承受他的吻。或者更确切地说,倒不如称作是咬,因为这次太带有侵略性,黎念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怒意,尽管她不知这怒意从何而来。
他含住她的下唇,牙齿重重地磕上去,黎念疼得皱起了眉,想要挣扎,却被安铭臣束缚得更加紧,他的力道更加大,动作也并不温柔,激烈地吮吸,直到黎念感觉到刺疼,嘴唇那里弥漫出一股轻微的血腥味儿。
她一声不吭,也不再试图挣脱,直到安铭臣终于稍稍离开她的嘴唇,却依旧固定住她。他那双深秀的眼睛近在咫尺,声音贴着她的嘴唇发出来,几近咬牙切齿:“黎念,你可真是没心没肺。”
他终于肯放她下车,而车门刚刚关上,黎念就感觉到一阵冷风,安铭臣的车子已经扬长而去。
黎念再次失眠,并且是失眠了整个晚上。第二天下午她才精神不济地起床,端着水杯按照惯例去看新闻,在财经和股市版块顺便浏览了一眼,似乎是扫到了某个熟悉的名字,于是又调回视线去看。
“‘恒道’控制人韩道涉嫌经济犯罪被警方控制或将被公诉”。
黎念只觉得“嗡”地一声,险些拿不住水杯。
二十八
VIP包厢内,林子昭提着酒杯伙同一圈发小,言笑晏晏的模样正喝得欢畅。
年关将至,所有人都要聚在一起尽情玩乐一次一向是个惯例。不过今年的助兴节目显然还有一个——前一晚韩道被拘让这群人有了一个聚会上讨论的新话题。
安铭臣从进了屋子就是被招呼的焦点。林子昭正同李唯正勾肩搭背,抬头看着他进来,“哎呦”了一声,笑:“哥们儿,半月不见清瘦了不少啊。最近瑞尔业绩是不错,但把你自个儿折腾残了也太不值当啊。今年年终分红怎么着也得多捞点儿,不然对不起自己,你说是吧?”
安玟歪在李唯正旁边,大眼睛扫了扫,傍住身边人的胳膊肆无忌惮地毒舌:“对啊,哪像子昭哥哥,这么长时间不见,净长膘了,把脸上的皱纹儿都给撑没了。”
顿时哄笑,林子昭也是咬着牙笑:“不敢当不敢当,你这是近大远小的错觉懂不?你子昭哥哥我这分明叫玉树临风清雅脱俗知道不?”
安铭臣微笑着坐下,顺便插了句:“哪里有脱俗?我看分明是世俗。”
安玟跟着不迭点头。林子昭“啧”了一声:“安玟你就知道跟着你表哥学坏水儿,就不知道跟着你老公学学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好好回答,”他指着自己的侧脸,“帅否?帅否?”
安玟嗤了一声,扬着下巴一扭头,学着李清照的词句跟他往下编:“惊跑一滩欧鹭。”
全场顿时再次哄笑。
人多而且相熟,偌大的包厢内十分热闹,但安铭臣明显不在其列。他只是安静坐在一边,垂着眼靠在椅背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端着酒杯也只是偶尔随大众抿一口,大多时候都在观战,并不主动凑热闹。
林子昭碰了碰他:“你昨天晚上是不是通宵行乐去了?又没精神,又不怎么喝酒,你这可没意思了啊。”
安铭臣跟他碰了碰杯,敛起眉眼,话说得有几分心不在焉:“昨晚没睡好,中午喝得又有点儿多,现在有点儿困。”
林子昭盯着他的侧脸看,片刻后嘴角忽然慢慢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探过身凑到他耳边,冷不丁说了一句:“同志,你想黎念了是吧?”
话音刚落,安铭臣正准备喝下的一口酒顿时呛到喉咙里,接着就是捂住嘴一通猛咳。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林子昭就已跟发现了宝贝一样的兴奋,一边给他倒水一边接着问:“就我所知,你俩该有很久没见面了吧?俩月有吧?哎呀,这是不是该叫每逢佳节倍,思,亲啊!”
“滚。”
“你跟我承认没关系啊,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俩那点儿事儿。”林子昭笑得格外不怀好意,“真正的勇士敢于正视漂亮的美女,敢于直面惨淡的单身。你这离婚这么长时间了,正视也正视了,直面也直面了,滋味儿想必也体会了,不好受吧?和好也没什么不好的呀。俩月前是谁跟我口口声声说和黎念没关系了啊,等看着人家被曝光了不雅照了,还不是急得连美国也顾不上去,直接从机场跑回来了?”
“我改签机票是公事,跟她没关系。”
“你看,来来回回还是这句话。”林子昭不以为意,依旧在笑,“你敢拿黎念未来的星途打赌,说你跟左迎分手跟黎念没关系?”
这次他只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安铭臣在前天晚上十分偶然地梦到了黎念。
他最近变得有些焦躁,处理公务的时候脾气有时会控制不住,连一向勤勉安分的助理和司机也能遭到他无辜的责问。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导致属下个个都胆战心惊又莫名其妙。
直到前天晚上他在迷迷糊糊的睡意里,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窈窕又模糊的身影。
那个身影若近若远,隐隐约约仿佛在迷雾中一般让人抓不住。直到后来她终于遥遥开了口,拿捏出的语气却是黎念一向习惯的尾音上挑又柔柔软软的声音。
她明明就像是在眼前,可安铭臣伸手去碰触,她却又倏忽飘然不见。他一怔,随即从梦中清醒。
而这个梦让他在第二天愈发的不耐烦。开完早会坐在办公室听秦鹭的报告,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耐住性子和众位高层一起用完午餐,下午便再也呆不下去,索性拿了钥匙离开公司,开了车出去四处乱逛。
他自己也没想到车子会不由自主般一直开到了黎念的住宅小区。这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尽管他以前确实曾这样做过,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他如此做了不下十余次。
安铭臣顿了一下,正打算旋转方向盘驱车离开,眼角余光却在后视镜中瞥到了一个纤细又熟悉的身影。
黎念正向着小区门口走过来,嘴巴藏在宽大衣领的后面,只看得到鼻子和眼睛。一双小腿被牛仔裤包裹,显得格外笔直修长,步伐安静又轻快,径直走到一辆车前。
然后他看着她站在车窗前同韩道笑着交谈,是神采飞扬不带疲惫的模样。再然后她上车同韩道一同利落离去,笑意狡猾眼神淡然,云淡风轻得仿佛以前所有事都已一笔勾销烟消云散。
安铭臣顿时觉得有东西堵在心口,复杂情绪纷涌而至,挡都挡不住。
他把思绪收回来,抿着酒依旧不说话。林子昭看了看,继续刺激他:“哎,你这离婚都多久了啊,怎么看起来还整得跟刚失恋似的。当初你主动招惹了人家,现在怎么说也得负责到底对不对?服个软可得后半生安稳幸福,老三,其实这笔买卖划算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