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蘅在去地下停车场的时候遇见了熟人。其实也不应当算是很熟悉,因为只是几面之缘。对方一副窈窕身段,袅袅婷婷也朝着这边停车的方向走来。杜若蘅既然看到了那张面孔,便躲不过去,站在原地礼数周到地道了一声好。
走近了的对方更漂亮,长发披肩,红唇美目。在杜若蘅和康宸之间盈盈一扫,有些微笑:“杜姑娘好巧。”
“很久不见。”
“是很久不见了。”对方轻轻柔柔说,“我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两年半之前。”
杜若蘅只是微笑,并不点头。对方记得的不是她们最后一次会面。事实上两年前两人也碰过一次面,只不过大概只有杜若蘅自己注意到。那本是她以前的工作单位组织的一次海钓,却远远碰见了周晏持一行人。他们正从一艘游艇上下来,每个人都衣着光鲜,并且男士的臂弯里都挽着一枚娇滴水灵的美人姑娘。
“听说杜姑娘现在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任部门主管。不知是在哪一家?”
“景曼花园酒店。”
“哪个城区?”
“东胡区。”
对方轻轻啊了一声:“那就更是好巧了。我这次来S市开研讨会,主办方订的酒店也是在东胡区,可是那一家服务质量实在很差,我正想私下里换个酒店,不知方不方便到景曼来呢?”
杜若蘅笑得温婉:“当然欢迎。”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然后各自离开。杜若蘅远远看见对方站在车旁拨电话,模样颇有几分娇俏。康宸在一边出声:“是以前T市的朋友?”
杜若蘅沉默了一会儿:“前夫的朋友。”
第二天早上杜若蘅到酒店,正好碰见前一晚的美人在办理入住手续。对方正好也看见她,于是微笑打招呼,然后转头对汪菲菲道:“如果我认识你们的客房部经理,可以打折吗?”
前一天刚刚为此挨过训的汪菲菲偷眼看了看杜若蘅,动了动嘴唇:“…不好意思小姐,我们酒店目前已经取消了这条制度。”
对方哦了一声:“请你稍等,我打一个电话。”
杜若蘅见状打算离开,却被对方叫住。过了一会儿她把电话递过来,杜若蘅接起,听到周晏持在那头的声音:“苏韵想借用我的贵宾卡打折,酒店允许不允许?”
“可以。”
周晏持找了一会儿,告诉杜若蘅:“我的贵宾卡暂时找不到,酒店系统里应该有记录。”
杜若蘅敲了两下键盘,说:“可以打九五折。”
周晏持停了停:“我记得能够打八折。”
“你记错了。”杜若蘅说,“确实是九五折。”
周晏持沉默片刻:“你把电话给她。”
又过了一分钟,苏韵从僻静处回来,已经挂了电话。她同杜若蘅柔柔微笑:“既然是九五折,那就索性不打了。”
杜若蘅跟她诚恳道歉,表示不能打折实在是酒店的规定她也无法置之不理。苏韵表示理解,然后过来握住杜若蘅的手,温言软语:“没有关系,只是想起来有朋友才顺便问一问的。是我太唐突了。以后等你再回到T城的时候,记得告诉我,我来做东,请你吃饭。”
杜若蘅笑着说那怎么可以。苏韵说:“肯定要请的。晏持这次找秘书帮我付掉酒店房钱,他才是真的太客气了。”
杜若蘅面不改色笑道:“他对待任何朋友都是这样。你不用放在心上。”
第十九章
开晨会的时候杜若蘅手机半点没消停。周晏持打来数次电话,到后来她索性关机。然而众人散会的时候杜若蘅还是遭到了采购部张经理的消遣,说这是哪个献殷勤的小伙子这么不靠谱,不知道我们杜经理喜静不喜闹的嘛。
杜若蘅在众人调侃中只笑不答地离开会议室,把恼火全都迁怒到周晏持头上。到了中午吃完午饭她才开机,不过片刻周晏持的电话就又拨过来。
杜若蘅冷着脸等屏幕亮了又暗地反复数次,按了免提。
周晏持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接听,顿了一会儿才开口:“两年前我欠苏韵一点人情,她在一次招标上帮了忙。从那以后跟她联系少差点忘了,这一次遇到有机会,于是顺便还上。”
杜若蘅听完,抱着双臂哦了一声:“关我什么事。”
“关你的事。”
杜若蘅冷笑一声:“我怎么不觉得。”
周晏持静了一会儿,再开口时有些无奈:“你会生气。”
“我为什么会生这种气。”杜若蘅笑着说,“你也想得太多了。你的事前前后后都跟我没关系。以前都跟我无关,现在更是无关。”
周晏持又静了一会儿,开口:“你如果现在想知道,我可以一一解释给你。”
杜若蘅扔给他三个字:“没兴趣。”说完挂了电话。
第二天杜若蘅临近换班的时候接到汪菲菲电话,说底下有人送来东西。到了大堂才发现是花店小弟,一大捧的香槟玫瑰摆在前台,盖住了所有能盖住的东西。
杜若蘅没有找到名签,对方只跟她说是一位姓周的先生。
杜若蘅的第一直觉便是周晏持,随即又觉得这样的想法太过离谱。她跟他从认识到现在,他送她捧花的次数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周晏持从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商人本性,唯利是图这四个字被他发挥到极致,反映在礼物上就是他从来都温情多过浪漫。或者也可能在他眼里,一颗钻石原本就比一捧玫瑰或一份手工艺品来得浪漫得多。
杜若蘅很早就放弃了纠正的想法。她认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周晏持已经超过二十岁,是个想法成熟意志坚定的成年人,早就是她习惯了跟着他的步伐在走。但是在外面的时候周晏持倒是极为大方,不管是年会员工送上来的大捧花束还是每年源源不断收罗的各省市级嘉奖优秀的奖杯,每次周晏持在接受的时候都表现得十分高兴,至少落在照片上是这样,即使他本人根本就是嗤之以鼻。
很快有几个小姑娘跑过来表示歆羡,纷纷猜测香槟玫瑰的花语是什么。到了中午的时候杜若蘅接到周晏持电话,他问花束收到了没有。
杜若蘅半晌不答,末了还是忍不住问,香槟玫瑰真的是你送的?
周晏持没有否认,并且跟她说:“你不喜欢的话,下次可以换一种。”
“你送花干什么?”
周晏持又沉默片刻。显然他不擅长回答这种否定自己过去的问题,这比一般的解释更费力,半晌才说:“你如果喜欢的话,以后天天都会送。”
杜若蘅说:“你省一省吧。”
她的手指头绕着一点头发往上卷,又卷下来,把手机举在耳边出神。过了一会儿听到周晏持又开口:“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一字一顿,婴儿学发音一样,说得极为不熟练。周晏持的字典里三十多年都没有出现过这三个字,大概是最近才新加上去,油墨未干。杜若蘅忍不住挑了一记眉尖,笑着说:“周总幸亏是大白天说这个,否则还让我以为是遇见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