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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山上有些凉,很快感觉到了身上的凉意,转头去找被褥。

  床里侧倒是还有一床农夫用过的被褥,但他不想盖,小娘子身上裹着的这一床就挺好的,离自己又近,且还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被她裹在身上,看上去又软又香。

  身上越来越凉,实在扛不住了,伸手去牵了牵,小娘子没动。

  生平头一回像做贼一样,也不敢去看小娘子,慢慢地从她身下一点一点地拉出了一角被褥,终于搭在了自己的胸口。

  胳膊枕在脑袋后,心口砰砰跳得更快。

  皂角的清香被被子底下飘如鼻尖,愈发浓烈,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被小娘子体温晕染出来的幽香。

  喉咙一滚,颇有了一种山雨欲来抵挡不住的自暴自弃,试想夜黑风高,房门紧闭,身边还躺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他要不干点什么,不就枉为男人吗。

  明儿指不定会被裴卿如何嘲笑。

  管不了那么多了,侧头过去,面朝着小娘子,轻声唤她:“温二……”

  夜色中,只模糊地见到小娘子的眼睫垂下,并没有应答。

  偷亲一下也行,怎么着也算干了点事,但在这之前,还是打算先君子,无论她听不听得到,图的是个心安理得,于是又道:“现在没人了。”

  下巴勾起来,正寻着该从哪儿下嘴她才不会醒来,或是醒来了,也不会被吓到。

  还没等他磨叽出来,只见跟前小娘子紧闭的两排眼睫,突然打开,不顾他一脸惊慌,幽怨地道:“郎君你到底要不要亲?”

  她都闭眼等了他这么久了,真的很困。

  郎君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怔住了,迟迟没有反应。

  温殊色再也没了力气陪他耗着,无奈翻身转了个方向,背对着他。

  人刚转过来,身上的被子便猛地被掀开,一只胳膊搭在了她腰上,手掌贴着她的小腹,用力往外一拉。

  背心撞在他胸膛上,温殊色心下一惊,忙睁开眼睛,郎君已经撑着身子,单膝跪在了她上方,居高临下凝视着她。

  一双黑眸沉静深邃,夜色中乍一看,犹如一头豺狼虎豹,紧绷的身体里仿佛蕴含了惊人的力量。

  心口突突跳了起来,想起上回,突然有些害怕,他这番架势,今夜该不会把自己的嘴亲肿吧……

  没等她多想,郎君的唇毫不犹豫地落了下来,覆盖在她的嘴上。

  温殊色深吸一口气,抓住底下的褥子,做足了准备,然而……片刻过去,没有预想中的气势汹汹,也没有预想中的狂风卷巨浪。

  郎君的唇瓣轻轻地在她的唇上一下又一下地啄着,刚碰上便松开,再啄再离。

  温殊色突然有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一碰就碎的豆腐,让他不敢下嘴。

  他一欺上来,她的心便吊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落下,他又松开,犹如挠痒痒,半天没挠对地方,瞌睡都被驱走了大半,实在是受不住折磨了,主动伸手搂住他脖子,把他正准备离开的唇瓣一把压下来,嘴儿紧紧相贴,只听“啵——”一声,痒痒终于挠到了正中心,小娘子舒坦地吸了一口气,再也不想折腾了,轻轻地把郎君从身上推开,拉起被他掀开的被褥往身上一盖,懒洋洋地道:“好了,郎君睡吧,我头都被你闹疼了……”

  被她推开的郎君,仰躺在了枕头上,双目空洞,神色惨败,颇受打击。

  黑暗中紧咬牙关,心中怒骂,裴卿那头没见识的蠢驴……

  旁边裴卿拉开门出来,目光刚往旁边的房间瞥了一眼,莫名有了种想打喷嚏的感觉,及时捂住嘴。

  一时喷嚏落下,被拳头堵住,还好没吵到人。

  谢劭把那农夫塞进屋后,那农夫便是一副战战兢兢,贼眉鼠眼的模样,实在倒胃。

  横竖白日里也睡过一觉,裴卿起身打开门走到了院子,月色被林子里的树木遮挡,淡薄又模糊。

  本想去院子前的柴堆上坐一阵,突然听见屋后传来几道涔涔水声,寻声走过去,便见夜色下,一姑娘正抬着胳膊费力地往竹竿上晾晒衣裳。

  正是农舍的那位哑女。

  不知道身后有人,一回头看到裴卿立在那儿,哑女吓得不轻,往后退了两步,惶惶不安地看着他。

  裴卿知道自己的长相不如谢家那位三公子风流倜傥,也没有周世子的贵气,更没有崔家那位富家子弟的温润如玉。

  加上白日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半天,恐怕早就成了凶神恶煞的土匪。

  怕把人姑娘吓出个好歹,立在那没动,扫了一眼盆里的一堆衣裳,又抬头看向满竹竿的湿衣,出声道:“都是你洗的?”

  姑娘点了点头。

  裴卿想起正躺在屋里的那位肥胖农夫,眉头一皱。

  哑女却走去旁边屋檐下搭建的灶台上,提着一个瓦罐往土碗里倒了一碗药,小心翼翼地捧在他面前,目光看向他胳膊上的伤。

  裴卿一愣,很快猜到了她是什么意思,并没有接。

  哑女似乎看出了他的顾忌,把碗送到嘴边,“咕噜”一口吞下,再抬头看他,眼里带了几分歉意。

  瞧出来她是在道歉,碗里应该是治伤的草药。

  这才伸手接过,仰头一口,碗里见了底,把空碗递给她,“多谢。”

  哑女摇头,仓促地笑了一下,碗放上灶头后,蹲下来继续搓衣裳。

  裴卿便坐在墙边的谷草堆上,看着她把一盆子脏衣洗完,晾了满满一竹竿,几乎都是屋里那位农夫的衣裳,又问:“你父亲不干活?”

  哑女摇了下头,又慌张地点头。

  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裴卿看出来了,这农夫压根儿就不是在养女儿,而是在养奴隶。

  心中暗嗤了一声,这天下的父亲,不是东西的还真不少。

  哑女洗完了一盆衣裳,见他还坐在那儿,对他扬了扬手,双掌叠起来放在脸侧,偏头做了个睡觉的手势。

  大抵是在劝他早些歇息。

  瞧了一眼天色,确实不早了,正要起来,见哑女转身又走去了灶台后,不由疑惑,“你不睡觉?”

  哑女摇头,冲他指了一下跟前的堆柴,从里面掏出一把斧头,一手对着他做了个捂耳朵的动作,又是在催他回去,怕吵到了他。

  裴卿没动。

  哑女见劝不动也没再管他,忙着干活。

  哑女的个头并不高,身体看着纤弱,一双胳膊挥起斧头来,力气倒是不小,灶台上点了一盏油灯,光落在她跟前劈柴的木墩上,瞧了一阵,裴卿的眼前突然恍惚了起来。

  哑女的身影慢慢地同脑海里那道熟悉的身影重叠。

  裴元丘走时,他才六岁。

  一对孤儿寡母,想要讨生活更难,那些年母亲白日替人做工,夜里便和这位哑女一样,劈柴洗衣,常常忙到半夜。

  也很纤瘦。

  一双手几乎成了皮包骨。

  “你是要累死我吗……”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从耳边刮过,穿透了跟前的黑夜,周围的光亮瞬息不见,变成了一片漆黑的汪洋大海,汹涌的海水猛然倒灌过来,扑在他脸上,堵住了他口鼻。

  “宴卓,对不起,对不起……”破碎的哭声拉扯着他,四肢动弹不得,海水肆虐地灌进他的心肺,剧烈的疼痛灭顶而来。

  不知挣扎了多久,快到窒息的边缘了,袖口突然被人拉拽了一下。

  口鼻之间的海水陡然退开,猛地一口急喘,挣扎回来,灶台上那盏星豆的油灯重新映入瞳孔。

  哑女正蹲在他跟前,手抓住他衣袖,惊慌地看着他。

  缺失的气息慢慢地回稳,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从身后的谷草堆里爬了起来,嗓音有些嘶哑,“没事。”

  哑女忙去灶台倒了一碗水递给他。

  裴卿迎头一口饮进,频跳的心口渐渐地平静下来。

  蹲了一阵,见他没事了,哑女又对他做了个睡觉的手势,裴卿点了点头。

  哑女走回灶台,拿起斧头继续劈柴。

  裴卿坐在谷草堆上,看了一阵,终究放下了手里的碗,到了哑女身旁,伸手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斧头,“去歇会儿,我来。”

  哑女一脸惊慌,忙伸手去夺,一抬起手,一截胳膊便从袖口中露了出来,只见那胳膊上,密密麻麻全是暗红的伤痕。

  裴卿目光遽然一顿,眼皮子跳了跳,一股怒火陡然冒了出来,“那畜生打的?”

  不用她说,也知道。

  “我不弄死他。”裴卿咬牙,提起斧头便要往屋里冲,身后哑女却拖住他胳膊,死死地拽住。

  裴卿回过头,便见哑女满眼哀求地看着他。

  再是畜生,那也是她的父亲,不就是和自己一样吗,一阵无力感袭来,便也立在那儿不动了。

  哑女趁他呆住的功夫,赶紧夺他手里的斧头,太慌张,不慎把他的一截袖口也掀了起来。

  适才擦完身子后,忘了捆绷带,只见手腕内侧,横七竖八的几道小刀伤痕,被旁边的灯火一照,触目惊心。

  哑女一愣,愕然抬头。

  裴卿神色倒是平静淡然,伸手拉下袖口掩盖住,指了一下自己适才坐着的草堆,“你去那歇着,我睡不着,帮你劈一会儿。”

  哑女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退到了一边,立在他旁边没再动。

  一斧头劈下去,裴卿低声同她道:“他下次再打你,你就躲,躲不掉……就求饶吧。”

  这是他用母亲的性命,换来的道理。

  儿时他性子执拗,没少挨过打,尤其是嚷着要去找父亲,都会被狠狠揍一顿。

  慢慢地便成了家常便饭。

  每回挨完一顿藤条后,母亲都会后悔,抱着他哀求:“宴卓,娘控制不住,下次娘再这样你就躲,跑得越远越好,别让娘追上好不好……”

  他并没有跑,以为只要让她把心口的那股气顺过来,便会平静。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负罪感最终还是压垮了母亲,意识到自己再活下去只会对他造成伤害后,便选择了自缢。

  他从未恨过母亲,即便她打他一辈子他也愿意,反倒是没了那样的疼痛后,再也支撑不下去。

  所以,他当上了捕头。

  他喜欢与人搏斗,喜欢刀子割在身上的感觉。

  她不一样,她再待下去,屋里的那位畜生会要了她的命,他能帮她,必不会袖手旁观,“你要是愿意,明日我带你一道走。”

  虽说也是刀山火海,但闯过去了,便能重见天日。

  把劈开的木柴骑捡起来扔到旁边,转身去看哑女的反应,一回头,却见那哑女的脖子上不知何时抵了一把刀。

  裴卿眸子一沉,满脸寒气。

  那人把哑女往前一推,冲他客气地唤了一声:“公子。”

第65章

  此人裴卿认识,裴元丘身边最得力的亲信,冯超。

  从裴元丘回到凤城来见他的第一天,便是此人跟在他身边,今夜这番出现,裴元丘想必早已知道了几人的行踪。

  裴卿手中斧头不由攥紧,冷声道:“放开她。”

  “公子见谅。”冯超并没松手,“若公子能配合,属下保证不会伤害到无辜。”

  自八年前裴元丘回来想要将他接到东都起,两人之间的这一场拉锯便一直持续,凤城出事后,越演越烈。自己身上到底流的是他裴元丘的血,逃避不了,迟早都得有个了断,裴卿平静下来,问道:“裴元丘有什么话。”

  冯超看了一眼手中哑女,有些为难,裴卿及时出声警告,“你动一下试试。”

  冯超不敢得罪他,没有出手却迟迟不动。

  裴卿又道:“她是哑女。”见冯超还是不放心,指了跟前的木墩,对哑女道:“你过来,坐着,别动。”

  哑女慌忙点头。

  冯超这才缓缓地收了刀,一把将哑女推到对面,同裴卿拱手道,“大人让属下来接公子下山。”

  这话裴元丘那也将几人堵到林子里时也说过,当日没同他走,如今更不可能。

  裴卿一笑,“下山,然后呢?跟着他进王家?不知道他此举有没有经过东都王家那位夫人的同意,要是因我这个曾经被他抛弃的儿子,得罪了王家,丢掉他费尽心机攀来的荣华富贵,岂不是可惜了。”

  王氏确实因此事在闹,已经在娘家住了几月,冯超面色有些不自在,很快镇定下来,“公子放心,只要公子肯下山,大人立马送公子出城去东都。”顿了顿,道:“至于公子之后同周世子的来往,他不再干涉。”

  裴卿面色一愣,不敢置信,眼中露出的厌恶之色没有半点遮掩,“他裴元丘为了权势,当真无耻。”

  他是想效仿谢道远吗。

  可惜自己不是谢恒,他还是趁早断了他的痴心妄想。

  冯超劝道:“大人一心为了公子着想,还请公子体谅。”

  “我不需要!”裴卿突然一声低斥,“当年他丢下我和母亲,怎就没为我们考虑过,孤儿寡母要如何活下去。”

  这些事都是大人之前的家事,他无法评价,也没资格评论其好坏,冯超低头不说话。

  裴卿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失控,很快冷静下来,也没心听他再废话,直接问道,“我若不下山呢,裴元丘会如何。”

  冯超没回他,只道:“大人说,只要公子下山,他不会动谢家三公子。”

  裴卿冷笑一声,忍不住嘲讽,“他裴元丘说的话能信?”

  冯超也没反驳,“公子恐怕没得选择,属下只能给公子两个时辰的选择,明日天一亮,公子再不下山,便会有人放出火信,等到太子的人马赶到,怕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裴卿脸色一变。

  冯超又道:“大人知道谢三公子在等王爷的人马接应,也知道王爷能从南城逃出东都,走的并非是城门。他本无意为难谢三公子,只是若让谢三公子就这么毫发无伤地离开南城,他无法给太子殿下一个交代,还望公子能理解。”

  裴卿明白了。

  他裴元丘不动谢三,只是让太子出手。

  人他带到太子面前,能不能拦住谢劭全凭太子的本事,同样谢三能不能从太子手上逃出去,也全凭谢劭的本事。

  不愧是他裴元丘,当真是机关算尽。

  冯超见他半天没说话,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拱手道:“属下等公子的答复,公子记得,莫要错过了时辰。”

  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隐入夜色,耳边又恢复了安静,夜色愈发浓稠。

  前院几间房屋一片漆黑,众人皆在沉睡中,并不知道外面的动静。

  裴卿原地立了一会儿,没有回房,转过身,缓缓地走到了哑女身旁,坐在了刚劈完的一堆木柴上。

  哑女虽说不出话,但耳朵不聋,许是被几人的身份唬住了,坐在那,身子僵硬目瞪口呆,见裴卿挨了过来,侧目怯怯地看着他,脸上的惧色更甚。

  裴卿突然抬头问她,“识字吗?”

  哑女摇头。

  裴卿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想活命就把它吞了。”

  哑女接过,瞧了一眼瓷瓶上的字,又抬头看向裴卿,一脸茫然。

  裴卿没说话,平静地看着她。

  哑女倒也没再犹豫,从里取出一粒药丸,正要往嘴里放,裴卿及时夺了过来,看来确实不识字,“放心,不会要你命。”

  把瓷瓶收入怀中,裴卿没再说话,陷入了沉思。

  裴元丘没在那夜对他们赶尽杀绝,且背着太子瞒下了几人的行踪,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底下的城门尚且还能拼一把,等太子的人上山,谢劭必死无疑。

  两个时辰,倒也不用那么久,他这条命活到现在已经是透支。

  埋头从袖筒内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旁边的哑女,“原本想带你下山,看来办不到了,等一切结束,你拿着这个去找屋里那位谢家三公子,他姓谢单名一个劭字,会助你脱离困境。”

  自己也曾被他相助过。

  八年前知道裴元丘回来找上自己后,一时情绪激动,刀架在脖子上,打算随母亲而去。

  一道声音突然从头顶落下,“干嘛呢。”

  他诧异抬头,便见一少年正躺在自家的那颗樱桃树上,随着他起身满身的樱桃核落了下来,“身体发肤,受之令堂,你要是想玩点刺激的,我倒可以帮上忙。”

  那日裴元丘离去之时,一身的脏粪。

  儿时的愤怒纯粹又简单,看到那个抛弃他和母亲自己在外活得光鲜的男人,一身狼狈,跳脚谩骂之时,痛苦了几年的内心,头一回有了痛快之意。

  后来才知道,那位公子从东都而来,乃谢仆射的独子,谢劭。

  之后也是他把自己引荐给了周世子,“为夫不忠,为父不仁,一切的过错在他裴元丘,你和令堂何错之有?令堂一条命不够,莫非还要你为这等人再赔上一条命?喜欢当捕快吗,说不定哪天他裴元丘就落到你手里,割他肉,不比割你的强?”

  因为这份希望和不甘,让他坚持到了现在。

  救命之恩,兄弟之情,不能不报。

  灶台的灯盏里的油慢慢地干涸,光线也越来越弱,哑女错愕地接过绢帕,拿在灯火底下照了照。

  知道她是在瞧什么,对一个不识字的哑巴,也没什么好隐瞒,“我叫裴卿,名字乃我生父所取,盼我将来能封侯拜相。”

  可惜没等他长大,他便迫不及待地抛弃了他。

  今日无意撞见这哑女,让他看到了当初的自己,难免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哑声道:“我和你一样,我的父亲也是一位畜生,六岁时他抛下我和母亲,娶了一位高门夫人。”顿了一下,轻轻地咽了咽喉咙,“我母亲一辈子太苦,最后却因我自缢而亡,如今该轮到我了。”

  油灯的火光,跳跃了几下,彻底灭了。

  裴卿没再耽搁,从木桩上起身,取下挂在腰间的一柄弯刀,塞到了哑女手上,“好好活下去,不要走我的路。”

  说完转身大步往前,走向前院,对着夜色高声唤道:“冯超出来吧,我想好了。”

  谢劭白日同闵章去附近查看了地势,一日没歇息,虽说昨夜被小娘子刺激后,短暂地失了眠,到底没抵住疲倦,很快便睡了过去。

  听到裴卿的声音,瞬间睁开眼睛,翻身爬起来,掀开被褥,同身旁同样被惊醒的小娘子道:“穿好鞋,先别出来。”

  房门打开,裴卿立在院子中央,对面已围满了黑压压的人马。

  隔壁房里的闵章,魏允和小厮也都陆续冲到了门外。

  火光一瞬把院子照得通亮。

  看到裴元丘身边的那位心腹时,谢劭便知道了怎么回事,昨夜合衣而躺,此时衣襟松垮,发丝也凌乱不堪,同冯超一笑,“难为裴大人半夜上门,可否容我等整理一番妆容。”

  只要他肯下山,不急于一时,冯超也很客气,“谢公子请。”

  人已经找到了这儿,便是最坏的结果,逃也逃不到哪儿去,再挣扎已无用,转身吩咐身旁闵章几人,“收拾东西,下山。”

  回头进屋,温殊色刚穿好了鞋,匆匆忙忙赶到门前,脸上的瞌睡已不见了踪影,急切地看向郎君,“谁来了?”

  谢劭拉过她,让她背对着自己,伸手把她散乱的发丝解开,没有梳柄,只能用自己的手指头,五手穿进她的发丝之间,一面替她挽发,一面回道:“裴元丘的人。”

  温殊色身体一僵,果然不脱层皮,是到不了东都了。

  “后悔了?”郎君偏头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布条一圈一圈地缠住她的发丝,“早让你先走,你非要留下来,如今知道怕了,后悔也来不及了,恐怕得委屈小娘子同我一道死无葬身之地了。”

  温殊色被他吓到了,打了一个哆嗦,“郎君这不就是马后炮吗,昨夜郎君看到我时,分明很开心,咱们既得了半夜偷欢,付出些代价也是应该。”

  她怕是对偷欢二字有什么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