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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方瞠大了眼,回过神来狠狠打开了他的手,“澎湃你个鬼啊,白准你是二百五吗?”
能够惹得四平八稳的灵医破口大骂,令主大人是头一个,因此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坚定地告诉她,“打是亲骂是爱,我不会生气的。娘子你承认吧,如果哪天失去我,你会不习惯的。所以别上什么吉祥山了,天天闻烟火味儿,闻多了对身体不好。我觉得比起香烟……你更喜欢花和青……草,你看我多了解你,了解也是爱情的开……嗳……咦……开端……”
好奇怪,他说着说着开始浑身发痒,先是肩头,拱了两下,肩上刚好一点,蠕蠕的虫爬向下蔓延,一直到达胸膛。他啪地一巴掌拍在胸口,探进去挠了两下,后背又开始发痒,以至于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手忙脚乱浑身抓挠起来。
没道理,怎么会这样?令主很着急,“难道我中了蛊毒?一定是情蛊!”
无方得意地窃笑,“我看是你不爱干净,身上长虫子了。”
结果令主尖叫起来,是切切实实的尖叫,边叫边脱袍子,“哪里有虫……我明明洗澡了……”
无方大惊失色,本来只是想捉弄他,放了两只菟丝虫在他身上,可他大喊大叫的样子着实吓着她了。难道他怕虫吗?一个万年的老妖怪怕虫?更叫她措手不及的是他开始脱衣裳,就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开始脱衣裳……
她忙捂住了双眼,比他叫得更大声,“白准,你疯了吗?谁让你脱衣裳了!”
他说:“我害怕呀,娘子你快帮我看看,哪里有虫子。”
可是他的语气变得出奇的平静,甚至字里行间夹带了揶揄的味道,无方一瞬明白了,这个不要脸的装疯卖傻,脱光了想污染她的眼睛。她后悔不迭,不该拿这个蠢办法整治他,这下被他反将一军,把自己弄得无路可退了。她只有好言劝他,“别那么想不开,还是把衣裳穿上吧。”
月光下的令主说不,“我发现不穿衣裳还挺凉快的。娘子你别害羞,又不是没见过,为夫的身材很好的。你看我一眼嘛,我都脱光了,方便你看清我的脸。”
他越是这样,她越吓得闭紧了眼,又急又恼咒骂他,“白准,你就是个不要脸的癞蛤蟆!”
他却来拉她的手,“我比癞蛤蟆可好看多啦。你真不看吗?不看也没关系,反正手是第二双眼睛,那就直接摸吧。”
无方惊声尖叫,他想让她摸哪里?奋力甩手,可怎么也甩不掉他。令主气壮,最后强行把她的掌心按在了自己脸上,哼哼淫笑着:“借你感受一下,皮肤是不是吹弹可破?本大王的惊世美貌,就问你怕不怕!”
第40章
无方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有浓浓的雾,伴着隆隆的心跳,让她惶恐不安。
他还是那种自大又自得的语气,美貌惊世不惊世她不知道,毕竟先前看见的是冰山一角,只记得那抹唇色鲜亮如春,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想必他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吧,真是个奇怪的人啊,分明爱美到不行,袍子却从来不换。他害怕什么呢?怕人认出他的相貌,会对他和魇都造成什么损害吗?她心里起疑,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在他脸上缓慢游移——这里是眉毛,眉形工整,飞入鬓角。眼睛单靠描摹,说不出来,但眼睫很长,刮过她指尖,痒梭梭的。然后是鼻子,是口唇……这些曾经深深镌刻在她记忆里,有时午夜梦回,她甚至不只一次回味过。
对于一个人的相貌,视线的直观感受,和触摸投射在脑子的印象,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悟。起先还需他引导,后来她的手指有自己的意志,一点一点细细“看”,皮肤的纹理和触感,都如重拳一样叩在她心门上。
说他解风情,其实并不,他一开口就情调全失,“娘子,你像个瞎子……”
她阖着眼,虎着脸,“闭嘴,不许说话。”
令主认为她已经入迷了,果然他的美貌是无与伦比的。
好吧,不说就不说,他想到一个挑逗她的好办法。静静等着,等她的指尖移到他唇边时,他伸舌一卷,把那樱桃一点红叼进了嘴里。
月色下的脸,大概已经红得火烧一样了,无方感觉颊上的灼热一路向下蔓延,窜进交领,覆盖住了胸膛。这没羞没臊的老妖怪明明花样百出,还总装纯洁,她觉得以前真的看错他了。
要绷住,不能如了他的愿,她寒声说:“白准,其实你是一只狗精。”
令主想反驳,可是不方便说话,耸了耸肩,随便她怎么调侃。
于是她再接再厉,“真是越想越像啊,你忠实、诚恳、乐观向上……”
目前为止说的都是他的优点,虽然她猜错了,但令主也不介意,很认同地点了点头。
“你到处标记,划分领地,色心不死,胆大包天……”她莞尔,笑得十分含蓄,“所以你是狗精。”
这下令主受不了了,“你胡说,什么叫到处标记,我没有随地大小便的习惯!”然而一开口,她的手就从他嘴下脱逃了,令主发现自己着了她的道,气呼呼说,“娘子,你变坏了。”
她冷笑一声,“彼此彼此。有的人表面老实,其实处心积虑,不单算计别人,还勾搭有夫之妇,道德败坏,丧尽天良。”
令主一听发现不大对劲,难道说的是他?他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勾搭自己的娘子,也算勾搭有夫之妇?”
无方对他的装傻充愣表示不齿,“我说的是冥后,别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们俩之间分明有染。”
令主目瞪口呆,三千多年前的事她都知道了?她不是才活了一千来岁吗?他决定撇清关系,“我和冥后之间很清白,而且我不喜欢罗刹女。倒是你,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说。”
“你和冥君可以不要眉来眼去吗?那个老鬼皮肤干燥,长得又丑,他根本连本大王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无方忍不住撇唇,不知道他在吃什么飞醋,“我是为了看堕落生册,才不得不应付他。再说人家并没有任何不轨的行为,我也没有和他眉来眼去。”
不承认,很好!令主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好了,谈话到此为止,娘子你可以继续摸了。”
可是她的手却从他胸前移到了一边颈项上,也不说话,仔仔细细抚触那细微的肌理。令主知道,她是在研究他的纹身。上次他故意显露的脖颈在她心里留下痕迹了,女人啊,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不要,手却很诚实。
令主使了点心眼,“娘子,你在摸什么?”
她说没什么,“我就瞎摸摸。你骨骼清奇,非等闲之辈。”
令主无声地笑起来,那是必须的,他到哪里都是万中无一。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被女人揣摩,令主欢喜之余有点小尴尬,某个地方连接他的心脏,心脏跳得越急,它便越渴望。
渴望的具体是什么,他还不知道,反正他就想抱一抱她。未婚妻闭着眼睛的样子真美,好想对她为所欲为啊……可惜他不敢。他说:“娘子,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以前那个跟人跑了的守灯小仙,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她生孩子,可是你,我第一眼看见你,就想和你……”
啪地一下,还没说完就挨了一个大嘴巴,令主泫然欲泣,“白头到老啊。”
好像冤枉他了,无方有点愧疚,在她打过的地方顺手抹了两下。
令主又不死心,他壮起胆拉她的手,“别总摸脸啊,为夫还有很多地方值得赏玩。娘子你要不要试试盲人摸象?”
这下真的触怒她了,她想掐他,但紧绷的肌肉让她无从下手。她大呼小叫,“你轻薄我!”然后找到他的腰,狠狠揪了一把。
令主嘶嘶吸着凉气,天地良心啊,他还没干就被她识破了。他揉着腰说:“反正你要嫁给我,别说这么见外的话。”一面嘀咕一面搂住了她的肩,“娘子你让我抱一下,我天天看着你,还是很想你。”
《大爱通要》上说,如果你深爱一个人,会观之不足,即便她就在你身边,你也还是一刻不停地想念她。令主对比一下自己的症状,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如果这个未婚妻又跟别人跑了,他可能会抹脖子的。
喜欢啊,真喜欢,心脏收缩成小小的一颗核,表面千沟万壑,每一道凹槽里都装满了思念和爱意。她挣扎,全当她热情的回应了。令主用了点力把她按在怀里,小声嘘着,借此安慰她,“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无方想哭,那她的理想怎么办?过去一千年的兢兢业业全打水漂了吗?天知道她是怎么惹上这个煞星的,她到现在连他的长相都不知道,就算动心,至少他得有人格魅力能吸引她吧!可他呢,一脑袋浆糊,淳朴里透着奸诈。他到底是什么秉性,她越来越看不懂,反正就是无赖加流氓,沾上了怎么都甩不掉了。
她唏嘘着,带着哭腔,“后话先不说,你能不能把衣裳穿起来,我闭着眼睛好难受。”
令主咦了一声,“你到现在还没睁过眼吗?至少偷看我一下啊。”
所以她永远跟不上他的脑子,偷看一下,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令主咂嘴叹息,“刚才的虫子不见了,身上也不痒了,娘子其实是你使诈吧?”
无方认命地点头,“我放了菟丝虫在你身上,想教训你一下,没想到……”没想到他打蛇随棍上,居然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以后她再想惩戒他,必须三思而后行了。
令主恍然大悟,松开她说:“难怪呢……那这回我算是白脱了?我连裤子都没穿……”
无方枯着眉,垮着肩,听见他窸窸窣窣的动静,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宽肩窄腰,光着屁股蛋子到处找衣服的身影……阿弥陀佛,她这是色心萌动了吗?忙结起手印念经求清静,刚默读了一个开头,令主又活蹦乱跳跑过来,在她肩头轻轻一拍,“好了。”
鉴于他有撒谎的前科,无方没敢立刻睁眼。她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两把,听见他吃吃地笑,“娘子,你还是很眷恋我这具身体的,对吧?”
随便他怎么说吧,她松了口气,战斗没能燃起硝烟,她已经败下阵来,她觉得精疲力尽,一下子倒在了草地上。
刚才那荧荧的亮还没有散尽,她侧过身子,闻见青草的味道,看地平线被一簇簇的光点亮,极细的一道青灰的影,向远处奔腾而去。金钢圈里的须弥幻境,随人的意志变化,它是一个独立的空间,没有外界的浮躁和喧嚣,她的内心是怎样的,这幻境就是怎样的。以前她拿它连起天极城和十丈山,它就是一段近路,可以让她快速抵达想去的地方。心里有目的地,瞬间便能转移,来梵行刹土前目标是虚无的,只好漂洋过海一步一个脚印。但反过来呢,从梵行回到钨金刹土,回到无量海畔,只需一眨眼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