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位和身份面前,你爹算是什么东西?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我就是想看你的笑话,我就是想让你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可是林曦和居然会傻到想要娶你。你知不知道,当你趾高气扬地拿着喜帖来我面前炫耀的时候,

我多想冲上前去狠狠地扇你一巴掌。”
“旁人做了几辈子的梦都没有完成的事情,你却那样轻松地握在指尖。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就是一种赤裸裸的炫耀,是对我尊严的一种践踏、一种侮辱!你

明白吗?!”
张挽君情绪十分激动,双手攥握成拳,那总是显得羸弱的脸,此时布满阴郁,带着愤愤不平的咬牙切齿。
“怎么不说话了?哑巴了?还是觉得自己抢了我的男人,心里有愧了?”
沈衡默默仰起脸,轻声叹息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想,那日给你送喜帖的时候,我脸上的表情并不是趾高气扬,而是欢喜,那日我是真的挺欢喜的。”
重点是这个吗?张挽君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沈衡微笑着看向她,道:“张挽君,其实你在乎的并不是这个。换句话说,你在乎的只是自己向往的权势、地位。我曾经听一位说书的老者讲过一个故事。

他说,当这个世间出现了一个富人,众人不见得有多忌妒,抑或是在见到他奢华无比的居所之后感叹一句罢了;但是如果自己身边的人突然改变了现状,就会觉

得恼火无比。”
“有些时候,我们只是不肯承认,我们忌妒的都是自己身边人的成功罢了。你觉得我成功接近了林曦和,所以你忌妒我;你觉得我嫁给他,我就会高人一等

,所以你厌恶我,憎恨我。”
同样的起点,同样的出身,当别人离自己所期望的更近一步时,即便嘴上说着恭喜,心里还是会愤愤不平。这就是人性,不见得是不好,只是张挽君将它诠

释得太过极端,也太过偏执。
“你胡说!我忌妒你?我疯了吗?你又得到了什么?抛弃,嘲笑,冷眼。你沈衡一夜之间因为那场婚宴而变成整个上京的笑谈,而我,成功嫁给了林曦和,

坐上了侧室的位置。你又有什么?”
“我是没有得到什么。”沈衡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但是我收获了快乐,因为我放过了我自己。即便有着那样一段过往,我也依然相信天是蓝的,云是

白的,人心都纯洁得跟大米饭似的。”
“你是坐上了侧室的位置,但你过得并不开心。你每日惴惴不安地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从来没有真正享受过生活。或许是想法不同吧,我反而觉得,你这

样活着,是那样可怜,那样卑微。”
能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固然重要,但是如果这份爱要千方百计用心计去维持,那又何必呢?沈衡的一席话并没有多么尖锐,但是直击的是张挽君一直不

敢面对的内心。
她伸手猛地推开沈衡,尖声吼道:“你懂什么?!那种被人厌弃的眼神,不屑的注视,你体会过吗?刘雅君当初多嫌弃我,现在就有多巴结我。你见识过把

人踩在脚下又跑回来恭维被踩的那个人的那种嘴脸吗?你感受过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吗?这就是我想要的,而所有挡在我面前的绊脚石都要为此让路。今天是

你沈家,下次便是张家。就像现在,你爹还不是被关在牢房之中,整日抬头望着那一点寸许的光亮吗?你能做什么?除了将我抓来这里,说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

,你还能做什么?”
沈衡很少用“嘴脸”这两个字去形容别人,但是看着对面那张近乎扭曲的脸,她真的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当初的请帖,是你模仿我的字迹写好并发出去的吧?”
她手中的这张请帖,是她当年离开林府时在地上捡到的。
张挽君真的将她所有的笔画都临摹得很传神,若不是她知道自己从未写过这些,真的很难辨出真假。
“嗬!还留着呢?”张挽君冷笑一声。
“是我写的又怎么样?就连林方知当初会赶回林府也是我让人传出的消息。你早就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不怕告诉你,就连陷害你爹的字条也是我亲手

写的。那老东西早该死了,林府只打断他一条腿,也算是发了善心了。”
“啪!”张挽君的话音刚落,便迎头受了沈衡狠狠一巴掌。
“我可以允许你作践我,那是因为我先作践了我自己才给了你机会,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利用这个去伤害我的家人。”
张挽君根本没想过沈衡会动手打她,那带着掌风的一巴掌,扇得她半边脸都肿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扑上前去,撒泼一般想要去拉扯沈衡的头发,却听到咔嚓一声,自己的胳膊断了。
松开张挽君被折断的半条胳膊,沈衡冷冷地看着她,道:“这是你欠我的。”
又是咔嚓一声,小腿骨也被折断了。
“这是你欠我沈家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张挽君,你欠下的,早晚是要还的。”
骨节分离的疼痛,就算是习武之人也很难承受。当初她爹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一步步爬到林方知的面前,求他饶恕自己孩子的无知。
这一切的一切,一半是出于自己的轻狂,另一半,便是这位幕后推手的功劳。
“沈衡!有种你就杀了我。林家在朝中的地位你清楚得很,我死了,你们沈家一门也要跟着陪葬!”
沈衡低头看着那个匍匐在地上的人,道:“你觉得,你方才亲口承认了自己伪造字迹的罪行,林方知还会饶了你吗?”
张挽君闻言大笑道:“我承认了吗?谁听见了?就算有人听见,作证的也还是你沈府的人。你以为这里是大理寺的大堂?我不签字画押,不出堂作证,你还

是救不了你爹。而且我还要状告你杀掉了我的孩子,故意报复林府。我要让沈括人头落地,我要杀了你们沈家所有的人!”
“够了!”这句话不是沈衡说的,而是在门后气得七窍生烟的林方知说的。
苏月锦说带他们出来走走,就真的径自出了大理寺,眼见着是朝着沈府的方向来,他就觉得心里没底。
张挽君自三天前离开便再也没回来,但她出门时并没有带仆从,也没乘小轿,他也不好问沈府要人。
还没走到门口,林方知便听到了张挽君的声音,当时就觉得事有蹊跷,只是苏月锦在场,他不让进去,谁敢推开门打断?
里面的对话那样清晰,林方知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发作不得。及至张挽君疯了一般叫喊时,他生怕她再说出什么,只能将门推开。
只见他破门而入,拎着张挽君的脑袋,狠狠地撞向一旁的墙壁。
“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妇人,居然是你故意陷害沈大人的,你好大的胆子。”
张挽君看着鱼贯而入的几名大人,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谁能想到,本该在大理寺审案的众人会来到沈府?她又怎么会想到,他们会设下这样的“圈套”,让自己招认?
林方知下手毫不留情,撞得她本就发晕的脑袋更加眩晕。
苏小千岁懒洋洋地靠在沈衡身边,摇头叹息:“太血腥了。”饶是如此,自己却坐下来看得津津有味。
待撞得差不多的时候,他轻叩了两下桌案,道:“林丞相不会想把证人活活打死吧?这死无对证的事,还是私下里做比较好一些。”
张挽君被收押了,回到堂上的众人表情各异。
林方知脸色白得发青,几次张口又不知怎么才能摆脱嫌疑。
苏小千岁亲自下来“安抚”他道:“别慌,本王知道你是清白的,许多事情也有你注意不到的时候。张挽君一意孤行,铸成大错,本王相信你绝对不会参与

其中的,对吧?”
林方知虽诧异苏月锦会这般为他开脱,但脑子里已经是一团乱麻,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王爷明鉴,此事下官确实并不知情,真的都是她一人所为,下官是

万不敢欺瞒王爷啊。”不承想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重重的跪地声。
“王爷明鉴,此事都是林丞相在背后指使的,不然罪臣也没这个胆子诬陷沈大人!”
看着突然冒出来,哭倒在地的王秉承,林方知真的想出口骂上一句:这他妈关你什么事?
再说王秉承这边,他被秘密抓到牢里之后,苏月锦其实从来没有传问过他什么。只是他时常会听到牢头们讨论:“外头几个做伪证的被打了,林方知将所有

的罪责推得一干二净。”
开始的时候,他还一直默不作声。同刘守财等人一样,他一直坚定地认为,林方知这棵树不倒,他就有活下来的可能。
但是在看到张挽君也被关在牢里时,他整个人都傻了。方才他就一直被押在耳房一侧悄悄地听着,及至见到林方知的儿媳都入狱了,如何会不慌乱?
再听到堂上林方知的那句“真的都是她一人所为”,他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自己。
他以为这个“她”说的是“他”,以为林方知要卸磨杀驴,不待被审问便冲出来自己先招认了。
林方知如果在经过张挽君的事情后,只是面色发青,那现在就几近要咽气了。
苏月锦当真用的是好手段,朝堂之上所用的是权谋,他洞察的却是人心。
王秉承说,当初林方知不满沈括平日的作为,本是想用偷梁换柱的法子,诬陷他暗地里帮助学子舞弊。考生张孝全就是他们事先找好的人。他是外省药商的

儿子,家里颇有些银子,却没什么官家背景,一听说可以用银子买到答案,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他们收了他十万两银票,暗地里却让张挽君仿照沈括的字迹写下一纸诗词,用来“揭发”沈括。他们不但白找了个替死鬼,还在中间小捞了一笔。
没想到的是,石金才那个冤大头,春闱前便开出了八万两黄金的惊人数目买通官员。在得知魏清收了那黄金之后,他们便顺水推舟,将这个罪责一并扣到了

沈括头上。
而张孝全那边,一听说闹了这么大的案子,自然三缄其口,哪里还敢再声张什么?
说到这里,一旁的穆兆不由得问道:“主考官员是会试当天才定下来的,你们如何有机会筹划此事?”
王秉承抬头回道:“穆大人莫不是忘了,主考官虽是会试当天才定的,但监考官等职却是早就有了人选。罪臣接到圣旨没多久,林大人便找上门来。”如此

,便很明了了。
副监考官是沈括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最容易下手,不论是谁做了副监考官,都会是林方知找上的对象。林家在朝堂之上的地位有目共睹,而副监考官历来官

职都不高,断没有为了沈括去得罪一朝丞相的道理。而不论此次主考官是谁,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卖林方知几分薄面。
怪只怪魏清贪婪,收下了石金才的金子,才有了后来科举舞弊的大案。
王秉承说,林方知来他府上的时候,他便多留了个心眼,并未完全屏退左右,而是留下一名仆从藏于帐帘之后。而且,考生张孝全也确有其人,只要传上堂

来,一问便知。
王秉承本就不是什么有胆识的人,本想着搭上了林方知,自己就会前途无量了。但是现今“无量”变成了“无亮”,他只怕要在牢里暗无天日地过一辈子了


他说,那日沈括同林方知发生争执以后,魏清曾出言调和。他见沈括心里有些愧疚,便怂恿沈括去找魏清,还将魏清家中母亲病重的事情告诉了沈括。
沈括闻言果然写了张药方,他临去前,王秉承说自己略懂医术,想看上一看,字条便是那个时候调换的。而真正的字条,现下就在王秉承手中。
穆兆再问:“若是沈括不写那药方,你不就没有这个调换的机会了?”
苏小千岁歪头看着王秉承,道:“若是沈括不写,王大人必定会说自己略通医术,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药方交给沈括。本王猜得可对?”
“王爷英明,果然睿智。”王秉承连连点头称是,依旧不忘官场上的溜须拍马。
苏小千岁轻笑道:“本王睿智,你们也不笨。偌大一个大理寺,三审立案重审的例子有几次?被你们蒙混过关的案子又有几个?嗯?”
那个“嗯”字的尾音拉得很长,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堂木的震响。
“果然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材,好一个偷梁换柱,好一个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
林方知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听到那一声呵斥当场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
“罪臣……罪臣只是一时糊涂,开始真的只是想小小地惩戒沈括一下,没想到会闹成这样,请王爷恕罪。”
小小的惩戒,轻则就是充军,重则就是连坐,这惩戒果然很小。
乔严令一看此事不妙,赶忙撇清关系,道:“怪不得当日本官想再传召人证时被你拦了下来,原是这里面有这等见不得光的事情。亏你也是一朝老臣,竟然

这等专横跋扈。”
这便咬上了?
苏月锦淡淡地看向乔严令,道:“乔大人这声‘本官’还可以再多念几次,不然本王担心你等下就没这个机会了。”
他拆开刘守财交上的信函,严肃道:“这里面记录的是你同林方知以及朝中大大小小十二名官员行贿、受贿的罪证,单京官就有六名有余。除此之外,你们

置在京外的房产、商铺也已经被查抄。自北靖十四年开始,你们便私下敛财近百万,在如此铁证面前,还想蒙混过关?”
“来人,将罪臣林方知、乔严令押入天牢,等候圣上定夺。朝廷的俸禄既然喂不饱你们,你们便去尝尝牢饭合不合胃口吧。”
一朝朝臣,前后侍奉两代君主,林方知被押下去时还死死护着头上的乌纱帽。
都说权力是这个世间最让人割舍不下的东西,林方知本已过了不惑之年,却仍旧放不下心中那份执念。
乔严令杀猪一般地哭号着:“王爷饶命啊。”他连滚带爬地将大理寺的地面擦得分外光亮。
穆兆哆哆嗦嗦地跪在堂下,战战兢兢地说:“王爷,此事下官真的没有参与,真的没有啊。”
苏小千岁挑眉看了他一眼:“本王自然是知道的,以你这样的胆色,想要瞒过这样的大案,也确实是难为你了。起来吧,一大把年纪了,做不了好官,不代

表种不了好田,你明日便请旨回家养老去吧。”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穆兆这身子骨卖红薯是指望不上了,但拔拔杂草的力气还是有的。
沈括是沈衡和苏小千岁亲自去牢里接出来的。而林方知和乔严令二人同他错身,被关进大牢。
他怔怔地看着面色惨白的林方知,贴着墙根问了一句:“林大人这是牢房一日游吗?”气得林方知险些一头撞到牢柱之上,倒地而亡。
他们从牢里出来的时候,做了伪证的几个人还在受刑。在路过柳红玉身边的时候,千岁爷突然“咦”了一声,然后蹲在她身前,认真地掏出一张白纸以及几

张银票。
“这是图样和订钱,做好了帮我送到沈府,满意了我会给赏银的。”
还记得这档子事呢?
素来以面无表情著称的郭先生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心想他果然是想要这三样东西。
沈府门庭大开,他们还未走近便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东西是老早就备下的,用桂圆公公的话说:“我们家小王爷旁的本事没有,做正事的时候却是

极其靠谱的。”
一顿家宴,六双筷子,简单的菜色,竟是比吃山珍海味还要香甜。
桂圆搬着小凳子坐在旁边,起初还有些不适应这样的主仆同席、尊卑共享,在看到道道左右开弓的架势之后,也逐渐放松下来。
可能这样的生活只能在沈家看得见,可能这样的尊重也就只有苏月锦这样的王爷会给予。
他桂圆何其有幸,能遇上这样的主子,碰到这样的一家人。
用过饭后,沈括甚有眼力地扯着自己的夫人回了书房,留下厅内的两人,各持一盏香茗,两两相视。
沈衡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不自在,埋头刮着碗边,轻声道:“那个,我爹的事情真是多谢你了。”
“嗯。”他倒是应得爽快。
她顿了一下,又道:“若是没有你,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我是诚心说这句话的,真的。”
“嗯。”又是一声轻哼。
沈衡听后觉得有些无奈,抬眼对上他那双晶亮晶亮的眼睛。
他今日多饮了两杯,懒洋洋地靠在桌边,总是有些苍白的脸上还泛着些许红晕。
“就这些?”他似乎有些不满她的态度。
可怜沈大小姐苦思了好一会儿,也不知还要如何客套。
苏月锦略有些冰凉的手轻轻握上她的手,微微使力便将她搂了个满怀。
桂花酿的香味弥漫在两人之间,伴着微醺的醉意。
沈衡横了他一眼:“那你还要怎样?”
他笑得如纨绔子弟一般,呼出来的热气流转在她耳边:“不怎样,差事办得好了,自然是要讨赏的。”随后,沈衡的耳垂便被他张口含在了口中。
沈衡只觉得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全身软绵绵的。温润的唇瓣一路顺着脸颊吻上她的嘴唇,缓缓相依,微凉,又让人燥热无比。
他的呼吸似乎比往日急促了些许,摩挲的力道异常磨人。
她实在经不起这番挑逗,情不自禁轻哼出声,换来他更猛烈地攻城略地,像是要将她吞吃入腹一般,又像是贪婪于蜜糖滋味的孩子。
搂抱在她腰际的手勒得她都有些疼了,她感觉到他呢喃一声,将头歪在了她白皙的脖颈之间,孩子气地说:“阿衡,你要是不嫁我,我就直接搬到你家来住

。”
她忍不住大笑道:“谁说不嫁你了?”
“那什么时候嫁?”
她抿唇道:“你什么时候娶?”
他竟然正儿八经地从怀里掏出一本皇历翻了翻。
“后天怎么样?”
后天?
苏月锦说后天娶,就真的上殿请旨去了。
朝臣们永远都不会忘记,在那个万里无云的早上,天边还泛着青色之时,看见端小王爷出现在他们身边那一瞬间的惊悚。
谁人不知,能赶上千岁爷应卯是多么“三生有幸”的事情?这位身子“羸弱”的王爷,就算来了也是最后一个到的。
但是,候在东直门前神采奕奕的某千岁,半点没有哈欠连天,睡眼惺忪的样子。
莫不是他今儿睡醒了?
诚然,他们只猜对了一半。神采奕奕是对的,但他不是睡醒了,而是压根没睡。
都说洞房花烛无异于小登科,千岁爷昨儿晚上拉着桂圆研究了一晚上的星象。这是他欢喜的方式,单看桂圆公公那下一刻便能睡死在路边的架势就知道了。
大理寺三审有两审涉及贪污大案,圣上本就火气大,刚坐上大殿就连砸了三次杯子。
一众朝臣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唯有端小王爷气定神闲地站在一侧,不知是不是在神游太虚呢。
冷不丁瞧见自己的儿子,圣上也分外惊诧,可惜自己正在气头上,又想着没有大事他不会来应卯,便问道:“可是有本启奏?”
苏小千岁从善如流地递上一张折子,言简意赅道:“我要娶沈衡,请父皇下旨赐婚,准我明日迎娶。”
如此,所有朝臣都惊呆了。
先不说皇子成婚是大事,不是随口一说便能置办的,单说苏月锦的身份,他的岳丈就是以后的国丈,沈括一个三品礼官,他的女儿就算做侧妃也是不够格的


“不许胡闹,此事稍后再议。”这厢案子还没了,他倒是急着张罗自己的事情。
似乎早想到自己的爹会拒绝,苏小千岁也不多言,径自拱手说道:“父皇要是不允,宴席就摆在王府里办了。儿臣身子有些不适,便先告退了。”话毕,竟

当真转身出了大殿。
圣上气得面色铁青,生生又砸了一个茶碗。
他居然装病也不装得像一点,走路走得那么快!
跟在苏月锦身侧的桂圆小声说:“王爷,若是圣上执意不同意这门婚事可如何是好?”
皇子的婚事向来是用来稳固政权的,他主子的身份实在尊贵,将来若是坐上皇位,只怕也是会三番五次被人提及。
“您要不要带着沈姑娘私奔?奴才去准备车马可好?”
对于身边能有这样的忠仆,苏小千岁还是很欣慰的。
可是——
“这事我爹又没说不同意。”
“可陛下也没说同意啊。”
他十分高深地摇头道:“那就是默认了。”
桂圆:“……”


第十七章
皇后娘娘完胜
圣上觉得很是烦闷,勤政殿上的奏折都没心思看了,最爱的六安瓜片也懒得品了,独自坐在御书房里,已经生了好一会儿闷气了。
但是,就是没有人来哄他。
旁人不知道那小混账,自己一直都清楚得很,娶亲一事根本不是他随口说说而已,他这是来真的。
这婚他若是不赐,那小混账就真的敢在王府把这事给办了。
下朝之后,他特意唤了在家“压惊”的沈括到偏殿来,温声细语地询问沈括对于此事的看法。
谁承想那老家伙更绝,直接躺在地上,晕了过去。太医把人中都掐紫了,他就是不睁开眼睛。
圣上思来想去,觉得这事还是得找皇后商量商量。若是饶染肯站在他这边,这事就好办了。
英明神武的圣上想通之后,仪仗也不摆,直接去了饶皇后的凤鸾宫。
宫内的烛火果然还亮着,一路避开地面的杂草,推开殿门,圣上苏沉羽和端着盘子出来的八宝撞到一起,剩了半盏的清茶全倒在了他身上。外面偌大的动静

,里面的人却没有半点出来安慰他的意思。
他顿了一下,不甘心地吼道:“你看你,都倒在朕身上了,走路也不仔细着些,这宫里真当朕什么都做不得主了?”这话前半句是在作死,后半句是在矫情


八宝见怪不怪地看了他一眼,直接躬身退了下去。
凤鸾宫谁人不知,陛下发火就是为了引起娘娘的注意。陛下这点小心思,从成婚那日起一直用到现在,娘娘早就腻了。
饶染刚敷了一脸的黄瓜片,听到动静倒是难得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来了?一边坐着吧。”
可怜圣上折腾一通,就换来这不咸不淡的两句话,心里虽然不甘,但还是搬了小凳,凑到她跟前。
“今儿早朝的事,你听说了吧?小浑蛋想娶沈括家的女儿,我觉得此事有欠妥当,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她压根就没觉得这算什么事。
圣上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道:“月锦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正室之位自然要找权臣之女,不然如何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皇后娘娘本来就是个面瘫,再加上脸上敷着东西,回话时就只动了动眼珠子。
“权臣?你说穆北候的孙女?”
这事他同她提过一次,穆北候是先帝在位时封的异姓王,一生戎马,人确实忠厚,手中还握有十万铁骑,将来苏月锦登基之时,确是不错的助力。
“但是他的孙女不是眼神不太好使吗?天色稍微暗一点就对着树打招呼,人影都分辨不清。”
这个,他还真没听说过。
“不然,辅国将军的嫡女也不错。”
饶染看了眼身旁愁眉苦脸的陛下,道:“我知道你的顾忌,家国天下,储君是国之根本,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胡来。但是你想过没有,月锦也未见得愿意坐

这皇位。依我看,你不如再考虑考虑其他的皇子吧。”
她那个儿子,当王爷已经当得很不耐烦了,让他做皇帝?只怕他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早朝给废了。
哪有不愿意让自己儿子做皇帝的亲娘?
北靖帝垂头丧气地窝在桌案边,道:“月锦是最合适的人选,我退一步,让沈衡做侧室,另找其他大臣的女儿做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