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一点点增多,像是不屈的战士灵魂再次聚集到他们的战旗下。

而这些鬼火就好像认识那抓着旗杆的手,宛若朝拜般,在那只手的主人身边匍匐。

大量聚集的鬼火勾勒出一具完整的战甲,还有被战甲覆盖下、缺掉了右臂和右小腿的人类骨骸残躯。

风沙的呼啸声响起,绿光猛地四散,天空诡异地变成了黄中掺红的凄厉颜色,黑色的地面露出沙质的原貌。

以那面不倒的战旗和那具被战甲覆盖的尸骨为中心,茫茫荒漠中插满了断戈残刃。

“呼——”狂风呼啸而来,漫天的黄沙盖住了刚跳出天空的初阳。

沙尘过后,那些断戈残忍,那具尸骨,那些残破的骨头大半都被掩盖到了黄沙下面。

只有那支不倒的古兽战旗,依旧昂首屹立在茫茫沙漠中。

“这叫迷魂绣,也叫透影绣法。一本残破的讲古代各种怪谈的古籍中曾零星片语地提到它,那是一个故事,说的是古代某位皇帝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一直都很好奇战场到底是什么样,于是有一次外敌侵边,他便打算御驾亲征。”

在听到这道微微带着点暗哑的男性嗓音时,很多人这才从那种阴森、诡异,又伴随着萧杀和苍凉的气氛中挣脱而出。

评委和观众一样惊讶,他们刚才看着舞台竟然都像入神了,甚至忘了这是刺绣比赛的舞台现场。

那道好听的男性嗓音还在说故事:“可是这位皇帝身边的近臣都不愿意他离开皇宫以身犯险,大将们也不愿意一位对战事完全不懂的皇帝跑到战场上对他们瞎指挥,后来一位大将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听说有一位手艺高超的绣匠,可以绣出像真实现场一样的绣图,并且能让人看到就身临其境,便去把他半强硬地请到了皇宫,要求他按照上过战场的将军们的口述,绣出一幅能让皇帝身临其境的战场绣图。”

无论评委还是观众都被席和的故事吸引了,大家凝神地听着,同时看着前方那已被沙尘掩盖大半的战场,刚才他们都以为在看电影片段,完全没想到那会是一幅刺绣作品。

“那位绣匠便按照将军们的口述,呕心沥血半年,绣出了一幅荒漠战场图。当绣图制作好后,那位将军立刻把这幅图敬献给了皇帝,请他感受真正战场的模样。而那位皇帝在当晚看了那幅绣图后,竟吓得仓皇大叫,第二天人就像失了魂一样的病倒。之后,那位倒霉的绣匠被以阴谋耍弄妖术谋害皇帝的罪名被斩首,他的家人也要被满门抄斩,最后那位还算有点良心的将军提早通信那绣匠的家人,让他们及时逃了出去。只是从此以后这种绣法也被叫做迷魂绣,那幅绣图也被人烧了。”

席和可惜地道:“而且之后,那绣匠的家人害怕再被人说他们耍弄妖术,也害怕追捕他们的人,就再也不敢把这门叫做透影绣法的刺绣绝技透露出来,逐渐的,这门绝技也就此失传。”

终于有评委忍不住对空无一人的舞台问道:“请问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你用透影绣法所绣的刺绣作品吗?”

“是的。”舞台突然一暗再一亮,在观众们的惊叫中,席和如鬼魅般出现在舞台中央,而他的身后就是那幅荒漠战场绣图。

萨利赫对席和的面具还有穿着都很感兴趣,探身仔细端看。

花无意开口:“这就是我准妹夫,刚才那小姑娘的未婚夫。”

“他那个面具代表什么?”

“据说是某个古老民族掌管往生的神明,他身上的衣着是该民族巫人打扮。”

萨利赫惊讶,“你知识真丰富。”

某人诚实地道:“我只是对我妻子身边的人都比较关心。”

所以你去调查了,是吧?萨利赫表示理解。

古缘大师问席和:“既然这种绣法已经失传,那你又是怎么让这种失传绝艺再现?”

席和回答:“再现这种绣法的人不是我,是牧九歌。”

“哎——?!”

席和似乎轻轻笑了一声,“我对这种绣法研究了很久,我推测出这种绣法的重点之一应该是和绣布有关,就是绣布一定要有相当高的透明度,可是其他的内容,仅凭那故事中的只言片语,我实在无法推测,直到我、四妹还有九歌有次闲聊时,我提到了这个故事,当时九歌就跟我说,哦,我知道这种绣法的诀窍,你想学吗?”

席和自问自答:“我当然想学。然后九歌在当天就把这门传说中、我几乎认为不存在的传奇刺绣诀窍传授给了我。所以我虽然绣出了这幅图,但真正再现它的人并不是我。”

萨利赫赞扬:“他很诚实。”

花无意则道:“如果九歌在现场,她一定会上去反驳他的话。”

“为什么?”

“因为并不是每一个人知道绣法就可以真的让一门古技重现,何况席和制作这幅图用的时间比其他选手都短。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席和比盘四妹更适合刺绣。”

“刺绣…这女人的手艺,男人学得再好又怎样?”萨利赫有点看不上席和,当然他不承认这和盘四妹有关。

“以前都是女人耕田,男人在家带孩子。”

“可现在…”萨利赫话没说完就明白了花无意的意思,这位在告诉他,任何职业都没有绝对的性别,只看你是否可以做到更好。

现场那位纺织公司董事长正在询问席和,问他能不能说出这种绣法的诀窍。

大家都明白,这位爷对这技术也动心了。

“可以。九歌说了,只要你能做到,任何人都可以来尝试。”席和感激九歌解开了他多年困扰心头的谜题,更感激她没有藏私地教了他和四妹很多,此时简直是不遗余力地给她加分、加筹码。

“刚才我说了,这种被称为迷魂绣的透影绣法重点之一是绣布一定要透明度非常高;其二,就是绣图一定要有立体感,图形不能走样,要与原物看起来越像越好。可以让绣图具有立体感的绣法很多,比如在绣线下填塞棉花等,这里我就不详细介绍了。重点是第三个因素!”

席和侧身抬了抬手,风沙呼啸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当风沙退去,却很神奇地显示出了绣图原本的所有内容,也就是黄沙都消失了,连那凄厉的天空颜色也没了,只有蓝色的天空背景。

席和再把手按下,风沙过后,这次修图中竟然除了旗帜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连天空都变得黑暗。

评委和观众们看得惊噫连连,连鼓掌都忘记。

席和停止展示,继续解释道:“大家都知道刺绣作为艺术品,其镶嵌的架子也很重要。迷魂绣想要达到动态的迷魂效果,其秘密就在它的绣架中。像我这幅绣图可以做成双面屏风,屏风两面可以各摆一幅用透明绣布所绣的绣图,而两幅绣图之间的空隙处则可以放上黄沙、代表日光或月光的发光球体等小物件。”

评委们大多似乎都明白了,刘老师直接“啊”了一声,直道:“原来如此。”

席和看有些人还在迷糊,干脆直白地道:“绣架中可以埋有吹风装置、调光设备和音响等,利用机械原理,完全可以按下一个按钮,屏风就给你展示出各种效果。古时候的人则是靠吹气、夜明珠等手段来达到效果。”

“等等!”古缘大师发现问题,“为什么那些黄沙在后面吹拂起来后,可以盖住前面的绣图?”

席和竖起了手指,神秘地道:“不愧是古缘大师,您发现了这个古老绝技的最大秘密!”

全场的人胃口都被吊了起来,包括不太看得起席和的萨利赫王子。

“因为啊…”席和轻笑,戴了面具的他不再像过去那么腼腆,甚至还有些调皮,“这幅作品并不是用一块绣布制作而成,而是分为了三重。”

眼看大家都目露不解,席和便请工作人员一起展示作品最后的秘密。

这次风沙没有动,灯光也没有改变。

“请拉起第三重。”

席和声落,众人发现那幅绣图的景象似乎有所改变。

“啊!少了那些刀剑和半个战甲!”刘老师叫道。

席和点头,“请拉起第二重。”

这次大家都看出来了,绣图上空荡荡的只剩下战旗的上半部分。

席和又请现场助理放下第二重绣图,于是骨骸、半个战甲以及战旗的下半部分都再次出现。

等第三重绣图落下,整幅绣图呈现出最丰满的景象,刀戈、战甲、尸骨、战旗、一些其他小背景等。

“我明白了!”古缘大师拍桌,“这是使用的镂空绣原理,当风沙吹起时,第三重和第二重的绣布拉起,那些黄沙就会出现在第一幅绣图镂空的地方,呈现黄沙覆盖了绣图的假象,是不是这样?”

席和笑着回答:“是。”

古缘大师激动得又拍了下桌子,“咱老祖宗的脑子就是好,竟然能想出这种方法,这说起来应该算是最古老的电影了吧?”

席和想了想,笑:“确实可以这么说。另外这幅作品我还取了一点巧,因为时间关系,我把过去揣摩绣制出的绣图用在了这次比赛中,第二重和第三重绣图上的战甲、旗帜等都是之前所绣,这次直接剪下绣在新绣布上,只有第一重的绣图完全是我在这个月中绣制,第二重只用包梗绣法绣出第三幅的镂空位置。而具有可以吹风、发出声音、改变背景颜色、调光等功能的屏风架子也是朋友找人特制,所以我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借由九歌的指点,再现了这个古老绝技。”

灯光再次暗下,舞台上风沙的呼啸声再起,绣图荒漠战场上的景象一点点消失,直到连最后的战旗也被风沙卷走般不见了。

古缘大师和刘老师一起鼓掌,其他评委和观众们也如恍然大悟般,拼命拍起巴掌。

两位外国评委,怀特馆长和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艾尔博士这次都开了口,他们表示没想到真的可以看到这种传说中的古老绝技,大大赞扬了中国古人的智慧和艺术修养,同时也表示更加期待继承了传说中“苏家千年传承”的九歌阁下会给大家带来怎样惊人的作品展示。

 

第91章

一分钟广告时间,同时也是舞台最后的布置时间。

萨利赫盯着那黑暗中隐约有人跑动的舞台问:“我很期待你妻子等会儿要展示的作品,不过我想你已经见过…”

“不,我没有见过。”花无意打断他,这次他老婆最后要展示什么完全没跟他提,也不让他提前看到,只让他如果有时间就来现场一趟,没时间就算。

猎人和小影负责安全检查,他们一定见过九歌的舞台布置,但两人什么都没跟他说,只是小影去过最后一次排练后回来看他的目光又像是妒忌,又像是羡慕。而猎人则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道:这次比赛现场,你一定要来,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终生。

负责监控收视率的助理一边死死盯着屏幕一边拿起对讲机,用几乎颤抖的语音对于飞道:“于总,您一定不敢相信,现在的收视率已经飙到多少了。”

“多少?”于飞力持冷静。

那助理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道:“57%!包括网络收看率,全国现在有超过一半的人都在收看这个节目。”

这个数据…于飞心中在滴血!这可是不亚于当年那几部神剧的收视率!

如果牧九歌的身份能早点被他知道,如果他能早点运作,前面的市赛、省赛,最可惜的是前两轮国赛也不至于就那么白白浪费了。

“摄像机进入后台了吗?”于飞突然问。

一旁一名助理立刻回答:“进去了。”

“让李副导一定要把牧九歌所有的后台动向全部拍下来!”这可是不但有话题性还非常值钱的玩意,到时候只要打出“伯爵夫人决赛之后台不为人知的一面”之类的夸张标题,只决赛选手的后台花絮他也可以弄出一部超收视率的节目。

在快要上场的最后六十秒前,猎人和几名武警以及国安人员又来做了最后一遍检查。

这已经是第三次。九歌感到有点奇怪,需要检查这么细致吗?屋顶的灯架、登台的自动梯、舞台效果灯,节目组事先做好的背景…。郑野甚至在她周围做毒物检测反应,那巴掌大的仪器还是小影上次告诉她其中功效。

有摄像机来拍摄后台花絮,被几名武警拦住,不管对方怎么说,都不准对方进入布置好的现场一步,更不准他们接近牧九歌。

郑野让九歌放心,说只是慎重起见而已。

九歌不知道之前发生的定时炸弹事件,还觉得有点慎重过头。

对于前台的人来说展示时间一瞬而过,对于后台做准备的人也不觉得时间长,而且总觉得还没有做到最佳就已经要上台。

前台主持人已经回来,开始介绍牧九歌生平,重点展示她之前的几幅作品,这些程序和其他选手一样,但现场观众的情绪却明显被挑动,二楼花无意被摄像机多次扫过,每次镜头扫到花无意和萨利赫这两位,电视机前年轻的女观众们总是看不够地盯着他们,其实这倒也不是她们多稀罕两人,只是一种人类天生对生活在不同环境人士的好奇,这也是这类人的新闻和花边消息总是卖得很好的原因。

现场助理跑下来对九歌做手势,还有十秒就要上台,十、九、八…

前台,太平郎正在用十分激昂的语调喊道:“继承了苏家千年传承、指点了数位决赛选手的牧九歌,她本人,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惊奇?最终带来怎样的震撼?亿万人期待已久的时刻已经来临,最后的决战结果即将揭晓!下面有请——牧九歌选手——!”

舞台瞬时进入一片黑暗。

这时,不止关心、喜爱、好奇牧九歌的人在盯着电视屏幕,恨她、讨厌她、希望她出丑的人更把屏幕盯得死紧。

韩恬芳从休息室里跑出来,跑到后台大厅看大屏幕的直播,而这里并不止她一个人,前面展示完的选手此时都站在这里,无声地看着大屏幕,包括刚刚下来还没有来得及卸妆的席和。

盘四妹紧张地抓住席和的手,她相信凭九歌的本事一定会赢,但她不知为何还是紧张得不得了。

席和回握住她,丝毫没有隐瞒两人关系密切的意思。

韩家大宅,书房密谈的韩伟韶和韩嘉睿掐着时间走出书房重新回到客厅。

“要开始了?”韩伟韶坐到沙发上问老伴。

李杏点点头,“最后一次展示,那丫头肯定会使出全部本领,把最好的展现出来。到时我们也许能推测出苏家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韩伟韶没说话,作为苏家人,他比只嫁到苏家两年的李杏知道得多得多,苏家那个秘密也许跟刺绣传承有关,但绝对不只是一个刺绣技术。任何刺绣技术,只要你能绣出来,就算再难,只要拿到样品,总也有人能够仿制出来。

可惜两孙子孙女受老太影响,都有点鼠目寸光,当初要是听他的,先把人弄到家里来,如今凭借牧九歌那手超过当世很多人的刺绣绝艺,就算她一辈子不说出苏家那个秘密,他们韩家也能获得莫大好处。

想想看那些苏家传承记载中的特殊布料和绣线的制造方法吧,那可都是钱钱钱!可如今这些都成了那达尔文伯爵的了!别人也许觉得牧九歌嫁给那伯爵是高攀,可是他却清楚得知道,那伯爵娶回去的才是一座不见底的金山!

丰亿眉锁忧愁,抓起茶几上的红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他在等待九歌出场,如今他也只能在电视上看看她了。

仰脖子把酒灌下,却因为无法及时吞咽而呛咳出来。

血红的酒水宛如鲜血般污了他的衣襟和沙发,可他却没有动手去擦拭一下。

他爱九歌!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晚在曹家的初见就已经让他种下这孽缘的种子。

他从没有想到自己会恋上有夫之妇,更没有想到自己会想要破坏他人家庭横插一刀,可是爱情就是这么不可思议,它让你只看一人一眼就从此魂牵梦萦,它更能让你做出很多疯狂到不可理智的事情。

九歌爱他吗?他不知道。

他现在只知道一件事,不管九歌爱不爱他,他都很难从一位有钱、有地位、拳头也很硬的伯爵手中把爱人夺回。

九歌选择了那样一位丈夫也好,至少他不需要在一向疼爱自己的爷爷和自己的爱人中做选择。

不久前,九歌丈夫的身份暴露,他爷爷竟然让他大胆公开示爱,向民众表示他对九歌的感情,并重点说明两人有不浅的关系。

他拒绝了,因为他知道这番话说出去后,世人不会去研究真假,只会因为他的教授身份相信他、同情他,到时所有人都会认为是牧九歌嫌贫爱富甩了他,牧九歌会被他的言论害死。

他爷爷为此很生气,之后一直没有再跟他联络。

也许他明天应该去看望一下他爷爷,听说他老人家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

丰斐文过得非常之不好!

苏家旁支那些老头老太天天堵着他家的门,民警来过几次都没用。

他现在想要做什么都很难,连生活都成问题。

一开始附近居民都很讨厌那些老头老太,但在听到他们一遍遍哭诉丰斐文当初把他们偌大的苏家害得多惨多惨以后,这份讨厌也连带着向丰斐文转移。

民警们听说竟然是那个特殊时代结下来的仇怨,更感棘手。如果苏家老头老太们动手还好,他们还有理由把人带走,但人家就这么干坐着,顶多对当事人吐吐唾沫、骂骂街,偶尔拿烂菜叶子砸砸对方,他们也没有办法。

今晚,丰斐文从节目一开始就很亢奋。

苍老、浑浊的目光带着往日不会轻易表现出来的疯狂和贪婪。

他手上拿着苏家真正的家谱,他研究了多年,终于研究出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规律。

苏家祖上也曾断过祭祀,但就算如此,他们仍旧能把传承传下去,但每到此时他们上一代的传承者必将会失忆或变成白痴。

这个还不算特别有意思,最有意思的是如果传承者全部死绝,祭祀一定会很快出生!

他已经确定他无法从牧九歌身上弄到苏家的秘密,那么他只有另辟蹊径。

如果牧九歌还没有来得及把苏家传承传下去前就死了,那祭祀是不是就会出生?

那他是不是只要盯着苏家人,就能找到那个刚出生的祭祀?

一个成年人他无法说动,但一个他从小养大的孩子呢?

他想要知道,在苏家传承人已死的情况下,那后来出生的祭祀又是如何让传承传续下去?

对于此点,他想要知道想得都要发疯!他有种预感,只要让他破解了其中秘密,他一定会名留青史,从此成为人类发展史上最重要的一位大人物!

不过在之前,他必须要做到两件事,第一是让牧九歌死掉,第二是要拿到那块验血石!

那块验血石非常重要,他在苏家家谱中就看到一句相关的古文,翻译成现代白话就是:如继承者断,祭祀持验血石选定苏家传承下任继承者。

丰斐文抚了抚前胸笔挺的衣襟,今晚就算在家中他依然选择了盛装,他要亲眼看着苏家传承真正断绝,以此来验证他的研究是否正确。

现场,九歌轻轻呼出一口气,对已经准备好的舞台演员们点了点头。

庄严的乐声响起,舞台现出光亮,电脑屏幕配合现场布置出千年前的重宇楼阁。

镜头渐渐拉近,高门大户府邸的牌匾一闪而过,虽然没有看清那是何人府邸,但只看这府邸的规模和墙檐的蹲兽也明白这是一家不止富贵还地位尊崇的人家。

一位位身着古装的年轻男女从左右两边缓缓走出,领头人手上持着专门的礼器。

在领头人身后,是十六位列成两列的古装男女,男捧男冠男服,女捧女冠女仪。

府邸正门大开,白日里依旧点亮了一盏盏红艳艳的灯火,被大红绸缎包裹的门楣,头披红彩的石狮,府邸内更是红绸金丝到处闪耀,来来往往的人群具是满脸喜色。

喜庆的茶花、月季、大红的牡丹摆满了各处,金灿灿的喜字贴得到处都是。

花无意的手指微微一抽搐,身体坐直了。

萨利赫低声问他:“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奢华,而且特别…”萨利赫想不出适合的词,只能直白地道:“像是在办喜事。”

就是在办喜事!

而且如果他看得没错,这分明是按照宋朝规制下的伯爵府邸。别问他为什么知道这个,因为想要看懂丰亿的研究,他花了不少时间在研究中国古代各种民俗上,而他过目不忘的本领,让他足够把所有看过一遍的资料全部记下来。

这就是猎人要他看的吗?九歌通过这个节目给他办了一场古代婚礼?

不,应该不止。

他的九歌的目的肯定不仅仅是想用一场古代婚礼做噱头,她的根本目的是展示她的作品。

那她的作品会是什么?为什么会用到这样的背景?

庄严的乐声一变为高亢,那不像是喜乐,反而像是受苦的天人即将降落凡间,又像是不甘的生命为最后的升华而呐喊。

“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却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九歌的慢吟不似原诗作的怨,倒像是对自我的调笑和嘲讽。

“苏家传承到底已有多久已经不可考,相传苏家乃是嫘祖之后,有蚕丝之日起便有苏家存在。相传,苏家在古时同时肩负记录织绣之职,而这也是苏家传承的由来。继承苏家传承的人想要出师必须达到几个必要条件,其中之一就是为自己缝制嫁衣,如果是男,一样要给自己做婚服。”

“而不管是婚服还是嫁衣,从衣料到刺绣到任何一点一滴都必须传承者亲手做成。每代的苏家传承者都会从小就开始制作自己的婚服,哪怕它也许永远没有面世的机会。我母亲也是从小为自己做嫁衣裳,却因为生活流离不安,始终没有机会把嫁衣做完,更没有机会亲自穿上它。”

“我母亲因为这点总觉得很失落,她甚至觉得自己失败的婚姻就是因为没有穿上她亲手缝制的嫁衣的缘故,所以她唯一对我近乎苛责的要求就是一定要在结婚前做出自己的嫁衣,然后穿上它嫁给自己的丈夫。”

九歌轻叹后,道:“可惜你们无缘见到我母亲缝制的嫁衣,她虽然只做了一半,但…真的很美很美,我父亲有一次偶尔翻出那做了一半的嫁衣,为它的精美绝伦惊叹后便想要拿走它去变卖,卖成钱后好去赌博。我母亲一怒之下,把它烧了。烧完后她又后悔,因为她也打算卖了那半件嫁衣,好给我凑学费和购买学刺绣的各种布料和绣线。”

观众和评委静静地听着,当听到九歌父母的婚姻并不幸福时,竟然有很多人感到释然,是啊,不是每一个人都那么幸运和完美,他们也许没有牧九歌的幸运可以嫁伯爵嫁王子,但至少他们的童年生活是甜蜜温馨的。

此时,竟然很少有人认为牧九歌是在博取观众同情,也许因为他们知道牧九歌根本不需要同情票吧。

“我母亲为我牺牲了很多,如今她因为生病造成记忆力受损,已经认不出我,但是我还是希望能让她亲眼看到我亲手做出来的嫁衣。”

镜头转动,照出了一楼家属观众席位第一排的某个位置上一位秀丽清雅、姿态端庄的夫人。

花无意挑眉,他刚才竟然没有注意到那个位置上坐了人。应该是趁刚才舞台灯暗的机会走进来的吧?否则他不可能到现在都没发觉。

西装笔挺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衣生伴着苏艾,当镜头转动过来时,他轻轻握住了苏艾的手。

花无意在大屏幕中看得很清楚,这位…是想当他未来的后老丈人吗?竟然就这么迫不及待又堂而皇之地向所有人宣告了?

谁都没有想到今晚苏艾会来。

连九歌在得知消息前都满脸不可置信。

其实衣生本没有打算带苏艾过来。

可是在他得到花无意消息赶回来看顾九歌的当天,正要去接受细胞复苏治疗的苏艾突然抓住他道:“宝宝!我的九歌有宝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