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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夫人见高良心意已决,自己再出言反对也没有用处,气得捂住了胸口,沉着脸好半日不说话。高良见了她那副模样,心中很是不喜,自己受徐氏夫人的气已有快二十年,现在自己身份已经不同,再不是昔日那个寒酸门户里出来的高良了,还要用得着看她的眼色行事?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门上好的亲事都要往外推,莫非是疯了不成?
高良压着桌子站了起来,也不看高夫人那张黑沉沉的脸:“就这样罢,你去和瑞儿说帮他聘好了苏府三姑娘,我写信给苏府答复,两家隔得远,三媒六聘恐怕只能抓紧着一样样来了,赶紧找个媒人过来,即日便带着聘礼过苏府求亲。”
高夫人坐在那里好半日没有说话,可高良那咄咄逼人的口吻让她不得不软了三分。现儿高良是两江总督,正二品的官儿,虽说与徐国公府的国公爷不能相提并论,可毕竟自己只是五房嫡女,父亲是庶出的,本来就不怎么受重视,自己嫁给高良也是当时徐国公府为了笼络那些新晋,这才将她许配给了他。现在高良步步高升了,自己慢慢的也就失去了国公府小姐的优势,在他面前,自己的那种趾高气扬逐渐的消弭,已经不能直视他傲慢的目光。
也许他从来便没有真正喜欢过自己,高夫人坐在椅子上,瞧着高良大步走出去的背影,恨得咬了咬牙,一切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原来以为自己捡到了一块宝,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以后,忽然发现拿到手的只是一块石头。
大半辈子都过去了,现在再想这些事情已经没有了意义,高夫人望了望主院外边,初春的气息已经迎面而来,枝头有着嫩绿的树叶,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给她带来了无尽的希望。不管怎么样,替瑞儿聘个正妻过来,自己也多了一分抱孙子的希望,高夫人想到此处,心中高兴了几分,那苏太傅的孙女儿,出身名门,总不至于是个不堪的。
到了四月里头,苏府的亲事已经议定,婚期定在了七月。高瑞得知家里给他聘了苏三小姐,高兴得嘴都合不拢:“究竟是母亲疼爱瑞儿,知道瑞儿喜欢她,这才将她聘了过来,瑞儿多谢母亲。”
高夫人瞧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叹气,可脸上却是笑眯眯的:“自然要为瑞儿着想。”
母子俩正在谈心,有婆子飞奔着跑了过来:“夫人,二公子,李姨娘今儿早上起来不去舒服,头昏脑涨,伏着呕吐了一阵子,瞧着人不大好了。”
高夫人听了“呕吐”两个字,便想到了子嗣上头,赶紧吩咐管事妈妈去请大夫,这边扶了千墨的手急急忙忙的往李园这边赶过来,走到屋子里边一看,那李姨娘正闭眼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往日里边娇媚的形状早已不见,就如雨打过的烂芭蕉叶子一般,容颜憔悴。
“你们家姨娘究竟怎么了?”高夫人瞧着这模样,也吃不准究竟是怎么病了,皱着眉头将李清音的贴身丫鬟玉钏喊了来问:“瞧这副样子,真真是病得厉害。”
玉钏低首答道:“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今日一早起来就这样了,报了给二少奶奶,她只是说姨娘身子真是金贵,素日里没什么事情就会装模作样,没办法我这才打发了妈妈去吵扰夫人了。”
高夫人叹了口气,知道侄女儿心眼小,容不下李姨娘,心里想着要找时候好好给她说道说道,姨娘算什么,那个正妻才是真正难对付的呢。
不多时大夫过来,替李姨娘把了脉,满脸带笑恭喜高夫人:“此乃喜脉,贵府姨娘有了两个月的身子。”
高夫人听了心里欢喜,叮嘱李园里的丫鬟婆子用心服侍着,又叫杨妈妈去叮嘱厨房里每日炖一盅补汤过来给李姨娘用。想来想去,扶了千墨的手去了徐灵枝的竹园,见了面便将她骂了一顿:“你是国公府出来的小姐,按理说心性也该高些,和一个姨娘置气,,这就能显出你的地位高来?”高夫人冷冷的看着徐灵枝:“七月份瑞儿就要娶正妻了,她出身苏太傅府,在府中又得宠,你又拿什么与她去比?”
徐灵枝听着高夫人在耳边嘀咕,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心中一片愤恨,自己怎么说也是国公府家的小姐,虽然出自弱支,可毕竟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哪有姑母说得这般不堪!她的手指默默的掐进了掌心,那个狐媚的李姨娘有了儿子,现在高瑞又要娶正妻,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六月到了,烈日炎炎,外边见不着什么人在走动,大家都躲在自己家里边歇凉。曹县的县衙如往昔一般宁静,只有树丛间的知了偶尔在发出喊叫。虽然没有人来县衙告状,可高祥依旧还要在这里坐镇,每日一大早便出来点卯,然后与下属们说说闲话,自己看看书,日子倒也过得悠闲。
此时已将近中午,高祥正坐在厢房里看书,就等着时间一到便回府去用饭,就听外边一阵脚步声,跑了个衙役进来:“老爷,有给您的信函。”
高祥瞧了下那封皮,落款是应天府,心里知道是父亲的来信,拆开才看了几行,便惊诧的站了起来,父亲这手腕也太厉害了些,他来曹县才一年,便把自己调回了应天府去做通判。不说通判乃是正六品的官儿,比起这县令来高了两级,主要是这地方也去得太好了些,不远不近正在应天府,这分明是让自己带着母亲回去。
拿了信回到府里给母亲与秋华都看了看,高祥愁容满面:“我觉得曹县甚好,为何一定要我回应天府?”
“回应天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秋华将那信折了起来交还给高祥:“主要还是婆婆的事情。公公的意思,定然是要咱们住回总督府去,可是……”她瞧了瞧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的钱氏,小心翼翼问道:“婆婆,你是什么想法?”
钱氏抬起头来叹了一口气:“既然你父亲都已经给你疏通了关系,肯定调函不日就能下达,你还能为了我抗命不成?我便跟你们一道回去罢,以前也不是没有和她在一个院子里生活过,十多年再见面,想必更是不同了些。”
秋华瞧着钱氏那样子,心里也知道她与高夫人积怨甚深,绝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开解得了的,想了又想,她对高祥道:“我将珍珑坊后院打扫出来,接了婆婆去那里住,经常带振宇过去瞧瞧,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高祥听了连连点头:“我怎么就没想到珍珑坊的屋子呢!要不是咱们都不住回总督府,全在珍珑坊里边住下罢!”
秋华笑道:“真是听风就是雨,咱们走一步看一步,若是能让咱们住出来侍奉母亲,那便是再好也不过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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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山清水秀,坐着船慢慢的往南方去,眼见着路上的风景慢慢发生了变化,两边堤岸上种的树已经渐渐的变成了一色的绿柳,千万枝条点在水面上,点出了一个个圆圆的圈儿。
秋华与高祥站在船舷,看着迢迢江水,两人心里都十分感慨,这几年他们坐船的次数太多,每年都好像在这江水上奔波一般。船舱那边钱氏坐在阴凉处,旁边有奶妈抱着高振宇,祖孙俩正在咿咿呀呀的说话。
高振宇已经一岁三个月了,他比他父亲要聪慧,还只有十个月便开始说话,喜得钱氏笑得合不拢嘴:“你父亲到两岁上头才说话呢,原来这灵巧劲预先全给你了。”
秋华瞧着那边钱氏与高振宇玩得高兴,轻轻碰了碰高祥的胳膊:“婆婆有了孙子,便不要你这儿子了。”
高祥转脸看了看那边,微微一笑:“振宇比我乖巧,会讨好人,自然招人喜欢。”低头又看了看秋华:“你觉得怎么样?现儿感觉可好一些了?”
秋华摸了摸肚子,说来可真是巧,这次又是在船上发现有了身子,莫非自己的孩子都跟船有缘分不成。只是这一次自己的反应没有那么大,不像上回有振宇那样,日日吐得连自己胆汁都要吐出来一般。
“你这一胎定然是个女儿。”高祥笑眯眯的望着秋华道:“只有女儿才最贴心,不想让母亲受太多罪,所以你现儿才这么安稳。”
“可不是呢,我也这么想。”秋华点了点头,她还真希望自己能够生个女儿,容大夫人说的,有子有女万事足,一个女字一个子字,凑到一处才是个“好”字。
等着吃过午饭,高祥去船舱里歇息,钱氏却找了过来,望着秋华只是笑。秋华瞧着婆婆的眼神只往自己的肚子上溜,不由得也红了脸。婆媳俩说了阵子话,钱氏絮絮叨叨交代要注意该吃些什么东西,要注意哪些事情,事无巨细,交代得清清楚楚。
秋华见钱氏想得周到,也听得认真,与钱氏说了好一阵子话,没想说到最后,钱氏竟然提到通房丫鬟的事儿上边去了:“秋华,我瞧着你四个丫鬟里边有三个都成亲了,只有翡翠那个丫鬟还是单身,虽然她年纪略大了些,做个通房也是不妨事的。”
秋华瞧着婆婆一本正经的模样,知道她不是在故意为难自己,只是在为高祥着想。这相处的一年多里边,钱氏从来没有插手管过自己与高祥的闺房之事,今日说这话,总怕是觉得自己有好几个月不能与高祥欢好,这才想到要将翡翠提做通房。
“婆婆想得甚是周到,只是翡翠不想成亲,更不用说做通房了,媳妇也不好勉强她。”秋华找了个理由婉然拒绝钱氏,心里想着这事儿也该到这里便完结了。
没想到钱氏却不死心,命人将翡翠叫来询问了一番:“你不想给老爷做通房?没有这样的事儿罢?你别担心你们家奶奶,自有我替你做主。”
翡翠听了脸涨得通红,朝钱氏行了一礼道:“老夫人,翡翠这一辈子都只准备服侍我们家奶奶,并无旁的妄想,莫说是做老爷的通房,便是做姨娘我都不愿意。”
没想到一个丫鬟都看不上自己的儿子,钱氏有些怅怅然,找了高祥过来诉苦,将通房丫鬟的事情说了一遍,望着高祥只是叹气:“祥儿,那丫鬟也太没眼光了,等着到了应天府,母亲替你去买个姿色好的丫鬟来给你做通房。”
高祥一愣,想着方才见到翡翠,她连头都不抬,径直就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他心中还在奇怪,素日里头秋华这些贴身丫鬟见了他都会请安问好,还会与他说笑几句,为何今日翡翠竟然挂着一张脸不搭理他?等着钱氏把这事情一说,高祥这才明白原因。
秋华心中肯定很不舒服,高祥望了钱氏一眼,实在不好说什么话来责备自己的母亲,他站了起来朝钱氏行了一礼:“多谢母亲想得周全,可儿子今生今世都不会有通房和姨娘,母亲便不必为我再去张罗这些事情了。”
钱氏瞧着高祥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莫非我做错了?”抬头望向旁边站着的贴身妈妈,有些苦恼:“看来儿子媳妇都要怨恨我了。”
那贴身妈妈赶紧安慰她道:“夫人,你以后不提这事儿便是了。我瞧少奶奶十分贤惠,不愧是侯府出来的小姐,很有气度,想必不会因着这事儿与你闹别扭。”
钱氏听着这些宽心的话,这才慢慢将那疑惑压了下去,见了秋华绝口不提这通房的事情,秋华从高祥那里也得知他回绝了婆婆的提议,心里也舒服了不少,不管旁人怎么说怎么想,最最要紧的是高祥怎么想,只要他没有那念头,自己也不必去管别人的想法了。
过了四五日,船到了应天府码头,杨大锤早派人在码头上候着,高祥与秋华先将钱氏送去了珍珑坊。钱氏见着珍珑坊里边摆着的东西件件精致,又见这绣坊开在繁华热闹的地段,心里知道肯定要不少银子才能将这铺子弄起来。听高祥说这是秋华的私产,不由得有几分惊奇:“媳妇,长宁侯府真是有钱,还打发了这么好的铺面。”
秋华的几个贴身丫鬟互相望了一眼,流露出了些许不满的眼色。这几日大家都正在为翡翠的事情愤愤不平,现儿听着钱氏这般说,更是不舒服。其中玉石最是心直口快,不由得在一旁开口道:“夫人,这可不是长宁侯府的陪嫁,这是我们家奶奶自己挣来的。我们家奶奶可不止开了这一家呢,江陵、广陵、华阳、杭州、京城、应天府、泉州……”她板着手指儿数了一串:“大周到处都有我们奶奶的铺面,你可别把我们家奶奶看轻了,她可不是那一般的深宅妇人!”
钱氏听了玉石这话中有话,不由得怯怯的看了秋华一眼,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媳这般厉害,难怪儿子为了她不愿意要通房或者是姨娘。出身侯府,生得美貌,又这般有银子,这样的媳妇自己可得罪不起。
秋华伸手弹了玉石一指甲:“你这爱说话的毛病可真是改不了,夫人也不过是感叹一句,你便说了一大串,是觉得珍珑坊里给你准备了茶水才不成?”
玉石吐了吐舌头:“奶奶,奴婢这是敬佩你,所以才会说这么多话的,你倒好,却反倒数落起奴婢来!以后奴婢真只能做哑巴了!”
旁边琥珀嗤嗤一笑:“马屁拍在马腿上!咱们奶奶还用得着你来夸吗?谁不说咱们奶奶能干?就连宫里的太后娘娘都高看咱们家奶奶呢!”
秋华见两个丫鬟一唱一和说得差不多了,这才命人将钱氏的东西送到珍珑坊后院去。钱氏走到后边瞧着庭院深深,芳菲未歇,布置得很是精致,收拾得整整齐齐,比曹县那个小宅子不知好了多少,心里也是满意。再想着这宅子是媳妇的私产,更是蔫了气焰,这样的媳妇哪有自己挑嘴的份,自己原先真是不知深浅,只愿她不要与自己计较才好。
将钱氏安顿好,秋华与高祥这才回了总督府,门房见了他们,赶紧打发管事婆子进去通传,高良听说自己儿子回来了,也是高兴,命众人都来大堂相聚。
秋华打量了下大堂里的人,还是那些熟悉的脸孔,只是少了高二小姐与高三小姐。高二小姐前年成了亲,黄四公子去年下场春闱没有中贡士,铩羽而返,高三小姐的信里说到二姐夫,用不屑的口气写着:在金陵书院苦读,但愿下次能沾个边,哪怕是中个同进士也是好的。
高三小姐去年五月成了亲,秋华和高祥那阵子刚好还在京城,秋华送了一套金玉坊最新的首饰给她做添妆礼,高三小姐得了首饰很是高兴,真心实意的感谢了秋华一番:“你可真是我的好嫂子!”
其余三位高家的小姐也差不多都订了亲,就等着到了日子便要出阁,三个人望着秋华脸上都是真心实意的笑,她们知道秋华最是客气,到时候添妆礼绝不会少,所以见着秋华便同见着了金菩萨一般。
高良与徐灵枝坐在左首,秋华瞧着高瑞的气色比原先好了许多,看来该是一件痊愈了,再看看坐在旁边的徐灵枝,脸上挂着一种疏淡的笑容,没有了以前见着的那般热络,似乎她对身边的事情都不太关心了一般。
高良与高夫人在主座上坐着,高夫人的粉扑子脸堆出了白色的一团,脂粉搽得有些厚,高良却依旧是那张紫堂脸,见着高祥与秋华走进来,有些渴望的看着他们身后,似乎希望还能见着旁人似的。秋华见了高良那眼神,心里一愣,莫非高良是在这里等着钱氏不成?他将府中的人都喊了过来,难道是想让大家来接另一位女主人?
不及细想,秋华跟着高祥上前行礼,然后坐到了左首边两个位置上。高良简单的问了几句高祥在任上的情况,颇为得意道:“听兖州知府说你在任上做得很是不错,他给你的政绩考核上评了优等。”
秋华听了心中暗笑,这兖州知府也真是会拍马屁,若说高祥有政绩,那其余州县就更是政绩如山了。曹县一年到头都没什么事,高祥只是按部就班的在那里呆着,怎么就变成了政绩为优了。
高夫人在旁边不冷不热的插了两句嘴,几位高小姐又热络的问了些话儿,这大堂上边倒也热热闹闹的一片。说了会子话,高夫人推说有些疲乏,先进了内室,高良将高瑞与几位高小姐打发了,这才板起脸来问高祥与秋华:“你母亲怎么没有跟着来应天府?难道你又把她送回了江陵不成?”
高祥瞧着父亲目光急切,心中一热:“母亲来应天府了,只是她不愿意住进总督府,儿子将她安排在别处住下了。”
“真是胡闹,她不住在这里又能住到哪里!”高良有些生气,用力的拍了拍桌子:“你也不劝说着她,便由着你母亲胡闹?”
高祥看了一眼高良,小声说道:“父亲,恐怕有人不乐意母亲住进府里来呢。”
“不乐意又如何?你母亲是我的妻,谁有敢说旁的话?”高良愤愤的看了高祥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半分胆识都没有。你母亲进总督府来住,天经地义的事情,谁敢放屁不成?”
秋华低头听着高良连声怒骂,心里很不以为然,以前不就是他将钱氏送去碧落庵持斋的吗,那时候怎么就不这样理直气壮了?
“这些日子,府里头在忙你弟弟成亲的事情,这事儿先放下来再说,等过些日子我再亲自去将你母亲接进府来。”高良望了高祥一眼:“你们去罢。”
秋华跟着高祥出了大堂,心里头却在想着,高瑞又要成亲?这次是要娶哪家的小姐?
第三百九十章添锦绣高府喜事
“奶奶,听说就是上次来给二公子看病的苏三小姐呢。”琥珀到外边溜了一圈,走进来报信:“这可怎么得了,怎么苏家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呢?那位苏三小姐实在是个好人,竟然要嫁二公子这样的人!”
高瑞,秋华摇了摇头,没想到走来走去,润璃妹妹还是没有绕过这个劫数。高瑞已经有一个平妻一个贵妾了,今日见着徐灵枝那模样儿,仿佛是有了身子,一双手总是搁在肚子上边,虽然她瞧着体态没什么变化,但那手势却是有了身子的妇人们常做的举动。
“奶奶猜的没错,听说昨日来了大夫看诊,大少奶奶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子,那位李姨娘的肚子已经显形,听说有五个多月,快六个月了。”
可怜润璃妹妹年纪小小,刚刚过门就要添孩子,秋华摇了摇头,怎么着自己也该想法子让润璃妹妹在高府过得好一些才是。
过了约莫半个月,高府张灯结彩,屋檐下边挂着大红彩球,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走过府门的人不免指指点点:“高家要办喜事了?好像去年才办了,今年又要办,这次是哪位公子?”
知情的听了只是笑:“还是去年成亲的那位!听说去年那个是总督夫人的娘家侄女,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偏偏要嫁了过来做平妻,这次要娶的,那可是当今太傅的孙女,身份尊贵,所以聘了来做正妻,听说明日便有喜酒吃了,咱们少不得可以来讨几个喜钱!”
“这平妻,不是商户人家才有的?怎么总督府也出了这样的事儿?况且怎么会是娶平妻在前头,正妻反而落在后边了?”在旁听闲话儿的人睁大了眼睛,表示不相信:“你莫要弄错了!”
“你以为高大人难道就出身好?还不如商户呢!”知情的人嗤嗤的笑着:“这平妻正妻,那可是高府的传统,高大人自己,也是娶了平妻再娶正妻的!”
“还有这样的事儿?你快说来听听!”一伙闲汉将那人拉到旁边开始说起闲话来,听到好奇之处,不免连连发出了惊叹声:“原来竟是这样!可怜了高大人那位钱氏夫人,正妻降为平妻,又被赶出高府,实在是受尽委屈。要富贵又有何用,不如夫妻俩恩恩爱爱到白头,这才是正经!”
“你又不是高大人,怎么知道高大人不快乐?”旁边的人都在嗤笑他:“瞧你这上上下下,便没有一分能做官的样儿!”
“若我是高大人,早就将那钱氏夫人接回府来了,糟糠之妻不下堂!”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歪着身子走开了去:“哪有将自己结发妻子扔到庙里持斋不管的!”
“老爷,老爷!”长随站在马车旁边,连声喊了几句,车子里边没有回答,好半天才传来了高良的声音:“继续前行,回府!”
方才从总督府回来,经过这个街口,听着有人在说高府闲话,起先听着不免生气,正准备命人将这伙人捉去好好教训一番,可听到后来,他们说起钱氏,高良的心忽然便有些感触,慢慢的软了起来,也将那心思熄了只是在马车里静静听着他们说闲话。
“若我是高大人,早就将那钱氏夫人接回府来了,糟糠之妻不下堂!”这句话在高良耳边不住的回响,他慢慢捏紧了拳头,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高府总算是要轮到他来说话了,他非得将钱氏夫人接回来不可。
第二日鼓乐齐鸣,高府迎来了苏家的送亲队伍,秋华坐在梅园,听着外边响得惊天彻地的炮仗,暗自感叹,润璃妹妹究竟还是嫁进来了,当下捏了帕子在手里不住的绞动,魂不守舍,就连小振宇都看出来她的心神不宁,伸出手来奶声奶气道:“母亲,抱抱”
秋华见儿子一双黑豆儿般的眼睛瞧着自己,不由得开心笑了笑,将他抱到了怀中:“你就会在母亲面前撒娇!”
母子俩嬉闹了一阵,秋华估摸着那苏三小姐该已经送入洞房了,将儿子交到奶妈手里,自己带着玉石与翡翠往松园那边过去了。
洞房设在高瑞的松园,徐灵枝虽然已经与高瑞成亲,可却依旧住着自己的竹园,与那位贵妾李姨娘没有两样,只能单独住一个园子,不能和高瑞住在一起。正妻才有住在松园的资格,这让徐灵枝心里十分妒恨,用过午饭便在松园附近转个不停。
秋华走到松园的入口处,就见徐灵枝带了丫鬟站在树下,脸色黄黄甚是难看。秋华长叹一声,这高瑞也真真好色,已有一妻一妾,还有几个通房,现在又要娶妻,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应付过来。朝徐灵枝笑了笑:“弟妹准备去拜见新人?”
虽然说徐灵枝进门早,可按着尊卑,她却必须要拜见这位新来的二少奶奶,徐灵枝正是气着这一点,被秋华说了出来,更是无言应对,只觉得自己脸皮上有小虫子在爬一般。秋华见她那模样,也不多说,带了丫鬟便往院子里走了进去。
走进新房,就见床头端端正正的坐了一个人,穿了鲜红的嫁衣,衣裳上金丝银线儿绣着凤凰。秋华一眼便瞧出这正是珍珑坊的手笔,心中奇怪,为何润璃妹妹没有让自己替她定制一件嫁衣。她款款儿走了过去,玉白色绫罗裙子堆出了细细的縠皱纹路来,裙袂上绣着的缠枝迎春花儿微微颤颤,仿佛还在不住摇曳。
走到跟前,秋华长长的叹息一声,心中很是难受:“妹妹,你究竟躲不过这劫数,竟然还是嫁进高家来了吗?”
坐在那里的新人一动也不动,秋华有些奇怪,两年不见,难道润璃妹妹便换了心性不成?按着她的性子,早该接口说话了。可能是她正在担心成亲以后的事情罢,想到这里秋华只能开口安慰她:“既然你已经嫁进来了,也没办法了,其实姐姐还是很高兴你能和我来作伴儿的,咱们俩妯娌自然该比旁人要亲近些。”
床上的新人略微动了动,可依然没有接口说话,秋华有几分扫兴,瞧了那新人一眼道:“没想到妹妹做了新娘子也这般忸怩起来了,当时和姐姐一起游秦淮河的那股兴头又去哪里了?也罢,就不打扰妹妹了,来日方长,以后我们慢慢聊。”
秋华刚刚走开,那新人便一把将盖头掀了下来,旁边两个陪嫁丫鬟都惊呼了起来:“姑娘,你不可自己揭盖头!”
“方才那人是谁?怎么一副识得我的口气?我几时与她去游过秦淮河?真真是有些莫名其妙!”新娘子抬头望着自己的额陪嫁丫鬟:“你们可看清那人长相?是不是我认识的?”
两个丫鬟都摇了摇头:“以前从未见过。”
“这倒古怪了!”新娘子摇了摇头,正在沉吟,就听外边有脚步声,她慌忙将红盖头盖住脸,静静的坐在了床上,这时喧闹之声传了进来:“李姨娘,你可不能进去,这是新房,你要拜见二少奶奶,也该是明日二少奶奶给老爷夫人敬茶以后才行。”
屋子外边传来一线娇软的声音:“我可不是一般的姨娘,我是贵妾,能和那些奴婢出身的相提并论吗?我现儿便去向二少奶奶请安,那是说明我是个识大礼的,你们可别拦着我,若是伤了肚子里头的小公子,你们谁又能担待得起?”
坐在床上的新人,乃是苏太傅府上的大房嫡女,排行第五的苏润玧,起先还以为自己姐了一门好亲事,可送嫁到应天府以后她住在都转运使府上,那位转运使小姐打听到高瑞已有一位平妻一位贵妾,忍不住跑来告诉了她。苏润玧听了心中大怒,当即便闹着要回京城,可找来兄长一商议,两人都犯了愁。
若是没发嫁来江南,到京城觅个四品五品家世的,倒也能嫁得出去,反正有人想巴结苏府的小官多了去。可是苏润玧大张旗鼓从京城发嫁,谁人不知?不说全大周都知道,半个大周的人恐怕都明白这件事情了,再回了京城,恐怕是连七品的芝麻官儿,都会对苏润玧挑三拣四了。
苏润玧大姐嫁了安南王的幼子,二姐嫁的是安平伯的孙子,三姐四姐是庶出的,但也嫁了四品的官儿,还有一个妹妹苏润珉嫁了第四位皇子,若是她嫁个七品官儿,连两个庶出的姐姐都比不上,那岂不是会被天下人笑得牙齿都掉了去!苏润玧想来想去一家没有退路,与其灰溜溜的回京城去嫁个七品小吏,不如嫁进总督府做正妻,那高瑞有平妻又如何,自己不还是正妻吗?
当时想得好,现儿听了外边这话,心里却是酸溜溜的一片,真是气得一口黑血都要吐了出来,手里紧紧的抓住衣裙的一角,眼睛茫然的盯住了地上,在那里有自己的一只脚从嫁衣下边露了出来,尖尖的绣花鞋一片红艳,看起来那般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