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静默起来。莫不闻看着沉默不语的司繁星亲亲拍了拍身边的繁花草地:“师姐,陪我坐下来聊聊天吧。我给你讲一个天才的故事。”
司繁星静静地看了莫不闻片刻, 然后轻轻撩起裙摆, 安静地坐在了莫不闻的旁边。
他们都知道这个天才是谁, 也都知道这个故事并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莫不闻清淡的声音在小院中响起。
“从前呢有一个天才。他不是生而知之的人, 却有着过目不忘、触类旁通的好头脑。他生在凡人之中的诗礼之家,是家中幼子颇得宠爱。”
“因着祖父是当世大儒,他三岁的时候便已经识文断字、五岁的时候便已通读百家、而在八岁的时候, 他的祖父都已经辩不过他了。他是整个皇城公认的天才,未来能够出阁入相的人。”
司繁星听到这里勾了勾唇角,想着八岁时候骄傲的仰着头的小莫不闻,顿觉十分可爱。
“可惜事情没有按照所有人想的那般发展,”莫不闻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这小少年太聪明了, 虽然他所在的那个国家很小、也大都都是凡人,几乎没有听过关于修着仙人的事情。但他偏偏就是在九岁那年,与白马寺的方丈对论佛经之时,入道了。”
“这可是没有任何人教他、他自己入道的。”莫不闻强调了一句,看到司繁星连连点头才满意地继续往下说:“他入道之时便引动了天地异象,那时天地之间灵光大盛,他所过之处步步生机,每走一步都有灵气自动堆叠于他脚下,仿佛是天地开了一条天梯,迎他而上。”
司繁星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看向莫不闻。莫不闻回她一个微笑。
“如此天地异象,莫说只是一个边境小国,哪怕在深山老林之中都会被修仙大能发现的。于是这天才的少年自然被修者发现了了,而且发现他的恰好是当时真州大陆最大的门派,道宗的掌门。”
“有些巧不是吗?不过仙人降临,莫说只是一个九岁的少年,便是少年所在的整个城池都因此而欣喜若狂。之后少年理所应当的拜入了仙人门下,远离故土,拜别了家人。”
“在少年离家之时,无论是少年的家人还是少年本人,甚至连那偏僻的皇城的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开始……”
莫不闻在这时又笑了笑,只不过他的笑容开始变得危险起来。
“可谁知道呢,这只不过是一场从头到尾的算计而已。”
“少年跟着师父来到了道宗。”
“一切都是新奇而美好的。慈祥的宗门师长、可敬可爱的同门师兄姐妹、吴树新的知识和道法全都在等着他,充实了他渴求知识与力量的心。”
“那时候他觉得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他也彻底把道宗当做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家。”
司繁星听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曾经有多么美好,之后或许就有多么惨烈。
不过莫不闻却像是已经不再沉迷或者沉重与曾经了。他的故事还在继续。
“都说了少年是个天才。哪怕他刚刚踏入了一个新的世界,对这个世界中的一切都不了解,但他的进步却是任何人都不能比的。”
“他九岁悟道,十岁筑基,十二岁金丹大成,十五岁……”
司繁星在这里没忍住震惊的问了一句:“他该不会十五岁就元婴了吧?!”就算是杰克苏男主角这也太过分了点吧?!
莫不闻轻笑出声:“那倒没有。他十五岁的时候开始不干正事了。”
司繁星:“什么?”
“都说了他是个天才,还是个能洞察人心的天才。当他发现自己晋升太快而给周围的师兄师姐甚至是师门长辈都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以及……莫名的恶意之后,他就开始不干正事了。”
“他本是法修,却开始练剑,然后又觉得乐修很有意思。之后他发现丹药和灵兵很重要,但其他人炼制的丹药和灵兵都很难满足他的要求,他甚至开始学习炼丹和炼器了。”
“门派中的长辈和师兄师姐都认为他是少年心性,做事没有长性。一边关心的训斥他,一边却暗自放心了很多。就连萦绕在他周围的那些隐隐的敌意也少了不少。”
司繁星面色复杂,而莫不闻则是笑了起来:“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知道了什么叫藏拙。并且,更加了解祖父曾经跟他说过的人性。”
“哪怕已经开始修仙问道,他们终归还是人。是人,便有人之常情。”
“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贪嗔痴惘,修者皆有。且更加分明。”
“知道了这些之后少年就觉得师门里有些无趣了,在经得了师父的允许之后,他便开始了整整五十年的在真州大陆上的游历。”
莫不闻的声音在这时候变得又轻快了起来,仿佛是想到了那曾经自由而不羁的日子。
“他去了南陆号称永远不败的百花山谷;去了东陆最宏大广阔的奔流长河;他去西陆冒充了妖族结识了不少妖族好友、还骗了他们不少灵石;他还去了北陆的万丈冰原、看到了冰原之下的天魔深渊。”
“那是一段极其美好又凶险的旅程。他收获了很多,也经历过许多次九死一生。”莫不闻又笑了笑:“但谁让他是个天才又实力强大、气运极佳呢?”
“所有的凶险都被他度过了,并且把凶险变做了机缘。”
“他在南陆的百花山谷最深处得到了一颗流光灿灿的舍利子,在东陆奔流的长河入海口之处看到了一把宝剑。在西陆的妖族密林绝地深处得到了一颗小草,最后在天魔深渊和万丈冰原的交界处,见到了一副无比巨大的妖皇之骨。”
司繁星的脸色在这一刻骤然变了。虽然心中已经早有预想,但真的听莫不闻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这话时候,她还是感到震撼和……不可置信。
“这四样东西……”司繁星觉得自己的声音很是干涩,莫不闻却转头看着她,很是随意的点了点头。
“这四样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大概就是现如今的佛门至宝圣佛舍利、道门至宝诛邪剑、魔族圣物轮回草和……妖族至宝不化骨吧。”
司繁星狠狠地吸了口气。
莫不闻却道:“听听他们起的这些名字,实在是难听的不行。当年我、咳少年把它们叫做小圆、小剑、小草和老骨头来着。”
司繁星一口气差点呛在嗓子里出不来。
“这四样宝物非常厉害,少年得到它们之后也甚是喜悦。啊,那时候少年已经不是少年了,他已经六十五岁了,啧,按照凡人的说法,他都能当爷爷了。”
“不过他的容貌还是十八九岁青年模样。谁让他进阶特别早,时间在他身上便流逝的特别慢呢?”莫不闻又夸了一句。
“青年回门派的时候已经是合体后期的大能了。虽然他出去游历了五十年、中途练了剑学了琴,还钻研了炼丹和炼器之术,但或许是因为历练之中更能锻炼人的潜能吧,就算是学了这么多,他的晋升速度不降反升。在短短五十年内便从金丹到元婴、从元婴到化神、而后化神到合体。”
“他只用了五十年,就完成了旁人或许五百年还无法完成的晋级。”
“是不是很厉害?”莫不闻双眼亮亮的看着司繁星,司繁星没忍住笑特别诚恳的对着他点了点头:“太厉害啦。博文强识,一通百通。”
莫不闻点点头嘴角上扬:“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青年深谙人性,在回到门派的时候刻意隐藏了修为,把合体期的修为隐藏成了化身初期的修为。但即便如此,他也是千万年之内修者晋升速度最快的人了。”
“哪怕天梯已崩、仙门已毁,青年也会是那个时代最厉害的一方大能了。”
说到这里莫不闻的面色陡然阴郁下来,声音也变得深沉压抑。
“可惜,没有人愿意看见他成为那最厉害的一个人。包括他的师父、师兄和师姐。”
“他最为信任的、不是血亲胜似血亲的家人们,联合着把他送进了死局。”
“师姐送了他有毒的自酿灵酒,师兄在他饮下灵酒之后一剑刺入他的心脏。在他不可置信、拼死逃出找到师父想要求救的时候,那个口口声声说视他为亲子的老者,又在他最无防备的时候赏了他丹田一掌。”
“他原本以为这突如其来的灾祸是因为他身怀重宝,引起了师父和师兄师姐的觊觎之心。”
“但事实比他猜测的还要残酷一些。”
莫不闻说到这里嘿嘿笑了两声,那笑声带着些毛骨悚然的意味。
“他们竟然不是为了他的宝贝,或者说不全为了他的宝贝。还想把他抽筋扒皮炼骨,把他这个人炼制成一个绝世法宝呢!”
“那天的道宗不知怎么就来了好几个大门派的老不死,甚至还有妖族的妖皇、以及浑身冒着魔气的修者,所有人都围着他让他不要挣扎乖乖受死。”莫不闻笑得阴沉狠厉:“多可笑啊,竟有这样光明正大不要脸的让人去死的人。凭什么啊?就凭他们人多,还又老又丑吗?”
“幸好青年回门派之后隐藏了修为,不然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呵呵,可惜青年是个天才啊,最后在那么多人的包围下,他还是成功逃走了。”
“然后那些大门派的老不死就慌了,做了这种龌龊事要是让人知道了,岂不是丢脸丢到了人间?青年就成了屠杀同门、偷取门派重宝的罪恶的魔修啦!”
“他这莫须有的罪行被那些大门派告知了整个真州大陆,然后他就成了人人喊打也人人都想夺宝抓住的恶人。就连魔修和妖族都在追杀他,在真州大陆上,他竟然没有立足之地了。”
“他回到家乡,发现家乡的边境小城早已被灭。自己的血亲全都被抽血而死,就是为了用血亲的血液来定位他的位置,好追杀于他。”
“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算得上是他朋友的人几乎全部都被抓走了。那些朋友不欺骗他就会被杀死,以至于最后,他的真朋友几乎全都死了。活着的就是为了找到他欺骗他再抓住他。”
司繁星听到这里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人与整个世界为敌,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她甚至不能想象,当年的莫不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是如何挣扎着活下去的。所有真正在意他关心他的人都因他而死,所有还活着的人,都是他的仇人或者敌人。
司繁星想要说什么安慰一下这个受尽了苦难的人,却觉得无论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手被人轻轻地抓起来握住了,她顿了顿,回握了回去。
算了,心疼你一下。
莫不闻看着交握的双手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声音也变得轻缓了一些。
“那么多人都欺负他,算计他,师姐你说,是不是神仙都要生气了?”
“他又不是神仙,他肯定更生气更愤怒啊。他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又可笑又可恨,实在是没有一处让他觉得顺眼的地方了。”
“既然大家都已经把他打成邪魔……呵……”
“那就真的成魔给他们看看啊。”
司繁星的手猛地一紧。
“青年一日成魔。而且直接便是修为等级最高的天魔。”
“然后他用十年的时间屠尽道宗,欺师灭祖。”
“再然后他用十五年时间找出了当日围杀他的所有各大门派甚至是妖族魔族的老不死,把他们一一送上西天。也是在那个时候,天魔墨沧澜成了真州大陆所有修者的心魔和噩梦。”
莫不闻叹了口气:“这次成了真的邪魔了,但墨沧澜却还没有从那些围杀他的人口中问出他们到底为何要这样做的原因。而且最让人生气的是,那些人明明做了如此丧心病狂之事,临死的时候却都还一副我没做错,我是为了整个天道的样子。”
“呵,实在气人。”
“然后墨沧澜被真州大陆所有的门派和大能修者追杀,耗费整整十年用了无数计谋,才把他杀死。”
莫不闻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狡猾而幸灾乐祸笑容。
“不,准确的说他们只是杀死了他的肉身,还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而墨沧澜在被追杀的最后十年中,把自己的神魂一分为五,四者分别凝炼于四个重宝之中,那些人即便是得了重宝,要是不把他的神魂之力彻底炼化,也休想能使用它们。他临死之时已是渡劫修为,只差一步便可登仙,他们少说也要炼化千年才行!嘿!”
“而最后一抹主魂……则归于落星湖。”
莫不闻说到这里的时候面色有些复杂。
“那是他进入道宗之时,看到的第一个仙境美景,难以忘怀。”
莫不闻说到这里沉默了许久,然后又握了握司繁星那白嫩修长的小手笑起来:“其实那抹神魂沉入落星湖底之时,对这世间已经没什么留恋了。”
“他这一生辉煌灿烂精彩过,也痛苦低沉颓废过,前有天才之名,后有天魔之慑。”
“……终其一生,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罢。”
“只是多多少少有些不甘,他还没有找到把他的人生当成一场算计的那个人。也没有弄清楚为何天地之中如此多人,却非要算计他一个。”
司繁星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忽然道:“那就继续去找啊。”
莫不闻抬眼看她。
司繁星认真地回视莫不闻,目光明亮又坚定:“那就去把那个人找出来,然后抓着他的衣领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最后再送他上西天。”
司繁星说完这话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你别怕也别慌,我陪你一起去找。哪怕天涯海角,找遍四个大陆,我都陪你一起。”
莫不闻看着少女那明亮如星的双瞳,仿佛惊雷落雨那一夜,她望向天空时一般的美丽。片刻后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而后他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愉快。
在司繁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用力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直接把人按在了怀里,看着漫天的繁星道:
“好。”
“那师姐,你要一直陪着我,走遍四方大陆、天涯海角啊。”
“谁骗我谁就是小狗,我要送他上西天的。”
司繁星双颊通红地被莫不闻紧紧抱在怀中,挣脱了两下没挣开,就像一条咸鱼一样躺在了他的怀里,然后没好气地道:“你才小狗,你全家都是小狗!”
说完之后自己又笑了起来:“算啦,一千一百岁的老男人,我就不嫌弃你现在一无所有了。”
还在高兴的莫不闻:“……”
他努力地看着司繁星,非常认真地开口:“师姐,我如今一百岁整,还是同辈之中修为最高的天才。虽然之前的家当被那些家伙抢了不少,但如今储物袋里的上品灵果甚至珍品灵果都有不少,我还在好几个地方分别藏了些家当。”
“所以,我并不是一无所有的一千一百岁的老男人。”
莫不闻非常不满的表示:“师姐你快改口,按照家世修为来说,你高攀了。”
司繁星:“哈!”
“沉睡的那一千年也是时间,你一个一千一百岁的老草竟好意思说我高攀?若是放在凡人世间,咱们都不知道隔了多少辈儿了!”
莫不闻:“……”
在莫老草还想据理力争地说些什么的时候,这翠竹小院门口忽然冲进来了三五人。
领头的穆千流还未到声便至:“繁星丫头还有莫师弟你们两个快同我走!万昭佛寺的大僧正还有咱们的掌门都来、你们在做什么?!”
穆千流跑进小院之后就看到抱在一起、躺在地上的两个人,瞬间表情和心一块都裂了,而后再次上演了一次恶犬咆哮:
“莫不闻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快把你的爪子从繁星身上拿开!!不然我立马剁了它!!”
莫不闻:“……”
司繁星:“……”
司繁星瞬间从莫不闻身上爬起来,然后最快地思考有没有什么中华曲库的神曲能够让人短暂失忆的。
要不给穆千流拉一曲《忘情水》?不知道会不会有效呢?
……
最后司繁星也没给穆千流拉上一曲忘情水。因为她觉得这曲子好像不太对症。
于是她和莫不闻只能在穆千流咬牙切齿的瞪视之中,一路走到了之前交战的中心地点圣佛舍利塔边。
而在这里,此时已经有万昭佛寺的大僧正、清玄门的清鸿掌门等人,在此等候了。
当司繁星和莫不闻来到这里的时候,清鸿掌门和大僧正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她的身上。
而后,清鸿掌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司繁星,你姐姐司满月说你勾结魔修,毁了圣佛舍利,你有何话说?”
司繁星:“……”
有,想当场送她一首《凉凉》。
第75章 第七十五个脑子 是不是发现你的金手指……
司繁星听到清泓掌门的话之后, 一路走来脸上的笑容没了。
莫不闻和穆千流的目光在瞬间就如刀一样地钉在了司满月脸上,但司满月却没有任何心虚气弱的表情。
此时灵寂还在闭目被同门疗伤,隔绝了外部的一切, 无法开口说话。而其他的佛门弟子和清玄门弟子面上的表情有些许纠结, 还有些疑惑。
穆千流性急刚想开口说话, 却被司繁星给拉到了一边。
然后所有人就看到司繁星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她那微微发红的眼中落了下来, 整个人的神情也在一瞬间变得相当沮丧和难过。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冤屈和打击。
面容非常严肃的大僧正和清泓掌门:“……”
呃,突然就觉得刚刚的眼神和语气有点过分了, 毕竟这丫头也算是救了全城的人。
司繁星直接轻声开口:“掌门真人, 我没有勾结魔修。司满月的谎话只要等灵寂师兄疗伤清醒之后就能被揭穿了。她之所以这样污蔑我,不过是记恨我在关键时候抢了她的光彩、先她一步灭掉了那天魔分魂而已。”
“且, 若是我真的和天魔分魂有所勾结, 那我最后又为何要消灭他?难道不应该救下他让他离开吗?”
“最后天魔分魂和圣佛舍利是在无悲城所有人注视之下消散的, 所有无悲城的百姓都可给我作证。”
司满月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那你要如何解释那天魔分魂在你危急之时出手救你的事?!连秦厉风都说你们有渊源!”
司繁星却一边流泪一边冷笑:“秦厉风只是问那天魔分魂我和他是否有渊源而已, 你不要故意转换重点。我和你一母同胞,若是和他有血缘关系那咱们俩谁都跑不了。若是没有血缘关系, 他都是一千多年前的残魂了, 我和他要怎么有渊源?梦里吗?”
莫不闻:“……”不, 不是梦里, 而是光明正大的在清玄门一起练琴炼丹。
“不过倒是还有一个可能的渊源。”
大僧正和清泓掌门等人的目光迅速投了过来。
司繁星流着泪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可能我像极了他曾经恋而不得的白月光吧。”
莫不闻:“……”
司满月:“……”
所有人:“……”
“可就算这样,我最后也被他震飞、撞断了一棵大树吐了血的。这一幕司满月你不是看见了吗?”
“而且严格说起来,那个天魔分魂并不单单只是救了我, 他也算是变相把我们所有人都从魔修秦厉风的手下救了出来。且后来他还斩断了无悲城上空垂落的无数黑色杀人魔线、破了秦厉风的万人血炼大阵。”
“掌门真人,如果天魔分魂算是救了我的话,那他还变相的救了全城的人呢。难不成全城的人、所有的修者都和他勾结了?”
清泓掌门无话可说,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不可能。
他们来到这里之后便探查了全城的情况,看到了可怕的血祭阵法、以及落地还未完全消散的血炼魔线。
虽然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天魔分魂会在那最关键的时候救下司繁星的命, 但要因此说司繁星勾结魔修,也实在是说不通的。
那就……只能接受司繁星长得像天魔的白月光的这个原因了?
清泓掌门和大僧正脸上同时露出了一个略微蛋疼的表情。
甚至大僧正还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天生情种”这个坠魔的可能。然后他迅速住脑,没继续想下去。
而就在这时,被疗伤的灵寂也恰好睁开了双眼。他一开始意识有些混沌杂乱,以至于无法接收和思考外面发生的事情。但在疗伤的后期也听到了司繁星和司满月的争执对话,心中有些愤怒与焦急。
直到此时,他终于可以开口了。
“师父。”
大僧正顿时欣喜地转头看向自己这个最得意的弟子,看他无恙,便露出了欣慰之色。
然后灵寂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说了一遍,而旁边的众弟子僧和清玄门弟子都听得连连点头。
“……虽然不知那天魔分魂为何在那时救下了繁星师妹,但他却也不像是肆意滥杀之人。他似乎因千年之前的事对我们万昭佛寺之人非常痛恨,但他明明有直接杀掉我们所有佛僧的机会和力量,最终也没有动手。”
反而是他们趁他不备,再次用圣光菩提重创了他。
灵寂把心中的动摇和怀疑强行压下,千年之前的大战他定要重新仔细调查一番,他要知道墨沧澜所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何意?他因墨沧澜的那些话佛心动摇已生间隙,若无法解除心中疑惑,那此生再也无法做到佛心圆满,大道无望。
他并不在意自己最后能否修得正果。但他在意自己所做的事情是不是正确,是不是对得起他的心。
灵寂微微闭眼又张开:“总之,或许是那天魔分魂被圣佛舍利镇压千年而对无悲城的无辜之人有了慈悲之心,或许他只是不想让我们碍他的眼。他也算是消散之前有意无意做了功德之事。天魔分魂既然已经消散,那便无甚好说的了。”
“繁星师妹也不可能和已消散的天魔有什么瓜葛。”
“反倒是多亏了师妹在那时候进阶金丹,引动天地异象、破除了无悲城上空的滔天魔气而后一音镇魔。否则,那天魔分魂再多吸取一些魔气,又不知会强大到何种地步。”
灵寂说到这里转身看向司繁星,那双清灵的双目带着微微的笑意道:“多谢繁星师妹,以及,恭喜师妹结丹。”
司繁星笑了起来。
司满月冷了脸。
也是在这时,灵寂忽然开口,转身直直看向司满月:“那么,灵寂想要代繁星师妹问一句满月师妹。为何在我要选择将圣佛舍利给谁之时,你突然刺伤繁星师妹?且不说她是你至亲姊妹,即便只是同门师妹,临阵反水、抢夺至宝,如何对得起你的惶惶大道?如何对得起你天凤之女、真州英杰之名?!”
灵寂的厉喝与质问犹如当头一棒,狠狠地砸在司满月以及在场的其他修者弟子的心上。
万昭佛寺以及清玄门弟子这时候无比清晰的想到了司满月当空刺伤司繁星、然后对着灵寂伸手要圣佛舍利的那一幕。之前对于司繁星和天魔关系的怀疑现在全都被他们抛到了脑后,大家都用不可置信、偶像幻灭甚至是戒备鄙夷的眼神看向了司满月。
是了,比起司繁星有可能是天魔的白月光这个小事儿,天凤之女临阵反杀亲妹才是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大事。到底是有多贪婪才能让她在关键时刻对自己的亲妹下手、又到底有多么冷血无情,才能让她不顾血缘之情下了手?
若非亲眼所见,他们是真不相信名满真州的天凤之女会是如此一个人。
司满月此时脸色煞白紧握着双拳,一言不发。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自己那从小到大都能做到的梦,也不会说在那一刻她有多么的愤怒和怨恨司繁星的存在。谁会相信一个荒谬的梦境呢?若不是她亲身体会着此消彼长的一切、若不是她亲眼看到司繁星的所作所为,她也不会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
这是上天给她的示警,还有血脉之力。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那时我怀疑司繁星勾结天魔,怕她同我抢夺圣佛舍利再把舍利送到天魔手上。如此便会天魔出世、天下大乱,将会有无数人因她而死。”
司满月声音冰冷却仿佛带着笃定的力量:“为了天下,我自然不能让她帮助天魔。”
司满月说完这话就等着她的血脉之力让所有在场之人闭嘴。
如今她已是金丹期的修为,那属于她的天生的血脉力量,会更强也会帮她度过一切难关。
然而这一次司满月却要失望了。
在她掷地有声信誓旦旦的说出那些话之后,她迎来的不是所有人的认同,反而是一双双匪夷所思、满不赞同的眼睛。
甚至她还听到了小声的、窃窃的讨论声。
“天呐,就因为毫无道理的怀疑就要杀了亲妹吗?这也太狠了吧?”
“这已经不是狠不狠了的问题吧?这想法本身就不对啊!就凭着没有证实的怀疑就要动手,那岂不是天下大乱?”
“我刚刚竟然有一瞬间还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真是吓死我。天凤之女厉害归厉害,但和她相处却让人很不舒服。”
听着这一个个否定的声音和语句,司满月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凶狠而狰狞。
她这样的变化没有逃过大僧正和清鸿掌门的双眼,大僧正眉头一皱,口呼佛号。
“阿弥陀佛!满月施主,你着相了!”
司满月猛地回神,不甘地底下了头。
清鸿掌门此时也面容严肃的看着司满月,道:“此事你做错了!同门相残乃我清玄门大忌!”
“你当同你妹妹道歉,而后自去万风绝壁思过半年!你可认?”
司满月尖锐的指甲刺破掌心,她狠狠的压抑着心中那咆哮的不甘和不满,最后道:“弟子知错。”
而后,司满月抬头和司繁星对视,她看到了司繁星虽然流着泪却微笑着的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