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过郭嘉,他恨不得立马把郭嘉扔到沈娴身边让他从此告别高智商做一个快乐的傻爹,总之别来打扰自己谈恋爱。
贾诩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正常了?”
“你说什么呢?”郭嘉微微一笑,拍了拍贾诩的肩膀:“我一直很正常。”
郭嘉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把自己从当爹的喜悦状态中调整了出来,智商迅速上线,同时变得斗志满满,看那架势真是分分钟就要冲进长安城抢人的节奏。
人聪明不可怕,可怕的是当聪明人有了坚定不移的目标。
郭嘉向貂蝉询问了他们在长安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越细致越好,因为他要通过这些来判断各方势力的目的和对情报的掌握程度。貂蝉倒是不介意再对郭嘉详细地叙说一遍,她也很担心沈娴的安危。但贾诩十分地介意,因为他的问题貂蝉还没回答,而且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救女神这种事情不常有的,错过了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于是贾诩在貂蝉向郭嘉讲述的时候全程站在他俩背后扮演了一个阴仄仄的围观者,吓跑了无数路过的士兵们。
“文和先生没事吧,”太史慈挺担忧的:“公瑾真是神算啊!”
临行前周瑜特别叮嘱过太史慈,千万不要让郭嘉和贾诩掐起来,这俩人一旦开始掐架,除了沈娴和貂蝉,基本没人能分得开。而且高智商人打嘴仗,炮火会无限蔓延,指不定谁就躺枪了,简直麻烦至极。
“可我又怎么能阻止得了他们俩。”太史慈十分无辜地看着张辽:“文远兄,你有办法吗?”
张辽作为协力友军,表示自己更没有理由插手人家的事情了。不过这事貌似是因为貂蝉而起的,而貂蝉…
看了眼那个安安静静垂头坐在石头上柔声讲述的姑娘,张辽叹了口气。
人生就像一场梦,你永远不知道对方只是经过你的生命还是永久地停留在心里。曾经大家都以为可以跟着吕布就那样一辈子走下去,但世事无常,眨眼之间一切都散了,有人死了,有人还活着,各为其主,又互相扶持…
张辽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将乱七八糟的心情团吧团吧扔去了角落里。再次站起来的又是那个虽然沉默不少但和同僚相处还不错的张文远。
张辽婉转地劝太史慈:“还是算了吧,戏先生和程先生辩论的时候我们也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不说话啊!”
大家都是吃瓜群众!
“只要他们不影响行动,那就随便吧。”太史慈点点头:“反正还有貂蝉姑娘在呢。”
听完了貂蝉的讲述,郭嘉和贾诩都陷入了沉思中。半晌后郭嘉轻轻一笑:“杨司空这个套子做得够大的,算是下了血本,而主公将计就计直接入局,也真是破有魄力。”
当然这是好听点的说法,沈娴的策略是给人营造一种“我什么都懂我就静静地看你装逼”的高大上范儿,然而其实她也是一知半解,边走边了解情况,同时思考应对办法。这十分考验一个人的快速反应能力,毕竟在强大的压力之下,如果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就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的局面出现。
如果换成郭嘉贾诩等人,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因为变数太大了。但沈娴胆子大,有事没事喜欢赌上一把,而且她看起来不太在乎输赢,通常都能做到游刃有余。
“四方势力,互相博弈。”贾诩没有光顾着跟郭嘉较劲,他一心二用地简单整理出了长安城内的形势问题。
虎贲营,目前还是陛下手中最锋锐的刀刃;杨彪,看似已叛变到我方,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包藏祸心,暗中指使尚书台的奸细挖掘能够证明伯符身份是假的证据,还想要杀掉貂蝉;沮授,袁绍留在司隶坐镇的人,保证袁氏后方的安定;荀谌,孤孤单单一个人,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啥,被杨彪暗中污蔑成了帝党。
“除了友若,主公看起来没有盟友了。”贾诩微微皱起眉头。
就连荀谌这个盟友都要打上个问号,他目前没有主动把沈娴送出去已经是烧高香了,完全不能指望他会出手帮忙。
“杨司空可以用,但我担心主公能否抓住他的把柄。”郭嘉慢慢地说:“毕竟老狐狸看起来无懈可击。”
杨彪身为表面上的帝党,虽然看着处于劣势,但他官居三公之一的司空,背后有杨家这棵大树撑着,就连袁绍想动他都得掂量掂量,这可不是单纯的帝党与袁家博弈,背后还牵扯了其他世家大族,问题就显得复杂起来。
荀谌不敢用,杨彪不好用,剩下的沮授完全不能用,还有一个看似用不了的虎贲营。
然而真的用不了么?郭嘉的嘴角浮起一丝很浅的笑,他拽出了沈娴之前送他的凤凰佩,拎着丝绦让玉佩在月光下缓缓旋转。
“这是什么?”贾诩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他能看出来这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贵到完全不像是郭嘉这种人能用得起的。
这时貂蝉偶然抬头一瞥,忽然被郭嘉手中的玉佩吸引了目光:“咦?”
“怎么?”郭嘉看向貂蝉:“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
“我见过差不多的,”貂蝉接过玉佩放在掌心用手指细细抚摸:“在伏后手中,不过那是块龙形的,尾巴缺了一角,应该是需要和另一块拼勾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形状。”
“龙凤呈祥啊。”郭嘉摇头笑了起来:“你带上这个,去长安交给主公,她应该用得上。”
“这是主公的?”贾诩狐疑地看着郭嘉。
郭嘉大大方方地点头承认,眼中氤氲着淡淡的笑意:“是啊,她送我的。”
贾诩:“…”
又想起了刚才被你小子打断的事情!
沈娴抱着刘曦坐在黑暗中,孙策困得东倒西歪坐在她对面。
“你点个灯吧,”孙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密谋也不是这么密的啊!”
况且你不是已经准备携款潜逃了吗?怎么又不走了。
沈娴摇摇头,随即想起孙策可能看不见,便低声说道:“不行,我忽然不想走了,我这次要谋个大的,不能点灯。”
“你想做什么?”孙策想起了沈娴劣迹斑斑的过往,瞬间变得兴奋起来:“快说说看!干等着实在是憋屈死了!跑了更憋屈!”
要不然怎么说这俩人是兄妹呢?性格真是一样一样的。
沈娴一本正经地说:“司隶的守军大部分都在陈仓关,而陈仓关的兵马有公达和公祺先生在牵制,不会轻易被调动。长安城负责城内治安的是卫尉,负责内宫治安的是光禄勋,这两拨人马后来经过袁本初的扩充,但加在一起依旧不足四千人。而皇帝最信任的虎贲营不受任何辖制,却有着近三千人的数量…”
沈娴顿了顿,轻声说:“我要拉虎贲营和杨司空下水,劫持沮公与,直接在长安发动政|变。”
孙策微微一愣:“陈仓关那里…”
沈娴幽幽地说:“长安城一旦沦陷,陈仓关收到消息必定撤军回援。而陈仓关有异动,公达会趁机进攻,这一前一后的,就看谁跑得更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七夕快乐~中国奥运会加油!
啥也不说了作者去看打乒乓球了
******
再次提醒,沈娴金手指过大,此流程不适合正常人…
第157章
政|变能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就是得有杨彪和虎贲营的支持——虎贲营对抗光禄勋与卫尉,杨彪则出面安抚朝廷,平息因为政|变带来的动乱。
如果可以,安抚群臣的工作沈娴是不想交给杨彪去做的,因为一旦这活归了杨彪,就等于杨家在沈娴登基的道路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从龙之功不给点丰厚的报酬意思意思着实说不过去,于是事情发展到最后,情况很可能变成这样:杨司空摇身一变就成了杨司徒,杨家的气焰不减反增,之前的一切都白搭了。
但不用杨彪…沈娴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担此重任。
“我看荀友若不错。”孙策摸着下巴嘿嘿一笑:“正好他还是荀家人呢。”
沈娴摇摇头:“他也不行。”
别说沈娴能不能策反荀谌,即使真的可以,她也不太想用荀谌,理由跟不想用杨彪差不多。
杨家和荀家都是士族,唯一的区别就是对沈娴的态度,但当权力渐渐扩张,总有一天会有人不满,与其到时候与昔日的好友和下属撕破脸皮打得你死我活,倒不如现在就想办法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这样对谁都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要谁?”孙策叹了口气:“这么麻烦干脆谁都别要,我拎着枪出去吓唬吓唬他们得了,反正大部分都是一帮鹌鹑,整天尸位素餐混吃等死,能有什么价值。”
对啊!孙策的话点醒了沈娴——她干嘛要想着安抚满朝文武啊?既然决定搞政|变,就索性搞彻底点,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该查的查,毕竟这种粗暴又简单的情况不是何时都能发生的,太多的障碍和阻力导致大多数的内部改革都推行得无比艰难且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见效。
短时间内出效果的必然伴随着流血与杀戮。
干脆利索地刨除了杨彪的身份和杨家的作用,就只剩下一个虎贲营了。
这可得好好考虑一下。虎贲营身为刘协最后的倚仗和王牌,一直都很靠谱,他们紧密地团结在以王越为首的队伍周围,用自己的行动保护着刘协的安全,成为他仅存的耳目和虽然四处崩豁口、但依旧沾满了鲜血令人感觉杀气凛然的匕首。
王越武功卓绝,忠心耿耿,人生唯一的败笔是看走眼了错把史阿当成继承人收为徒弟着重培养。但即使无间道做到了史阿这份上,他依旧没能帮杨彪将虎贲营成功策反。
“王越心思坚定,不是外力能够轻易动摇的。”陆逊沉吟片刻道:“姐姐你怎么能有把握说服他跟随你呢?”
别忘记中间还插着个看沈娴横竖不顺眼的刘协呢。
沈娴微微一笑:“陛下确实看我不顺眼,可其他人未必,尤其是王越。”
否则那天晚上王越不会什么都不做就直接把沈娴放走。
“我有种感觉,”沈娴说:“王越不会伤害我。”
“谁知道呢?”孙策翻了个白眼:“现在其他人都排除了,就剩下王越,他向着我们最好,如果不是像你推测的那样,就算动用非常手段也得抢到虎贲营的军权。”
手头要是没有点能抵抗光禄勋和卫尉军队的武装力量,沈娴已经可以预见到这场政|变该是多么的可笑了,荀谌和沮授分分钟就能把所有骚乱平息得一干二净,让沈娴再也翻不起水花来。
陆逊锲而不舍地扯着沈娴的衣袖:“你还没说为什么你能说服王越带着虎贲营转投我们呢!”
“不是转投,是他本来就该护着我。”沈娴笑眯眯地伸出手掐了陆逊的小脸蛋一把:“王越在我夜探皇宫的时候称呼我为公主,这表明他知道我是谁,并且在心中承认了我的身份。”
虎贲营是听皇帝一人的调遣不假,但它的职责除了保护皇帝外,还有守护皇室这一条。现在的大汉皇室除了被困在长安城里的刘协外,就只有沈娴了。于情于理王越这个负责任的人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沈娴去送死。
“况且我又不是让他白出力的,我的理由很充分啊,”沈娴理直气壮地说:“袁本初阵前失利,背后动乱,军队中人心浮动,现在可是将他这个狼子野心的诸侯赶出长安的最好时机。相信不只是我,杨司空,还有其他人都想过,但他们没胆子做。”
沈娴翻了个白眼鄙视一把胆小的朝臣们:“只要事情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成功,王越就不会拒绝。”
身为一个皇帝,与其窝窝囊囊的度过一生,终日活在被废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迷茫中,倒不如拼上一把,为自己搏出一片光明。
“但这事不能告诉陛下,至少不能让他知道是我在背后出主意,”沈娴耸耸肩膀:“否则我要是陛下,我会先把刘商羽秘密扣押在皇宫中,然后派虎贲营去陈仓关找荀公达交涉,逼迫他们出兵干掉袁本初留在陈仓关的守军,等两方打得两败俱伤时,再坐收渔人之利。”
陆逊吐槽:“他脑袋能转过这个弯来吗?”
“别小看一个皇帝的智慧,”沈娴淡淡道:“虽然他平时胆子小死要强还爱作死,但涉及到皇位争|夺的问题时,他什么时候傻过?”
刘协不傻,只是不够聪明而已。
刘协很早就知道要除掉沈娴这个强有力的对手,也知道利用沈娴和袁绍的斗争达到脆弱的平衡以维持自己的权利暂时稳定。然而他毕竟年轻,虽然手狠心黑,但身边缺乏对他更新耿耿的高智商谋士,自己本身也不是聪明绝顶策无遗算的人物,所以计划实施的过程漏洞百出,一下子就被人抓了尾巴。
沈娴不鄙视刘协在背后使坏——郭嘉和贾诩干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尤其是贾诩,最擅长反间计,一言不合就要挑拨离间一下其他势力,从敌人到盟友都被他下过黑手,说起来曹操他爹的死都是这俩人间接算计的,简直坏的流油。但聪明人干坏事,干完之后压根没人知道是他们做的,然后他们还能二皮脸地和大家一起拍手谴责坏人。
从头到尾都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不管能不能达到最终目的,不暴露身份是首要考虑,这才是专业素养。
但刘协呢?给沈娴下毒没成功,身份也没藏好,忙了一圈除了收获到亲姐的怒火之外,啥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
简直苦逼。
“为了不让我亲爱的弟弟再次自作聪明地捣乱,”沈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还是跟成年人好好谈谈吧。”
“至于杨司空那边,就靠哥哥你来稳住了,”沈娴郑重地拍了拍孙策的肩膀:“毕竟杨司空现在的目标是干掉你啊!”
“去!”孙策撇撇嘴:“我看见他就想揍他一顿!”
“忍住!”
第二次潜进皇宫的沈娴已经是熟门熟路了,她比上次少跑了好多冤枉道。
在去皇宫的路上,沈娴敏锐地发现城中的安保力量似乎加强了不少,士兵们从五人一队变成了十人一队,巡逻的次数也变得更加频繁起来。
等到了皇宫里,这种情况就更明显了,人数明显比上次沈娴来时看着多了。暂时落在房顶上歇脚的沈娴有些奇怪多出来的人是哪儿来的,毕竟长安城就这么大点地方,别管沮授是扩大招兵了还是从陈仓关调人了,沈娴一定能听说。
当看清楚缓缓走进的士兵们的装饰后,沈娴这才恍然大悟:这些多出来的士兵们,竟然就是刘协最信任的亲卫队虎贲营。
增加巡逻频率、加派人手保护皇宫…这些都表明一定有秘密的事情发生了。沈娴这两天光猫在杨府后院和孙策密谋,貂蝉又不在,他们的消息不是很灵通,但杨彪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的样子,所以要么是杨彪故意装无事欺骗沈娴,要么是连杨彪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是瞒着杨彪…那只能是袁绍那边战场的事情。
沈娴一路贴着墙根溜,闪过了好几批巡逻的士兵们,在四处乱窜了好多地方后,她终于顺利地摸到了王越的房子门口。
正打算进去,沈娴忽然听到屋里有动静,于是她停了下来,悄悄揭开一小片瓦片,趴在房顶上先探探情况再出动。
屋中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光溜溜的桌案,正中央摆了根照明的蜡烛,桌案两边分坐着两个人,四目相顾无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是王越,另一个年轻人…是史阿。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王越正用一块白布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佩剑。那是把刃如明光锋芒毕露的好剑,即使只有昏暗的烛火勉强照明,从沈娴的角度看过去,她依然能看到剑身上流转着淡淡的银光。
“多谢师父栽培。”史阿对着王越磕了一个标准的响头。
“不必,”王越语气平淡地说,他将自己的身子微微转了个方向,避开了史阿的大礼:“不只是你,虎贲营三千护卫,没有一个没受过我的指点。之前收你为徒,不过是看你资质很高,不想好苗子被埋没。”
“可惜…”王越叹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王越话音未落,史阿忽然毫无征兆地出剑了。
与王越正气凛然的感觉不同,史阿的剑路带了点很浅的阴毒气息,剑尖从他的袖袍中游荡而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擦过了桌案上的烛火,带起来的剑风将火苗吹得倏然一灭,随即又苟延残喘地燃起。
史阿的快剑危险地刺向王越的心口。
作者有话要说: _(:зゝ∠)去睡了么么哒,昨天为了在更新隔壁那篇入V的同时保持这篇的日更,我一直码到了凌晨四点,早晨六点又起来去上班了,现在整个人都困成狗了…留言明天再回复QAQ求一个爱的抱抱QAQ
第158章
外面还有那么多来来往往的巡逻护卫们呢,史阿就敢一言不合跟王越在屋子里面打起来,这才是真正的艺高人胆大。但要说史阿的行为是一时冲动,沈娴觉得更像是蓄谋已久。虽然沈娴很不理解史阿凭什么敢在虎贲营的监视之下、敢在皇宫这么敏感的地方对王越下手——就算要杀人,也得找个没人的犄角旮旯才方便毁尸灭迹吧?
除非杀人的目的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谁干的。
不过下一秒沈娴就知道为什么史阿敢动手了——就在史阿和王越刚刚过完一招的时候,就在沈娴藏身的这个房檐之下,一个原本懒洋洋拄着枪站在门口守卫的士兵忽然毫无征兆地脸色一变,他唰地从自己后腰拔出一把匕首来,旋步侧身狠狠将刀锋刺向了毫无防备的同伴的小腹。
这位士兵的举动就像是按下了行动的开关,无数混在巡逻队伍里的侍卫们纷纷倒戈,抄起身边的一切武器和原本是自己同伴的人打了起来。
士兵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骚乱充耳不闻,他任由鲜血溅了自己满身,当血迹顺着衣服的纹理逐渐晕开后,远远看去就好像士兵的衣服上开出了一簇簇暗红色的寒梅。
将略微生锈的长|枪随手扔到一边去,士兵用空出来的手死死钳着同伴的脖颈向前迈了一大步把他抵在墙上,令他既不能发出痛苦的大喊,也喘不上气来,只能徒然地踢踹着双腿。
但就连这点微弱的反抗也在渐渐停止,很快,当殷红的鲜血顺着被湿透的衣襟融入泥土中时,同伴瞪圆的瞳孔失去了最后的神采,在迸发出了一抹刻骨铭心的怨毒的同时,也将一道很浅的身影定格在了自己的视网膜上。
将匕首□□抹干血迹后,士兵忽然微微一愣,对于危险的直觉迫使他下意识地转身挥刀,然而一道忽然传来的幽然曲调将他浑身僵硬地定在了原地。
沈娴信手拨了半曲平沙落雁,她抱着琴从房顶上轻飘飘地跃下来,在降落的过程中飞起一脚将士兵对着大门狠狠踢了过去。
士兵七荤八素地破门而入,打断了史阿和王越的生死相搏,他咕噜噜滚到屋子的正中央,撞塌了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桌案,霎时间烛火倾倒,屋子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层层包裹。
王越和史阿的反应都很快,两人向着两个方向分别撤退,在中间留下了足够长的安全地带。
到底是年轻,关键时候容易犯错误,史阿急促地低吼一声:“谁?!”
史阿话音一落,利刃划破空气的撕裂声响起,一把锋锐的匕首贴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深深地扎进了他身后的墙里。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说话,”沈娴堵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拨着琴弦:“你暴露了,史阿。”
“你也一样!”史阿没想到沈娴会那么巧在今晚出现,他脑海中飞快地转过好多念头——可能这个计划早就被王越发现了,他今夜不过是将计就计;可能沈娴知道了杨彪的算计,于是抛弃了他跟王越联合了…但不管是哪种真相,沈娴的到来都成了个天大的麻烦,这就像是结果注定的棋局中忽然出现了变数,尤其是这个变数既不可控制,也不能销毁。
就在史阿快速思考该如何在沈娴和王越的联手截杀下脱身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内息开始变得粘稠而凝滞起来。史阿心中一凛,他试着运气,但经脉就像寸寸断裂了似的,真气根本无法通畅圆润地流转一周。
一向没什么表情、似乎对万事都不在乎的史阿终于变了脸色,他果断转身想走,这次都不用沈娴动手,王越一剑就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是个阴谋,”沈娴点了史阿的穴道将他捆成粽子扔在了墙角,拍拍手对王越说道:“城中忽然加强了警戒和巡逻,很可能就是为了借此灭掉你们虎贲营。”
这个目的也是沈娴刚刚想明白的——先是利用巡逻的理由把虎贲营分成一小队一小队,然后再趁机发动将他们全部消灭击破。
捅的最快最让人毫无防备的刀,就是来自于同伴们手中的刀,大部分的虎贲士兵们怎么也想不到下手杀他们的,竟然会是一起搭伴干活的自己人。
至于这次行动是杨彪策划的,还是出自于沮授之手,沈娴就猜不出来了,看起来这俩人都有可能。
沈娴在心中暗暗埋怨自己这边真是捉襟见肘,自从貂蝉走后连简单的情报系统都无法建立,好多事都是发生了很久后才知道的,消息的滞后严重影响了沈娴对于局势的判断。如果是沮授终于下定决心为了袁绍铲除虎贲营,沈娴心中还不觉得怎么样;但如果这件事是杨彪利用了羽林卫开战的针对虎贲营的截杀行动,那沈娴真的是要憋屈死了。
住在一座大宅院里沈娴都没能摸透杨彪的计划,这事说出去肯定会被郭嘉嘲笑的。
“你先稳住局面!”沈娴弯腰捡起史阿掉落在地的匕首握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重量,觉得勉强能用后继续说道:“保护陛下和皇后,把虎贲营撤回来,至少守住长秋殿,派人出去打探消息,确定到底是单纯针对虎贲营的,还是有人要逼宫…接下来的行动这些不用我说吧?”
沈娴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后,发现王越用一种不加掩饰的复杂神情注视着她的脸。
“怎么?”沈娴一把拽下了黑面罩,随意地塞回袖子里:“王大人,我知道您现在有很多事想要问,但至少看看情况吧?”
群龙无首又分散至各处的虎贲营被打得很惨,再这么下去,别说三千人了,就是三万人也是一盘聚不拢无法抵抗敌人的散沙。
“老夫没什么想问的。”王越略微垂下眼睫,将目光放低一点点。如果不是现场气氛不对,以及沈娴知道王越是个正经人,她差点儿以为王越那个视线方向是在盯着她的胸看。
完全不知道沈娴脑补了什么糟糕事的王越低低地开口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恭敬:“刘大人请放心,老夫这就去,不过长秋殿的安全还请刘大人多多费心了。”
沈娴:“…我不管!”
王越才不管沈娴嘴上拒绝得如何坚定呢,他先是走到角落里一掌劈晕了史阿,然后才拎着明晃晃的长剑出门镇场子去了。
竟然如此放心地把沈娴一个人留在这里。
沈娴看着王越离去的背影忽然心生感慨,这个老人历经三朝,资历深厚,不管遇到何种艰难,走到何种困境,他始终不离不弃地带着人护着皇帝,有他在的虎贲营,不仅是刘协手中锋锐的利刃,更是刘协身后坚强的后盾,让刘协有底气在袁绍的手下努力挣扎,是刘协活下去的勇气来源。
能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是刘协的幸运。
沈娴一手搬着个条凳,一手拎着被捆成粽子的史阿,慢腾腾地挪到了大门口坐下。她将史阿扔在一边,把琴解下来放在膝盖上时不时地弹拨两下,那些趁乱想冲进院子里面的羽林卫们全都陷在了懵逼圈里被沈娴弹得晕头转向纷纷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