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味道很特别,也很刺鼻。
好像锡箔烧焦了似的味道…伴着这味道我听见身后有低低的抽泣声,声音很压抑,强忍着不敢释放出来的感觉。
于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我看见身后的马路中间站着个人。很年轻的一个男人,两只手插在裤兜里低头站着,肩膀因为抽泣而微微抖动。
真是个怪人…我心里嘀咕了一句,低头继续扫地,而不过半秒的功夫,我突然浑身一个激灵,丢下扫帚就直往店里冲。
却发现店门关着,并且推也推不开。
怎么回事??我用力在门上拍了一下,门里那几个三三两两聊着天的人却并没有因此朝我这里看上一眼,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我拍门的声音,虽然我拍得手都疼了。
“开门!开开门!”我大叫,因为感觉身后那东西已离我很近了。空气里那股锡箔烧焦的味道也越来越重,我又看到了那些蝴蝶,黄灿灿的,在风里拍打着翅膀无声无息飞到我身边,围绕着我忽上忽下,艰难却又执着地停留着。
“狐狸!!狐狸!!”我扒着门,可是门里看不到狐狸的身影。
那东西离我更近了,他不停抽泣着,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是个哮喘病人。
“走开!”再次用力拍了下门玻璃,我透过玻璃上的倒影,对着那已经离我不到两步远的东西道。
他看起来真像个人,甚至有人的影子,如果不是因为那影子蝙蝠般朝我逼近的样子,我几乎就被他骗过了,这个黄泉公子!他的影子和艾桐男朋友的影子该死的一模一样!
“走开!”我再叫。
他停下了,包括那道影子。
只是依旧在抽泣,压抑得让人感到窒息的抽泣。
“我不想的…”然后我听见那东西道。声音很嘶哑,好像喉咙里被钻了个洞,于是气与气不再连接得到一起的感觉:“我真的不想的…我只是想让她好好活着…我真的不想的…”
他在说什么?
脆弱的声音让我稍微放松了一点神经,我在玻璃的反光里看着他。
“我真的不想的…”他继续嘶嘶地说着,低着头,肩膀不停抽动:“他们说那样可以让她活…我真的不想的…我真的…我真的…”
声音越来越轻,人也越来越低。低得我已经没办法透过自己的肩膀看到他。忍不住回过头,脚踝上却蓦地一冷。
我大吃一惊。
迅速跳起来转过身,却发现那东西竟然跪在我脚下,抬头看着我,一双眼里全是血,不停朝下流动着的血。
“帮帮我…”抓着我的脚踝,他对我道。于是我发现之所以他的声音这样嘶哑而艰难,那是因为他整个脖子都裂开了,似乎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用力碾过,裂开的地方一片参差不齐的狼藉。“帮帮我…”
“…帮你什么…”犹豫了一下我问他。
他伸手指了指天。
天上有什么?我皱眉,天上除了那片层层叠叠的乌云和妖冶在我头顶的蝴蝶,什么也没有。
“帮帮我…”他又道。而就在这同时,他突然分裂了。
从头顶到脚,包括那片盘垣在我脚底的蝙蝠似的黑影,就在我眼睛一眨的瞬间,一下子分散了开来。
我只来得及听见那东西最后一声嘶哑的尖叫。
随即散成了团漆黑色的雾,被风一吹,无声无息褪得干干净净。
雾气散尽,一道人影出现在了离我不远的地方,一身枯黄色的僧衣,一张年轻而淡然的脸。
“阿弥陀佛,”手里念珠轻轻一转他忽然朝我走了过来,我还在发着呆,突然肩膀上猛地被撞了一下。
“当啷!”是门上铜铃的声音。
这叫我一个激灵。
捂着肩膀回过头,发觉撞到我的原来是身后那扇玻璃门。它被打开了,一个同样一身枯黄色僧衣的和尚把着门有点歉然地挠着自己光光的脑门心:“啊,老板娘!不小心不小心,我真的是不小心,动作大了点…撞疼了没?”
我下意识摇头,但脑子里有点乱。
俩和尚…
“还没醒呢?”见我这样子他乐了:“站着睡舒服不?”
“什么…”我又愣。
他笑得更欢:“你强的,站着都能睡着,醒醒嘿老板娘,点单了。”
醒什么?我茫然。
我不是一直都很清醒地站在这里?什么叫站着都能睡着…
可…等等…
抬起头,我突然发觉这天怎么好像比刚才亮了。
连之前一直层叠压在头顶上的那团乌云也不见了,除了雨还在细细密密地下着,几只枯黄色的蝴蝶在雨里摇摇欲坠。
雨里没见到之前那个拿着念珠朝我走过来的和尚,好像我一回头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或者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因为我在做梦?
这么一想我觉得好像刚才真的是自己在做梦了…
“你点什么。”琢磨着,一边跟着这几天没瞧见的荤和尚进店,我一边问他。
“牛肉面有不?”
“…没有。”这就是所谓的契而不舍?
“牛杂面呢?”
“我们这里只有包子是有肉的。”
“那就十个肉包子。”
“一个包子都没有。”突然插声的是狐狸。他似乎刚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拿着根擀面杖。
“没有…”和尚又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然后笑笑:“那就做呗。”
狐狸也笑,开开心心的,几步走到他面前朝他点点头:“你该走了。”
和尚一呆,我也是。
“…老板娘,这不是待客之道吧。”片刻他问我。
我不知该怎么回应,因为我几乎从没见过狐狸对客人这样无理过。
可是下意识的,我又觉得这时候无论我说什么,都好像是不应该的,于是我选择沉默。
“哪里,大师的身份,岂是我们这样的小店能有那资格招待的。”
“这位施主说笑了…”
“若是让冥先生知道,又该是我的错了,我可担当不起呢大师。”
“那关他什么事。”不知怎的笑脸忽然收了起来,和尚淡淡道。
狐狸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这个变化,依旧一张开开心心的笑脸,他欠了欠身子:“大师走好。”
很恭敬,甚至带着那么一点点的谦卑。
和尚一阵沉默。
沉默着看着狐狸,从他的头发,一直到他的眼睛。
继而眉毛一扬,笑容再次爬上眼梢,他回头看了看我:“老板娘最近有没有见过一个和尚。”
我一怔。
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径自朝店外走了出去。只是到门口时顿了顿步子,又道:“如果见到,请一定要告诉我,我找他很久了。”
“哦,那个…”我刚想说我之前好像看到他要找的人了,虽然似乎是在做梦。可话还没出口,肩膀上被狐狸一搭。
这叫我一个隔愣。
于是眼看着那个和尚出门离开,我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而直到那和尚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狐狸的手才从我肩膀上松开,刚好有人在招呼买单,他眼睛一弯就笑盈盈地过去了,我都来不及问他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起来好像和那和尚认识。
当然了,这也没什么好太意外的,狐狸无论认识什么样的人都不奇怪。
“轰!”一声雷响,突然外头劈头盖脸一场大雨落了下来,不带一点预兆。
奇怪了,那不是刚才梦里所预示的么…
“本台消息,今天下午三点,新邨路近安平路的小区内发现女尸一名,死者年纪约三十岁…”
第58章 《黄泉公子》
人是不是真的可能有预知的能力?
这一点似乎从来没见过有真实的案例。只是,既然世界上真有狐狸和铘还有杰杰的存在,那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我看着电视里的镜头,就好象看着昨晚很清楚的那个梦。只不过梦里的夜晚变成了现在的白天,所以我可以更清楚地看着那条熟悉的巷子,巷子里每一扇门,每一道墙,每一处我曾经和刘嘉嘉一起走过的地方…直到镜头里那个女尸的照片给贴出来,我想那已经没什么好怀疑的了。这就是我昨晚梦里所见到的,女尸照片上那颗很显眼长在她嘴唇边的痣,很明确告诉了我这一点。
“死亡,谋杀,无名尸体,巴拉巴拉…”耳朵边忽然响起狐狸的话音,他也在看着电视,我原本以为他对此并不感兴趣的。只是目光里有些不屑,就像他天天对着我时的那副模样:“这就是人。”
“似乎妖怪很高尚?”我压低声音问了他一句。
他倒一下颇为自得了起来:“那当然,妖怪不在谋生以外杀戮。”
“不就是因为怕惹上麻烦么。”
“哦呀,”他眼里瞬息闪过丝狡黠:“那叫素质。”
“素质?狐狸,我看是你有严重的种族歧视。”
“啧,这叫什么话。”
“别当我傻瓜,你们妖怪做的那些事,历来还不够彪悍么。”
“嘿嘿,时代不同了。”
“彼此彼此。”
“行了,有怨念还是怎的,没完了这是。有人招呼你呢,小白。”说着话朝我头上拍了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望见一个客人摆着手正招呼我过去买单。于是到口的话被我吞了下去,也好,有些话当着那么些人的面,一时是没办法好好说的。
夜里关门比往常提早了些,因为这实在不是什么让人有闲情出外喝茶谈心的好天气,傍晚开始雨下得小了点,一入夜又开始打雷刮风,雨泼瓢似的往下倒。
杰杰在客厅里张罗着晚饭,依旧是煎黄鱼,鱼头汤,清蒸带鱼块。自从我把买菜的任务交给它以后,家里的鱼似乎就没有间断过,而每次摆桌子它也总不忘记给自己加个凳子,好满足自己没被猫粮给填满的肚子。
“铘呢。”四个人的位子只坐了两个人,看杰杰上桌开始夹鱼块,我问这只猫。
它头也不抬哼了一声:“他不吃。”
又不吃么?我有些奇怪,好像有一阵没见铘吃过什么东西了,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也确实不见他饿,他最近很少动弹,也几乎看不到他吃什么东西,就好像一条冬眠的蛇,只是不那么僵死地一直睡着而已。
“那狐狸呢。”我再问。
杰杰皱了皱眉。猫确实是种很不喜欢在吃饭时被打扰到的动物,哪怕打扰它的是它的房东。因此过了好一会儿,等把鱼块反复嚼得差不多了,它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刚才好像看他去你房间了。”
去我房间做什么?我刚想问,抬头却看到狐狸从我房间里走了出来,气定神闲的样子。
“你在干嘛?”我问他。
他笑笑,挤开杰杰在它边上坐下,也不管杰杰怒气冲冲地拍着筷子:“有样东西好像落你房间了,刚去找了找。”
“找到没?”
“没有。”
“是什么东西。”
“是个…老猫,这鱼你做的?”
“除了杰杰还有谁?你们这些连猫的劳动力都不放过的吸血鬼!”
“不是跟你说过要放点黄酒。”
“放了啊。”
“是柜子三层那瓶?”
“什么柜子,你知道杰杰身材娇小,能找到黄酒就不错了!”
“娇小。这么说,娇小的杰杰拿的那瓶黄酒一定是灶台上的。”
“有意见?”
“那是用来祭阴炊的。”
“有什么区别吗??”
“大着呢。”
“比如?”
“比如一个是给人吃的,三层那个。这会儿你放的,是给死人喝的。”
“喵!”
杰杰的毛倒竖了起来,我想我的也是,是给这两人的废话给气的。这死狐狸,说着说着话题就给拐到西伯利亚去了,显然在他眼里,杰杰和它的黄酒要比我对他提的问题重要得多。
所以我干脆用力拍了下桌子,这声音总算有效地引来了那两只妖怪难得的注意力。
“白天那个新闻你们俩都看到了是吧。”然后我问他们。
但没人回答我。
这无所谓。“知道么,我昨天晚上梦见过那个地方,那个死人,我也见过。”
“喵…”叼了块鱼杰杰迅速跳开了,一副与己无关的表情。我看了看狐狸:“我确认我梦里见到的尸体就是她,很肯定。”
“你想说什么。”狐狸朝嘴里拨了口饭,问我。
“我想说,我连着两次梦见凶案现场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奇怪。”狐狸点点头,夹了块鱼放进我碗里:“吃饭。”
“你也很奇怪,狐狸。”我不得不道。再不说,我只怕要被憋死。
可是狐狸却并没有因为我这话而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他拨着饭,一边回头看着电视:“很奇怪么?”
我不得不把电视迅速关掉。“我还梦见了刘嘉嘉,那个红衣服的女孩子。还有,白天下雷雨前你猜我碰到了什么事。”
“什么事?”没了电视看,脸上却依旧一副不温不火的神情。我不得不压着心里腾然而起的一股无名烦躁,把白天那段不知道是梦还是真实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他听。
然后继续问他:“你说呢,狐狸,我那会儿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狐狸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还有那个在街上看到的和尚,他又是怎么回事,我看到他把黄泉公子弄碎,就像弄碎块布似的,而且…”
“而且什么。”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狐狸把碗筷整整齐齐摆到桌子上。
“而且我觉得他好像想对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狐狸扑的下笑了,直到被我的目光哽了哽,他这才看上去稍微认真了一点。
我皱皱眉:“不知道,因为店里那个和尚后来把我撞醒了。”
“呵,那个和尚,这个和尚…听起来好像挺乱的。”
“我总觉得…很有问题,但就是不知道问题到底在什么地方。杀人案,梦,和尚,黄泉公子…我觉得它们当中好像总有什么在联系着,虽然看起来很乱,而且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想在我这里得到答案?”狐狸问我。
我点头:“对。”
“你确定想听我的答案?”
“是的。”
他沉默了一阵。片刻头朝我凑了凑近,望着我道:“我的答案就是,我认为,你根本就不应该去黄记,那样的话什么问题也就没了。”
“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因为我去过黄记?”这答案叫我失望。它不是我想要的。
“对。”
“但那些凶杀案在我去黄记前就已经发生了。”
“呵呵,小白,那件事本来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是么。去黄记前你有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没有…”
“所以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洗个澡,睡觉,什么也不要去想,什么也不要去管。”
“就这样?”
“对。”
“我总觉得再差那么一点,我就可以看到谁是凶手了…”
“我再说一次,那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啪!”他话还没说完,我把筷子丢到了桌子上。
这饭我是不想再吃了,这话似乎也没什么必要
再谈了。
“你对我发火也没有用,我说的是实在话。”而偏偏狐狸还继续这么不温不火地说着,并不像往常那样一见我较真就闭嘴。
他敢说他很正常么?
我觉得一点也不。
可是我不想再说了,如果狐狸不想和你认真谈一件事,那么就算你气破了头,他还是不会认真和你谈,继续说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不痛快而已。因此我一转身快步回了自己房间,并且把门重重的关上。
我希望他能从这样的声音里听出我的不满,并且在这件事没有彻底搞明白前,我打算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然后打开灯,在心里那波怒气慢慢平静下来后,我朝房间里扫了一眼。
我想起来应该看看刚才那只狐狸到底在我房间里做了些什么了。
但房间里没什么两样。
早上出来时什么样,现在也是什么样,甚至狐狸都没有把我掉在地上的被子拖回床上。除了一房间他身上的香水味,几乎就没有他来过的痕迹。
那么他到我房间里究竟做了什么?还是真的只是在找他的东西?
我把被子拖回了床上,顺便朝床底下看了一眼。床底下空荡荡的,除了一层灰尘外什么也没有。再打开衣橱一个个抽屉翻过来,也不见有被翻过的痕迹。
这么说他真的什么也没动过。
既然这样,他来我房间到底做什么?我站在房间中央四下里看着,房间不大,就那么几样家具,随便多了或者少了什么都一目了然,因为我总喜欢把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得井然有序。
确实没有动过我的东西。
琢磨着,忽然目光扫到窗台,我发觉我终于找到了一些和平时不一样的感觉。
窗台上好像多了些什么。
细看是只纸折的小玩意,看上去像只塔,说不清具体到底是个什么。我走过去把那东西拿了起来,纸头是用宣纸做的,很软。那东西看起来也确实是座塔,一只三层的小小的塔。有塔顶,有塔尖,上面还用朱砂描了些细细的图。
我拿着它躺到床上。
小小的纸塔,在我手里刚好可以站稳,不光外面,里面也是用朱砂画过东西的,那些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还有文字,但看不清楚是什么,因为实在太潦草了。
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眼皮有点发酸,我揉了揉。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突然啪的下灭了,整个房间登时馅入一团漆黑里面。
“姐姐…”黑暗里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声音细细的,带着种胆怯的颤抖:“姐姐…”
“谁??”我坐起身,伸手去摸床边的台灯。
却忘了手里那座小小的宝塔,它啪的声跌到地上,然后找不到了,房间太黑,我低着头怎么也看不见它。
“姐姐…”那声音又叫了我一声,似乎是在靠窗的墙角边。
我抬头朝那地方看去,随即看到一抹暗红色的身影在窗帘边上轻轻晃动。
“姐姐…”
第59章 《黄泉公子》
“嘉嘉?”
刘嘉嘉会出现在我家,这让我有点吃惊,但谈不上害怕,虽然很明白这会儿我面对的是什么。
她看上去很惶恐,手拉着窗帘缩在角落里,两只眼睛紧盯着我,仿佛怕一转开眼我就会消失了似的。
“姐姐…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哥哥…”她问我,一边用手绞着窗帘。
这叫人几乎忘了她已经死去的事实。“你哥哥?”
刘嘉嘉点点头。
她看起来是那么紧张和小心,这让我不得不朝她走近一些,以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她声音实在抖得厉害。
“他说他要来找姐姐,可是等到现在,他还没有回来,姐姐,你看到过他没…”一边说,一边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不知怎的我脑子里忽然闪过白天那个黄泉公子的样子,转念想想应该不会那么巧,于是我问她:“他为什么要来找我?”
“他说你可以救我们。”
“救?”
刘嘉嘉点点头:“嗯。他说有你在,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为什么?”
“因为姐姐可以看到我们。”
我一愣。
“姐姐有没有看到他…”她追问。
“…我不知道,我都没见过你哥哥的样子。”
“他很好认的,”说着话,刘嘉嘉伸长了脖子,然后把手指朝自己脖子的方向指了指:“他这里有个洞,两年前就有了,所以他一直在家里不肯出去。”
她说这话时的眼神天真而认真,这叫我冷不丁打了个寒战。想起白天那男孩最后一刻的样子,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和这女孩说实话。
“姐姐你看没看到过他…”偏她问得很紧,两眼始终一眨不眨望着我,叫我隐藏情绪都难。
“没有。”
“是么…”听我这么回答,刘嘉嘉眼里闪过丝失望。“我以为他一定会来的,他说过一定要来见见你…”
“可我真的没有见到过他,嘉嘉。”
“是么。”目光又暗了下,她的脸似乎变得更苍白。手指不停绞动着窗帘,她看着我:“那我只好一个人去了…”
“去哪里…”
“不知道…”目光有些茫然,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朝我房间里四下看了看:“好黑啊姐姐…”
是很黑。从刚才灯突然熄灭后,这房间就始终笼罩在一团漆黑里,甚至窗外的路灯也没似乎没办法给这房间带来更多的亮光,我只能在这样微弱的光线里勉强看清楚刘嘉嘉那张苍白的脸。
还有她身后那片斑驳的墙壁。
斑驳的墙壁…
意识到这点我不禁一愣。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可是仔细看过去,在刘嘉嘉怯生生的小脸背后,我房间那道白色的墙壁真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石灰都已经剥落了的外墙,甚至还有一些冬青树的枝叶从那道墙里探出来,在刘嘉嘉头顶轻轻地摇曳。
“嘉嘉…”我忍不住伸手去拉她:“你后面是什么!”
却发觉一拉一个空。
手径直穿过刘嘉嘉的身体碰到了那堵墙,我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堵墙上毛糙的石灰粉。
嘉嘉顺着我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有点困惑:“怎么了姐姐…”
我沉默。
有风在我身上吹过,我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充斥着阴沟水和陈年石板交杂在一起的味道。那种只有在我家房子外那种错综复杂的小弄堂里才能闻到的味道。
可我明明是在自己房间里,而且窗户都关着。
想到这我迅速看向窗,然后头皮一乍。
我的房间不见了…就在刚才我还在自己的床上躺过,窗口边看过。现在什么也没了,没有床,没有窗,原先窗户的位置变成了一排高低不一的老房子,门牌上写着:新生里17号,19号,21号…我想我知道这个地方,它离我家隔了三条街,今年才刚动的迁。
“是你做的吗!”我看向刘嘉嘉,并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看着我的目光依旧困惑,并且因为我突然放大的声音而胆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姐姐…”
“你告诉我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巷…巷子里…”
“刚才呢?”
“…我们一直都在巷子里,姐姐…”
她在撒谎还是真的?
脑子迅速盘算着这个问题,我再次朝周围看了一眼。四周很暗,自从这里住户都搬走后,这一带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供过电了,勉强一些来自弄堂外的光勾勒着里面的一砖一瓦,而这样的光线和寂静,实在让人心里有点发慌。
“我们走。”说着我转身朝那个通向外马路的弄堂口大步走去,刘嘉嘉急忙跟了过来,一边惶惶然看着我:“怎么了姐姐…”
“嘉嘉,姐姐没有亏待过你,是么。”
“姐姐你在说什么…”
“虽然我可以看到你,但我们并不是一类,你知道么。”
“姐姐…”
“为什么你总来找我?一会儿梦里,一会儿现实里,刘嘉嘉,你到底想做什么!”
“姐姐!”
突然身
影一闪,刘嘉嘉兀地挡在了我的面前。
我被迫停下脚步:“走开!”
“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就让我回去。”说着我绕开她继续朝前走,并且加快了步子。而她继续跟了过来,很轻易地又绕到了我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