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他笑笑,抛着手里的橙子,好像那天抛着手里那颗黄色的珠子。“想给那只狐妖报信?最好不要。”
听他这么一说,摸到手机的手停了下来。“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看看你。”
我皱眉。
“手还疼么,宝珠。”忽然他这么问了句。
我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没吭声。
他笑笑:“当然不会疼,那火根本就烧不到你。其实我现在对你的兴趣更大一点,你知道,我们其实蛮谈得来的。”
“我不这么认为。”
“呵呵,”他再笑。转身朝窗外的夜色里望了望,再转回头,那张脸让我吃了一惊。
“靳雨泽?!!”
怎么也没想到只是那么瞬间的事,长相普通还有点邋遢的编剧刘君培突然就变成了在易园里无声无息失踪了的大明星靳雨泽。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我呆呆看着他,半天没再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摘下眼镜,把头上那顶油腻腻的短发拉了下来,丢到一边:“其实说起来。我们也算认识挺久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叫靛的家伙。”
我再次一震。
这表情令他再次笑了起来:“看来还有印象,他哥哥是我同学,那家伙还活着时,我们没少为他那点小小的爱好伤过脑筋。”说着,朝我伸出一只手。
我本能地朝后一退,撞在了身后的床架上。
“呵,你紧张什么,锁麒麟的主人,怎么这样容易激动。”
“你到底来干什么。”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宝珠,其实我就是想来…怎么说,不如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了。”边说,边朝我伸出一只手:“八旗殉道正蓝旗,莫非。”
我心里头一个咯噔。莫非?这两个字让我不自禁想起了易园里接到的那几个古怪电话里,总被尖声提到的那个名字:小心莫非…小心莫非…
“宝…宝珠…”身后忽然微微一阵响,我听见林绢在叫我。
忙回头,发现她眼睛居然睁开了,有些呆滞地看着我,显然是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你在和谁说话…”
我呆了呆。
再次看向窗台,窗台上已然没了莫非的踪影,只有一只橙子静静放在那里。
“没有,你听错了。”于是我道。“你怎么样,感觉怎么样。”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在医院里的,宝珠?”
一周后林绢出院了。
她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住院,正如她一点也不记得她曾带我去过一个叫易园的地方,那里有个她始终念念不忘的,叫做周林的男人。狐狸带她回来的同时,似乎带走了她这部分的所有记忆,因此我亦无法从她这里知晓,在那次突然消失后,她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不过这没什么,我无法想象如果林绢还保有着原先那些记忆,以后我们继续的相处会是什么一种状况,所以,还是什么都忘记了的比较好。
但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出院后不久,她就和周铭正式分手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因为关于易园的那段记忆,她是彻底没了印象的。可是问她,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来,只是个女人一旦做了决定,即使自己都有些莫名,还是会坚定不移地继续下去,譬如那时候跟了周林,譬如后来跟了周铭。只是对于那被自己丢弃的一千万,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这令我松口气,好歹,她还是原来的林绢,那个财迷心窍,除此什么都可以漠不关心的林绢,而没有被那场意外弄坏了脑袋。
不过她很快就找到了安慰的方式,毕竟,是她自己丢弃了那笔钱,而不是眼睁睁看着那笔钱丢弃她而去,这就跟抛弃男人,与被男人抛弃所产生的感觉不同完全一个道理。因此叹息了几天后,她就又活跃如常了,继续打扮的漂漂亮亮地跑去上课,继续在人来人往间寻觅着下一个金主宝贝儿。我很高兴她能从那个家庭,那场噩梦里彻底摆脱出来,甚至一点阴影也没有留下。所以,也就最终没有跟她提起过那个来自英国的电话。
电话是打到林绢的手机上的,只是那时候她昏迷着,所以我代替她接了手机。
然后得到了一个让我吃惊,然后犹豫了很久要不要告诉林绢的消息。
电话里那人说,他是周林在英国的一个朋友,他说一个月前周林出车祸过世了,很仓促,所以直到现在才一一通知家人。通讯录里为数不多的电话号码中有林绢的名字,所以他想,林绢应该是他某个比较重要的人,所以特意也来通知她一声,请她节哀。
再之后,得到程舫的消息。
在治好了身体的外伤,并且又看了很久的心理医生之后,她把易园的地产卖了,和释放出来的周铭一起回了香港,并且不打算再回北京。而易园的拯救工作在陈金华的尸体挖出来后告一段落,整个摄制组无一人幸免,成为电影界的一个悲剧。
只是在播放亡者名单时,始终没听见有提到靳雨泽的名字,而究竟靳雨泽是刘君培还是刘君培是靳雨则,或者两个谁也不是,他仅仅只是一个叫莫非的男人。
这问题,我恐怕会有很长一阵子没办法搞清。
铘在把我们带回来后,一度消失了好几天。
狐狸说那是因为它硬闯了五百罗汉阵,所以伤到了元气。需要找一个地方安静地休息。
但什么是五百罗汉阵呢。我不解。
狐狸没有直面回答我,只对我说了一些事。他说,当年紫禁城里一把火,烧了清宫不少的宝贝,事后有人疑是纵火,虽然至今都没有明确的证明,其实当时的确是这样的。而纵火人放火是为了掩盖例来宦官中饱私囊的事实,因此这样一批人,是断不会让那么多的宝贝一把火全部烧毁的,所以在放火前,他们私下转出了不少珍宝,包括其中的五百罗汉金身像。
说起来,那金身像不是普通的像,而是达摩亲手开的光,又名降魔五百罗汉。而十二色异相翡翠胎,则是满清入关中原时带入的东西,同满清国运相关,长久以来有专人看护,轻易不会现世。只是到了清末,也该是气数耗尽,慈禧为了镇住阿鲁特氏的怨气,把它们请了出来,封进了她的坟里。结果五十年后被从坟里掘出,带进了醇亲王府,可巧,当年从紫禁城里偷运出来的那批宝贝,也藏在醇亲王府,其中就包括了那五百尊金身罗汉。
说到这里的时候,狐狸眯了眯眼睛,然后看看我。“你知不知道你的命很大,小白。”然后他对我说。“如果不是为了要释放十二色异相翡翠,那么设在周老太爷棺材外头那四十具动物尸骨布下的幽骨阵就不会被八旗殉道破除。如果幽骨阵不破除,那么封在易园地底某处,号称流动地脉的存着罗汉金身的封印就会固若金汤,如果封印固若金汤,整个易园就会因五百罗汉阵而坚如磐石。如果易园的罗汉阵坚如磐石毫无疏漏,那么纵然麒麟再强,也闯不进那种‘国运’之地。如果闯不进,那么…”
说到这里,狐狸没再讲下去。而他不讲我也知道在那么多如果之后,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天之后我情绪有些低落,因为从这件事后,越发感觉到自己很没用。
如果不是因为狐狸和铘,我恐怕和那些人一样,早就葬身在那个地方了吧。而很显然,如果脱不掉那根锁麒麟,我恐怕一辈子都会被这样那样危险的事情纠缠不休。
要不是当初不听狐狸的话,偷偷戴上了它,现在会怎么样?
应该不会有铘,他会很安静地睡在那个他曾经沉睡了很久的地方,没人打扰他,也没人能伤害到他。而我和狐狸,应该会和很久以前一样,开开小店,斗斗嘴,拿无头阿丁穷开心。
纵然有无数个“应该”,也只是“如果”而已了。一切早就已经无法挽回。
而未来,未来还会怎么样。
手上的伤口还没复原,我看着它,问着自己。
而我的命,能始终那么好运气地靠着狐狸和铘存
活下来么。
这问题我不敢问我自己。
夏天很快就要过去,我姥姥阁楼上的箱子里多出一盒东西。
是莫非寄给我的。
打开,里面赫然十二只翡翠小人,晶莹剔透,活灵活现。
我当时头皮一乍,几乎失手丢了它们。
直到现在想不通,那男人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寄给我,拿狐狸的话来说,‘这些攸关清廷国运的东西’。我想把它们扔出去,免得招徕某些令人无法想象的事端,却被狐狸阻止了。
记得他当时对着这些东西,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他说,留着吧,就当是那地脉的回礼。
礼尚往来么,礼尚往来,这世界本就没什么绝对的输赢。
第三卷 浮世诡话(中短篇系列)
第42章 第一个故事《嫁衣》
艾桐是个很精致的女人,无论长相还是性格。这样的女人喜好也是有些精致特别的,艾桐从小的喜好是收集刺绣,各种各样民间的刺绣,无论新的还是老的。
艾桐是我中学时的同桌。
曾经很亲密,那时候放学经常会去她家,每次去,她都会把老祖母箱子里那些散发着浓浓樟脑味的旧背面翻出来给我看。背面上的花纹都是手工绣的,小时候也看不懂什么叫机绣什么是手绣,只知道颜色没自己家的整齐鲜艳,但花纹看上去更细致灵巧,看久了还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好像在新家具里闻到了霉味的那种感觉。
有时候她还会教我区别什么是苏绣,什么是湘绣,什么是粤绣。不过对于我这种对女红丝毫不感兴趣的人来说,大多听过就忘了,更不要说里头更多一些的门道。
毕业后因为她搬家,从那时候开始基本上就断了联系,除了逢年过年偶然想起来打个电话。所以那天突然接到她的电话,我或多或少有些意外,甚至一时都没认出她的声音。她声音比过去沉了些沙哑了些,似乎有些疲惫,对此她解释是因为刚从外地出游回来,然后颇有些兴奋地对我说,知道么宝珠,我这次去长沙,得了样了不得的好东西呢。
我问她是什么。她道,是件嫁衣。
嫁衣?你专门跑去长沙买结婚礼服?
听我这么问她咯咯一阵笑,然后道,是啊,不过不是我的结婚礼服,是别人的。
几年没见艾桐,再次见到她几乎有点认不出来了。她比中学时瘦了很多,也比寄给我的那些照片看上去白很多,好像成天在家足不出户似的,一张脸白净得近乎透明。穿着很讲究,灰色羊绒短大衣,黑色带着闪片的小礼服,一头又软又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朝后梳理着,脸上化着同样一丝不苟的淡妆,在咖啡馆柔和的灯光下像只美丽的瓷娃娃。
“宝珠你还是单身么?”开口第一句话,她这么问我
我摊摊手,就像狐狸平时老爱对我做的那种装死动作。
这引来她一阵笑:“我以为你会跟晨昕结婚。”
“早分了。”
“是么…可惜了。”
晨昕是我第一任男友,也是我唯一跟艾桐提起过的,那时候无论她还是我都以为我有一天会嫁给他,因为我实在不是个有太大变数的人。
只是现在,我想我可能本身就是个变数,除了身边那只死皮赖脸赖在我家里的狐狸。
“店里生意怎么样?”
“还不错。”
“听老同学说你们店里的点心师手艺不错。”
“还成吧。
“其实你应该多出去走走的宝珠,你看你从学校毕业到现在就没多大变化。”
“这是变相夸我年轻么。”
“嘴倒贫了,脸皮也变厚了。”
“说明咱变成熟了。”
“臭美。”扑哧一声笑,然后想起了什么,她低头从包里抽出样东西放到桌子上:“对了,这个给你看,就是我从长沙买来的。”
“嫁衣?”
“对,嫁衣。”
我把那包东西拿了起来。
东西不大,被油纸包着也就巴掌大小的一块,轻而薄,跟我想像中出入有点大。在她目光示意下拆了开来,才发觉它并不是那种我以为的结婚礼服,甚至连衣服都算不上,它其实只是几片被裁得不太工整的暗红色绣花布。
布是很普通的那种染布,粗而硬,看上去很旧,因为颜色褪得很厉害,红色的布看起来就好像铁锈色。面子上绣的花也是,三色绣的团花和鸳鸯,栩栩如生,但色彩褪得很厉害,原本红绿黄三种颜色,已经褪得几乎跟灰色没多大区别了。不过针线倒还都很完整,饱满匀称,因为针脚的关系在灯光折射下闪着层金属般的光。
“这…是嫁衣?”反复看了半天,我抬头问她。她正看着我两眼泛着笑,似乎一早就知道我会是这种反应。
“对,不过是从嫁衣上剪下来的,最精华的一些部分。”
最精华的部分。这句话让我再次仔细地看了看那几片布。说实在的,在我这种外行人眼里,绣品的精华和不精华实在区别不大,不过看得出来确实绣得很精致,再加上褪色的关系,所以感觉上跟一般刺绣确实有些不一样。
“好看么,长沙市集里淘来的,都是当地人去山里专门收来的东西,真货。”
“挺不错的,不过干什么要剪下来?你只收集这些花样?”
“不是,原来的衣服实在太老了,很多地方都已经风化了,所以只保留了这些。”
“风化?”
听到这两个字我冷不丁地打了个突,因为它让我有了点不大好的联想。
“对,都有百多年的历史了,够老吧。”
“百多年…你是说,它是…挖出来的?”本来想问是不是坟墓里挖出来的陪葬品,想想不大吉利,所以没直接说出来。
艾桐摇头:“不是,我怎么会要那种东西。这是别人家传的,山里人不晓得保养,所以这些东西都没保存好,很多都烂了的。”
“哦…那是准备裱起来么?”虽然她那么说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这布拿在手里的感觉有点让人不大舒服,就好像小时候看她家箱子里那些被面时所产生的感觉。所以我把布包了起来放回桌上:“做个小镜框放着应该挺不错的。”
“没,我打算缝在我的中式婚服上。”
“什么。”乍听到婚服两个字我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她笑:“宝珠,我要结婚了。”
“…是…吗!哎!那真是恭喜了!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还没定好日子么。”可能我愣过之后的反应大得让她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脸微微一红,头低了低,随手拿起那卷布拆了开来:“你说胸口放哪块比较好看,鸳鸯好么,比较显眼。”
“你真要用这绣??”
“恩,很特别的,你知道我从小喜欢这种旧旧的东西。”
“可…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
“你都不知道它原来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嫁衣呗。”
“别人穿过的嫁衣,而且年代那么久了…做在新嫁衣上怎么说都不大好吧…”
可能是我脸上的情绪有些过于严肃认真了些,艾桐看了看我,扑地下笑了:“宝珠,你怎么跟个老封建似的,这不好那不好的。有啥,这是古董呢。”
“那放着看看就好了。”
“可我真的很喜欢这些花纹,现在都是机绣,手绣的也不好,你看看这花纹,打子加乱针,这种工艺现在哪里去找。”
“穿在身上谁会注意那么多呢是不是,人家新人都注重一身簇新光鲜的行头,你看看这种颜色配在新料子上会是什么感觉?”
“很酷的感觉…”
“酷…”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执着地想去说服她放弃这打算,可是越说,她似乎越觉得自己坚持的没错,正不知道该怎样继续说服她,忽然身后一阵脚步声,随之一个男人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也想说服她么,不过不会有用。”
我呆了一下。
循着艾桐笑开了的眼神望向身后,随即看到一个男人站在我背后不远的地方。
男人口音似乎是北方人,高高的个子,皮肤很白,高挺的鼻梁上一副细丝边的眼镜,看上去儒雅而清秀。
“你迟到了。”耳边响起艾桐的话音,甜甜的,带着点小新娘的娇:“再不来我们就不管你先走了。”
“这不是来了。”男人回答她,一边优雅地朝我笑笑。
我想回笑,可是笑不出来。只顾着盯着他看,虽然明知道这样很不礼貌。
不过艾桐并不介意,或者她根本就没有注意。从
这男人出现那刻起她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在他身上了,直到男人在我俩中间坐下,她才道:“忘了介绍,宝珠,我的同学。宝珠,这是张寒,我的…”
“她的未婚夫。”张寒接口,含着笑,声音温温和和的。只在转头的时候不引人注意地用手捏了下脖子,似乎有点酸疼的样子。
“是不是累了。”动作不大,还是被准新娘觉察了出来,她凑近了问他。
张寒点点头:“可能有点落枕,最近肩膀脖子老有点酸。”
“贴过膏药了没用么?”
“好像没什么用。”
“要不去拔个火罐吧。”
“也好。”
忽然意识到把我这外人冷落了很久,两人一齐朝我羞涩地笑了笑。
可我还是笑不出来,甚至连声起码的招呼都打不出来。
“你好宝珠,”然后看见那男人朝我开口:“小桐常说起你,听说你开点心店的。”
我想回答,可还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觉得全身很冷,从头顶一直到脚趾那种微微发麻的冷。这冷让我的舌头都有些麻痹了,却又不能让人看出来。
因为没人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在这样柔和的灯光下,在这样快乐的气氛里。
我看到这男人背后伏着个女人。
女人头发很长,长长地盖着她低垂的头,只露出一点青灰色的下巴,用力搁在男人的肩膀上,随着他的动作左右微微摇晃。
身上一套血红色袄子,半边裙子在地上晃着,拖把似的,上面绣的团花和鸳鸯,跟艾桐买来的那些布料上的针绣一模一样。
后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跟那两个一无所知的人道别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知道跨进房门那会儿手脚还是冰冷的,直到狐狸迎头过来甩爪子拍了我一下,我这才回魂似的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看见杰杰大老远的朝我龇牙咧嘴,好像我变成了什么怪物似的,我刚朝它伸了下手,它嗷的下就窜开了,落荒而逃似的。然后被狐狸一声不吭拖去厨房灌了大半碗加了盐和符灰的清水,喝完了水不让我说话,只让我在朝南的角落里站着,他就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看报,一直到每晚的八点档准时开播,他才慢吞吞从报纸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然后颇为惊讶地挑挑眉:“哦呀小白,你咋还在这里杵着,等谁呢?”
“不是你让我站这里的吗??”我反问。
“我只是把你带到这里来而已。”一边说,一边眨着眼,好似我多莫名的样子。
“可你也没说过我可以离开了。”
“啧,我刚以为你比以前聪明点了…”
于是突然明白我好像又被这死狐狸给戏弄了:“你为什么不去死!”
“哦呀…”这话一出他嗤笑:“我死了谁来给你消灾。”
我无语,我气结,可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被他气死,这问题长久以来我一直在问自己。可又不能真的跟他翻脸,谁让我还有求于人。这可是怨不得别人的,要怨只能怨自己无能。
“狐狸,今天碰到了些事。”
“与我无关。”
“很重要的。”
“跟我没关系。”
“你欠我几个月房租了?”
“…哦呀,说来听听。”
第43章 第一个故事《嫁衣》
再次见到艾桐是两周后。她让我陪她去苏州取她新做好礼服,我给她带去了狐狸做的点心。
礼服是在观前街很有名的旗袍店定做的,鲜红色的旗袍。很漂亮,细巧的肩线,弧度收得很完美的腰身,衬得人的身材像支精致的花瓶,这绝对是褒义。
精道的针脚功夫把艾桐那几块长沙买回来的旧布料绣在了一起,不出意料,团花和鸳鸯那块绣在了胸口上,其它两块比较窄的缝在了袖口上,再用由浅到深的线弥补了新旧不一导致的色差,很棒,看起来天衣无缝。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艾桐试穿的时候。我不知道她自己有没发觉。
虽然那两种布被用针线补了色差,可是穿在身上看还是有些突兀,尤其在一些特定的光线下,那两种颜色看起来就像血溶在了红帕上。
真是很清晰的一种感觉,但我没对艾桐说,只是问她自己感觉如何,她说很喜欢。说那话的时候两眼是闪闪发亮的,这让她整张白得有点缺乏生气的脸也因此光鲜了起来,所以我就更不能说。谁会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让人觉得晦气的话呢,毕竟这不是平时穿穿的衣服。
回来的路上心情很好,艾桐一边吃着狐狸做的点心一边顺便跟我聊了她的张寒。张寒是个中医师,写得一笔好字,也写得一手好文章。他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因为张寒的博客,而恋爱却是在医院,那时候艾桐得了个比较麻烦的妇科病,而很凑巧的,张寒是她的治疗师。
这就是所谓的缘分把。一边嚼着糕艾桐一边目光闪闪地说,幸福无须言表。
而我只是比较在意她手上那只盒子里剩下的点心。
那些点心我第一次看狐狸做,颜色很漂亮,樱花花瓣调的色,红豆磨细了同老山参的汁和在一起做的馅,一开盒子就是股又像花又像蜜似的味道,很诱人,不过我一口也没尝过。
这是狐狸做给艾桐吃的,只是给她一个人吃的。
第三次见到艾桐,是三天后她的家里。
三天不见,她看上去好像刚生了场大病,脸色比上次见到时更白了,人也瘦了一圈,隐隐可以看见太阳穴上的青筋。
我很奇怪她在家也穿着长大衣,从头遮到脚那种。等我坐定她脱掉了大衣,我才明白这是为什么。
大衣里面穿着她那件红色的旗袍,旗袍被刀子类的利器割得东一条口子西一条口子,不过还是契合地贴在她身上,一丝不苟。
我惊讶地问她是怎么回事,她眼圈一红,眼泪就下来了,她说宝珠,这件衣服怎么也脱不下来,怎么样都脱不下来!
脱不下来?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伸手扯了下那件衣服上的口子,却发觉那布料竟然是和皮肤粘在一起的,被利器划开的部分就好像是被割破的皮,向外微微翻卷着,而里面则跟艾桐的皮肤牢牢贴在一起,扯衣服皮肤就被扯动,沾了胶水似的。
“怎么回事?”我再问她。
她一阵抽泣,然后道,那天带衣服回来后,因为实在很喜欢这件旗袍,所以洗了个澡就又把它给穿上了。记得刚穿上时感觉料子好像有点潮,当时她也没在意,只顾着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直到困了准备睡觉,撩起衣服往外脱时,发现这件旗袍竟然脱不掉了。
一扯身上的皮肤就疼,她很紧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努力了好几次都是这状况,她开始感到害怕了。
可是镜子里照不出任何异样。
旗袍在她身上很合身,每一根线条都很妥帖,简直像是跟她身体契合的。
可就是脱不下来。
“宝珠,你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么。”说到这里她睁大了眼睛问我。“一件脱不下来的衣服,扯一下身体就会疼,你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没回答,但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我知道这种感觉,因为我也体会过,就是我手上这根锁麒麟。可她的状况和我一样么?
我摸着她身上的衣料,但感觉不出任何异常。
“真可怕…”然后听见她一字一句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怕,后来我不得不用剪刀去割,可是除了能把它划破,别的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它就好像长在我皮肤上了…为什么会这样…宝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