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内若隐若现一丝淡淡的甜腥味,婉转流动在她的鼻尖,撕吞着她逐渐急促的呼吸。
阿努不语。亮绿色的光芒在眼底涌动,它低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展琳。
半晌,双手摊了摊,莞尔一笑:“都死了,就这个样子。”
“让我回去。”
“办不到。”
“让我回去!!!”
没再理会,转身径自走向房门,用着有些急促的步伐。
“阿努!”
门开,身影在门前顿了顿,却并不回头:“我说过,办不到。俄塞利斯死了,奥拉西斯也死了,你失去了能去往那个世界的最密切途径,神也没有办法让你回去。”
“你撒谎!!”
“随你怎么认为。”淡淡丢下这几个字,手从门框上落下,阿努迈步朝散满了阳光的走道内走去。
“阿努!”
沉默,继续前行。
“好!你走吧!我自己一样可以找出回去的方法!”
脚步一滞。
回过头想说些什么,在碰触到展琳灼灼的目光后,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傻瓜…”
“你走啊!”
“傻瓜…”
“我可以不靠你的力量过去一次,就一定有办法不靠你的力量回去第二次!我会让你亲眼看到!”
“琳,你这个傻瓜…”
“你滚吧!!”
“傻瓜!”话音未落,本已走到楼梯口的身形轻轻一晃,伴着一缕轻风出现在展琳的面前,在她还未来得及对此做出任何反应的瞬间,突然间用力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给我记住,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让你回去,没有!”
“有!”对方的力量挤压得自己几乎窒息,展琳却在这样的怀抱中固执地保持着原先的僵持:“有!”
“没有!”
“有!!!!!”
几乎有些歇斯底里地吼出这个字,走道里随之轻轻响起一些悉琐的动静。紧搂得自己骨骼都几乎碎裂的压迫感消失了,在隔壁一扇房门悄然打开一条缝隙的同时,阿努整个人忽然间便在她眼前没了踪迹。
和出现时一样的突兀,一样的无声…
眼角瞥向那扇门,门立刻合上了,随即一片死寂,仿佛整幢大楼瞬间成了真空。
展琳转身进屋,反手轻轻关上房门。
脸颊上还残留着阿努的气息,和它留在自己肩膀上的疼痛一样,清晰而有力。但它的出现和消失,却模糊得像是一场梦,一场她不知道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的梦。
走到窗前,原本紧合着的窗却开了,百叶窗被风吹得微微颤动。用手指把它拨开,午后灿烂的阳光一瞬间泻了进来。眼睛眯了眯,伸手搭着窗框静静俯身向窗台,然后便见楼下安静的小道上一抹被阳光拉长了的身影,在摇曳的枝叶下安静前行。
狐狼的头颅,柔长的发,漆黑的斗篷在风里翻飞,像一卷不甘寂寞的浪。
边上不知谁家的收音机音响突然间放大了,在这午后过于安静的小区内,播报员清晰的声音刹那间回荡于整个楼道,严肃,流利,不紧不慢:“本台讯:今天下午一点三十分左右,有人在中山环路近金沙江路道路下发现四具男性尸体,经初步调查,证实死者中三名为英国籍,一名为亚述尼斯坦国籍,身上具持有枪械,但现场并没有任何打斗痕迹,目前具体死因正在调查中,也希望目击者能通过以下电话向有关部门提供线索。电话号码是…”
“嚓!”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在展琳注意力被广播里的内容所吸引的时候。
目光下意识从窗外收回,藉着窗玻璃的倒影,她瞥见身后的电视屏幕在一阵颤动过后倏地亮了。
猛回过身。
视线急速在客厅每个角落滑过,被阳光遍及的每个地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可以躲藏的位置,而遥控器依旧在电脑台上的架子里好端端插着。
那么电视是怎么开的…
“阿努…”试探着叫了一声,无人回应。而就在这当口屏幕里的声音随着画面显现传入她耳内,掩盖了窗外仍持续不断的新闻广播。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组专题新闻。
英俊的男主播对着屏幕侃侃而谈,身下一行字在蓝色字幕条内逐滚动出——亚述尼斯坦总统扎西塔利斯就27日与欧盟会谈发表重要演说。
“我们要求彻底销毁该国所拥有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否则战争不会结束,亚述尼斯坦永远不会向恐怖分子妥协…”
展琳深吸了口气坐到沙发上。
目光对着屏幕中那个在镁光灯下侃侃而谈的身影,冷不防眼角边一闪,随即整个人从沙发上直蹿而起:“谁?”
“呵呵…”一声轻笑,来自沙发另一端静坐着的身影。
30岁上下的年纪,温文清秀,只是微微透着丝高傲,可能同他一头桀骜的长发和一身看似普通、实则价格不菲的休闲装有关。
他就那样安静地盘腿坐在那里,离自己不到半米远的距离,而她却由始至终没有发现过他的存在,甚至在刚才一瞬间神经最紧绷的时候。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像只猫一样敏感,那孩子形容得还真是贴切。”见展琳神色紧绷一动不动注视着自己,那男子又笑了,很温和干净的笑容:“坐,姑娘,我没有恶意。”
展琳依旧一言不发,或者可以说,面对这个除了阿努之外第二个能让自己毫无知觉的侵入者,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电视开始插播广告,热闹的声音,热闹的画面,有种过节般的喜庆。
那男子站起身。
看着展琳因他的动作戒备地后退一步,他眼神轻轻一闪,对她伸出一只手:“奥西里斯。你好。”
“奥…西里斯?”
嘴角轻扬,因着她眼底透出的古怪和不敢置信。手收回的同时就势朝窗口点了点,窗户随即关上,连带百叶窗,合拢得一丝不苟:“阿努比斯已经对你介绍过我了吧?琳,放松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算是老相识了,在BBS上聊得不错,是不是?”
“是你…”
“有点意外?”
“你是中国人?”
愣了愣,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身体,片刻,笑:“借来的,为了见你一面。”
“…为什么要见我?”
“人的命运可以选择吗?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会选择改变历史还是改变你自己的命运?”
目光闪了闪,收起刚才的戒备,展琳重新坐回沙发:“无法退回到起点就无法做出这个选择,有些东西是连神都无法办到的吧,那又何必再来重复这个问题?”
“未必。”脸上一成不变的淡淡笑容,奥西里斯在她身旁坐下,目光始终没有从她眼底移开过,似乎对她眼中每一丝稍纵即逝的情绪都颇感兴趣。
展琳看了看他:“你是在否定你儿子的话吗?”
“也许。”
“看来你有个不太听话的儿子。”
“怎么说?”
“儿子因为某些原因没能做好的事,父亲不得已只能亲自出面了。”
笑意在眼底绽开:“和你说话确实不会感到很累,琳。”
“说吧,我回去的代价是什么?”
“其实不能说是代价。只能说,是混乱了时空后必然引发的一种副作用。”
“什么样的副作用?”
沉吟。
没有直接回答展琳的问话,奥西里斯站起身,慢慢踱到窗台前。
“欢迎大家回到新闻聚焦,我们现在将继续关注新常街道居民楼所发生的一起液化气瓶爆炸事故。”
电视画面切入一个半旧的小区,滚滚黑烟从一栋六层高建筑的半中央不断散出,火势已被扑灭,周围墙壁和窗户焦黑一片。
不宽的街道,被人群和救护车占得满满。
“玩过多米诺骨牌吗?”
突兀一句话,令展琳专注于画面的目光微微一颤:“…见别人玩过。”
“不论从头、从尾,还是从中间,只要一块倾倒,就会造成整个牌局的倾塌…你们的世界就是神手中一副多米诺骨牌。”
“我就是那块倒塌的牌?”
“你、俄塞利斯、奥拉西斯、亚述、阿努比斯,构成了这张倒塌的牌。”
“为什么不用你的手指在这张牌倒地前把它拨正,神?”
“阿努比斯就是神伸出的那根手指。可是很多事情发生得太快,快得连神都已经无法控制。”顿了顿,轻轻撩起百叶窗,感受着一丝阳光射入脸上所带来的温热,奥西里斯回头,静静看了她一眼:“这个世界以及其连锁着的平行世界正在坍塌,我不知道恢复了记忆后的你,是不是会有这样的感觉?”
展琳没有回答。
目光停留在电视屏幕上,街道负责人正对着镜头有些激动地阐述着事件发生经过。
半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淡淡的:“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再回去?”
“我得明确告诉你,经历过两次时空穿越的你,恐怕身体无法负荷再一次的分裂。”
“方法?”起身步入自己的房间,脱去浴巾抬头对着敞开的房门提高声音。
“严重的话,连你自己的灵魂都将无法保留。”
“告诉我方法。”拉开橱门,抽出自己的T恤和牛仔裤。
“你决定了?即使你会死?”
“告诉我方法。”干净利落地换上衣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静静观望。
“去找到天狼守护和奥拉西斯的金棺,我会引领你回去…”
话音未落,展琳人已走出房间。在奥西里斯无声观望的目光中拎起背包。
“你要去哪里?”
“天狼守护和…金棺,是不是?只要找到,你就能带我回那个时代?”
“没错。”
“我去查那两件东西的下落。”
“不用太…”
身形突然在门前顿住,回过头:“我想起来了,介质。”
挑眉:“什么?”
“金棺是我过去和回来的介质。”
沉默,不置可否。
“你想用和阿努一样的方式把我再送回去?”
“也许。”
“那滋味可不太好受。”
“呵呵…你还有机会反…”
“看来你的能力和它相比并不高明太多…”话音未落,她人已消失在门外。
和长相不太符合的急躁性子呢…
微笑,不动声色地望着那抹匆匆离去的背影。
似乎一下子眼神就活过来了,在得知能够回去的瞬间,而在那之前即使是神经最紧绷的时候都消沉得像个死人。女人…
房门在眼前轻轻合上。
抬起头,奥西里斯对着墙壁上某个点看了一眼:“其实就是这么简单,阿努比斯,为什么你却无法做到?”
墙壁上显现出一道黑色身影,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禁锢着,它紧贴着墙用力挣扎,却始终挣扎不出这方寸空间。
直到奥西里斯抬手一挥,阿努倔强挣扎着的身躯这才陡然间突破束缚,砰然坠地:“为什么要告诉她!”
“你清楚的,她是我们惟一能使用的牌。”
“她会死的!!”
“她的死和整个世界的崩溃,到底孰轻孰重?”
“奥西里斯,我受够你了!!”
“你就是这样对你父亲说话的?”
“我恨你。”
“塞特塞特:沙漠之神,阿努比斯母亲的丈夫。阿努比斯的母亲诱惑了酒醉的奥西里斯而生下阿努比斯,塞特是它名义上的父亲。被封印后你就没有停止过对我的恨。”
“我会阻止她的。”
“除非你能阻止我。”
沉默,刺目的绿光在眼底逐渐褪去,阿努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朝大门外走去。
“阿努比斯!”
脚步顿住,却并不回头。
“她是自愿的。”
“我不知道你这样做同那些直接想杀了她的人有什么区别?”
“她死了,我收取她的躯体依旧可以给你拼凑出一个神妾。”
“灵魂呢?”侧头,斜睨向身后的男子:“你是不是能够依旧拼凑出她的灵魂?”
“不要学会人类的任性。”
笑,迈步的同时,身影在门口吹进的微风里消散:“你未免对我太不了解,奥西里斯。”
“从死到生,其实只是一种拆开后再拼组起来的过程。人类这么定义过这个过程——置之死地而后生。”
“只是为什么执行的那个人必须是我…”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长久以来人神必须用那道线来分割的原因。”
“心脏有了疼痛的知觉,神便不再是神…”
“手里的天平就此倾斜。”
“称量人心的阿努比斯在称量了自己心灵的重量后,从此不复存在…”
第三十二章 这只是个开始
第六大道。
说它大道,未免有些言过其实,当然如果排开那些几乎已经快侵占到马路中央的水果小吃摊的话,从机场一路对比下来,或许它还真能算得上是条比较宽敞的街道。
同北阿罗巴哈曼洲遍布在参差不齐的建筑群下的大部分街道类似,第六大道有着貌似干净气派的名字,实则早被黄沙和周围凌乱的店铺摊子侵蚀得只剩下条羊肠小道。不论白天还是夜晚,永远是拥挤的人流同车辆争抢过境的战场。
展琳就坐在这个“战场”的边缘,一张破旧但还算干净的小凳子上,抓着张玉米饼慢慢啃着。饼很香,但不代表味道好,尤其面对一碗飘着层厚油,还撒着层不明黑色粉状物的羊肉汤的时候。而不到一米远的距离,机车和汽车尾部不断隆隆排放出来的烟雾和摊贩烧烤扇出来的烟雾混在一块儿,一时倒分不清究竟谁比谁更能荼毒人的喉管和呼吸道。
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看得出罗扬并不乐意,但在展琳提出调查自己失忆前那一段过往或者放假出国旅游这两个选择之后,他默许了后者。
不过没收了她的全部武器和证件。
没收就没收吧,那些东西,在未来的一个月里对自己来说其实都可有可无。
原本昨天就能到达北阿罗巴哈曼洲,那样就不会同利丝在这里的某个关系户失去联系了。可没料想会在临登机前半小时的时候,会被困在公共厕所大门里出不来,直到被工作人员用消防斧劈开了锁把她放出,飞机早上天了。
一天里惟一一班飞往土耳其的航班。
一下子被拖掉将近10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对于想到什么就立刻要去办到的展琳来说,无疑是很难忍受的。但有时候不顺何尝不隐藏着某种幸运,当人因为一些小小周折而心烦意乱的时候。
后来机场补偿给她一张当天飞往北京的机票,外加一张当晚从北京直飞北阿罗巴哈曼洲的商务票。
后来她在联络不到利丝和她在南阿罗巴哈曼洲朋友的情形下独自踏上了这块陌生却亦是熟悉的土地。
后来她在机场被人群围观的大电视屏上看到了这样一段紧急插播的新闻——那趟她原本打算乘坐的143航班,在靠近土耳其上空的时候突然右侧机翼发生故障,不到5分钟的时间,从3万英尺的高空坠落。
机上无一人生还。
而发生那幕惨剧的同时,她正在北京直飞北阿罗巴哈曼洲的波音777上打着瞌睡。
看到新闻的半分钟之内她有点失神。直到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才回过神,匆忙翻出手机。
手机几乎被短信撑爆,全是关于询问她在哪里,让她尽快回答的留言。她却突然没了回答的念头,重新关机,就近找了家旅馆窝了进去,然后在那个地方的大床上一躺就是两个小时。
直到脑子里不再被那架险些就要去她的命的飞机占满,直到思维不再因这突发的灾难而混乱,她这才起身,随便收拾了一下,带着只小包出旅馆大门。
不论猜测还是推测,她觉得那起坠机事件不像是巧合,这也意味着她打算做的事情要抓紧了,在目前什么都靠猜测,什么都靠直觉去做的混乱情况下。
从机场到旅馆再到第六大道,边走边晃,不知不觉也已经耗去了半天时间。
想过循着记忆里尚且清晰的记忆,去找找看这座曾经被瘟疫屠杀了的城市数千年前辉煌的痕迹,可惜,除了古代亚述留下的记载他们辉煌战绩的石碑和雕塑,凯姆?特人曾经在这里的繁华,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有留下。
抹杀得的确干脆彻底…不,其实倒也不算彻底,至少它们还在,不是吗?那些屹立在沙漠上,不论时间历史怎样改变,都不曾倒塌的痕迹。
亘古不变的时间守望者——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
一辆机车从边上轰然而过。来不及闪避,劈头盖脸的尘土迅速落满了玉米饼的表面。
展琳用力抹了把脸,拿起饼拍拍干净,凑到嘴边,想了想还是把它丢到桌上。边上烤炉蒸得人像在蒸锅里煮,抬头朝对面再次望了一眼,准备起身走人,却在同时透着丝烦躁的眸子里悄然亮了亮。
对面人行道(如果人勉强能在那上面行走的话)上一扇被油烟和尘土熏得发黑的矮木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个缝,从里面吊出一盏灯笼。细看形状是只用玻璃吹出来的蜣螂,倒吊在门角上,时不时被经过的人推挤一下,颤抖出忽明忽暗的微光。
她站起身,朝桌子上丢了把零钱。随即招呼铺子主人,指着那扇黑门,用当地语言问了一句话。
铺子主人眼里闪过一丝狐疑的神色,犹豫半晌,点了点头。
展琳笑笑,丢给他一张钞票,转身穿过那条爬满尖叫着的汽车和机车的马路,朝那扇几乎被周围琳琅店铺所吞没的小黑门走去。
门里是个极普通的小杂货店。
摇摇欲坠的节能灯在电扇摇曳下勉强勾勒出店面的全部——一张破旧但还干净的玻璃柜,陈列着些糖果、偶人以及本土特产之类的东西,柜子后坐着没什么精神的中年胖子,团着手趴在柜子上,百般无聊地看着角落里某个点发呆。
展琳从他身旁经过时他几乎毫无反应。
只是当她拿着手里金灿灿的卡片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后,他目光闪了闪,伸手在边上一只装满色笔的小桶处按了一下。
展琳身旁一扇锈迹斑驳的铁门突然开启了,居然没发出一点噪音。里面倒也干净,不足四平方米的小间,嵌着银灰色合金面,地面的绒毯是纯手工艺的,无声无息地在这狭小空间里炫耀着它的昂贵。
没有多加考虑,展琳一脚跨了进去。
门随即在身后合拢,依旧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而彻底关上的一刹,一道柔和的光线迅速从小间的某个角落射出,耀眼却并不刺眼地充斥整个空间。与此同时她只觉得身子一沉,原来,这四平米见方的小房间是架隐蔽电梯。
不到片刻,电梯嘎然而止。
门再度敞开,出现在眼前是同样以合金铺设着墙面及地板,数十平方米见宽的半月型小厅。电梯口站着两个女子,统一式样的波浪长发,古铜色肌肤在灯光折射下闪动着金属般光泽。
几乎不着寸缕的装扮。
见到展琳从电梯走出,袅袅婷婷迎上前,一脸职业得体的笑,先从她手里接过那张金色的卡。其中一人拿着卡走到一旁电脑前插入,对着屏幕敲了几下键盘后抽出,以更甜蜜的微笑更柔媚的姿态走上前,将卡递还给展琳。同时,她们身后几乎看不见任何缝隙的合金大门对着展琳悄然敞开。
门内一团漆黑,底下两排散着亮蓝色的灯光,沿着路成直线状直通向深处更为黑暗的不知名尽头。
两名女子朝她打了个“请”的手势,于是展琳迈步朝内走去,走进这早就有所耳闻,却还是头一回亲眼所见的,被称为“蜃楼交易”的非洲第一黑市拍卖行。
线报说,南北阿罗巴哈曼洲迄今为止仍存在着一种被政府严禁的黑市拍卖交易。那些从几千年前遗留下来的庞大的古董资源,使得盗墓贼和以收藏物品的稀有度来彰显自己身价的显贵富豪,成为这种交易场主流的顾客。
据称该类拍卖场有着凯姆?特历史上最伟大的法老王最珍稀、甚至没有在世人前曝光过的随葬品,包括拉美西斯二世原本裹在其木乃伊上的全套金甲、图特摩斯加冕时佩带的王冠、尼提瑞特女王的珠宝盒、普提一世镶嵌着名为“烈炎”的特大红宝石的王座…由此在近代以后被政府以各种手段强力封禁和冲击。听说最大的一次扫荡,查封出来的古董至今傲然占据着亚述尼斯坦国家博物馆一号珍品馆整个地盘的首席。
之后这类原本就是地下性质的拍卖场变得更加隐秘,原先零碎的各自为政的局面被统一规划所替代,同时也局限了客人的标准。除了经过严格筛选、持有邀请卡的客人,通常一般慕名而来的人已经难以寻觅到它的踪迹。于是这个盗墓贼和走私者的天堂,成为世人口中神秘而叵测的海市蜃楼。
据说这种拍卖场一般入夜起开始营业,直至凌晨三点。
据说这种拍卖场每年不定期出现在整个洲最不起眼的地方,也许是贫民区,也许是广场集会中心,也许是某个胡乱而热闹的集市点。
据说这种拍卖场开市的时候会在门口挂出一盏灯,很普通的那种,通常会被小贩挂在铺子前吸引人的视线。没有邀请卡的人,基本上就会因忽视而错过了。但当某一次拍卖会出现一两件极品的时候,挂出来的灯会不太一样。
比如某种祭祀用的符号,比如某种乐器,比如某种具有代表意义的昆虫…
一个曾被展琳救过的财团董事把今年在北阿罗巴哈曼洲举办的拍卖会的邀请卡送给了她,在她查阅了无数条关于“天狼守护”的讯息而找到他之后。卡是镀金的,上面的数码孔可以连接任何一台计算机、任何一家银行进行现金交易,并包括拍卖会举办地点的导航和说明。
展琳因此而能够独自一人找到这个地方,虽然人生地不熟的她曾一度怀疑自己找得是否正确。因为这鬼地方——环境实在是太过糟糕,她几乎无法想像那些一掷千金的富豪,究竟是靠什么样的方式让自己的豪华坐骑缓缓爬进这条陈垢满街的“大道”的。
邀请卡说明里有张权杖的半身图,同展琳见到过的“天狼守护”一模一样。迟了一天,不知道它有没有被拍卖掉。
思忖间,人已站在走道尽头,几乎是同时,眼前凝固成团的黑突然之间在她眼前裂出一道暗蓝色光芒。
浓郁的香,香水、香粉、香醇的酒…随开门的一刹那冲击向鼻息间。
人影憧憧。
暗蓝色灯光水般在眼前百坪大的厅内波动,四周流淌着低低缠绕的钢琴曲,闪烁着绅士们身旁倩影点点碎钻镶嵌的长裙,以及脚上精致剔透的高跟鞋。
刚上过格莱美领奖台的黑人灵魂乐歌手在即将作为拍卖台的中央球状展台上随着琴声轻吟,客机使用遍布全球的航空业大亨同奥斯卡影后细细低语,转身又同身旁经过的证券巨子熟络地打上了招呼…看不到一个政界要员,但绝对可以找到很多,更多,甚至极多的商业巨头和当红明星。
看似普通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奢华的交易派对,一片木头、一幅画、一方地毯都足够张显出场地设计者的奢侈和品位。
极品的顾客,不下于百万英镑打造出的交易场,一年一个场地地更换。
蜃楼交易。
在服务生引领下去更衣间更换了衣裳。
考虑到富豪们来这里的“艰苦”,这地方预备了类似的更衣间至少8个,免费提供最知名的品牌、最优秀的设计师亲自为交易会定制的晚礼服,以让他们体面而舒适地在同样体面舒适的环境下进行更加体面昂贵的拍卖活动。
展琳选了套黑色中性礼服,缀碎钻短背心,配以喇叭口长裤,丝质的,轻盈利索,刚好搭配足下一双薄底黑皮鞋。对着镜子照了照,找不出风尘仆仆的痕迹之后,拎起包出门。却随即被守候在门口的服务生留住,目光不动声色地停留在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