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有个士兵道:“老大,和他们啰嗦什么,海寇最狡猾不过,别以为女的就被骗,我们那村子就是给个女海寇混进来,骗了一村子,再带了人进来烧杀,天杀的就是那女的杀人最多,东洋女人全他妈是魔鬼!”说着便不客气的几步跨上来,一把捞过同伙的铁锁链,瞪着一双红眼,揪住最外边的初夏一扯,毫不怜惜的缠上,扔给另外几个同伴。
“对对对,别和这帮子人客气,你看这俩个女的,拿着剑哪像是伺候人的!”不少士兵附和,那士官看着群情激愤也不再说什么,挥挥手任由手下上来拿人。
面对外围一圈冰冷冷的箭只,沉香朝笑蓝和紫翠摇摇头,俩个丫头不甘心的放下剑,顿时被对方反手箍住。
沉香面对粗手粗脚的士兵,并不在意对方的粗鲁,只是对拉开她母亲薛氏揪住她的另一个士兵道:“阁下堂堂男儿,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好歹请留情些!”
那士兵正好又是那红着眼情绪激动的家伙,闻言一愣,看看沉香,又咬咬牙:“谁知道不是装的,你们这些贼子,杀了都不解恨!”
“我们若不是海寇,你可就是伤害无辜同胞的罪人了,你这力气,拿来对付真正的敌人不更好?”沉香淡然。
士兵一顿,瞄了眼沉香,撇过头哼了声,但是手底下轻了几分。
局面因为沉香这一边的忍让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群官兵看几个人乖乖顺从,也就收了家伙,押着人一路往东,行了半日,到了云梦台守备军营。
蒙州城是位于清河南路沿海一带的城市,乃是一条海陆交汇的城邦,原本有十余万人口,然而因为海禁和流寇,几年下来锐减到了五万不到,它的外围有两道防线,一就是当年苏劲松英雄末路的龙溪,它的前锋是赫赫有名的鹰嘴崖,现有俩个巡检司营壁堡,另外一处驻扎了俩个千人卫所的云梦台水寨,共有三千二百人驻守。
俩个防线一南一北互为犄角,形成对蒙州的拱卫,因为这里有苏家嫡系,苏劲松留下的传统,平素便很有些骁勇,不过因为几年没开战,新任的守备苏劲柏并无其兄的魄力,所以也只是维持一个表象。
凌风铎将主战场引向了北路六州,这一路便只是做策应和驻防,并没有如北路那片那么紧张。
不过这个地方本来是凌风铎想要作为第二战场的主力地点,否则也不会有当初他和沉香的交锋,如今虽然改变了计划,但是对这里的经营也有几年,加上苏家原本的积威,蒙州在附近老百姓眼中还是比较安全的。
沉香几个被押解进军营西北一角的牢房,蒋成风不知被带到何处,几个女子隔了几间。
等那些押解的士兵离开,紫翠迫不及待对就在隔壁的沉香道:“姑娘,咱们就这么被关着么,这些人忒可恶了些,竟然敢当我们是海寇,瞎了狗眼不成!世子若是知道了,看不把这些混账东西扒皮拆骨!”
一边的笑蓝瞪了眼她:“又不懂规矩,姑娘面前乱说什么呢!”
紫翠嘟嘟嘴,却也没再嚷嚷。
沉香却道:“我娘怎么样了?”
薛氏被安置在离紫翠边的一间,和初夏关在一处,紫翠回身过去探问了下,回道:“姑娘莫担心,初夏说临进来前蒋公子给夫人一粒药丸,这会子睡着呢。”
沉香在牢房的草堆上坐下来,背倚着土瓦墙,拢着手指抵在额头上,沉默。
“姑娘,地上凉,你拿奴婢的衣裳垫着些吧,小心寒气!”笑蓝在她身后道,一边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递上去。
还不待沉香说话,外头有人阴测测道:“一会都要去见阎王爷,何须那么麻烦!”
众人一惊,回头,就看到个个头不高身形较瘦弱的男子一身校尉铠甲,身后领着一群人,举着火把在牢房外头泥土地上站着。
这牢里头几个可都认识这个人,沉香因为缩在黑暗里头看不清她表情,只有一双眼,看过来闪着不明的光,笑蓝静观,紫翠却有些忍不住:“苏三少,你这是要做什么?”
来者,正是苏家的三少爷苏劲柳。
苏劲柳却是一脸疏离,神色漠然:“你们几个擅闯军事重地,形迹可疑,如今我朝廷正与海寇交锋,决不能姑息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我自然是来送几位上路的!”
“胡说八道,姓苏的,你看清楚我们是谁!”
“闭嘴,本校尉奉命行事,岂容你们放肆,给我把这些海寇押出来带走!”苏劲柳声色俱厉的喝了一声,一挥手,跟在身后的几个满脸横肉的士兵上前打开了牢门,进来抓人。
“你们反了,安王府的人也敢动,苏劲柳,若是让世子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们苏家会被满门抄斩的!”紫翠作势要起,突然觉得身子发麻,回头看了眼笑蓝,见她那模样也是一脸的不自在,她两个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过来,被人下了药了。
进来的士兵已经如狼似虎上前,利落的扭住无法反抗的她们几个的胳膊,结结实实捆上,塞上口,又掏出几个麻袋,一下子蒙了上来。
苏劲柳看着几个被装进麻袋的人,眼中掠过一丝不安,却最终咬了咬牙,偏头示意了下,手下几个架起人就走。
落后的苏劲柳左右看了看,这才举着火把跟随而出。
大牢设得偏僻,这会儿刚入夜,除了有巡察的几对小兵外,大多数都在营房里。
苏劲柳等六七个人架着人出来,迎头遇上一对巡查,苏劲柳笑呵呵互相打了几个招呼,对方没在意,过去了,苏劲柳看着队伍过去,这才朝身后示意,灭了火把,鬼鬼祟祟架着人从一角出了营房,守卫在那里的士兵似乎早有准备,打开了角门放这些人出去。
然后几个人一路往此刻安静无比的驻军码头而去。
这时候,码头边停靠着不少军用舰只,他们到的这个角落没有一个人影,待上了码头边,又左右看了看,这才停下脚步。
就听到苏劲柳压低声音道:“把这几个扔下去,留着这一个就好!”
另外有人道:“这不好吧,先生交代过不能开杀戒,统统都带到他那儿去再定!”
苏劲柳语气不快:“你们不是薛姑娘的人么,到底是听谁的,来前可是说好一切听我吩咐,还不快动手!”
对方冷声道:“我们只听先生的,恕难从命!”
只听嚓一声刀剑出鞘的声音,苏劲柳怒道:“还反了你们不成,你们不动我自己来,让开!”
随即便是一阵搏斗声,接着黑暗中一声呼哨响过,黑暗一片的海岸突然半空炸裂开一朵醒目的烟花。
照亮了这边空间,内斗起来的苏劲柳几个顿时脸色一变,迅速松开手,望向来处。
只看到几匹快马带着粼粼火光疾驰而至,头前一个俊肃的脸上怒意浓浓,银白色的铠甲扯着身后拉成一条直线的斗篷在火光下杀气腾腾而来。
苏劲柳面色顿时变得苍白,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就听前头那铠甲军士厉喝:“苏劲柳,你个混账东西!”
苏劲柳闻声腿一软,差点跪倒,突然又咬了咬牙,举起手中利刃朝着身边一个麻袋就要砍去。
只听半空中再一次呼啸而至,“小畜生住手!”苏劲柏的厉喝随之而来,飞手一甩,苏劲柳只觉得手腕一麻,整个人便被拽到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苏劲柳一倒地,苏劲柏已经从马上纵身而起,手中一把锁子链刀一头缠绕在苏劲柳手腕上,用力一扯,顺势借力飞驰而至。
苏劲柳身旁几个士兵眼见情形不对,夹着麻袋要退,不知何处而来的官兵呈弯月形四下包抄而来,苏劲柏一手箍住苏劲柳,一手将锁链刀缩回长杆之中,持着长矛一顿,横眉冷喝:“云梦台指挥参军苏劲柏在此,还不快束手就擒!”
生冷冷刀剑明晃晃的箭头,几个人见大势已去,再不敢动弹。
随后而来的蒋成风颠颠骑着马跟过来,也顾不得打招呼,上去将几个麻袋子掀开来,看到沉香,方才大送了口气,凑近耳语:“记着你可欠我条老命,赶死我了快!哎哟我的胳膊哟,下回换个人行不,公子我是大夫,不是跑腿!”
沉香弯弯眉眼,随口道:“我娘呢?”
“安置着好好地呢,甭担心!”
“末将参见先锋特使,累几位受惊,末将失职,望祈恕罪!”苏劲柏打断了二人的耳语,在一旁拱手道。
笑蓝和紫翠由人解开绳索,默然退到沉香身后,沉香朝苏劲柏点了下头:“若非将军,我等也无能脱身,还要多谢将军才是!”
苏劲柏恭恭敬敬抱拳:“几位受惊,末将让人带几位去客房休息,明日送几位回府,这些人犯末将希望带回去细审,不知可否允许?”
沉香看着眼前的苏劲柏,再看看瘫软在一旁的苏劲柳,沉吟一番,道:“那便有劳将军了!”
第九十七回
第九十七回
苏劲柏神色未变,指挥着手下押解上俘虏,另外让人赶过来一辆马车,恭敬的请沉香和二婢上车,蒋成风另骑着马,跟着马车,他看着苏劲柏领头在马上的背影,靠近了马车冲里头道:“喂,你倒大方让他把那小子带走,不怕他徇私?”
沉香淡然:“苏家这俩兄弟也没多少感情,为了他自己的位置和家族,他徇私不到那儿去。”
蒋成风咧咧嘴:“也是,若不是你给我提督军务令牌,这小子未必肯听我调度,我去见他时你没看到他那一脸不高心,好歹你也是他妹子,别看他气势汹汹,我看他是恼苏劲柳给他惹了大麻烦还让他不得不对你低声下气,你说孤岚怎么摊上这么俩个弟弟!”
沉香冷淡得道:“他们一起长大的都彼此相看两厌,我这个外来的哪入得了他法眼!”
蒋成风啧啧摇了摇头,大家族里头血亲冷漠他看多了也没多少新鲜,只是喟叹:“可惜了孤岚,用命换的名声给个不长进的弟弟败坏了!”
沉香看看被押解在后头的苏劲柳,个头本就不高大的他如今更是显得猥琐不堪,揉揉额头:“他不过是个没有教导好的孩子,若来得及亡羊补牢算不上晚,怕只怕…”
后半句很轻,几乎是自语,蒋成风没听清,却感觉得到她的奇怪情绪:“咦,你似乎并不高兴,怎么,还有什么不对的?”
在他看来,这已经完美的出乎意料。
从村子里初夏崴了脚,沉香便私下里当夜就让蒋成风和笑蓝连夜离开,紫翠的任务是带一个擅长易容的家卫,他们一路过来并非只有明面上笑蓝等俩个,还有十余个暗卫,里头不乏有一技之长的,紫翠带回来的人便在夜里和薛氏掉了个包,易容成薛氏,真正的老夫人被安置在村头一处僻静的小屋里。
沉香不想让母亲涉险,自然要先将她安置好。
沉香让蒋成风拿着凌风铎交给她的令牌去找那苏劲柏,一,了解云梦台附近军营的情况,二,让他的人配合,若是沉香这一群人有意外,及时出手救助。
苏劲柏不是一个好想与的人,可以说有些心高气傲,很显然这位大少爷有些个武人的傲慢,对于突然冒出来的所谓提督特使蒋成风甚是看不上,言语轻狂,好在蒋成风这个人脾气很好,也很有耐性,加上他抓住了苏劲柏的弱点,总算这位大少爷不得不忍受了他的指挥。
说到底,蒋成风对苏劲柏的性格在凌风铎那儿了解过几分,而沉香临行前更是清楚的告诉他,苏劲柏虽然性格不好,骨子里却够倔强,正因此,他平素对苏劲松并不多少尊敬,却能在代任的位置上兢兢业业,他讨厌别人拿他和苏劲松比较,却暗自较着劲,这种矛盾正说明,苏劲柏是个要面子的,若是真有什么危及到苏家名誉的事情,他不会袖手旁观。
鉴于此,当蒋成风说有可能他的队伍里有人通匪卖国,世子府家眷命在旦夕,若是他不出手,两重罪名,苏家清誉,毁于一旦,苏劲柏口中坚持不信,却还是作出了部署。
第二天沉香依照原定计划回程,果然被人阻拦,然后引出了幕后觊觎的苏劲柳。
很显然,这位已经和他人勾结,要拿沉香几个做人质,而这一切也证明了,初夏的背叛。
下毒的除了这几日一直跟着的初夏外,没有其他的可能。
苏劲柳的所为,怕是真把这位将军气歪鼻子了,也正因此,他不得不收起原先的桀骜,对不屑一顾的沉香恭敬客气,因为他还算清醒,苏沉香如今的身份非同小可,世子统领东南大军,背后还有安王支持,苏家出了个叛徒,若要保身,非得和苏沉香搞好关系不可。
蒋成风在军营已经得到前线的军报,五天前凌风铎的先锋部队与海寇在海龙湾短兵接壤,诱敌入港,在邓州昌平以三万大败登陆的五万海寇,这里头还有沉香的大功,她给温语山的一套阵图经过一个月集训可以说一出场便所向披靡,这个近乎完美的阵法名曰鸳鸯阵,无论是开阔地,还是短兵相接的小巷,凶悍的海寇一经接触,溃不成军。
海上战场同样不俗,江涛宁虽然拥有大批精锐的大型火器,然而凌风铎早有准备,避开与火力威猛的大船近战的方式,用所谓的海上游击战术,灵活机动的艟船配合小船,形成机动水营,冷热兵器结合,船上的小型火器大半是他几年来秘密营造的,原本比不上苏劲松那鬼才,不过里头的鸟铳,沉船水雷,飞龙火箭,子母连环舟泰半经过沉香这位不出面的军师改造过,它巨大的火力比之毫不逊色,很快将江涛宁的战船拖死在海面战区。
无怪乎温语山和蒋成风打照面时说过,沉香是凌风铎的福将,不论如何,这位出不得岔子。
其实要算计沉香,怕也没那么容易。
蒙州当年因为有苏劲松的积威,海寇中有了个不成文的习惯,甚少愿意直面和蒙州守军对峙,凌风铎当初想将蒙州作为主战场还煞费了番心思,如今因为改变了初衷,已将主力军队调走,却又煞费苦心的在龙溪制造了一番假象,为的是防止江涛宁打从这里登陆绕道北上的主意。
只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今吃了败仗的江涛宁下一步会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尤其是沉香,凌风铎交代过蒋成风,江涛宁对她不是一点兴趣,她的能耐,不是只有他们看到了,很难说,江涛宁不会拿她做文章。
如今看来,还真让凌风铎猜中了,有人就是惦记着沉香。
好在被识破了。
现在也没必要躲躲闪闪保持低调,战事已开,阴谋也败露,等明日由苏劲柏用军队护送沉香进了苏家,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
只要再坚持个七八天,凌风铎说过,海寇主力被他牵制在北面,即便有小股海寇南下攻城,他预留在云梦台和龙溪水寨的兵力抵抗个五六日不成问题,等他解决完北路,挥师南下,两面夹击,一切都可以结束。
算来算去,应该没什么问题,他蒋成风是个乐观的人,就如同对待凌风铎的病,从来没放弃过一样。
“沉香啊,还有不妥么?”应该没什么不妥吧,他一个行医的跑断腿忙乎上下,要不是因为这二位太能算计,也因为不忍心,何苦那般卖命。
如今是喘口气的时候了,老天保佑不该再来什么幺蛾子才是。
沉香并不在意他的碎碎念,只是探出头来问道:“初夏呢?”
“哦,交给了苏劲柏看着呢,你问她干吗?”
“一会麻烦带她到我房里来,我有话问她!”沉香扔下一句话,缩了回去,蒋成风有些愕然,再要开口问,车帘子又是一挑,露出的却是笑蓝的脸,她伸出手指头做出个噤声的动作悄声道:“姑娘说她累了,要歇一会!”
蒋成风无奈默然,一路无话,只听得到行动间的车马声,别无熙攘。
苏劲柏带着这路人一路来到位于云梦台兵营外不远的一处公辕,这里是云梦参将等高级将领食宿之地,算不上豪华,到底比前方营地要好一些。
苏劲柏板着脸安排沉香等人住进后院腾出来的两间房,打了会儿官腔,这才告辞而去,不一会儿,又将羁押在他那儿的初夏给拎进了房间。
初夏被人扔进来,瘫在地上抖成一团,一旁紫翠早忍不住刺了一句:“哼,姑娘和夫人真心待你,你却吃里扒外,真不是个东西!”
初夏身子一颤,艰难的抬起头,看看堂上坐着的沉香,一张脸早哭花了一团,颤颠颠喊了一声:“小,小姐!”
沉香看着她,淡然道:“初夏,我自问一开始便带你不薄,你说说看,薛凝曼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威胁了你什么,让你替她办事?”
初夏闻言脸色更是发白,眼神中露出几许惊诧和不安,对上沉香通透冷静的眼睛,不由低下了头来。
只听沉香又道:“我给过你两次机会,很可惜,你都没有抓住,我再问你一次,这一回,你只有俩个选择,说出一切你知道的,我给你一条生路,不说,后果你自己比我清楚!”
初夏细弱的肩膀抖了抖,没有开口,沉香却道:“以前我就问过你,薛凝曼掌握了你什么,让你这么怕她?可是和几年前你嫁人的事有关?”
初夏抬头,只看到沉香坐在高靠背官帽椅上,双手交握着抵在颌下,一双迥然湛亮的眼洞若观火的盯着她,她要挪开视线,却动弹不得。
仿佛有什么,让她不由自主的感到绝望,而这种绝望,又让她一阵无力,挣扎求存的卑微此刻化成一片灰烬,从被羁押时起,她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咬了咬牙,毅然的道:“是,不瞒小姐,是的,三年前奴婢无意中撞破了大少奶奶和二少爷在院子里偷情,没想到被她发觉,第二天便被她屋子里的嬷嬷叫到房里头去,威胁奴婢若是敢乱说,弟弟和叔叔婶娘都会没命,奴婢自然不敢乱说,没想到,没过几日就听说了未婚夫婿暴病而亡的消息,大少奶奶让人传话,说如今,奴婢算是她的人,自然不能随意出去,那个时候奴婢就知道,这一辈子,怕是要被大少奶奶扼死在苏家了!”
“奴婢一家人命在她手里头自然不敢反抗,本来平日也没什么大事,只要将老太太身边的事情通报给她便好,后来小姐您入了府,老太太将奴婢指给您,大少奶奶便让奴婢日后将您的事报给她听便好。”
“再后来,小姐您突然失了踪,府上将姨奶奶接进了府,大少奶奶突然让奴婢去姨奶奶身边,还特地帮着奴婢演了一出戏,好让姨奶奶相信奴婢,奴婢到了姨奶奶院子,她便要奴婢想法子打听小姐的消息,只是那个时候没什么能打探出来的,后来姨奶奶要出府,大少奶奶就让奴婢无论如何必须跟着,路上自会有人和奴婢保持联系。”
“小姐和姨奶奶重逢后第二日,大少奶奶的人就和奴婢接触了,小姐和姨奶奶的事情奴婢都得向她汇报,后来小姐和姨奶奶离开越州,奴婢按着吩咐一路留了记号,就在去村子的前一晚,奴婢接到吩咐,要奴婢将一些药粉放在各位的吃食里,并且当晚想法子拖延你们的行程,到第二日再离开!”
“再然后,一切小姐您就都知道了!”
初夏说出一切,倒觉得浑身一轻,压在心里的那股子沉闷顿时消弭,也不再发抖,直愣愣看着沉香,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
沉香听着沉思了会儿,突然问道:“你问过薛凝曼她到底要拿我怎么样么?”
初夏摇头:“奴婢斗胆问了一回,被那瑞嬷嬷训了一句,她是大少奶奶身边红人,奴婢就不敢多问了。”
一直神情淡然的沉香闻言眼一睁,坐直了身子道:“瑞嬷嬷?她是不是从来都是跟着薛凝曼的?”
初夏点点头,一旁的蒋成风看沉香神色有异,不由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
沉香沉吟,“逸庐要利用薛凝曼将海寇牵制往北面,如今她该人在清河北路,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蒋成风亦觉奇怪,回头问:“你看到过那薛凝曼本人么?”
初夏摇头,蒋成风道:“我看怕是她派了人来,这女人就是个疯子,她找逸庐女人麻烦不是一回两回了,这回也不例外!”
第九十八回
第九十八回
沉香双手扶着太阳穴,一言不发的沉思,笑蓝几个面面相觑了下,不敢问。
却听沉香突然问道:“笑蓝,我娘呢,可还在村子里?”
笑蓝愣了愣,有些个嗫喏,瞅了眼蒋成风,沉香觉察出她的犹豫,一抬头看向她:“怎么了?”
笑蓝被那犀利的眼神激得一抖:“姑,姑娘…”
“哎,沉香,你咋啦?”蒋成风感到气氛不对,出声缓和,却见沉香眼风一动扫过来,激灵灵让他打了个寒颤,这眼神,比之凌风铎不逞多让。
他立刻噤声,却见沉香盯着笑蓝道:“我娘呢?是不是还在村子里?”
笑蓝垂下眼珠子,声音发颤:“婢子,婢子担心村子里太过荒凉,想姑娘这边事情完了便要赶回苏家,再折回去麻烦的很,便让人提前接老夫人出村子送过来也好和姑娘汇合!”
“啪!”沉香一巴掌拍在桌沿,将屋子里人都吓了一跳,蒋成风赶紧道:“哎哟,沉香,你别发火,这事是我提出来的,你不要怪笑蓝姑娘,我也是觉着咱们一路奔波,既然事了了,何必再折回去接人,你这等着,那些个家卫接了人来正好合在一路回去不是?”
沉香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你能肯定,这事就了了不成?你知道敌人有多少人?你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你知道除了苏劲柳外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我好不容易将娘安置在暗处,你倒好,大张旗鼓去接人,你若是大张旗鼓也罢了,带了多少人去?一个营?”
蒋成风出身富贵,从没被人这般质问过,虽然脾气好,却也有些落不下面子,只是沉香的质问又让他有些汗颜,似乎是他急躁了些,不由道:“那,啥,再派些人去接应?”
沉香扶住额头不语,只觉得双眼一阵莫名的跳动,她向来有种敏锐的第六感,虽然眼前看似所有的一切掌握在了手中,心中依然有些不安感,总觉得什么地方遗漏了,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并不在意敌人对她的阴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只要对着她来,她丝毫不惧。
可是这种不踏实却不是来自自己,想来想去,能让她不安的,除了凌风铎,只有母亲薛氏。
如今,能够有利用价值的,除了自己,薛氏也是,薛氏娘家如今掌握京城九门巡察龙骑都司府的职权,同样也是别人眼中钉肉中刺,凌风铎送她母女离开,暗中安排的护卫,不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母亲。
所以她才会第一时间将母亲脱离开自己的队伍,她有自信自保,薛氏却是个完全没自保能力的弱女子,本想着事完了亲自去接人,不是她不信任别人,只是她习惯了自己亲自做,才能令自己安心。
心中的不安,在莫名的扩大,让她不由得一阵烦躁。
“沉香,暗卫不时吃素的,你先不要过于担心,要不我去和苏劲柏说一声,再派个小队去接应?”蒋成风看她心事重重,心中越发觉得不妥,那点不快消弭的干净,道。
一旁笑蓝也道:“是啊,姑娘,蒋公子也是好意,路上颠簸那么些日子,怕您和老夫人吃不消,您先放宽心些,我们地正二卫的人究竟不时好惹的,不至于那么容易出事!”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一声古怪的鸟叫,紫翠一听笑了笑:“哎,这不是来了么,姑娘你可放宽心了!”说着便去开窗门,双指插入口中仰天打了个呼哨,只听扑棱棱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后,一只不大的黑色怪鸟便落在了她肩头。
紫翠突然咦了一声,从那鸟爪子下捞过一个金灿灿的东西:“这是什么玩意?”
笑蓝脸色一变,凑近过去,只听紫翠又道:“哎呀姐姐,黑子毛上都是血啊!”
话尤未了,已经被笑蓝一把捂住,不自主的往后看了眼。
一直站在身后的沉香闻言面色一暗,眼闭了一闭,笑蓝心中一震,和紫翠互相看了眼,忐忑的转过身:“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