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时节,按着规矩,御笔亲书葵榴画扇,艾虎,纱缎,分赐诸阁宰执亲王,最是让他头疼。
凌风铎看了几眼,道:“无非是些问辟五兵之道,图个避瘟驱邪之意,您这玩意递下去都是高高供起,谁看那里头内容,照着往年写就是了。”
宏鑫帝睨了眼他,嘿嘿道:“哦,倒是个法子,逸庐呢,可要朕写什么稀奇话?”
凌风铎弯起他惯常的邪笑,一摊手:“陛下若是愿意,臣想要讨一句更吉利的话不知可否?”
“什么话!”这回宏鑫帝不看他,却一气呵成开始下笔,虽然不爱文,但是毕竟是当朝天子,走笔极具气势,蛟龙飞凤,破戟持锐,杀气腾腾。
凌风铎却仿若未见,只道:“百年好合,锦绣华成如何?”
啪,宏鑫帝将笔一搁,顺手捞起案头边得一封奏折朝他扔过去:“自己看看再讨赏,看是该赏?还是该罚!”
凌风铎慢悠悠拿住那奏折,摊开来看,不过略略瞥一眼,他很清楚里头写的是什么,清河南路沧州,定州两沿海重镇皆被海寇偷袭,沧州卫和定州卫俩个千户卫所共计八千人溃退内陆陈州,虽然只是普通的骚扰,却也是自宏鑫帝将战略重心转移到海防后第一次听到这般败绩。
对于一个马上皇帝来说,失败,是对他的极大挑衅,有鉴于此,自然也就早有盯着的人迅速上奏弹劾,所以说,他必得回这一趟来。
凌风铎握着奏折,淡淡到:“臣还是那句话,陛下允臣两年,若到时不成,军令状上清清白白写着臣自当奉上头颅!”
啪,宏鑫帝一拍桌子吼:“你的脑袋比得上朕的江山么?让那些东洋毛子在我大宣如入无人之境,你不丢人朕还觉着没脸见祖宗呢!”
凌风铎眼神一黯,低头道:“臣自然比不得,不过臣说过大宣海疆,容不得他人染指,决不让陛下见不得各位先帝!”
宏鑫帝看着凌风铎,心中一软,眼中的怒意渐渐压低,最终长叹:“逸庐啊,休怪朕,朕也是担心你,你这性子得罪人太多,若是这回没成功,朕也保不住你了!”
凌风铎道:“陛下戎马一生,理应比那些只会捏笔杆子的了解,胜负乃兵家常事,决不可因一时而费全局!”
宏鑫帝已然收起了那骇人的怒气,一撩袍坐下来,魁伟的身躯如松如峰,乍然看,五官其实与凌风铎有几分相似只是因为长年征伐身形魁梧,多了份刚毅和不怒自威的天子霸气。
“朕了解不代表别人了解,若无胜迹,你这节制巡抚提督军务的位置,可有人惦记呢!”
凌风铎淡淡一笑,道:“只要陛下遵守予臣约定之期,臣定让陛下正朔大朝日得以在天下万民臣工和祖宗宗庙前扬威寰宇,威震八方。”
宏鑫帝闻言瞳仁一缩,威武的眼中登时燃起雄浑烈火,一瞬不瞬盯着凌风铎,后者身形标然,眼神中,却又精光崭然。
“哈哈,好,逸庐一言,朕等着看!”皇帝浑然的大笑,终于将一切微妙化于无形。
凌风铎不失时机的又道:“陛下可愿赐字于臣了么?”
宏鑫帝哼了声,面上再无凌厉,却略带讽刺,顺手将搁在一旁的一袋金黄锦缎袋子扔过去,后者忙不迭接在手里,敛了几分纨绔,谨慎小心的揣在怀里。
第九十回
第九十回
宏鑫帝看着凌风铎毫不掩饰的窃喜表情,眼中露出一抹兴味,漫不经心道:“朕听说,老夫人那儿,昨晚挺热闹!”
凌风铎手一滞,那抹喜气荡然无存,放置好黄绫的手顺势抹了抹衣襟口:“臣来京城,一时为了海疆之事,二,也正是为老夫人的事要禀报陛下!”
宏鑫帝一挑眉:“哦?”
“臣在外已经收到今日老夫人身体欠安的消息,等昨夜赶回京已然不治,现下只能匆忙入殓,明日臣还得赶回清河,所以还要拖陛下给拨几个人手帮着料理一番。”
宏鑫帝沉默许久,道:“前些日子还听说她老人家身体甚是康健,没少摔盘子咒人的,怎么这就?”
凌风铎冷冷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况老夫人一向身子虚,风烛残年的谁也说不准,陛下您说是不是?”
宏鑫帝往紫檀木双龙扶手靠背上一靠,盯着凌风铎看了会儿,后者低着头神情漠然,最终,皇帝轻叹一声,挥挥手:“这事,朕会放在心上,你还有什么说的?”
凌风铎漠然摇摇头,宏鑫帝摆手道:“那便退下吧!”
凌风铎依礼行罢,退往一旁。
“小七,卧虎山上那块地乃是父皇留下的旨意,若你没什么话,便还是葬在那儿吧!”就在他快转过屏风的时刻,身后传来宏鑫帝的声音。
卧虎山后乃是大宣的皇陵,宏鑫帝指的那块地方是先帝遗诏给那位薨逝的贵妃娘娘的,只不过那里头现如今了解真相的他二人都知道,不过是一副衣冠冢罢了,十年前该死的人又多活了这许多年头。
凌风铎步履一顿:“但凭陛下做主便是!”说罢头也不回消失在屏风后。
宏鑫帝略有些怔忪的看着凌风铎离去的方向,手扶着鬓脚皱眉叹了口气。
“圣家,内膳房递了参汤来,老奴伺候您喝一碗醒醒神吧!”高武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屋中,手中托着碗用金漆托盘摆放着的镂金镶翡翠玉碗盖钟。
宏鑫帝一手支额,看了眼高武,“昨晚上的消息怎么说的?”
高武小心翼翼将盖钟掀开,用筛子筛过,一股子浓烈的参茶味扑鼻而来,他恭敬的递过去一边道:“老奴问过,暗卫说那夜后来那姑娘进了屋子后,世子便赶到了院子里头,遣退了所有家卫,他们近不了身,确实难判断谁下的手!”
宏鑫帝接过茶碗一饮而尽:“你怎么看?”
高武惶恐:“这老奴不敢多嘴!”
“讲,又不是在朝堂,婆妈什么!”宏鑫帝不耐烦道。
高武这才道:“恕老奴不敬,如今世子将一切尽数揽在自己手下,倒让咱家觉着分明就是袒护他人,说起来,老夫人与世子的恩怨不是一日两日,若要动手,又怎么会选在这种时候?”
宏鑫帝哼了声:“你说你个奴才都看得出来,他以为朕看不出么?”
高武露出一抹惶然的样子一低头,宏鑫帝道:“世人都道凌世子狠毒无情,唯朕了解,这小子手硬心软,最是重情,若非如此,这么些年朕岂容他跋扈嚣张!”
高武笑道:“陛下圣明,老夫人这部棋子若是在,世子爷翻不出您手心,可如今这…”
宏鑫帝又是一哼:“你以为他不知道么!”他将手中的盖碗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哼,小狐狸!”
高武偷眼看,皇帝的口气虽然不善,脸色却分明带着几许笑骂,也正是因此,他才敢大着胆子说话,皇帝对这个弟弟,至少现在看来,还是看重的。
“那这事陛下看可要?”高武问。
皇帝摆摆手:“罢了罢了,如今东南一带大事要紧,既然他这么看重那个恩典,朕给他就是了,不然这小子犯倔,若和朕叫板可够朕头疼的。”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高武,去,把院子里的眼线撤了,往那姑娘身边安排几个!”皇帝笑了笑:“如今一个行将就木的换一个活蹦乱跳的,只要他有弱点,朕也不损失什么!”
看高武思虑,他道:“大大方方送,没必要瞒着,你也瞒不住!”
“是,老奴这就去办!”
沉香许久不曾有过这般香甜无梦的睡眠,一觉醒来,晃晃悠悠的,显见是在马车之上。
一睁开眼,耳边就传来凌风铎的声音:“醒了?”
一转眼珠子,自己正窝在凌风铎的怀里头,凌风铎一手笼着自己,一手拿着一幅图纸,看她醒来,便将图纸扔到一旁,换了个手抱住她,一边问道:“饿不饿?前头三十里才有歇脚之地,若是饿了,先吃些米饼将就一下!”
沉香眨眨眼,让自己从昏睡中尽快清醒,一边动了□子要拗起来。
凌风铎一把按住:“莫乱动,腿上有伤呢,刚给你敷了药膏,乱动又抹乱了!”一边看看沉香还有些茫然的眼睛,不停的眨动眼皮子,这般模样以往从没看到过,小姑娘一惯在他面前心防甚重,这回竟然一睡不醒,是累的,怕也是真向自己敞开了一扇门。
说起来,他又何尝不是防之再防,极不容易才彻底放任自己的心的。
心中喜欢,又看着那模样心痒,一口啄过去,含住了香喷喷的唇不放。
那美好的香软带着一种恬谧的芬芳,一吻之下便仿佛迷醉,不愿放开,只想着吮吸,辗转,舔舐,膜拜。
很想就这么彻底的吞噬进去。
可是理智还有最后一根弦绷着,记得那伤,不舍得她痛。
只有继续缠绵唯一可以蹂躏的地方,流连,继续流连。
然后向下一点点,埋头在颈口,舔舐一下,再一下。
沉香看着埋在自己头颈间的脑袋,如同一只大狗舔来舔去,痒痒的,不由伸手捧住那躁动不安的大脑袋,道:“世子,我们在赶路么?还是骑马吧,这样快一些!”
身处的马车车厢狭小,若不是因为要赶路,以凌风铎这种显摆狂妄的个性,不会这般委屈,显然还是为了兼顾自己,既然醒了,便没必要娇气了。
大脑袋顿了顿,不理,含含糊糊说了句:“叫我逸庐!”继续挠,不,继续舔。
向下,手已然不安分,虽然不动自己□伤口,却不妨碍动上身,怀里一凉,一只手已经摸上右边得柔软,罩住了,揉捏着,搓揉着,慢慢向下的唇,开始吐出灼热的喘息来。
沉香咬了下唇畔,柔声道:“逸庐,你的毒解了没?”
乱动的唇和手突然僵硬,抬起头,那俊美的脸蛋有几分茫然几分幻惑,平添几许朦胧的魅力,那模样,令沉香不由莞尔一笑,这一下,对面的家伙那眼中骤然放光,如同一只恶狼,欣欣然几分兴奋不已。
“宝贝儿,再笑一下,乖,再笑一下好不好!”
沉香反手抵住凑过来的唇,笑道:“别闹了,说正事呢,成风公子解药弄好了么?可解了你的毒?”
凌风铎捞住她的手干脆吻那手心,一边道:“嗯,有,共七颗药丸子,七日服用一剂,共须四十九日方可!”
沉香皱皱眉,还这般麻烦:“那药丸呢,你放好没?可别弄丢了,可有说需要忌讳什么?”
凌风铎莞尔,更是凑近了乱香:“夫人放心,为夫不为别的,为了夫人不守寡,也须努力活着,这事自然不敢掉以轻心,药丸子贴身带着,喏!”他从脖子里头取出个挂件来,底下是个小香囊,七颗药丸还有六颗在里头放着。
沉香略松口气,试图推开还是不停骚扰自己的大家伙:“唉,逸庐,好了,不闹行么,你告诉我这是要去哪儿,可是要赶去开战,我们还是骑马吧,我没那么娇贵!”
凌风铎到底没法子再耍赖,颇有些不满的停下,道:“夫人聪明,我们这是去越州府,它离蒙州不远,如今我的本营就是下榻在那儿。”
沉香对大宣版图略有些了解,越州乃是海防大后方,清河南北二路的交汇,那里有大宣水军大营,从这个方向可以向南北各个方向进军。
“军情紧急,我们还是下去骑马赶路吧!”她不问凌风铎为何这个时候赶来京城,心中明白大半是因为自己,也正因此,这回程,迫在眉睫耽误不得。
凌风铎却又板着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行,你不信夫君我的能耐么?”
看着凌风铎欲求不满的表情,沉香颇有些好笑,那摸样几近没有糖吃着恼的孩童:“逸庐,若我让你痛快一回,便答应我下去骑马赶路如何?”
一边说,一边已经伸手探向那早已经一柱擎天的利剑,隔着布,不轻不重的厮磨:“好不好,嗯?”
凌风铎眼一亮,却又一皱眉,身躯往后一缩,沉香却如影随形,手中恰到好处:“逸庐?!”
凌风铎咬牙,绝美白皙的脸纠结出几分微薄的细汗,隐忍着,却又本能的往那手中压紧了几分。
“小丫头,你别闹,你伤不适合骑马颠簸!”
沉香凑近了,口气轻轻的热气喷在他的脸庞:“没事的,你抱着我骑,这样不会磨到腿,你说呢?”
手下或轻,或重,撩拨着,退避着,那份功力,没什么人能够坚持。
凌风铎心中最后的防线终究抵不过那身体的本能,诅咒了一声一把抓住了那磨死人的小手往裤裆里头送,一边恨声道:“小妖精,等你全好了看我不收拾你,哼,用力些,快,哦!”
凌风铎因快感骤然加剧而变得绯红的脸庞透着一种难言的淫靡绝色,平日凛冽的眼妩媚出莹然的水波,那一种美丽,用绝色倾城形容不及皮毛,浑身散发出的慵懒近乎消弭了他由来的冷厉。
沉香看着眼前的男人沉浸在欲望享受中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得表情,漆黑浓墨的眼不错落的死死看着她,那里面溺死人般得宠溺和缠绵,令人怦然心动。
“沉香!”浅吟低念,说不尽的相思,唯此一名。
这个男人的美丽,仿佛绝地绽放的绚烂,在她面前,毫不掩饰的盛开。
她不由低下头,含住那坚忍的,勃发怒张的利刃。
温暖瞬间包裹住凌风铎所有的感官,他不由的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满足的叹息,胸膛昂起,头颅抵在车厢上,反弓的身躯弯出一道优美的妖娆的曲线,尖锐的一股子激越,从后脊梁一路窜向大脑,浑身发肤一阵阵的战栗。
“沉香,沉香,沉香!”他所有的声音只有这一声声的呼唤,所有的感觉只有那一抹倩影,所有的生命中,只余对她的眷恋。
出了京城二日后,凌风铎改坐马车为骑马,带着手下亲卫连夜纵马五日赶回了越州大营。
大营自然不能待,凌风铎早早安排沉香入住一处民房,他急匆匆赶回军营,沉香在这里,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沉香,是沉香么?”来人欣喜的唤道。
“娘?!”
第九十一回
第九十一回
沉香在凌风铎为她安排的屋子里,见到了久违的娘亲薛氏,身边跟着紫翠和初夏。
久不见女儿的薛氏一脸激动,抱住了沉香一叠声的呼唤。
沉香愣了一会,终究是反应过来,回抱住颤抖不已的薛氏一叠声的应,虽无泪,却胸中涩然。
这个女人在这一世,给了她最初的关怀,毫无回报的付出,现如今,却因为她,不得不经受颠沛流离。
她这人一向冷情,唯独重生后一点点感受薛氏对她的无微不至,这个柔弱的女人给予她的,前生从未有过的温暖。
应该说,这一世活着曾经最大的牵挂,就是这个妇人。
只不过这一年,似乎又多了一个了。
不经意又想起刚分别的那一个,形色匆忙的分别有一点不舍,此刻又多了一些些的思念。
这种感觉颇有些新鲜。
“沉香,这么些日子可还好?来给为娘看看,听说你收了伤?伤哪儿?可都好了?”薛氏上下打量快一年不见的女儿,最初分手时的不舍到后来的思念,日日夜夜,越来越重。
后来村里突然来了接她去苏府的马车,虽然意外,可是因为实在思念女儿,便很爽快的同意了。
进了府才知道,女儿并不在府里,她的下落,她的近况,苏府上下言辞隐晦,只说是前些日子进香时遇上了贼寇,幸运得是被郡王府人家救了,顺道接进了京城养伤去了。
她这颗心啊,便揪紧了放不下,无奈苏家门第森严,自己的身份又多少尴尬,虽然苏家老太太对她还算客气,可是她清楚,自己如今在苏家,不过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寄居者,这样的门第身份等级都是很严格的,自己也曾是这样的门庭出身,不能看着别人表面的客气就不谨慎。
为了女儿在这个家里的名声,她也不能行错事,头前京城里那久不联系的老家突然来了信件,虽然她不懂政治,但是心里揣测着,苏家对她态度的转变大半由于这些,还有女儿据说被安置在安王府,苏老太太对她态度格外客气,她更有些忐忑,深怕做错什么事情让这府上一群笑眯眯的人惦记上。
所以,她不敢多问,只在自己屋子里待着,盼着女儿回来。
这一生,也就沉香是她唯一牵挂了。
沉香手搭着薛氏手背轻轻拍了拍,笑道:“娘,别担心,你看我这不是挺好么,没什么大碍的,不信你可以问笑蓝!”
一旁伺候着的笑蓝赶紧笑着接口:“可不是,老夫人您别担心,姑娘在府上可是贵客,老王爷王妃和郡王妃可都对姑娘甚好,紧着用的都是些宫里头的好药,您看看姑娘这气色多好?”
薛氏哦了声,看沉香确然气色红润,身量拔高了不少,这女儿一惯性子沉稳大气,如今看起来,一身月白烟罗纱短襦,翡翠色织腰坠五彩宫绦碧玉环,烟紫色镶金丝凤尾裙,低调中隐约透着奢华,竟然有种看着刺目的惊艳。
真是女大十八变了,显见这气度,应该是没受什么委屈。
这么一想,几分欢喜几分开怀,又几分忐忑,看看女儿身后那位气度不凡的侍婢,前些日子这俩个看着比一般人家都要富贵的闺女突然来苏府说是老王妃赐给亲家母伺候起居的,说是让闺女在府里头待了那么久,甚是喜欢,想着多留些日子,又怕闺女惦记母亲,便送了个人情过来。
这可是天大的恩赐,一般人家没这回事情过,说起来也有些不合规矩,哪有还没结亲的人家送侍婢过来服侍媳妇亲娘的,况且她薛氏的身份,到时候若真要娶了沉香,还轮不到她这个妾室做人家亲家。
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安王府什么身份,他苏府什么身份,人家要送,这俩婢子可是老太太都要客客气气的,所以苏老夫人不但允了,还拨出府里单独的一处大院落给自己居住。
她这一把年岁的,头回这么大的福气。
这俩个侍女极有分寸,对自己也是十分的恭敬,绝无府里那些下人阴奉阳违的样子,这二位身份特殊,府上谁也不敢惹,倒是让以前那些背地里不敬她的嬷嬷丫头们如今都是战战兢兢的,小心服侍,不敢再有什么不敬。
可怎么说,她都有些不习惯,倒是俩个丫头明理,时不时宽慰她,说是沉香在京城里头甚得安王府上下喜欢,老王妃亲自去请了旨意,今年中秋就要迎娶她家沉香的。
因为姑娘惦记娘亲,京城里头一直放不下,故而老王妃才特地拨了人来照顾,也是为了让姑娘放心,这也正是说明王府对姑娘的重视,所以让她宽心。
放心,如何能放呢,这安王世子的身份,太过悬殊,薛氏实在怕,自家女儿这福气,太大折寿。
可又不好说什么,只放在心里头日日惦记着,多日前紫翠突然说是收到京城里来的信,让接她去大宣的夏宫避暑,说是老王妃邀请的。
她稀里糊涂就被接出来,却被送到这,不曾想又竟然见着了沉香。
强压下惊诧,再三打量女儿,终究没看出什么不放心的来。
笑蓝又道:“夫人和姑娘许久不见多说会话,奴婢们下去给二位准备洗漱的。”说着,便和紫翠,初夏告退了出来。
薛氏目送几个人出去关了门,这才又抓住沉香的手,终于问道:“香儿,你,你真和那世子要成亲?”这才是她最大的担忧,实在是人家家世太显赫,苏家况且不好生存,那样的皇亲国戚,岂是好想与的?
“他,世子对你可好?”薛氏犹豫了半天,还是问道。
沉香望向薛氏,薛氏倒有些慌乱,“香儿,不是为娘反对,只是怕,这样的人家,你,你在那里头会不会被欺负。”
沉香抱了下薛氏,拍拍她的背:“娘,女儿很好,您别担心,香儿什么时候让您担心过,对不对?”
薛氏无语,女儿这一身的富贵,极具气势,身后的笑蓝和紫翠对她也极其恭敬,这一路进来,看着所有人对女儿也是诚惶诚恐,不像是作假,想来,是不错的。
说到底,只要女儿好,也就放心了,诚如沉香说的,她一直以来,没让她担心过什么。
“唉,那就好,就好,你如今身份也不一般了,为娘没什么说的,不过要提醒你几句,那样的人家,你到底要谨慎些,有什么委屈,心里头难过,告诉娘,娘陪你说话,可别憋屈了自己!”
沉香默默点了下头。
薛氏放下几月来心中的担子,终于松口气,这才又道:“哎,不过咱们这是要去哪儿?紫翠姑娘说接我去什么夏宫,哎哟,那地方哪是我去的,沉香啊,要不你说说还是让我去槐洼村里头看看吧,哎,也不妥,这怕是驳了人家王妃的面子,还是算了吧,也不知道,磊儿和雪儿如何了,我那小孙子可好,还没机会看到他出生呢!”
沉香心中一紧,随即道:“娘,你这些日子在苏家可好?”
薛氏正想着槐洼村,不经意被沉香一问,忙不迭道:“好,甚好,苏家老太太对我甚是客气,对了你替我谢谢王妃,她大老远送了俩个那么好的姑娘来伺候我,可委屈了,回头让人家回去吧,别误了人家终身的。”
沉香淡淡道:“娘,您受着便是,如今女儿可以孝顺你,您就别管其他的了,近来东南一带海寇滋扰严重,世子如今正领兵讨伐,外头有些乱,她们照顾着您我才放心!”
薛氏不太懂政事,不过因为身处在苏家,多少对沿海的事情有所耳闻,近些日子来苏家的几位男子几乎都不在家,听说是军务繁忙,沉香这么一提,她道:“这,可是真又要打仗了么?唉,这天下,何时能有个太平时候,香儿,既如此,我们便不该再去什么夏宫吧,男人在外头打仗,我等女人家,总归是守在家里头好些,况且听紫翠姑娘说八月王府要来迎娶,你该早些回苏家待嫁才是正理。”
沉香眼神动了动:“娘,来这儿,便是世子的安排,您就不要多操心了,安心先住着,世子自有他的安排!”
薛氏闻言倒是笑了下:“可这怕是有些不合礼数!”
“娘放心,这些事,世子自有考量,您莫管了,多陪女儿几日不好么?”
“这丫头,没出嫁心已经向着相公了,好好好,为娘不难为你就是。”
沉香对薛氏的调侃也不反驳,算是默认:“娘,初夏怎么和你在一块?”
薛氏一愣,面上露出几许同情来:“哎,这孩子,倒是有些命苦,她原来不是你屋里的么,我被接进园子没几日,就听说你那大娘要将她卖出去给人牙子呢!”
“哦,为何?”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是坏了苏家门风,她托了人带话来求我,说让我看在侍奉你几日有些苦劳份上救她一命,若是被卖出去了怕是只有自缢一条路可以走了。我实在有些不忍心,便去向大夫人求了个情面,留在我屋里了。”
“谁给你送的口信?”
“哎?不认识啊,好像是个妈子!”
沉香听着默然,低头沉吟。
“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薛氏看沉香不说话,疑惑道。
沉香闻言摇摇头,薛氏道:“我也是看这孩子长得也还算可怜见的,你没见那日柴房里头的样子,哎,大户人家这事啊,多了,好好一个姑娘家的,到底是条命不是?为娘也问过你屋里那个麝儿了,说初夏是大丫头在你院子里一向还算是规矩的,我想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不会做错了吧!”
沉香一笑:“娘,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奇怪问问而已!”
话音刚落,外头笑蓝敲门道:“夫人,姑娘,洗漱的水已经收拾好了,要送进来么?”
沉香应了,立刻笑蓝带着几个仆妇逶迤进来,请了二人入后堂,有条不紊的摆放脸盆架子皂角,毛巾。
笑蓝一旁细心服侍着沉香褪了镯子首饰,挽起袖子小心绞帕子,一边的紫翠又端过来脚盆,托起沉香的脚来褪去鞋袜,服侍她泡脚,一切行动谨慎小心,训练有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