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杰和书瑶本来是要让秀桃同书瑶一起跟着罗娘子、郑娘子学习琴棋书画,但是梅姨不肯,说书瑶的程度已经很高,如果带上秀桃,先生就要分心去教秀桃基础的东西,势必耽误书瑶。两位先生都是有名的高束修的先生,梅姨觉得秀桃只要识字会看书、能写能算就已经足够,就像之前一样跟书瑶、书文学一些就已经足够。
秀桃自己也不喜欢学习琴棋书画,坐不住,也没那个耐心。也许是自小经常跟着梅姨一起接待顾客,要算钱,小秀桃倒是跟书文一样喜欢算术,书文教她的数字和加减的方法她都能记住,最近正在背新学的九九乘法歌诀。当然,她已经被她娘天天提着耳朵交代,那些什么阿拉伯数字是太太教少爷姑娘的特别的东西,只能私下里用,在外面不能显摆。小秀桃望天撇嘴:“娘实在太罗嗦!”那些好玩的数字帮助她更快地在心里计算,她又不喜欢写字,更不会在外人面前写那些阿拉伯数字,显摆什么?
书瑶特别喜欢在花园那个三层楼亭子里看书、绣花、练字…即使只是单纯地玩耍休息都好。
自从学了“飞燕踏莲”,书瑶上下亭子就没有爬过楼梯,都是飞上飞下。比如这会儿她跟秀桃到亭子里读书,等秀桃走到三楼,她已经喝下了半杯羊奶。
好笑的是每到这时候,一向黏书瑶的火火就躲得不见踪影,就怕被书瑶逮到三楼去。苦于不会说人话。否则火火真想大声疾呼:“我有恐高症!恐高症啊!”尤其是被书瑶抱在怀里飞上飞下,风声呼呼而过,猫在书瑶怀里一动不敢动的火火都要翻白眼晕过去了。
这不,本来在花园里赏花的火火老远看到书瑶和秀桃提着笔墨篮和点心篮向亭子方向走来,嗖一下就跑没影了,把书瑶逗得呵呵笑,秀桃和蓝锦则为火火掬一把同情的泪,谁让它摊上这么一个“无良”还“恶趣味的”小主子呢?
火火逃出升天,快到花园门口才放慢爪步,“大摇大摆”地走起最有架子的狐狸步。就看见小丫鬟绿锦领着书晴和阿黛主仆两走过来。
书晴热情地招呼道:“火火来,我带了好吃的点心给你呢。”
火火小下巴一扬,继续迈着傲娇的狐狸步走了。哼。俺是一只有气节的狐狸,不接受任何糖衣炮弹,何况,再好吃,有增灵过咩?
阿黛又好气又好笑:“姑娘。您看这火火它,嗨,还拽上了。”
书晴叹口气,象征着福运的灵兽,岂是能轻易讨好的?不过她真是不明白,书瑶三人有什么好的。能让小乖和火火一直跟着?从京城慕容府回来后,她这两年也常来夏宅,可是两只灵兽对她仍然是不理不睬。难道是她真的没有福气?
唉,也许是吧,不然未婚夫家怎么就遭了巨变?
两年前,书晴未婚夫郭晋南的父亲遇害,家产又被叔伯谋夺。孤儿寡母投奔夏家到玉林镇来。夏霖宇和周氏义愤填膺地骂了郭晋南那些“良心被狗吃了”的叔伯一顿,然后就没有任何表示了。
郭晋南母子也是要强的人。本来也没准备赖在夏府,只是觉得毕竟是儿女亲家,来玉林多少能有个关照。郭母拿嫁妆出来在玉林镇边上买了一个小院子,又在近郊买了三十亩地佃出去收租子,加上郭母做针线活,虽然不富裕,但也能保证温饱,郭晋南还能继续读书。
…
再过两个月书晴就满十三岁了,郭母曾经多次提出等书晴及笄就给她和郭晋南成婚,然后郭晋南就专心备考,争取金榜题名。
书晴看得出,自己父母和姑姑夏若雪都不想让自己嫁给郭晋南,只是又不想落个背信弃义的名声。
郭家母子刚来玉林的时候,书晴见过郭晋南一次,那时他才十四岁,但是已经能看出是个儒雅飘逸的,长得也端正清朗,听说文才也好。如果不是他父亲的变故,这真是一个很好的夫婿人选。可是现在…书晴很纠结。
如果郭晋南不是大孝在身,开年春能参加科考的话还好说,只要能金榜题名,姑姑姑父的安国公府再帮忙提携一下,两年后自己及笄嫁过去倒也有个盼头。
可是开年春郭晋南还在大孝中,必然要错过了科考,必须再等三年,而那时自己早已经嫁过去受苦一年多(郭家现在除了郭母的一个陪嫁妈妈,其它仆婢一个都没有),还不确定能不能扭转。万一郭晋南考不过,那她就得一辈子守着那三十亩地做市井小妇人了。文才好?大周读书科考的风气好,文才好的人多了去。
赌啊,书晴就像正面对着一个赌局,还不知该如何去下注。但她知道夏霖宇和周氏一直在筹谋着让郭家母子自己开口退亲。周氏最近一直念叨,现在的境况,如果郭晋南不能高中,还不如一个富商家的儿子,什么都没有银子实在。
书晴在府里被周氏叨叨得心烦,就跑夏宅来找书瑶套近乎,书晴也喜欢夏宅花园和那个三层楼的亭子。
上了亭子三层,书晴见书瑶正在教秀桃认字,不禁感慨,书瑶三兄妹姐弟对秀桃可比自己这个亲堂姐好多了。这两年自己的努力下来,书瑶三人对她已经是整个夏府中人最好的了,但还是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疏离。尤其书瑶,总是有一种似乎深入骨子里的戒备。
“瑶儿妹妹,京城法门寺的静玄大师到玉泉寺来讲经,就在三日后公开开坛设讲,听说这次还有两个有缘人可以与静玄大师一晤。瑶儿妹妹,机会难得,我准备去听听,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静玄大师是皇家都敬重的得道高僧,若能作为“有缘人”得他一见,就是提点两句,也将是受益匪浅,这个“益”不仅指佛理上的指点,还包括很多。
第99章 上山
书瑶也知道这件事,那日杨县令夫人说的。书瑶确实很心动,是准备去听静玄大师讲经,已经跟柳妈妈和书杰说好了。
书杰和柳妈妈都以为书瑶是小孩子喜欢凑热闹,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有谁喜欢听佛经的?甄子柔在世的时候又不是诚心礼佛的那种,至多也是一年去烧一次香,也说不上耳濡目染让书瑶受了影响。不过听高僧讲经没有坏处,也是一种佛缘,何况还是名满大周、难得一见真身的静玄大师?
书瑶的飞燕踏莲不说多么高段,至少已经很纯熟了,与进出红木箱的结合也练习得炉火纯青、亦真亦幻,书杰相信,只要书瑶有心要躲,这世上应该没有人能够抓到书瑶。
现在书瑶即使不用红木箱,书杰、书文、小乖、火火两人两兽合追包抄都近不了书瑶的身,何况书瑶那一手绣花针也是用得让书杰惊叹。
吴震子教书瑶练手劲、准头只是为了撒撒药粉、把药丸突然准确投进人家嘴里之类,后来书杰见书瑶绣花,突发奇想,让她用绣花针来练习,三兄妹加上柳妈妈还琢磨出一个特制的装绣花针的装饰手带系在书瑶手腕,这样就多了一个暗器,更加保险。没想到书瑶对绣花针特别有手感,能玩得如此顺溜。
前几日,书杰将一张标着人体穴位的大图纸贴在树上,让书瑶在三丈之外用绣花针刺他指定的穴位,书瑶让他一次说了十个,然后眨眼之间连续发了十针出去,没有一针虚发的,针针精准。让书杰眼睛都直了,妹妹的手法已经够快,现在还需要的是继续练气、练内力。以保证绣花针的劲道。
书杰要备考,书瑶是不会让他陪着去玉泉寺的,书文也要上学堂。但是书瑶有“飞燕踏莲”和绣花针护身,还有师伯吴震子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药,蓝锦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般小丫鬟,书杰还真不用太担心。
而且玉泉寺是近千年的古刹,从来就没有听说那里出过什么出格的事,让书瑶去听一场讲经书杰还是可以放心的。
这会儿书晴提出来,书瑶当即笑道:“柳妈妈已经跟杨夫人约好了,我们那日一同去玉泉寺。如果晴儿姐姐一个人,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啊。”
书晴本来是要同周氏、书琳一起去的,听到书瑶这么说。赶紧回道:“那感情好,我娘那日正好有事,大姐(庶姐书琳)不喜欢听佛经,三婶和婉儿姐姐她们又分出去了,我正愁一个人去不方便呢。”能让外人都知道她和书瑶三兄妹走得近一直是书晴这几年努力做的事。何况还能跟杨夫人交好。
母亲周氏自诩大家闺秀出身,又曾经是永平侯世子夫人,处处拿着架子,奈何现在夏府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加上周氏自身越来越没格调,杨夫人那些当地的富贵夫人、太太虽然因为不想得罪夏若雪而保持一份不冷不热的面子情。却是都不愿意和夏府女眷多往来。
书瑶道:“嗯,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三家就在县衙左面的那个主街路口汇合。”书瑶不相信一向把书晴捧在手心里的周氏会让她一个人去玉泉寺。不过书瑶也知道书晴一直在努力跟他们兄妹交好,而且书晴这两年的表现让书杰、书文、梅姨、甚至柳妈妈都挺有好感,都说书晴是夏府唯一聪明讲理的主子。
连书瑶自己都暗自奇怪,虽然前世她跟这个年龄的书晴没有接触,不过今世的书晴表现出来的气度和圆滑温和的处事姿态比前世总去威远侯府“探望”她的那个成年以后的书晴还要完美大气很多。这两年。书晴应该没对他们三兄妹耍过什么小手段,即使柳妈妈对她态度转好。她也从来没有顺竿子往上爬,提出跟柳妈妈学习之类。
除了送九连环那些新奇的玩意儿给书瑶书文玩,因为知道书瑶喜绣善绣,书晴还教了她一种特别的绣法“立体绣”,针法多变且富立体感。书瑶看得出,书晴只是会“立体绣”的一些基础技巧,并不熟练,绣得也不好。书晴很不好意思地表示,这是之前府里的一个老妈子教她的,教了没多久老妈子就死了,所以只是学了个大概。
其实所谓“立体绣”是书晴前世在大清朝学的,清代中期以后,刺绣深受西画影响,讲求立体感,技艺精湛的绣娘们琢磨出各种让绣品更有西洋浮雕感觉的刺绣技巧和针法。书晴教书瑶的时候就将它们笼统称为“立体绣”。
书晴前世并不擅长刺绣,也不想费功夫学,一心只想跟嫡姐比拼才华言辞和着装打扮,白白浪费了精于刺绣的姨娘苦心教导。不过作诗作词对对联书晴还是很优秀的。
虽然书晴只是将自己会的“立体绣”的皮毛和西洋画的基础理论教给书瑶,却是让喜欢绘画和刺绣的书瑶“捡到宝”,解开了书瑶之前钻研怎么让绘画和刺绣更加真实生动时产生的疑惑和思维死角。书瑶经过几年的琢磨,自己完善出一套高超的“立体绣”技巧,在她十四岁那年以一副刺绣重挫了番邦的挑衅,为大周赢回尊严和一系列巨额利益,也为自己赢得了一份意外的及笄大礼。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让书瑶奇怪的就是,书晴绣艺虽然不是很精湛,但还算不错,何况还有这让人惊异的“立体绣”(虽然只是皮毛),但前世书瑶却是听巧荷说过书晴自小最厌恶刺绣,总是拿贴身丫鬟绣的东西充作自己绣的送给祖母和姑姑、以及后来的夫家众人。
有时书瑶甚至会想,书晴不会也是重生的吧,所以跟自己一样改了性子?可是想想又不对,如果书晴是重生的,就应该知道她的未婚夫郭晋南以后是有出息的,就不会由着她父母对郭家母子那么冷淡。呃,再看看吧,看看两年后夏书琳会不会再次落入湖里并嫁给郭晋南。
书晴又跟书瑶聊了一会儿才回府去,出了夏宅。阿黛高兴地说:“姑娘,这次可是瑶姑娘第一次主动邀请你呢。”
书晴淡淡笑道:“人心都是肉长的,瑶儿妹妹只是戒备心重了一些。我没有存了害她的心思,日子久了,她总是知道的。”
回到夏府,听说要跟书瑶还有杨夫人一起去玉泉寺的事,周氏还很开心,可是听到女儿让自己不要去,立马蔫了。夏霖宇倒是很赞同,认为周氏跟去只会破坏书晴跟县令夫人还有书瑶搞好关系。在夏霖宇眼里。自己这个越来越没形象的妻子可比自家妹妹一手调教出来的嫡女差多了。
对自己的两个儿子,夏霖宇越来越没信心。再过两个月,夏书羿和夏书耀都会参加举人试。然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参加开年三月的春试。大儿子书羿这次都是第二次考举人了。
夏霖宇现在倒是把希望寄托在聪明、有心计有耐力的书晴身上,希望书晴能早日跟那落魄的郭家退了亲,然后再找一个“大贵”或者“大富”的人家,以后也好帮衬夏府和两个儿子。
周氏虽然郁闷,甚至有些难过。可是夏霖宇和书晴都坚持,她也就只好放弃跟书晴一路去的想法。不过她还是想去玉泉寺的,这么大的盛会她怎么能不去?在这个小县城十年也碰不到一次。府里的马车给书晴用,她就去蹭三房俞氏的马车好了。至于婆婆夏老夫人,最近身体不舒服也去不了。夏书琳?就算了,一架马车挤不了那么多人。庶女而已,本来就是方便就带去,不方便就拉倒。
三日后。天刚蒙蒙亮,书瑶如约同杨夫人、书晴汇合,三辆马车紧跟着向玉泉寺所在的白猴山驶去。白猴山占地很大,除了三座主峰外,其它还有不少不很高的侧峰。夏霖轩、甄子柔就埋在一座离主峰较远的侧峰。那座山头不高且宽,不少人在那圈买了整片的坟地。
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下。这里已经停了不少马车,很多来听讲经的夫人小姐们都到了,不少还是从周边府城、县城赶来的。
玉泉寺在峰顶,爬上去还要一个时辰左右。当然,这一个时辰是指一般女子的脚程。比如现在书瑶和蓝锦还只是脸不红气不喘地“悠哉慢行”,已经把杨夫人、柳妈妈、书晴一伙人落下好远。
看见书瑶主仆俩站在高处欣赏风景等着她们,杨夫人喘着粗气跟柳妈妈说道:“小孩子就是能跑啊,看瑶儿跟走平路似的。”不止书瑶和那小丫鬟,怎么连柳妈妈的精神都这么好,几乎没怎么喘,哪里像她这样上气不接下气?
“可不是?我们姐儿前几年还小的时候总喜欢跟着大少爷去爬山,大少爷去九岭山狩猎经常都带着她,所以她爬山可轻松。”柳妈妈笑着应道,心里却得意地想:我家姑娘若是展开轻功,这会儿恐怕早已经“飞”到玉泉寺门口了。
书晴真是一脸羡慕啊,人比人气死人,这书瑶年纪比她小四岁,怎么连爬山都比她快数倍?当她香汗淋漓地赶到书瑶等待的地方,简直郁闷死了,看书瑶的气色精神,谁也不会相信她是爬山上来的,被大风刮上来的还差不多,一点疲累的反应都没有,小脸上也不见一丝汗。书瑶才九岁,没有像她一样要戴着帷帽。
隔着书晴帷帽上的娟纱,书瑶似乎看出书晴心里的疑惑,似不经意地笑道:“这里真凉快,风可通透,刚刚爬上来一脸汗,这会儿都让风吹干了。”
书晴一想,可不是?书瑶跑得那么快,在这里都等了一刻多钟了,哪里还有汗?还会急喘?早就“心平气静”了不是?这么一想,心里才舒服多了,本来嘛,都是人,还是小姑娘,又不是神仙,跑得快些有可能,登山如履平地怎么可能?除非是江湖传说里那些会飞檐走壁的女侠士。
就这样,书瑶轻轻松松地走一大段,再找个视野好的地方边看风景边等待,好不悠哉!如此闲逛似地到了峰顶玉泉寺门口,接过蓝锦递过来的皮囊喝了几口增灵过的水。书瑶神清气爽地找了一块凌空横出的巨大石头,坐在上面开始俯瞰山峰四下的美景。
遍布的峰壑,千姿百态的仓松,自然天成、造型各异、惟妙惟肖的山石,变幻莫测的云海,构成了一副静中有动,动中有静的巨幅画卷。在云雾的动静之间,书瑶竟然看到一道绚丽的彩虹,如一座七色彩桥,架在远远的两峰之间。
“蓝锦,画板!”书瑶欣喜地叫道。幸好她早有准备,让蓝锦带上了画板,不然错过这样的美景岂不可惜?她要画下这美景,然后绣一副坑屏,兰姨最喜欢彩虹,今年给威远侯府的年礼可以加上一副坑屏。
蓝锦帮书瑶支好画板,站在一边守护,书瑶则很快沉浸于作画之中。
当然,她只是画了整体轮廓和特别惊艳的元素,其它细节只能先存于脑海之中,回去再填补上。毕竟今日是来听大师讲经的,杨夫人、书晴她们很快就要到了。
书瑶专心于自己的世界,全然没有想到不远处一棵大树后,一个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帷帽的人正在注意着她。
黑衣人身后,另一个穿着灰衣、带着灰色帷帽的人不解地问道:“少主,你一路上盯着这丫头做什么?不过岁的黄毛丫头有什么好看?”
黑衣人冷声道:“你不觉得这小丫头太活力了一些?这么高的山,她如履平地,脸不红气不喘。可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习武的。”
灰衣人“嗤”了一声笑了:“习武?就那瘦兮兮的小豆芽身板?跳舞还差不多?小姑娘轻便,所以跑得比较快吧?哪里如履平地了?”他用轻功跟着少主上来还喘了一阵,那小姑娘脸不红气不喘?少主太夸张了吧!
第100章 执念
黑衣“少主”正是练“游龙剑法”的郁正然,身后的灰衣人是他的小厮左庆。
正然没有理会一脸不屑的左庆,他此刻正看着远远那张精致而专注的小脸,嘴角不自知地微微勾起。那娇俏的身影与那凌空的巨石,一柔一刚,在渺渺的轻雾之中,真是一道特别的风景。那小姑娘形容尚小,却风姿卓越,透着一股子,呃,仙气。
从这里看过去,她应该是在作画,此刻似乎看某个景致看得出神,站起身子,一阵风正好吹过,身上鹅黄色的长上衣、乳白色的纱裙随风飘起,好似一个就要随风飘去的小仙子,让他突然有一种想冲上去拉住她的感觉。嗯啦,她就是个小仙子,否则怎么那么轻松就“飘”上山来了?
“少主?少主?”左庆轻声催促,“我们该进去了,郁先生跟如空住持约的时间就要到了。”
“嗯,走吧。”正然再看一眼那风中大石之上的小身影,转过身朝玉泉寺走去。
这边书晴她们好不容易拖着沉重的双腿迈上最后一层台阶到了山顶,正好看到蓝锦收起画板。这才想起刚才蓝锦肩背上好像是背着一个看上去并不重的大包袱,原来是画板。
书晴深喘了几口气,才惊讶地问道:“瑶儿妹妹还带画板来,你们上来的时间已经画好一副画了?
书瑶笑道:“哪里,不过是这里风景太美,我看得高兴,画了几笔而已。”
书晴其实真的很想看看书瑶刚刚画的画,可是看书瑶那淡淡的神态和口气,知道她没有与人分享的意思,而且蓝锦已经就要打包好了,她也不好要求人家再打开来。不过。心里的疑惑越发深了,这个小堂妹似乎越看越看不透,越看越不简单呢。因为这两年多的接触,她很清楚,书瑶绝不是一个会虚张声势的人,带着画板来必定就是计划画画,而不是摆谱炫耀。
摆谱的人不可怕,有多少底都摆在那,隐藏低调的人才可怕!你根本不知道他到底都有什么,有多少。
书瑶没有工夫去关心书晴的情绪。柳妈妈和杨夫人她们也上来了,她连忙迎上去:“杨夫人、柳妈妈,来。到这边大树下休息一会儿,喝点水,我们再进去。”
杨夫人几乎是跌坐在石椅上:“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我以前上来也没这么腿软啊?”
旁边的丫鬟递了水囊给她,笑道:“夫人您没有发现。今儿您走得快,用的时间短了呢,这会儿还不到一个时辰,以前我们上来都要一个多时辰呢。”
杨夫人惊喜道:“是吗?啊呀,我还真没发现呢,只是一直看不到瑶儿在前面。就跟着柳妈妈追赶。看柳妈妈走的轻松,我也没感觉到我们走得有多快,以前一起来的那些夫人太太比我还慢。我就觉得自己还挺快的。呵呵,说明这爬山啊,还是要找比自己快的人一起。”
柳妈妈笑道:“可不就是这个理?我们家姑娘就跟二少爷说,在学堂里要多跟比自己强的人在一起,就会看到自己的不足。然后就越来越强;总是跟比自己弱的人在一起,就会觉得自己还挺强。结果倒是越来越弱。”
杨夫人琢磨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书瑶一眼:“瑶姐儿就是灵慧,这话说得太好了,回头我也要跟我府里那俩小子好好说道说道。成日里坐井观天,还觉得自己多能似的。要是他们有瑶儿、文儿一半乖巧懂事,我就笑裂嘴了。”
杨县令的两个儿子,大的12岁,小的8岁。杨夫人真心喜欢书瑶,有意为自家大儿子定下书瑶。
书瑶三兄妹靠山坚实,财富可观(书瑶三兄妹近两年悄悄购置了不少宅院、铺子、田地,别人不知道,杨县令是知道的。因为产业登记是要到县衙的啊),书杰书文前景又看好,夏宅就书瑶一个姑娘,书杰兄弟两个事事都已书瑶为先,以后书瑶出嫁,嫁妆必定也是不可小觑的,再有两个有实力的兄弟,对未来夫家都是一大助力。
但是,坊间对夏宅三兄妹又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一种说他们有福气,看这几年夏宅的变化就知道了,又是美味豆腐豆浆,又是白虎红狐,还有太后娘娘恩赏的大宅院、别人都种不出来的金贵火龙果…
另一种说法却是这三兄妹命硬、克亲,要不然怎么把父母都克死了,自己却越来越好了?这以后谁嫁了书杰兄弟或娶了书瑶,弄不好就要被克死!
听说这种说法是徐府二房传出来的,夏宅跟徐府的关系不是一直都很好吗?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话?难道他们真的发现书瑶三兄妹命硬,所以才没让书瑶继续在徐府借读?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杨夫人觉得还是要再好好看看,她可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借力没借到,反被克死。
这也是她撺掇书瑶跟她一起来听经的原因,她想让玉泉寺的如空大师帮她看看书瑶的命相如何,克不克亲?
休息了一会儿,几人进了玉泉寺,一个小沙弥迎了过来:“杨夫人,静玄大师的讲经会还有两刻钟,各位施主不如先到预定的禅房坐坐,喝点茶,时间到了小僧再领各位施主过去订好的位置。
书晴真是庆幸自己那日去了夏宅,今日才能同书瑶一起跟了杨夫人来,才有预定的禅房休息、喝茶,有预定的位置。若不然,这会儿自己也得同散坐在旁边石条长凳上、草地上那些人一样,还不知道能不能挤到座位听静玄大师讲经吧?
一行人跟着小沙弥进了一间还算比较大间的禅房,这禅房还是“套间”,大间的主屋除了迎面的炕上可以做四个人,小炕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茶壶和几只茶杯外,屋子的两边,靠墙还各摆着三张椅子,旁边都有一张小茶几,上面也都有一个大茶杯。
隔壁侧屋则是一间小小的念经室,正前上方供着一座小观音像。
这是玉泉寺内专为大香客准备的休息用的禅房,很明显,炕是为主子们准备的,靠墙的椅子是随从、丫鬟坐的。禅房看起来简陋,在寺院里能有这样的待遇却已经很好。现在是夏天不太显,冬天的时候,炕烧得热热的,又有热茶,自然很能让那些冻手冻脚爬上山来的夫人小姐们找到温暖的感觉,领受大香客的优越感。
前殿太挤太吵,自己又需要多遍诵读经文的,还可以在侧屋的念经室里诵读或许愿,每个专门禅房的位置都是按特定的方位安排,与大殿享受同样的香火,是“心意”相通的。
但是,每个禅房套间念经室里供的佛像是不同的,所以香客自己每次来拜那位菩萨在预定禅房的时候须要事先告知。
比如杨夫人最信奉观音菩萨,这次她们所在的禅房念经室内供奉的就是观音像。
杨夫人请了柳妈妈、书瑶、书晴一起坐在炕上,边喝茶边聊。当柳妈妈说书瑶来之前已经斋戒了三日时,杨夫人和书晴都震惊了,连站在门边等候的小沙弥都不由得看了书瑶一眼。很少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如此诚心礼佛,就是来也多是被长辈强制带来,或者只是跟来玩儿的。
别说他们,柳妈妈一开始也以为书瑶只是想来山上玩,没想到她却是认真的,还像模像样地燃香沐浴、然后斋戒了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