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不大,统共只有几间房,撇开起居吃饭用的屋不提,另外一间是个佛堂,里面供奉了一尊佛像,四周点燃了一排排的蜡烛,用以照明。
屋里除了一张椿凳之外,并无他物。
最近这几天,郎君也开始小院里购置了不少物什,有床凳,也有女人的衣裙。
下了车,卫良瞧见卫檀生进了佛堂。
他回去将车马停好,就在佛堂前守着。
如今还不是闭关的时候,郎君只是进去礼佛,一般都不会在这儿待很长时间。
只是,人一旦没事可干,难免就会多想。
望着那间门户紧闭,黑洞洞的佛堂,卫良皱眉。
前些日子来这儿倒没什么,不至于让他这么畏惧。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过来,这佛堂里不断就有臭气飘过来。郎君在里面烧了檀香,厚重的檀香裹杂着恶臭,闻着更加令人作呕。
昨天晚上,他大着胆往里面看了一眼。
借着四壁昏黄的烛光,隐约看见了,佛堂里好像摆了个棺材。
佛堂里哪有摆棺材的?
联想到这段时日以来莫名的恶臭,心下浮现的念头,让他悚然一惊。
郎君他……他该不会……
佛堂中安安静静的,卫良越想,越觉得坐立难安,到底是没忍住,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透着门缝,想要再看个清楚。
或许昨晚是他看错了也不一定。
门缝里透出了点光,卫良一颗心提到了喉口,扒着门缝细细地瞧,却还是看不清屋里的模样。
心中毕竟还是怕,只不过瞧了一会儿,卫良就觉得口干舌燥,想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还是放弃了。
正当他准备收回身子的那一刹那。
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他整个人都压在门板上,来不及往回收,脚下踉跄,一个倒栽葱摔进了佛堂。一抬眼,总算瞧见了整个佛堂的模样。
在那佛堂的角落里确实摆了个漆黑的棺材。
而在棺材旁……
车夫瞪大了眼。
下一秒,一片布料挡在了他面前。
他往上看去,府上那个样貌俊美的三郎君,正站在他面前,静静地望着他。
“卫良。”他开口,嗓音如风拂过松涛,清朗冷彻。
如玉的脸颊倒映着摇曳不定的烛火,神情晦涩而辨不分明。
*
这几天惜翠一直待在府上没有走动,只偶尔抽两天时间,去京郊那处别院里待上一段时间。
而卫檀生这两天也不怎么回来。
她和卫檀生虽然都答应了对方,但她心里清楚,他们两个心底都还抱有淡淡的怀疑,谁也不信谁。没有办法,惜翠只能先解决了顾小秋的事,等这事稳定下来,回头再去安抚他。
在府上的那几天,她差人跑了趟顾小秋那儿,得到他没事的消息之后,惜翠心神微微一松。
顾小秋那儿到底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她还要去见他一面,早些将这剧情走过,才能早些回头做正事。
不过为保险起见,她还是要从别院走。
等到了中午,惜翠拿了件衣服,吩咐仆役去雇辆最不起眼的,最常见的车,从农田那儿的小路绕回去。
那别院仆役帮忙雇的车,果然不甚起眼。京城繁华,车来人往,马车驶入街巷,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和她这车一模一样的。
在京城里绕了两圈,马车终于在顾小秋那处别院前停下,惜翠在车上将衣服换下,稍微打乱了发髻,挡在脸侧,这才登上短短的石阶,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儿,门终于开了。
开门的人,穿着件青色的长袍,面容干净清秀,正是顾小秋。
他似乎没想到站在门外的是个女人,不由得愣了一愣。
但很快,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看了她一眼,默默地侧身行礼让出一条路来,将她迎进了院子里。
看到那和吴盛一模一样的脸的一瞬间,惜翠松了口气。
提着裙摆进门前,她没忘回头看了一眼。这别院选在一处僻静的小巷中,周围没有什么人。
等进了屋,青年安静顺从地给她倒了杯茶后,惜翠接过茶杯才发现,她手心已经渗出了些细细的薄汗。
本以为这个话头要自己来起,没想到顾小秋在给她倒了一杯茶后,收回身子,面上浮现出一抹思索之色,主动开了口。
“是……吴娘子?”
惜翠:“你记得我?”
顾小秋:“当日多谢娘子出手为我解围,娘子之恩,小秋不敢忘。”
实际上回去之后,他曾经向陶文龙旁侧敲击地问出了她的名姓。
这点,现在想起来,顾小秋也略感疑惑。
明明此前从未相见,为什么他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心上甚至怀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这亲近感与爱慕之情无关,更像是亲人之间一种脉脉的温情,令他不自觉地去靠近去接触。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快完结,不是马上完结的意思啦,是发展到后期了,怎么可能只有几万字马上就完结,不要担心啦!后面还有挺多没交代的呢,而且,还没大虐小变态呢。我是个莫得感情的作者!
注:打娇惜类似于古代版抽陀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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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
明明此前从未相见, 为什么他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心上甚至怀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这亲近感与爱慕之情无关,更像是亲人之间一种脉脉的温情。
顾小秋心中困惑, 面上却是不显。
以他的身份,若说起亲人之间的温情,未免可笑。
平日里接触得多了, 顾小秋对这京城中的权贵官宦也有些了解。
这吴娘子是吏部吴郎中的掌上明珠, 又嫁给了诗礼簪缨的卫家,他不过一个贫贱的戏子,何从谈起这亲人之间的温情。
倘若说出去, 只怕也被误认为趋炎附势,攀龙附凤之辈。不过,他倒不怕京中人的闲言碎语,毕竟他如今也正是钻刺夤缘之人, 依附权贵而生。
想到这儿,顾小秋不由得抬眸,看了惜翠一眼。
其实和前不久京城里盛行的那些猜测一般, 顾小秋也差一点将惜翠误认为了那在床上,有着不能言说的怪癖的男人。
不论是落到“他”手上, 还是落到于自荣手上,都没什么差别。
娘的病情日渐加重, 只堪堪吊着一口气,他现在实在是太缺钱了。如若不然,也不会点头同意。
他并非娘亲亲生, 只是她捡来的一个婴儿,娘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救命之恩与养育之恩,他无以为报。
住进这别院之前,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不过顾小秋万万没想到的是,会看到这吴娘子。
顾小秋有些犹豫。
这吴娘子,听说是嫁给了京城卫三郎,若论风姿卫家三郎更胜他一筹,缘何她要特地包下他?难道说,她与这卫三郎之间,夫妻关系不睦吗?
这些念头只能压在心底,顾小秋虽然有些疑惑,但绝不会放到明面上来问。
吴娘子此前帮过他一次,她若是想要他,他必会尽心尽力地侍奉。
在喝了几杯茶,简单地叙了些话之后,顾小秋问道,“娘子可用过午膳了?”
惜翠:“未曾。”
顾小秋,“既然如此,不如在这儿用些罢。”
“不知娘子喜欢吃些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惜翠:“你做?”
顾小秋:“娘子大恩,我无以为报,如今也只能做些羹汤,好侍奉娘子。”说着,他又问了一遍,“不知娘子可有什么偏好和忌口?”
听到这话,惜翠第一反应是摇头,“我没什么忌口的,不用这么麻烦。”
但顾小秋态度温顺而坚决,惜翠没想在这儿上面多费口舌,想了想,就随便说了几个菜。
顾小秋一愣,看着她的目光一变再变。
这些菜,大多都是些极便宜易得的家常菜,做起来也不费什么功夫。再想到京中有关她心胸狭窄,难伺候的传言,顾小秋不禁敛起了眉头。
传言不可信。
吴娘子待人处事温和体贴,明显是极好的。
只是如此一来,他就更加困惑了,为何像吴娘子这般的人会特地包下他。
想来想去,找不到头绪,顾小秋便抛下了那些念头,起身去做饭。
“对了。”
见顾小秋正专注地看着自己,惜翠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我不吃番瓜。”
面前的青年怔了一瞬,突然笑了,笑容很浅淡也很含蓄,“原来娘子不吃番瓜吗?正巧,我也不爱吃番瓜。”
这话惜翠只当他是刻意拉近距离的假话,没有放在心上。
但顾小秋他确实是不爱吃番瓜的,尤其是那些烧得软塌塌的。
一边从水缸中舀水,顾小秋一边沉默地想。
没想到,他与吴娘子倒是有诸多相似之处。
水缸中倒映出的人影,面容清秀。
提着水瓢的手顿了一顿,顾小秋蓦地发现,他的容貌似乎也和吴娘子有几分相似之处。
面容清瘦,眼睛与眼尾的形状酷肖。
只是他毕竟是男子,即便常年扮旦角,五官线条还是比惜翠要坚硬几分。
可能他与吴娘子之间,当真有些缘分罢。
顾小秋摇摇头,收敛心神,舀了瓢水去淘米。
他手脚利落,动作也快,几个菜很快就端上了桌。
他厨艺不错,正好惜翠也有点饿了,菜端上了之后,两人都没有多话,沉默地低头吃饭。
吃完饭,有仆役帮忙收拾了碗筷,屋里又只剩下她和顾小秋两人相对无言。
顾小秋:“床铺已经整理好了,娘子可要去小憩一会儿?”
惜翠微微一怔。
而面前的青年或许将她的愣神,当作了默认,竟然开始动手解自己的衣襟。
惜翠猛地回过神来,皱起眉,忙拦下了他的动作。
“你等等。”
顾小秋抬眼看着她,轻声地问,“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娘子不满意?”
惜翠:“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娘子有何用意?不妨直说,不论是什么吩咐,我都会照做。”
原著中,吴惜翠包下顾小秋,确实有些别的意思,但她不好多作解释,只能委婉地道,“我今日没什么想法。”
“你不要急。”
眼看青年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惜翠打断了他,摇头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很好。”
“但我这几日,只想找人陪我说些话。暂时还没有别的想法。”
她过来,只是为了走个剧情。
顾小秋听了她这话,没有再说话了。
他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口,只是拢上了自己的衣襟,“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
“娘子若是想找人说些话,小秋随时奉陪,只望娘子不要嫌弃了我。”
意识到自己的话或许使面前的青年陷入了为难之中,惜翠想了想,舒展了眉头,冲他一颌首,“不如你给我唱一段罢,唱什么都无妨。”
她说什么,顾小秋就做什么,当真启唇开口给她唱了一段。
他一开嗓,周身气质也顿时一变。
一抬眼一低眉,说不清道不明的千万种风情。
屋外暖日和风,莺啼燕舞。
帘栊未卷,淡淡的花气直入屋内,伴随着戏词缓缓流淌,时光也好似被拉得极长极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惜翠常常在他那儿听到唱戏。
她包下她又不睡他的行为,可能使他心中有些不安,中间还有一次主动自荐枕席。
在得到惜翠含蓄而明确的拒绝后,顾小秋似乎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再为她唱起戏来,十分尽心尽力。
顾小秋虽然向她自荐过枕席,但这不过是他拿不定主意下的决定,看着惜翠确实没这个意思,他倒是松了口气。
他倒是个真正的男人,喜欢的是女人,也曾经默默期盼着能有个温婉美丽的妻子。但为求生,只能屈居与别的男人身下,经年累月下来,他对床上这些事已经产生了些抗拒。
而吴娘子她……
他对她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反倒是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加深了心底那抹孺慕与依赖之情。在这种情绪之下,他看着吴娘子……更像是长姐,而非男人看待女人的感受。
至于惜翠,则没想太多。
她已经和顾小秋接触了几次,接下来只要再按照书中所写的那样,在他那儿住两日,这段剧情暂且就算是结束了。
对此,惜翠特地找到卫杨氏,说是想念爹娘,想回家小住两日。
卫杨氏欣然应允道,“你才出阁没多久,思念双亲也是人之常情,去罢,娘不拦你。”
惜翠低声道谢。
卫杨氏同意了,她只需要回去向卫檀生知会一声。
只不过,卫檀生那儿却没有卫杨氏那般好对付。
“你要回去?”青年目光微讶,笑道,“若我未记错的话,翠翠,这吴郎中与吴夫人并非你的生父生母,怎么好端端地想要回去?”
惜翠斟酌着说,“是……吴娘子寻我。”
“吴娘子寻你何事?”
“或许是为了我身上那件事。”惜翠道,“至于其中情况,我也不甚清楚,总之,这几日我要回去一趟。”
她说这话,也并非都是在骗他,高骞确实在准备同她一起上门致歉。
她身上那件事,指的自然就是借尸还魂。卫檀生其实不太赞同她向吴水江夫妇承认这件事,但也没多拦着她。
“可要我陪你一起?”他温声问。
惜翠拒绝了:“还是让我自己来解决罢。这事本不该牵涉到你。”
“翠翠。”卫檀生凝视了她片刻,微微笑道,“你我之间是夫妻,夫妻二人本为一体。”
惜翠摇头,“但这件事,你若是去了,只怕更难收场,也更难向吴郎中一家交代。”
卫檀生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没再坚持,而是唤她坐下,亲吻着她发顶,道,“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他笑道,“过两日是十五,你陪我一起去京郊游船可好?”
他软和着嗓音,“翠翠,我想同你一起。”
“好。”她答应了下来。
惜翠是打算带着海棠一起回去,珊瑚则留下来打理。
听说她要回去,海棠应下,“婢子明白了,待会儿婢子就会去收拾。”
“娘子,”海棠顿了顿,走到屋外,看了一眼,这才谨慎地关上门,继续说道,“顾小秋那儿你已有些许日子没去过了,他前几日托人来问过一次,娘子想要怎么做?是打发了他还是?”
惜翠思索了一瞬:“你去告诉他,过两日我会去他那儿一趟。还有,下次不要直呼他的名字了。”
海棠她看不起戏子,并不称呼顾小秋为郎君,常常直呼其名。惜翠不让她这么称呼,也不是计较她失礼,而是她始终不太放心,只能尽量去掩盖顾小秋的痕迹。
海棠顿时有些懊悔,忙行礼道歉,“是婢子忘了。”
保险起见,惜翠并不怎么多提顾小秋。就算四下没有人,和海棠也不过简单地相谈两句,便不再多说。
海棠去将门打开,正好看见黄氏身边的丫鬟过来,问她书桃与喜儿在不在这儿。
提起这事,丫鬟一脸无奈,“找了半天没找见人影,许是又躲哪里去玩了。我家夫人叫我过来问问,是不是在少夫人这儿。”
喜儿与书桃不见了,她们倒不是很着急。他们两个经常躲起来捉弄人,一开始,丫鬟婆子们还被吓了一跳,提心吊胆地满府上去找。但这捉迷藏的次数多了,众人也就习以为常了。
丫鬟福了福身子道,“不在夫人这儿,恐怕就是在别处了。恕婢子失礼,婢子还要去别处找找看。”
又过了一会儿,卫杨氏差人找她去说话。
等众人都退出屋之后,屋里那间楠木卷云纹架子床下,才悄悄爬出两个小人,都是憋得面色微红,一脸激动。
喜儿轻轻地推了推书桃,眉开眼笑道,“走,我们快去找叔父!他拜托我俩的事,今日可算是办到啦。”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我可能更新时间比较晚,不过我会尽量早点更新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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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起他的脸
两个小人猫着腰偷偷地溜出了屋, 兴高采烈地到了书房, 扒着门,悄悄地伸着脑袋, 往里喊。
“叔父!”
“三叔父!”
书斋中的青年,听得动静,一眼就看见两个小脑袋叠在门外。
“喜儿?书桃?”卫檀生搁下笔, 目光微讶。
两人这才煞有其事般地整理着衣衫, 相与走进了屋里。
“叔父,”喜儿性子更大胆一些,往前迈出一步, 小脸上微有自得之色,“上次叔父拜托我俩的事,我和书桃今日可算办到啦。”
“是吗?”卫檀生闻言蹲下身,浅笑着问, “那喜儿能不能告诉叔父,你们听到了什么?”
自从上次三叔父将这事交给他们,也已经过了有十多天的时间。
每天, 他俩都要抽些时间,偷偷摸入三叔母的屋里。
这是叔父拜托他们做的事, 他们定要好好做,叫叔父另眼相看。
毕竟他们都算不上小孩了, 也已经称得上一个大人了。可惜这府上的人除了三叔父以外,从来没有人愿意听听他俩在想什么。
前几天里,他俩什么也没探听到。傍晚去回禀三叔父时, 他倒也没怪他们,反倒牵着他俩坐下,铺纸研墨,亲自和他们一起画下地图,商讨怎么躲开丫鬟们轮值换班的时间。
能坐下来和大人们出谋划策的感觉,让喜儿与书桃两个小人激动得要命。就算前几天里未有结果,也毫不气馁,照样是精神百倍。
如今总算探听到了些有用的信息,他俩焉能不高兴,当下就将刚刚听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卫檀生:“顾小秋?”
喜儿点头,“是顾小秋,我听得很清楚,叔父你要是不信,不如问问书桃。”
小姑娘也跟着点头,嗓音清糯,“好像确实是叫顾小秋,书桃应该没有听错。”
不知为何,在说出这话的同时,两个孩子隐隐都感觉到,面前温柔可亲的三叔父,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有些说不上来的冷。
但转瞬,他又弯下腰,挨个摸了摸两人的发顶,笑容一如往常和煦,“喜儿与书桃做得很好,叔父还要谢谢你们。”
“你们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告诉叔父,回头叔父叫人买给你们。”
喜儿眼睛都不眨,“叔父,喜儿想要时兴的磨喝乐。”
轮到书桃时,小姑娘面色羞怯地摇摇头,“书桃没什么想要的。”
或许刚刚只是错觉罢。望着面前这位三叔父,书桃懵懂地想。
三叔父他还是这么温柔,长得又好看,看着就想让人亲近。
虽然书桃没要什么,但送走两个小人之后,卫檀生还是叫来小厮,去买了两个眼下时兴的磨喝乐,另有其他几样玩具和吃食,回头一并送过去。
顾小秋。
回到书桌前,卫檀生眼睫低垂,眼中像蕴了一汪春日碧蓝色的湖水,澄净晶莹。
这个名字他不陌生。
卫杨氏平日里没什么爱好,只是爱听戏。卫檀生记忆力素来就比旁人要好上许多倍,这京中稍微有些名气的戏子,他都有些印象。
略一思索,脑海中便浮现出了女旦的形象,粉墨重彩,两条墨眉高高挑起,眼尾含着抹红,婉转的风情中含着抹俏。
*
卫杨氏找她是去谈她这次回吴府的相关事宜。
“翠娘,你既嫁入了我们卫家,便是我们卫家妇了,”卫杨氏慈爱地看着她,“能娶你为妻,是檀奴之幸,我们卫家能得你这么一个儿媳,也是我卫家之幸。”
夸赞几句之后,接下来所说的话无非都是一个意思。都是暗示她在吴水江面前,要多多帮衬帮衬婆家。
惜翠一一地应下,“翠娘省得。”
“我自从嫁给檀奴之后,便在心底将自己当作卫家人了。”惜翠道,“能嫁给檀奴为妻,做阿翁与阿姑的儿媳,也是翠娘的幸事。”
卫杨氏见她是个懂事的,不用费心再去教,便满意地微微颌首。
“难为你有这份心了。”卫杨氏轻叹。
说着说着,话题又慢慢地绕到了她和卫檀生身上。
她嫁到卫家不过几个月,卫杨氏对她和卫檀生的夫妻生活十分关切,想要尽快抱个外孙,为卫家添些子嗣。
“这几日,檀奴可与你行房了?”卫杨氏拉着她,悄声问。
惜翠犹豫了一会儿,表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羞涩,没答声,只点了点头。
卫杨氏脸上顿时绽开笑意,拉着她的手紧了紧,显得更亲昵了许多,转头吩咐身旁伺候着的嬷嬷将她屋里那个桃木多宝格的小柜拿出来。
卫杨氏摸出个铜钥匙,插.入锁眼,轻轻一旋,锁得严严实实的小格打开,露出个已有些陈旧泛黄的画册。
惜翠看着卫杨氏将画册拿出来,悄声嘱咐,“这画册你拿回去,晚上和檀奴一起看,照上面画的做,到时候定能生个麟儿。”
不用看,她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卫杨氏将这画册轻轻塞到她手上,两人又叙了些闲话,这才吩咐身旁的丫鬟送她回去。
隔了两日,海棠替她收拾好行装,准备回府。
她要回去,卫檀生却起得很早。
一大早,便已梳洗妥当,坐在床侧,梳弄着她额际散乱的发丝,喊她起床。
“翠翠。”他俯身。
惜翠费力地睁开眼,正对上青年温和的眼。
“快些起来了,今日你不是要回府吗?”
惜翠含糊地应了一声,揉了揉睡了一晚上有些涨痛的额头,披衣起床。
刚睁眼时没留意,意识回笼之后,惜翠隐隐感觉今天卫檀生好像有些变化。
但具体哪里有什么变化,却是看不出来。
刚睡醒,惜翠确实也没什么精神去留意他身上的变化,略扫了一眼,未曾多加在意。
收拾妥当之后,她登上停在府门前的马车。
卫檀生亲手帮她打起了车帘。
“翠翠,我会想你的。”
他弯唇微笑,“早些回来。莫要忘记你我之间的约定。”
说起来有些抱歉,她一时间竟没想到卫檀生口中指的是什么事。
似乎捕捉到了她脸上微小的情绪变化,卫檀生也未曾在意她这就忘了,不厌其烦地提示道,“这月十五。”
“京郊游船是吗?”他一提示,惜翠这才有了印象,“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