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纸媒跟如今众多媒体一样抓住了比较吸引眼球的角度,标题内容皆是容易引人注意且煽情的切入点。
这个切入点便是母亲用身躯护住两个孩子。
古往今来任何历史性灾难里总少不了亲情记载,他们最容易触动人心也最让人动容。
反倒是牺牲的消防员寥寥几笔便带了过去,但即使如此这张报纸仍旧被其母亲好好珍藏着,反复拿出来观看,这是她儿子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最后证据。
当时不仅通讯不发达,电子设备更是和现在的相差甚远。
那个时代没有触屏,直板手机,翻盖手机,排出来的照片像素极低,模糊难辨。
文章配图便是一张模糊到几乎只剩火光轮廓的图片。
但仔细瞧仍能分辨出其中人影,那是一张镜头对着窗口拍下来的照片。
火光冲天,张牙舞爪燎出窗口,窗户防护栏被烧成焦黑,而那片火光下有模糊三个人影。
大的身影似乎伏下身子在跟两个孩子说什么。
江汐看着这张照片许久没动,她并不知道当时会有人拍下这一幕。
她很清楚这张照片拍下的时候火还没烧及母亲,也记得母亲当时跟他们说的什么。
她没跟他们说好好学习,也没让他们以后要成为成功人士,只跟他们两个说以后要健康快乐长大。
妈妈想看你们长大,这是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跟他们说要健康快乐长大,江炽听话了,可她似乎没有。
江汐情绪很平静,鼻尖却是微微发酸。这么多年来,她和江炽何曾不想母亲,他们想的。
江汐终于抬头,许久没动背脊微酸都没发觉,她按灭了手机。
纪远舟说,看完睡个好觉。
是的,是该睡个好觉了。
三年过去,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好觉。
江汐不知道手机扔到了哪个地方,但她没管,重新窝回了被里。
闭眼前她想到母亲如果看到这些,应该会高兴的吧。
还有夏欣妍,江炽这几个家人。
当然她也想到了陆南渡,这小子天天盯着她消息看,现在估计也看到了。
许是心绪放松,江汐这次入睡很快,不久便意识零散,很快睡了过去。
天已经亮了。
网上舆论被这张报纸推至了顶峰。
在此之前那些声称炒作捏造的人在这张报纸出现后全没了声息,当年的真相水落石出。
甚至开始有当年任盛海的学生站了出来,告知其曾经也被任盛海剽窃过创意,任盛海已经不是初犯。
但她在今天之前完全不敢站出来,无论是江汐,还是她,都是弱势方,在没有拿出证据的时候没人会信她们。
任盛海以前有个令人崇敬的特质是惜才,只要有天赋或者有毅力的人都会被其纳为己用。
很多人称其原来纳才动机不纯,不禁一阵恶寒,当初占上风的老师现在成了被人攻击的靶子。
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任盛海为人师不仅抄袭,抄袭了还倒打一把的行为一时间引起很大关注。
当年被群起而攻之的江汐自然也被更多人看到了,包括她曾经被诋毁到一无是处的作品。
所有人都在等她出来说一声,而这位被千万人等着出来发声的主人公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两个小时后还有工作。
江汐难得一次睁眼没觉困,起身下床洗漱。
平时如果有活动,她一般都是找就近酒店住下,这次自然也是,所以活动现场离入住的酒店不远。
洗漱完化妆下楼,时间还早。
活动地点在一家媒体大楼。
江汐看了眼时间,她没打车,戴了个口罩慢悠悠照导航提示走。
活动时间不是很长,很快便结束,江汐回到酒店的时候才过去一个多小时。
她上楼收拾行李准备退房。
除了收拾那些瓶瓶罐罐其他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江汐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床上手机亮着,有人打电话进来。
她忽然想到从早上凌晨澄清消息发出后到现在陆南渡没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反倒干程序那行睡到正午才起的江炽给她打了电话。
身边几个关心她的人都给她打电话发短信了,甚至连夏欣妍女儿,江炽的女朋友都给她打了电话。
唯独陆南渡。
江汐没什么情绪,走过去拿手机。
屏幕上是佟芸来电,江汐知道她事情处理完自然会打电话过来,也没有多意外。
她接通电话。
刚接通佟芸便说:“这次处理得不错。”
许是想起之前几次打电话她都未接,她问江汐:“最近忙着这些?”
江汐不知道说什么,嗯了声。
之前那个形势佟芸没想过会有能澄清的一天。
她真心实意说了句:“画得的确不错。”
前段时间泼江汐脏水的人比比皆是,诋毁她作品,质疑她人品。但平时嘴刁又刻薄的佟芸那段时间竟没说过她。
没说她是抄袭,也没说她画得不好。
只是通知她工作。
而她会夸江汐一般也都是真夸,自然也是一早便认定她画得好。
江汐笑了下:“谢谢。”
但佟芸好脾气一般不会延迟多久,毕竟平时雷厉风行惯了。
她很快便讲回正事,问她:“你现在在哪儿?”
江汐:“酒店。”
佟芸说:“外面估计有媒体蹲你,不知道去哪儿弄的地址。”
江汐几乎没经历过这种事,进娱乐圈以来也是靠前段时间的一部剧才有了点热度,而早上的事彻底把她推上热度高峰。
对于这种漂亮,低调,在自己擅长领域做得格外出彩的人,不仅上天眷顾,人类也容易对其有好感。
更何况这样的人之前被众人诋毁,猜疑,谩骂。
这会让人产生一种怜惜心理,从而心底里生出好感。
社会舆论和公众人物扯上关系,江汐现在热度只高不低,各路媒体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谁都想获得第一手新闻。
这对江汐来说是困扰,她问佟芸:“在哪儿?”
佟芸:“估计酒店楼下。”
没等江汐说话,她说:“你接受采访也不是什么坏事,现在不少人等你发声,不过是动几下嘴皮的事儿,马上又会有一波热度。”
江汐并不想。
佟芸说:“媒体基本上都是问这次任盛海抄袭你作品的事,你出去表个态也没什么损失。”
江汐:“没必要。”
现在事情来龙去脉大家都知道了,她态度如何和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关系。
佟芸:“别想着不配合,娱乐圈里要的就是热度,有热度谁嫌麻烦?”
说到一半有电话进来,佟芸说:“行了,我接个电话,你待会儿自己注意点。别的不用多说,说一下早上的事就行。”
说完很快挂了电话。
江汐面无表情,手机重新扔回床上,而后走至窗边。
窗户正对门口,江汐靠墙边,指尖微挑窗帘。
方才进来时她没注意,又或许刚才还没人到,现在底下已经有稀零几辆车,几个拿着摄影机的人凑在一起说话。
江汐放下窗帘。
行李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她换了身衣服,下楼退房。
前台这个位置对外面那些人站的地方来说正好是死角。
江汐侧身靠着柜台,目光从外面收回来。
前台是个小姑娘,江汐看她处理了会儿信息,问:“你们这有后门吗?”
小姑娘抬头:“有的。”
“哪儿?”
小姑娘给她指了个方向:“这边走廊一直往下,然后尽头右转弯,后门就在那边。”说完递给她身份证。
江汐接过:“谢谢。”
说完拉着行李箱往走廊那边走去,从后门离开。
陆南渡出差只一天一夜,凌晨回的京城。
他当然看到了网上江汐那些消息。
最近连着两天几乎没有睡觉,陆南渡下飞机后便直接回家睡觉了。
有段时间没回陆氏公馆,他这次回去了一趟。上次睡到日上三竿,这次直接睡到下午两点。
陆老爷子和梁思容饭都已经吃过两顿。
陆南渡光着上身睡床里,醒来后翻了个身,胳膊一伸捞过手机。
他按亮屏幕,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一个未接来电也没有短信。
这是陆南渡的私人号码,联系人只有一个,江汐。
他看着空荡的屏幕面无表情,几秒后按灭了手机扔到了旁边。
这么高兴的事情也不跟他分享。
他起身下床,随意套了件T恤就下楼了。
走到房门边停住,他回头瞥了眼刚才被自己扔在床上没再管的手机。
盯着它几秒后转身回到床边,捞过手机揣回了兜里,这才走出房间。
陆氏公馆建筑是典型的雍容贵族风格,水晶灯,旋转楼梯。
陆南渡还没下楼便听见楼下传来的女人声音。
公馆空旷,女人嗓门不小,有点回音。
陆南渡一下便认出这是梁思容一位丁姓朋友,这位丁夫人也是富贵家族。
梁思容自嫁进陆家后一直很悠闲,平时没事和朋友喝喝茶,聊聊天,天气好的话还会出去逛街。
今天估计是和朋友在家喝茶。
陆南渡正想往楼下走,丁夫人的话传到了他耳里。
“思容啊,”丁夫人苦口婆心道,“你没必要总对那小子那么好,这小子一看就是白眼狼,当年恩笛不也是因为他——”
梁思容这种平时格外温柔的人打断她:“别这样说。”
估计梁思容脾气太好,丁夫人又是个多嘴的人,她说:“恩笛当年就是被他害的,你还说别这样说,那孩子多可爱啊,我这做阿姨的看了……”
她没再说下去,许是觉得梁思容不争气,说:“你现在还对这小子这么好,给他当妈,我看你哪天被卖了还不知道。”
梁思容年轻丧儿,听这些话她怎么可能好受。
她刚想说什么,楼上忽然传来陆南渡不太友好的声音。
他老神在在插着兜从楼上下来。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人了?”
他突然出现楼下的丁夫人被吓了一跳,梁思容回头看他。
陆南渡慢悠悠晃到楼下,手插兜看着丁夫人。
他平时总是一副笑脸,现在则是严肃而冷漠。
丁夫人原本伶牙俐齿的,见陆南渡这副样子突然没了声息,只不过脸色仍旧有些不服。
梁思容见状从沙发上起身,不想这两人吵起来,也心疼陆南渡:“阿渡,你别往心里去,你阿姨她不是那个意思。”
陆南渡平时对梁思容都是嬉皮笑脸的,此刻却是冷笑了声。
“谁说她是我阿姨了。”
丁夫人似乎还想说什么,梁思容连忙制止她。
陆南渡死死盯着她。
梁思容见没办法,绕过矮桌朝陆南渡走过去,她去牵陆南渡手。
“阿渡,你还没吃饭,阿姨去给你做饭好不好?”
梁思容知道陆南渡现在火气不小。
但许是不想给她惹麻烦,他目光冷淡从丁夫人身上收回,往食厅走去。
梁思容松了口气,等陆南渡走远了,跟丁夫人说:“恩笛去世这事他比较敏感,你别总说出来刺激他。”
丁夫人见她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我看你现在是把他当亲生的了。”
梁思容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丁夫人彻底不知说什么了,最后只说:“跟你关系再好他也不是你亲生的,不会对你这个妈掏心掏肺,以后等你老了有你受的。”
梁思容听了只笑笑。
陆南渡一回家梁思容便会做下厨做甜点。
吃了点儿后陆南渡在客厅打游戏。
丁夫人已经走了,梁思容端了旁水果过来:“吃点水果。”
陆南渡握着游戏手柄打得正认真。
“您先吃。”
他回来后梁思容还没跟他好好说过几句话,问他:“今天不用去公司?”
陆南渡:“不用。”
梁思容知道陆南渡现在情绪还没调整过来:“阿渡——”
说到一半被陆南渡的手机铃声打断。
平时陆南渡打游戏天塌了都不可能中断,被谁打断更是不耐烦。
然而此刻梁思容却看见陆南渡在铃声响起那一刻眼睛一亮,下秒毫不犹豫扔了游戏手柄。
而他前一刻还躁郁着的情绪眨眼间凭空没了踪影。
梁思容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子,有些讶异。
陆南渡接了电话:“喂。”
江汐没想陆南渡接得这么快:“你手机是二十四小时带在身边吗?”
陆南渡原本还烦恼江汐什么都不跟他说,江汐一个电话而已,他瞬间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还保持靠在沙发里的姿势,长腿懒懒抻着,很直接说:“怕错过你电话啊。”
江汐那边无言了一瞬。
陆南渡一刻不见她便心痒,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多。
他问她:“姐姐,你什么时候还我人情?”
江汐:“你这是怕我不还你人情?”
“哟,被你说对了。”
江汐被他逗笑:“行了,出来吃饭。”
陆南渡没想她答应得这么干脆,下意识操了一声。
江汐:“怎么?不要啊,行,那我挂电话了。”
“操,不是,”陆南渡匆忙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你等等,我马上出门。”
第43章
陆南渡准备上楼换衣服。
一旁一直看他打电话的梁思容问:“要出去?”
陆南渡之前原本还情绪不佳, 此刻却是眉开眼笑:“对啊。”
梁思容被他这副孩子气的脾性逗笑了, 又温柔问他:“交女朋友了?”
“怎么说, ”陆南渡嘶了声,“ 还不算。”
下一秒他笑了下:“但快了。”
梁思容也跟着高兴,眉眼弯弯:“我们阿渡也有喜欢的女孩了。”
陆南渡却说:“早有了。”
这些都是梁思容不知道的,她轻摇头笑了笑, 现在的孩子都有各自的心事了。
她说:“那以后追上了要带回来啊,阿姨一个人多无聊,都来陪阿姨说说话。”
陆南渡还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胳膊搭沙发背上,一边长腿懒散支地。
他看着梁思容:“追成了这些都不是事儿,我天天把她带家里让你看。”
梁思容见他这不正经样儿,捏了下他的脸, 笑:“你呀。行了快去吧,别让人家小姑娘等久了。”
陆南渡:“没问题, 让她等谁都不会让她等我。”
说完笑着跨下沙发,迈着两条长腿上楼去了。
今天天气一般, 不算晴朗,但也没有风雨。
外面气温低,刮着风,江汐没有下楼等陆南渡。
她没什么事做, 靠在沙发里玩手机。平时江汐一般看个几分钟手机便扔一旁了,今天多看几分钟眼睛便有些难受。
她干脆扔了手机,瞥了眼窗外。
天空灰蒙蒙的。
手边手机响起, 江汐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瞥了眼屏幕后捞过来接听,而后起身:“到了?”
“到了,”那边陆南渡似乎是站在车外,几阵风声,他说,“下楼了。”
“嗯,”江汐走到玄关边,拉开柜门取了双鞋出来,“等等。”
手没拿稳鞋掉在了地上。
陆南渡那边估计是听到声响,故意说:“等着呢,你别急。”
江汐面无表情把他电话给挂断了。
另一头被挂断电话的陆南渡听着忙音闷笑了几声:“这暴脾气。”
很快江汐从小区门口出来,在第一眼看到倚在车边的陆南渡时她愣了一下。
他今天没西装革履,一身休闲。
白色卫衣,黑裤,黑色长羽绒服。
少了规束,身上那股桀骜不驯的气质越发明显。
这样的装扮让江汐想起了以前的陆南渡,他以前便是这样,少年时期少年样,从来不好好穿衣服,吊儿郎当的。
他靠在车壁上,长腿支地。
许是还不知道她出来,不知微低头在看什么。
江汐走了过去。
不过刚走两步,陆南渡便似有所察觉,掀眸看了过来。
江汐走近,问他:“在看什么?”
陆南渡不假思索:“你啊。”
江汐瞥了他一眼。
陆南渡笑,他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笑着朝脚下抬了抬下巴:“看到没?我看蚂蚁打架呢。”
江汐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逗她,说:“有点常识好不好?”冬天室外怎么可能有蚂蚁。
陆南渡啧了声:“这不为了逗你笑?”
他稍凑下身子想去看她:“你笑一个好不好?你看你都不笑——”
江汐莫名觉得好笑,这人是有多幼稚。
她五指推开他脸:“上车。”
陆南渡被她嫌弃也开心,往旁边让开。
江汐拉开车门上车。
可能因为她在室内待久了,掌心暖暖的。
副驾车门在身后关上,陆南渡微低头颈,摸了摸鼻子笑了声。
仿佛上面还有余温。
上车后陆南渡问她:“想吃什么?”
江汐正看着车窗外,闻言瞥他一眼:“是我请你吃饭,这话应该我问你。”
陆南渡说:“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抛开其他不说,这的确是个惹人疼的孩子。
江汐:“我喝西北风你也喝西北风?”
“当然啊。”
江汐听他这悠然自在的声音就知道他下一句没什么好话。
果然陆南渡说:“妇唱夫随嘛。”
说完趁江汐没生气,他说:“那我就自己决定去哪儿吃了。”
江汐知道陆南渡有多会看脸色,除了以前死缠烂打的时候不会看脸色之外,现在他说的所有话基本都是看她脸色行事。
知道她不会生气,所以为所欲为。
她也懒得跟他计较了,要计较不知道得计较多少次。
她嗯了声:“你决定。”
交通没有因为天气严寒有一丝通畅,仍旧繁忙。
陆南渡不疾不徐跟在前车后面,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方向盘。
江汐想起他今天这身衣服,问他:“今天不用去公司?”
陆南渡闻言侧头看她,点点头:“嗯,休假。”
绿灯亮,陆南渡回过头去,车缓缓往前滑行。
他不知想到什么,问:“早上高兴吗?”
江汐知道他问的什么:“还行。”
高兴肯定会有一些,但更多的是觉得解脱。
陆南渡忽然说:“你没打电话给我。”
江汐听出他话里的不平衡,侧头看他。
陆南渡却没看她,他向来有小情绪不会藏着掖着,所以两人以前也很少真的吵架。
他说:“这么高兴的事你都不告诉我一声。”
江汐没想到他因为这个不开心,觉得好笑:“这种事还用我说么?”
她说:“你不是成天搜我消息看?怎么会不知道?”
陆南渡不会真的对江汐生气,嘀咕:“这哪儿一样?”
声音不大江汐却听到了。
她没说什么,只笑了下,转过头继续看窗外去了。
没多久车停在一条街道上,江汐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即使毕业五年过去,这个地方和以前相比变化不少,但江汐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是她大学附近一条小吃街。
学生往往不怎么喜欢吃食堂,不是叫外卖便是往外跑,所以这条小吃街生意一直不错,平时不管到没到饭点,街道上人一直很多。
现在已经晚餐时间,街道上人来人往。
大学生三两结伴,商量着找什么地方吃饭。
副驾上江汐看着这个熟悉地,终于知道陆南渡今天为什么这身装扮,也知道他为什么带自己来这个地方。
以前两人住一起,陆南渡没少陪她来这里。
而那时候两人每趟出去都是约会。
今天陆南渡的用意江汐心知肚明,她没说别的,只推门下车:“走吧。”
两人混迹在一群年轻人当中竟也没有违和感。
仿佛他们也还是以前的样子,到了晚饭时间出来走走逛逛。
江汐戴了口罩,陆南渡走她身边,问:“想吃什么?”
之前不知道吃什么,现在来到这边,这么多东西,江汐自然会有想吃的东西。
她目光搜寻两侧,最后道:“陈记鹅肉面汤吧。”
从以前江汐就喜欢吃这家鹅肉面汤,没想到隔几年过来仍想吃这家。
陆南渡笑:“还没吃腻?”
江汐懒得理他,穿过人流往那边走。
街道两边店家众多,各种香味混杂一起。
陈记鹅肉面汤是红色招牌,和每个城市的街边小店没什么区别。
正是晚饭时间,店里空桌剩下不多。
江汐走在前头,找了张靠墙的坐下,陆南渡紧随其后。
两人在折叠桌边坐下,江汐很久没在这种地方吃饭,说:“挺热闹的。”
对面陆南渡掀眸看她。
江汐看着周围。
店里吵杂,说话声,吆喝声和碗筷碰撞声。
陆南渡不知为何忽然想到早上照片里江汐背部露出来的一角刺青。
他微皱眉。
江汐回过头看到的就是他这副神情:“怎么了?”
“没什么。”
街边小店这么多年经营下来白墙已经微微发黄,桌子估计有些年头了,稍微掉漆,桌面上看着似乎总浮着一层油。
桌上有纸抽,陆南渡抽了几张帮江汐擦桌。
江汐原本想说不用,见陆南渡没停下来的意思也没说什么。
很快老板娘带着菜单过来。
老板娘还是以前那个老板娘,声音格外洪亮,脸上多了几道皱纹。
她带着个围裙,手里拿着本子:“要吃什么呢两位?”
江汐已经摘了口罩,老板娘一开始没注意,问的时候看过去才认出来。
“哟,”老板娘说,“是你啊小姑娘。”
江汐有点诧异:“您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老板娘笑,“你这张脸啊,漂亮胚子,再过几年我都认得。”
江汐没想过去这么多年老板娘还认识她。
老板娘是自来熟性格,说完又看向旁边的陆南渡,同样是一张好看的脸,老板娘一下便认出来:“这不还是你当年那小男朋友?”
她声音大,旁边几桌有人看了过来。
江汐正想说不是,陆南渡没脸没皮朝老板娘笑道:“对啊。”
江汐:“……”
老板娘见他这一副笑脸,也笑:“那你们感情可真好啊。”
她笑起来眼睛眯成缝,对江汐说:“现在的学生啊,大学一毕业吵架的吵架分手的分手,上次还有个女生分手后找我哭来呢,你说这恋爱谈了糟心不糟心。”
陆南渡干脆跟老板娘聊起来了:“是挺糟心的。”
“对吧,”老板娘说,“那小姑娘哭得可伤心了。”
江汐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话。
她索性不管了,自己慢慢喝水。
老板娘问:“你们这得多久没来了?今天回来看看?”
陆南渡:“对。”又跟老板娘说了要两份鹅肉面汤。
“行嘞,”老板娘记下,收了桌上菜单,“十分钟一定给你们送上来。”
等老板娘走了,江汐看向陆南渡:“你倒是挺能说。”
陆南渡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不是得帮你掩饰一下,不然老板娘要说你过得糟心了。”
江汐不知想到什么,看他:“也不知道是因为谁。”
陆南渡一愣。
这几乎是江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埋怨他。
哪个人都能从她口中这句话听出不满,不是不满陆南渡本身,而是不满谁结束的那段感情。
陆南渡没想江汐会这么说,一时有些愣住:“姐姐。”
江汐已经不看他了,又默默双手捧水小喝了口。
每提这种敏感话题陆南渡便不太敢靠近她,想牵她手又不敢,最终只是稍往前倾身。
“姐姐。”他又叫了她一声。
“我以后不会了。”
但他似乎说得有些艰难,嘴唇张合半晌,说了句毫无头绪的话。
“我会听话的。”
江汐抬头看他。
陆南渡也正看着她。
凝视片刻,江汐开口:“那你准备好告诉我当年的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