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身子僵了僵,才低头看着我牵起笑道:“老八一样温柔,老十四一样贴心?他们在你口中怎么就那么好,我除了睿智就一无可取了?”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道:“可谁让你既不温柔也不贴心了?”看他笑容有些僵,我忽然心里头有些小得意,偷笑了下忙接着道:“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见他又有了笑容,我忙低下头去。
他吻了吻我的耳垂,在我耳鬓厮磨道:“若不是你现在身子重,我定是一刻都不想忍耐了。不行,等孩子出世后,一定要你好好补偿我。”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一脸坏笑,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小淫贼!”我立刻胀红了脸,啐了他一口,忙低头躲在他怀里,却又听他一阵朗朗的笑声。这人…就不能含蓄一点儿?心里虽然这么骂着他,那些甜蜜幸福的感觉却抑制不住。老天,我请求你,让时间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我不想看见康熙五十一年的到来,不想…
在这儿不知不觉地已经两个多星期过去了,虽然是在京城近郊,但毕竟也有好些路途,胤禛这样每日来去的,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不想惹人怀疑,我总是劝他少来,他每次答应的爽快,到第二天又是一样的出现,撵都撵不走。不过…这也代表了他对我的重视吧?这样想着,心里不自觉地就会开心起来,幸福、幸福、幸福…是啊,幸福就是这样的简单。
又是黄昏了,我倚在房门口,看着夕阳出神。现在的他应该在策马驰骋吧,再过一会儿就该到了,天热,让婉儿特意为他准备了冰镇菊花茶,这几天他总说晚上睡不好,菊花茶清热,有助睡眠。可是等到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他还是没有到。今天…他不来了吗?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轻叹口气,吩咐婉儿准备晚膳,算了,本就劝他不要天天来,他现在听劝了,我失落个什么。
用过晚膳,又在门口立了一会儿,还是没瞧见人影,正准备回屋休息,却见婉儿急急地跑过来,是他来了吗?心里一喜,忙迎上前两步,扶住婉儿问道:“怎么了?他来了?”
婉儿皱着眉,一个劲儿地摇头道:“不是不是!是…是…是四福晋来了!”
“四福晋?”我心下一惊,愣了一会儿,明知不可能还是问道:“她…路过?”
婉儿道:“不像是路过,门口的守卫说,她已经下了马车,准备进来。”
“那现在人呢?”我忙问道。
婉儿想了想道:“奴婢也不知道,可看情形,说不准还在门口僵着呢。四爷吩咐过,除了他,谁都不让进。”
我蹙着眉站了会儿,心里清明了几分。胤禛想要瞒过别人或许容易,要瞒乌拉那拉氏,恐怕是有点儿难度。毕竟他们朝夕相对,胤禛每日下了朝不回府,怎么可能不引起怀疑?不过…她应该还不知道是我住在这儿吧?
正想着,一个小侍卫急急忙忙地跑来,向我打了个千道:“主子,福晋她…她一定要进来,怎么办?”
我问道:“你们告诉她是四爷的意思,谁都不让进了吗?”
他答道:“说了说了,可是不管奴才们说什么,福晋都一定要进来,她说出了事儿,她一个人承担。”
我想了想道:“好吧,你让她进来。”“小姐!”婉儿忙拉住我的袖子,我摇摇头,继续道:“我就在房里等她,你带她过来吧。”
待侍卫走远,婉儿才又问道:“小姐,您明知道是不能让她瞧见您的,可怎么…”
我笑道:“她今天一定要进来,必是猜到了些什么,拦着她,还不如让她弄个明白。”
婉儿蹙眉道:“可您就不怕她…”
“怕什么?”我拍了拍婉儿的肩,“胤禛是她什么人?她若是把这件事儿宣扬出去,第一个害的就是胤禛。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没关系的,让她见见我吧,也好让她安心。”
婉儿明白了我的意思,点点头道:“那…那好吧,奴婢去备茶。”
我对她一笑,远远的已经看见了乌拉那拉氏的身影,便又上前走了几步,立在院子里等她。
她步伐匆匆,离我还有十步左右时却忽然顿住了脚步,定定地看着我不说话。她是没想到我还活着吧?可是…为什么她的表情不是惊讶,反倒…反倒有些释然呢?乌拉那拉氏看了我一会儿,忽然绽开了一个笑容,又叹了口气道:“谢天谢地,果然你还活着。”
我一下子愣住了,谢天谢地,我还活着?她疯了?她不是应该很希望我永远消失的吗?
她见我愣在那儿,苦笑着摇摇头,走到我跟前道:“我当然…当然不会希望你还在我周围活着,因为只要有你在,爷的心就不会在我们身上。可是…可是如果你死了,恐怕不只是爷的心,就连他这个人,我也要永远失去了。所以我是替他高兴,高兴你还活着,高兴…他也可以…还活着。”
当天胤禛的话又浮现在我脑海里,“要不是我…”,后面他没有说的是什么?乌拉那拉氏说,高兴他也可以还活着,那么我可以猜测,他曾经因为我而不想活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胤禛?当年我问你,在皇位和我之间要你做选择的话你会选什么,你说你选皇位,那么我死了,你这样又是何苦?
乌拉那拉氏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目光停在了我的肚子上。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抬头看她。她笑了笑问道:“几个月了?”
我道:“七个月了。”
她一挑眉,摇头笑道:“你们还真姐妹齐心。”见我不明白,她又道:“颜儿肚子的孩子也七个月大了,还不知道你俩会是谁先生呢。还有雅慧,她肚里的孩子也四个月了,看来今年,府里该热闹了。”
我心猛地往下一沉,颜儿也怀孕了?胤禛…胤禛到底还是要她了。雅慧?不知道又是他的哪个侧福晋,呵,是不是只要是个女人,男人就可以和她上床?又或者,他真的有本事心里可以同时爱着好多个人。
乌拉那拉氏握起我的手,幽幽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了,他的心已经全放在了你身上,你总不能盼望,他的人也只属于你一个。”轻叹了口气她道:“好了,我回去了。今儿来这里,本也就是确认一下我猜得对不对,知道结果,就该走了。”
我道:“不再坐会儿了吗?”
她摇摇头,“不坐了,我虽然高兴你还活着,但你知道,我不喜欢你。今儿我来这儿的事,肯定瞒不了爷,当然,我也不打算瞒住他。对了,你今晚不用等爷了,雅慧不小心跌了一跤,有小产的迹象,爷在她身旁陪着呢,我这才能来看看你。”
“跌了一跤?”虽然她也是胤禛的女人,可是做母亲的心情,我现在能够理解。我想了想道:“她没什么事儿吧?我现在服的安胎药效果还不错,要不你带几副回去给她?”
乌拉那拉氏怔了一下,笑道:“要是别人都巴不得她的孩子赶紧掉了好,你倒反替她担心。安胎药就不必了,我带回去了,她也不见得敢吃。”她顿了顿,看了我一会儿道:“齐优,我现在,还真有点儿喜欢你了。安心地住在这儿吧,好好养胎,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说不准…我会再来看你。”她说完,放开我的手转身离去。
我静静地看她走远,心里一时感慨万千。我开始有些明白,雍正为什么一生只有她这一个皇后了,她这样的女人,是值得让人好好珍惜的,不像我,似乎永远也只会给在乎我的人带来灾难。颜儿…唉…不管怎么说,我总也亏欠了她,当年又是我自个儿劝胤禛和她圆房的,此时,又能计较什么呢?
第三回
第三回转眼已是八月,天热的人实在难受得紧,我靠在胤禛怀里,不停地扑哧扑哧扇着团扇。胤禛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子,笑道:“有这么热吗,我怎么没觉得?”
我嗔他一眼道:“我这儿两个人呢,当然热,要不你也试试。”
胤禛笑着摇摇头,点点我的额头道:“又胡说!今儿个已经是八月十二了,算算日子,咱们的孩子也快出生了,你瞧你是要做额娘的人,怎么说话还这么胡闹?”
“我哪儿有胡闹?”我轻抚着肚子,侧着头道:“我是要做额娘了,可谁也没规定做额娘的就不能说笑了啊。哎,不过说真的,这小家伙一定顽皮得很,老是踢我,没一刻消停!”
胤禛点点头道:“那时当然,都告诉你是儿子了,怎么会不顽皮?”
“女儿!”我离开他的身子坐直,撇撇嘴道:“这话题你都和我辩了不下数百次了,还不厌么?我是她额娘,我能感觉到她是个女儿。”
胤禛宠溺地笑着道:“好好好,你说是女儿就是女儿吧,我再不和你辩了,反正过几日,一切都会明了。”
我重又靠回了他的怀里,继续摇着团扇,十月怀胎,一个小生命终于就要出世了,不知道我会带给他人世间的苦还是甜。天色不早了,静默了会儿,我道:“快亥时了吧?回去吧,太晚了我不放心。”
胤禛想了会儿道:“不走了,这几天正是要紧的时候,我留在这儿陪着你,直到孩子出生,好不好?”
心里一阵感动,正想开口,却看见外头扎尔凡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顾不得打千行礼就对着胤禛说道:“爷,不好了,您赶紧跟奴才回去吧!”
胤禛皱眉道:“什么事儿大惊小怪的!说!”
扎尔凡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下道:“侧福晋她要生了,可是…可是情况好像很不好的样子,您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
胤禛眉头一拧,道:“颜儿?什么叫情况不好,稳婆和太医都宣了吗?”
扎尔凡答道:“是,都宣了,是太医派人赶紧把您找回去的,说是情况很不好。”
我心也一下子揪紧了,拽了拽胤禛的袖子道:“快回去吧,看颜儿要紧。”胤禛不放心地看着我,像是十分犹豫的样子,我又道:“我这没事儿,稳婆你早请来了,婉儿也会好好照顾我的,回去吧,我也担心颜儿。”
胤禛想了想,点了点头,扶我坐好,立马站起身随着扎尔凡向外走去,到门口时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我一眼,见我点头笑了笑,才又提步离开。
希望一切都顺利吧,我看着烛火发了会儿呆,站起来准备回床上躺着去休息,可那一刹那,肚子却忽然疼了起来。一开始以为只是像前几天一样的阵痛,撑着桌子站了一会儿想等待疼痛过去,可是这种痛却又仿佛不似阵痛,就像是搬着什么好重的东西没法放到地上去似的,很奇怪的感觉。强撑着坐回床上,疼痛感一点儿都没有减少,反而愈加强烈,毕竟曾经是医生,我一下子明白了,这是宫缩,不是阵痛!我要生了!胤禛…第一个想到他,几分钟之前还在,现在却…老天,你这是在惩罚我吗?我咬了咬牙,用力向外头喊道:“婉儿!婉儿!”
“小姐怎么了?”婉儿很快就从外面跑进来,见我满头大汗地坐在床上愣了愣,立马跑道我跟前着急地问道:“您这是怎么了?要生了吗?奴婢这就把稳婆叫来!”
我点点头,婉儿扶我躺下,飞快地向外奔去。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一下下地做着深呼吸,希望可以减缓一些疼痛。稳婆住的房间离我不远,她很快就随着婉儿来了,吩咐着下人们打水呀什么的,自己坐到了我身边,微笑着看着我道:“蝶夏姑娘,不用担心,老奴帮很多人接生过,瞧您这样儿,一定没什么问题。”说实在的,以前对这古人生孩子呀什么的还真没什么信心,可是看见这个稳婆的笑容,我忽然心里安定了不少,便点点头,努力扯着嘴角也笑了一下。孩子,你放心,额娘一定会把你好好的生下来。
我大概知道整个生产分三个产程,第一产程是宫口打开,从一指到十指;第二产程便是寻常意义上的生产,到十指全开时便可以开始;第三产程是胎盘娩出,这是最轻松的一环。不过知道归知道,现在自己亲自上阵了,心里还真是没什么底。稳婆一直在我耳边说着话,教我呼吸的要领,生孩子是怎么用力,全心全意想着孩子照她的话去做,痛苦便减少了几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已经疼痛到快要失去知觉,可是为了孩子,我不能,我要撑着,我要看着她出世…“哇…”终于听见了哭声,我再没有力气抬眼看她一下,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昏昏沉沉地睡了好久,身旁一直有人陪着,我感觉得出那是胤禛,便十分安心。像是过了好几天,我终于觉得身子有了些力气,睁开了眼睛,首先看见的果然是胤禛,他紧紧握着我的手,却伏在被子上睡着了。眼眶一热,我的手轻轻颤了颤,他立刻醒了,看见我睁开了眼,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道:“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睡了四天,我好担心。”
四天?我心里一惊,首先想到了孩子,问道:“我睡了这么久吗?孩子呢,她好不好?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都还没见过她,抱来我瞧瞧吧。”
“孩子…”胤禛微微蹙了蹙眉,强扯起一丝笑道:“孩子很好,是个男孩儿,我看…我看你现在身子还不好,过几天再看他吧。”
一种不好的感觉浮上心头,我摇头道:“不,我现在就要看他,你让我看看他,好不好?”胤禛只是皱紧了眉头,却不说话,我心里愈发不安,扯着他的袖子道:“不管怎么样了,你不要瞒着我,如果…如果他好好的,你就让我看看他,好不好?就算他生病了,做额娘的,也想陪着他。我求求你,让我见见他,让我见见他!”
胤禛将我抱在怀里,深叹了一口气,才柔声道:“蝶夏,我们都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我心紧紧一抽,用力推开他,说不出话来。他摸了摸我的脸颊,继续道:“先天不足,生下来…就走了,不过没关系,真的,蝶夏,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什么叫先天不足?什么叫生下来就走了?我心里陡然空了,一下子明白了当年乌拉那拉氏失去弘晖时的心情,我怀胎十月,她更是亲自抚养了弘晖八年,为什么…命运为什么要这样不公平?胤禛将我拉回怀里,紧紧地抱着。我努力地去回忆当天生下他时的情境,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多撑一会儿,我连一眼都没有见过他…那是我怀胎十月的孩子,那是我担心了十个月,爱了十个月的孩子…不对!我心里忽然一惊,他生下来的时候我明明听见他哭了,哭声那么响亮,怎么可能是先天不足,生下来就…我一把推开胤禛,盯着他问道:“孩子生下来就死了?”
他一脸哀痛,点点头道:“是,先天不足,生下来…生下来就是死婴,救不活…”“啪!”我一巴掌甩到了他脸上。胤禛一脸惊愕,蹙眉道:“你做什么?”
“我再问你一次,”我深吸了一口气,又一次问道:“孩子生下来…就是死的?”
胤禛怔了一下,咬咬唇道:“是啊,蝶夏,你怎么了?”
我忽然觉得很冷,那种不好的感觉我开始有些明白是为什么了,甩了甩头,我看着胤禛道:“他是我十月怀胎生的,我知道他的一切,他很健康,非常健康,健康的不得了,他生下来的时候,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他的哭声,那么响亮,怎么可能是一个死婴?胤禛,我要一句实话,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
“他已经…”胤禛说了半句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大概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心里更加冷,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道:“你了解我,你知道我不喜欢欺骗,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是不是…是不是…”有些话问出口就收不回,有些答案知道了,或许比不知道还痛苦,但是他是我的孩子,我不可能扔下他不管,下定了决心,我问道:“是不是在雍亲王府?”胤禛身子一颤,我已经知道了答案,愈加心灰意冷,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远离宫廷,你还要把他带回去?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到底在不在乎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
沉默了半晌,胤禛叹口气道:“其实…其实我早知道瞒不住你,只是没想到…”他又叹了口气,轻握住我的手,摇摇头道:“生下来就先天不足走掉的是颜儿的孩子,她和你差不多同时生,我想…我想孩子在我府里长大,一定能得到更好的培养,对不对?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好,你放心,我会常常抱他来的,我不会让你见不到他,我发誓。”
我轻轻抽出我的手,一时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静默了好一会儿,我才问道:“孩子…取名儿了吗?叫什么?”呵,不知道我为雍正生的是哪一个,他的孩子我倒是不很了解,不知道日后会是什么结局。
胤禛扯了扯嘴角道:“名字取了,叫弘历,经历的历,代表我们之间所经历的这一切。”
我心里大惊,一时半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是思维也像瞬间停止了一样。他刚才说什么?他给孩子取名儿叫弘历?未来的宝亲王、乾隆皇帝是我儿子?这…孩子,额娘带给你的,到底是甜还是苦?皇上这个位子,多少人为之争的头破血流,可是真的做了皇上就会开心么?孤家寡人,真的开心么?弘历…竟是弘历。
胤禛见我不说话,摇了摇我道:“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名字?可惜已经记载在玉碟上,改不了了。”
改不了了,对,一切都改不了了,从我答应他回京那一刻起,一切都已注定,改不了了。我摇摇头,慢慢躺了下去,闭上眼不再说话。胤禛,也许这就是你的选择,也是我不得不面对的选择。我一直希望我们能在这郊外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不行,你把我们的儿子带进了那个权利场,你放不下,你到底不是胤祥那样的人。弘历,弘历…罢了,知道他好好的,知道他会一生都顺顺利利,我也没什么放不下了。不过还是谢谢你,胤禛,到底你告诉了我实话,到底…你没有骗我。
整整三天,外面都是风雨交加,打雷闪电的。老天爷,你是不是也在可怜我们母子的分离呢?我倚窗而站,看着外面的雷雨,心里已经木楞到没有任何感觉。胤禛,如果恨你,我想我会好过一点,只是没有,我不恨你,我只是遗憾,十年光景,你竟还是没有完全的了解我,如果你知道我有多憎恶那个宫廷,如果你了解过我的感受,你不会把我们的孩子带走。弘历——乾隆,历史的车轮不可能因为我而停下来,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发展着,而我注定只是这红尘中的一粒尘埃,渺小到连我自己都看不见自己身处何方,该向何处去,我只知道,不会再留下了,也不能再留下了。我承认自己在失去胤禛的那几个月的光景里,真的很想他,真的希望可以不顾一切地呆在他身边,可是我逃不过命运,诚如胤禩说的,我要忘了一切放开一切和胤禛在一起,可即使过去的我忘了,我放下了,眼前的呢?将来的呢?我清楚地知道,现在,就是离开的时候了。
“小姐,回床上躺着吧,刚生完孩子不能像您这样的,再说下了几天雨,地上湿气重,对您身体真的不好。”婉儿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边,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大雨。
我对她笑了笑,乖乖地坐回床上,无力地道:“收拾东西吧,我们连夜离开这儿。”
“什么?”婉儿正在给我倒茶,因为惊愕,手抖了抖,有几滴茶水泼到桌上。她定了定神,确认道:“您说,我们要连夜离开?”
我点点头道:“对,收拾好就走。”
婉儿不解,走到我床前蹲下,蹙眉看着我道:“为什么要离开呢?在陈家的时候您日日夜夜思念的都是四爷,如今好不容易能和他在一起了,您怎么反倒又要离开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靠在床头闭上眼道:“以前在陈府,因为不能相见,我心里念着的都是他的好,可如今,恐怕再多的好也遮不住我们之间的伤疤了,我怕继续下去,只会更错,只会…连爱都没有了。现在走了好,我把弘历留给了他,以后不管我在那儿,我都会念着弘历,念着他,留一份牵挂总比将来残留恨意要好。”
婉儿听我说着,慢慢低声抽泣了起来,她呜咽道:“小姐,奴婢真的不明白,您和四爷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奴婢…奴婢也算是一路看着您走来,可是…”她摇了摇头,抽出绣帕掩住了面颊。
我鼻子泛酸,眼睛也酸涩得难受,可伸手往脸颊上抹去,却没有一滴眼泪,是心脏已经坚强到不需要靠哭泣来宣泄了吗?轻轻叹了口气,我拍了拍婉儿的头道:“别难受了,这或许就是命数,我认了。去收拾吧,我知道这几天胤禛会很忙,抽不出时间来这里,我们收拾好东西,就从后门悄悄离开,不要惊动任何人。”
婉儿默默地擦去了眼泪,不再多说,站起身收拾东西去了。我静静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想起最后一次见胤禛的时候,他落寞地转身,留下了一句对不起。够了,就留着这一句对不起吧,就让他每次看见弘历的时候都想起曾经爱过的我,曾经对我留有抱歉,然后加倍地对弘历好,这样就够了,足矣。
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两个包袱就都装下了,婉儿看了看我的床头道:“小姐,该收拾的都差不多了,还有您床头的风车。”
我怔了一下道:“这个…这个我来收拾吧,你去厨房拿些糕点,以备路上不时之需。小心些,别让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婉儿点点头出去了,我拿起床头的风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对不起胤禩,也对不起十四,也许生命就是这样,我欠了胤禛的,十四和胤禩欠了我的。总有些遗憾,从未和十四好好道别过,连那样一个见最后一面的仪式都没有,他应该以为我死了吧?他会不会恨我,走得那么决绝,在他的世界,什么都没有留下。
正捧着风车愣愣地出神,婉儿忽然冲了进来,指着外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嚷道:“十…十…十四爷…”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已经看见了从外面疾步而进的十四,半年没见,他倒是越发英挺了,更加像个做大事的男人。他眉头紧皱,瞬也不瞬地看着我,刚欲开口,眼睛瞥到我手里的风车,整个身子一颤,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我从未见他哭过,在我的印象里,十四一直是一个坚强的孩子,有着明媚的笑脸,即使是在我一次次的伤害他之后,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坚强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默默地看着他,眼睛开始泛潮,慢慢掉下了眼泪,原来不是心脏足够坚强,只是不愿意再为那个人落泪,但看见十四的时候,还是不能不自责内疚抱歉到哭出来。
婉儿抽出绣帕抹了抹脸,欠着身子走了出去,十四站在那儿看了我良久,终于一个箭步上前将我拥入了怀中,他抱得那么紧,像是害怕一松手我就会不见一样。“风车…风车你都留着?”他哽咽着开口。
“嗯,”我轻轻点了点头,“十年,十只风车,我都留着。”
十四放开我,凝视了我一会儿道:“我知道你不会死,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不管他们找的那个替身的身形有多像你,我都知道不会是你。”他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笑道:“你看,你果然好好地在这儿活着!我的感觉一点儿也没错,对不对?”
我也擦掉了脸上的泪,抿抿唇道:“嗯,我还不舍得死,我还好好地活着,好好地活着…”叹口气笑了笑,我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十四道:“我本来就不相信你死了,那个尸身,我一看就知道不会是你,所以我一直在找你,可是都找不到,一直到前阵子…前阵子四哥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像你刚…刚诈死的时候一样,我就猜测他是找到你了。只是四哥行事太为小心,所以花费了不少功夫,才知道他在这儿有个别苑,我猜他也只会把你安置在这儿,于是便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