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今儿去做了什么?听你爹的意思,那位姐姐是个不错的人?既然不错就要多走动走动。若是下次再去,就替我带个好。在艰难的时候能扶一把的人不多。”
瑞雪点头应道:“我知道。宋夫人请我喝了牛肉汤,辣辣的,可暖和了。我们还在外头赏雪瞧梅自己烧羊肉吃。宋夫人家的院子里种了十来株红梅,映着白花花的雪,真是好看。临走的时候,宋夫人还折了几枝叫我带回来。我这还有一枝是给祖母的。”
瑞雪请金儿把梅枝送过来,递到王夫人面前,请她闻。
梅花特有的冷冽清香扑鼻而来,王太太虽然瞧不见,可是听孙女这么一说,又闻到梅花的香气,不由地点点头:“让人拿水养了。”
瑞雪笑嘻嘻地看着站在一旁伺候的齐氏:“婶娘的那一枝我已经叫人送去了。”
齐氏这时的脸色才好过一些,挤出两点笑容向瑞雪道谢,又笑着为王太太形容瑞雪带回来的梅枝。
齐氏的嘴很巧,说的也很清楚,王太太面上泛起淡淡的笑容。看着王太太笑了,齐氏脸色这才缓和了,她轻轻地松了口气,暗叹总算把这位婆婆哄好了。
瑞雪含笑地凝听齐氏的形容,也将齐氏面上的变化收入眼中。她对这位婶娘越发起了疏离之意。
一时厨房送来一个热锅两样小菜给瑞雪做晚饭,齐氏身边的大丫头亲自布了请瑞雪吃,齐氏扫了一眼,叫住送东西来的人:“怎么送这个?”
仆妇谨慎地瞧了王太太一眼,小声道:“雪下的太大,东西不好采办;二来也没想到大姐儿回来。”
瑞雪瞧着酸菜五花肉热锅笑着道:“我还想吃酸酸的。中午在宋夫人家吃了多肉,现在吃这个正好。”
齐氏拦着瑞雪:“你先不忙。你若是纵了她们,她们日后还会放纵些。”她又对仆妇道:“还不把重新换了。”
瑞雪故作不解地笑道:“怎么会?婶子,我饿了。”
王太太听孙女饿了,便叫过齐氏:“她既然喜欢吃就行了。现在你又不依不饶地,有那个工夫,你先前做什么去了。”
齐氏又被扫了面子,退在一边不说话,只是看着瑞雪坐在一边高兴的吃着热锅。
“祖母家腌的酸菜不如我吃过的一家,那位姐姐腌的酸菜脆而酸,我试着用她做的酸萝卜做过鱼,汤酸酸的,很是好吃。”
王太太笑了:“我又不晓得。你去同你太爷爷说。”
瑞雪摇头道:“我去了,太爷爷肯定又要问怎么个不同,人家是怎么做的。我说不上来。”她一想起太爷爷的默不作声,就觉得有些可怕。
“说不上来才要去。你快吃了吧,过一会儿,老太爷就会打发人来叫你过去的。”王太太笑着道。公公在教导厨艺上头是严厉许多,不过在她看来对瑞雪算是好的,至少他网开一面,愿意指点女孩一二。她想起早些年,公公教导自己相公,儿子的场景,微微叹道:“你若是瞧见你太爷爷训你爹,你就不会叫苦了!”
瑞雪笑了笑,她宁愿被爹爹骂,也不愿意面对太爷爷的默不作声。
果然她饭才下肚,王老太爷便把她叫去了。让她准备明日的热锅。王老太爷对汤头很是讲究,羊汤一定要在前一夜就准备好,他指挥着瑞雪熬汤,准备配料。
第二日,汤才熬好,赵希厚便上门了。王九指微微一愣,却仍旧笑着见了赵希厚。两三年不见赵希厚成了大小伙,只是脸上挂着的笑容还是像小时候。
“我听瑞雪说,你上赵大老爷府上读书?赵老太爷对你期望甚多,你可以好好读书,莫再像以前一样一味想着跑出去玩。”
赵希厚恭敬地道:“是。现在不会了。我是好些年没见王叔怪想念的,特地前来拜见王叔。”
“难为你有心了。你祖父身体可好?”
“好!祖父在家的时候还常念叨您。等明年开春,祖父也要上京来的。”
王九指遗憾地道:“明年开春啊!我怕是要回南京了。瑞雪太爷爷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我打算回南京。怕是又要见不到了!”
赵希厚只觉得万万使不得。明年开春二月后就是会试,再后来是殿试,怎么也要等自己殿试完,到时候他才能叫爷爷上门提亲。王叔这走了,他上哪提亲?再回南京?怕是等他到了南京,就有了变数。
“王叔便留下来。乐民楼那有周师傅他们万事没有。再说瑞雪头次来京城,也让她多玩几次才好。”
王九指似笑非笑地瞧着赵希厚:“她一个姑娘家到处乱跑什么。这里又不是寻常的地方,女孩子家跑出去总要有人说闲话的。”
赵希厚忙点头应道:“是。只是您离家十几年,好容易回来这么一趟,定要多待几日。不知瑞雪曾祖父在哪?我还想拜见下。”
“祖父今日有些事在忙。下次好了。”
“哦。”
王九指笑着示意赵希厚吃茶,却不说话。
赵希厚此时是急得抓耳挠腮,王九指暗示他,瑞雪年纪大了,要注意男女大妨,不要跑来跑去叫人说闲话。这该怎么办?这么大顶帽子压下来,可叫他为难了。
“大少爷,老太爷请您过去试菜。”小厮进来恭敬地道。
赵希厚史觉得这下有机会了,王九指这里走不通,还有王老太爷那…真是天助我也。
王九指示意赵希厚自便,却不想赵希厚跟着过去了:“你…”
“王叔,我一听到吃就走不动了,你一定要让我尝尝。”赵希厚馋样的求着王九指,只是心里在想着自己这么做真不真,能不能叫王九指看出什么破绽来。
赵希厚爱吃,王九指是知道的,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好说不同意,便点头叫赵希厚过去。只是交行赵希厚不能进厨房。
瑞雪见到赵希厚冲他微微一笑,只是王九指在跟前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垂手站在一旁。
王老太爷教瑞雪做的羊肚羹,完事后请王九指过来品尝。当瞧到王九瞧身后跟着个年轻人,他不悦地皱眉:“他是什么人?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不等王九指说话,赵希厚便开了口:“在下久闻王老先生手艺精湛,今日特地上门一见。”他瞧了摆在桌上的羊肚羹,也不等王老太爷同意,私自尝了两口,“羊肚羹?嗯。加了胡椒,只是怎么会这么脆?我头一次吃到羊肚会这么脆,真是奇怪。王老先生,您是怎么炒的?我家厨子怎么炒都不会这么脆。还有这汤很鲜美,味道…跟我家的也不一样?用的是什么汤?我家用的是猪骨汤,可味道没这么够味?是羊汤么?”
王老太爷此时的眉头总算松开了些,他又端了一碗东西让赵希厚尝:“你尝尝这个!”
红煨羊肉,吃上去没什么特别,只是没有了膻味:“没有膻味?您是怎么做的?我见旁人为了去膻味,特地炒了,然后加黄酒大量的葱姜,您这怎么一点膻味也没有?还这么鲜嫩?”
“小伙子还算有些眼力。羊肉嫌膻,加些核桃一起就好很多。”
赵希厚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可是…怎么没人知道呢?”
“这是老法子,怎么会有人知道。”
“这样啊!受教受教。”
王老太爷笑道:“你先别忙。你是谁?来做什么?”
赵希厚肃然而立,理理了衣裳道:“在下赵希厚。平日独好各异,想写本食书,特地来请教一二。”
羊肚羹:这个是我从《随园食单》上看来的。将羊肚洗净,煮烂切丝,用本汤煨之。加胡椒、醋俱可。
陕西有个传统汤菜也叫羊肚羹,不过多了酸菜二字,味道很好。
羊肚羹算是一道药膳。
第一百四十六章
赵希厚在王老太爷面前的攻心并不成功,王九指更是督促其用功读书,王家的大门可以说向他关闭了,日后他就是想去王家,也没空了。临到十二月,赵老太爷的突然来到,全家的祭祀,过年…这一年就这么的过去的,新的一年在一阵阵鞭炮声来到。
初十,一个年轻人敲响了王家的大门,令瑞雪惊喜的是来人居然是陈茂。不过是半年多没见,陈茂倒是比以前在南京过得好很多,身上的料子也格外的精细,腰上还挂了块玉佩,整个人精神无比。
陈茂也同样惊讶地瞧见瑞需:“你怎么会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你来这…”
陈茂笑道:“我是来见王御厨的。你在这…师父也来了?”
瑞雪点点头:“你可还好?上京后就没你的消息传来,大家都很惦记着你,小草他们也都很想念你。”小草是陈茂的妹妹。
“没进御膳房想进,进了之后才晓得不是那么一回事。一开始是不让你通信,说是会把宫里的消息传到外头;后来在御膳房待下了,就忙着做事,也没空。”
瑞雪听着陈茂简单地解释着,看他的样子虽然很好,只是这话语里头却透露着艰辛:“毕竟在御膳房站住了脚。我听人说高威丰被撵了出来?”
陈茂点点头:“万寿节还没到就撵了,留下的根本没有几个。”御膳房撵人的速度很快,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把你撵走,一切都是那两个说话算数。
陈茂笑着道:“我以前还在埋怨师父交待我的东西太少,这一路走下来,才觉得师父交待是字字珠玑。你还记得师父教我们做菜的时候,从来没讲过如何挑选食材吧!”
瑞雪点点头,她当然记得了:“听你这么说爹好像还是有理由的。”
“当然有理由的。若不是在御膳房待过,谁也不会相信做菜不要看食材的好坏。”陈茂摇着头,向瑞雪述说着,“就是咱们南直隶送来的螃蟹,市篓到后来能活下一篓就是上好的了。重阳节,万岁要宴请群臣赏菊花吃螃蟹,那一篓怎么够。只有拿别的充数。除了万岁及几位亲近之人能吃到真的,其他的就是做做样子。”
“啊!”瑞雪显然对这个事实接受不得,她没想到皇帝的宴席还有做假的。
陈茂一想着御膳房的那些个事,只觉得这都不算什么,皇上口里的猪肉是随着御膳房人心情变的,过了两天的猪肉他们也可以做成美味送上去。王九指当初不叫他选食材其实真正的深意是在这里。
他又想到因为王九指只叫他做三类菜,旁的一概不提,所以留在御膳房的厨子也只剩他一个。因为他是学徒跟那些个原本就大气惯的大师傅们不一样,他知道恭让;因为他除了做鱼跟笋,其他的一概都不会,所以御膳房的那些人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所以他留下来两人。
他亲眼瞧见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高威丰被人像赶野狗一样赶了出去。他亲眼见识到他一个并不懂得太多的学徒在御膳房占了多少优势。
所有的东西都要在这里重学,你先前知道的多,不如在这里学的多,你先前做得好不如在这里做得不好。他也有过被御厨训斥的时候,可是那是因为他是真的做得不好,而不是构陷。
“陈师兄,陈师兄。”
陈茂终于从几个月的回忆中拔了出来,他虚弱地向瑞雪笑了笑。御膳房的事情让他耗费了太多的心思,他不想再待下去了。
“进去吧!外头冷。”
陈茂笑着将年礼交给了瑞需,倒问起了瑞雪:“你怎么会在这?莫不是…”陈茂想起自己师父是姓王,莫不是这里的本家。
“瑞雪,是谁,在外面还不进来?”
王九指的声音传了出来,陈茂全身一怔,他整理了衣裳,大步迈进屋,走到王九指面前,向他叩拜恭祝新年。
王九指见到陈茂很高兴,摸出了红包给他:“原来是你。我说瑞雪怎么在外面同人说了这么久的话。让我看看陈御厨,过得很不错么!”
陈茂不好意思地道:“全赖师父栽培。”
王澈是随后才来的,他见到陈茂同王九指说话亲热有些惊讶,只是冲陈茂点点头:“是你啊!”又对王九指道:“这是陈茂,御膳房的师傅,万岁很喜欢他做的鱼。”
陈茂又向王澈恭祝的新年,却是道:“这位是卑职的师父。”
王澈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说陈茂的手艺为何这般好,原来是大哥的徒弟。”他随即吩咐吓人去请王老太爷。
最震惊的人却是陈茂,他有想过王九指是御膳房头把交椅王家的亲戚,可是并没想到自己的师父会是王家的传人。
现在他所有的疑团都解开了。除非是御膳房待过的人,怎么可能对御膳房的那些个规矩那么清楚,误打误撞之下怎么可能知道皇上偏好鱼跟笋?最细心指点自己的那几道菜偏偏是皇上的最爱,这一切都揭开了。
他不禁想起御膳房上下流传的消息,是关于上一个在御膳房当差的王家人。那几位御厨为了除了王家的人,联合起来的阴谋…他所知道的师父怎么可能在下奶的鲫鱼汤里搁盐?
太子、贵妃…还有他们身后的那些人…陈茂不由地想起前日见过的宋老爷,他交待的那事…
“你在想什么呢?我同你说话你也不理。如今是御厨了,瞧不起我了?”
陈茂望向了向自己打趣的王九指,讪笑道:“我在想师父平日的教导。我真是愚钝,多想几分就该想出师父应该在御膳房待过。”
王九指摆摆手:“我听说你在御膳房做得很好,我很放心。多做几年,就能把你弟妹都接过来了。”
陈茂笑了笑:“还是各位师傅抬爱,至于弟妹们就让他们留在师父跟前好了。我一直都在御膳房待着,长久也不能出来,把他们接过来倒荒废了他们。”
王澈笑着道:“我们就是抬你,也要你有出息。我平时就看着他不错,却没想到会是大哥的徒弟。”
王九指笑了笑:“他自己好。我教导他不过才小半个月,全靠他自己学。”
王澈拍掌道:“我是说!陈茂刚进御膳房连调食材都不会,抓到什么就做什么。董师傅可是被他气了个半死,海南进贡的金丝血燕,这小子一声不响的就弄坏一盏。董师傅只说,被各地选上来的厨子怎么会有连燕窝怎么处理的也不会?原以为他只是不小心,却不想除了鱼跟笋之外,其余一概不会。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最后无法把他撵到跟学徒一处待着,学徒都受不过他了。”
王九指凝听着王澈的述说,注视着陈茂,微微一笑:“他只会做鱼。我也是奇怪,教旁的一概不会,一到做鱼就手到擒来。后来才知道,他家穷,买不起肉,只能在江里捕鱼。”
王澈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会做鱼,原来是这样。
“大哥还不知道吧。陈茂做的鱼圆汤很是好吃,万岁很是喜欢,就连爷爷,也对鱼圆汤赞不绝口。”
陈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哪个叫我赞不绝口了?”王老太爷住着拐杖进来了,瞧着陈茂道,“这是…”
王澈搀扶过王老太爷道:“这就是我平日同爷爷说起过的陈茂,居然没想到他是大哥的徒弟。咱们王家又出人了。”
王老太爷打量了陈茂一二,又询问了几句话,交待道:“你既然来了,也别闲着,今日的午饭就你准备好了。”
陈茂在王九指的示意下知道,王老太爷这是要考量自己,忙应下了。
瑞雪瞧着陈茂出去,也跟着溜了过去。她笑嘻嘻地对陈茂道:“连二叔都夸你。”
陈茂笑了笑,却是瞧瞧四周,见无人对着瑞雪作揖:“还是多亏师妹。如今我的拿手好菜,却是出自师妹手下。”
瑞雪忙躲开:“我不过胡乱做做。前日我也做了鱼丸汤,被太爷爷说教了许久,说我做得不好吃,既然太爷爷夸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陈茂点点头:“不过是琢磨地多了。”宫里的主子多,一道菜要有千般变化才能迎合那些个主子们的们的胃口,而他也才能在那里生存下来。
他思量了一会儿,悄声道:“瑞雪,你还记得那个宋老爷么?”
“当然,怎么了?”
陈茂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事…
“你倒是说啊,开了口又不说,难道看到我着急很好玩么?”瑞雪半恼地道。
陈茂摇摇头:“我只是进京才知道这位宋老爷的不一般。我听御膳房的人说他有个妹子不知道是不是?”
瑞雪点点头:“是有个。我听说跟宋老爷不是一母同胞。”
“那他们的关系…”陈茂急急地问道。
瑞雪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可是我却很少听宋夫人提起过,就是翠云,她好想并不喜欢那位,我也不清楚。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
陈茂笑道:“不是。只是我才到京城,帮商掌柜的转信,才知道宋老爷在京城很是不一般,听人说他妹子是宫里的承御。我前日在御膳房听说要为了一位有了身孕的宋承御补身子,想问问是不是那位宋老爷的妹子。毕竟宋老爷给我这么个机会,我想…”
“是这样啊!”瑞雪立马应下,“日后我见了宋夫人帮你问问便是。”
拐角处,齐氏撑着伞站在那注视着瑞需同陈茂走过,微微皱眉道:“那个又是谁?大姑娘家的也不害臊,跟个男人说说笑笑。没娘的孩子就是没规矩。去,问问是谁来了?”
齐氏哦了一声,盯着瑞雪消失的方向默默地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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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肥鸡油煸白菜
陈茂的手艺还是没长进多少,他拿得出手的东西还就是鱼,鱼肉炒片,鱼头煮汤,小菜也就是笋,其他的炒菜便显得平常许多。
砂锅装的鱼头豆腐汤在端上桌时还滚着,开了盖子后,一股热气冒了出来,王澈为王老太爷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
王老太爷先尝了口汤,又吃了块豆腐。只觉得汤热味美,白玉般的豆腐爽滑细嫩,不由赞道:“好,果然不错!”
在王老太爷的示意下,王九指兄弟俩都尝了鱼头豆腐汤,王九指只是喝汤却不说话,王澈倒是赞扬了陈茂几句:“小陈的手艺又长进了!”
陈茂腼腆的笑了笑,他倒是希望王老太爷能对自己其他的菜作出评价,至少自己回去后可以改进。
在他殷勤地期盼下,王老太爷尝了他做的炒菜,只是摇头:“肥鸡油煸白菜炒的很坏,油汪汪的,白菜还是生的。什么叫煸?”
陈茂知道自己不用回答,果然王老太爷继续道:“煸是不停地翻炒,空出一些水分,除去食物本身的一些味道。煸讲究的就是油少,成菜慢,你看看你的!记住!煸炒讲究‘干不顶牙,湿而不软’。这道菜讲究‘色泽浅黄油亮,油少而均匀,质地鲜而软脆,味鲜微甜清香’,可最讲究的不是煸,还是煨,要把鸡汤都煨进白菜。这样才能色泽浅黄。”王老太爷在讲述一番后,指着陈茂做得肥鸡油煸白菜,“那你看看,你这叫什么煸炒?你这叫浅黄么?”
不等陈茂回答,王老太爷又指着另一道菜教训:“罗汉面筋是鲁菜,鲁菜味道咸鲜。这道菜除了炸面筋以外,浇头为首,你这浇头味道全无。还有鲁菜偏重什么?嗯?”
王老太爷的提声,质问这陈茂。
陈茂忙开口道:“鲁菜偏重用姜,葱,蒜调味。”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会做?炒菜前葱姜蒜为什么不下锅炸?”王老太爷拍着桌子训斥着,他面色越来越难看,“你到御膳房多少日子了?连这个都不会么?你认为你会做个鱼就了不得了?其他的菜不会做,你还能叫厨子么?日后你还敢跟人说你是御膳房的厨子么?我看你趁早离开吧,省得把我们做御厨的脸面都丢干了!你以为御膳房就你一个会做鱼?我告诉你,离了你万岁还是照样吃鱼!”
陈茂的面上越来越红,红的都可以滴血了,他头也越来越低,他听人说过王御厨的爷爷是个很严厉的御厨,训起人来一点情面也没有,可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王老太爷的训斥终于停了下来,屋子里的气氛很僵硬,瑞雪头次见到王老太爷这般动气,慢慢地退到墙边垂手站定,心里想着该怎么平息这场动怒。
终于,在王澈的开口下,僵直的气氛总算有了一丝的松动:“爷爷,你这么对小陈太苛刻了些。大哥也才说了,陈茂不过才跟他半个月......”
“他到御膳房多久了?这半年还不清楚煸是怎么回事?你来的正好,我还要问问你,你们平日在御膳房是怎么教导他们的?教不严,师之惰。他没学好,你们这些教导的就这么糊弄过去?”
王老太爷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连带着王澈也骂了进去。王澈被骂得有些冤枉,陈茂的教导根本就不是他管的,而他又不是自己徒弟,就被扫了进去。这大过年的,不喜气洋洋的,反而说教人,真是!真是年纪越来越大,脾气越来越怪,都离开御膳房了,还操那么多的心思做什么。后人自有后人福,难不成他们还要一直看着学徒不成?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们都想着我这么老了,没事不知道在家享福,还管那么多!”王老太爷丝毫不给王澈半点面子,一句道破子孙的心思。
王澈顿时红了脸,辩解道:“爷爷这是怎么说的,孙儿什么时候这么想过。您教训的是,只是今儿大过年的,小陈欢欢喜喜地来给您拜年,您倒把他教训了一顿,多不好。”
王老太爷冷哼一声,并没有理会王澈的辩解,厉声对陈茂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不要以为有旁人做就可以了!学无止境,知道了么?”
陈茂忙点头应下。旁的话对他来说或许是没那么多的体会,可是那句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他却是感慨良多。自己能从层层选拔中脱颖而出,就是因为有各方面的准备,有王师傅事先的教导,有瑞雪的提点,还有宋老爷的帮助。
御膳房的这道门大家已经把他送进来,今后该怎么走,还是要看自己了。自己是要在御膳房熬资历,还是慢慢的显出自己来,成为像王罗董郭四位师傅那样的大厨子。这一切就要靠自己的努力。一切都要靠自己日积月累的准备。
王澈被王老太爷吼多了,也不放在心上,到是躲在外面头听得齐氏却是恨得牙痒痒。王老爷也太过于偏心了,陈茂明明是王九指的徒弟,老太爷为何要单骂自己的相公。自己的相公错在了哪?错的是陈茂那小子学艺不精!害得自己相公也被骂。自家相关怎么说也是个七品顶戴,就这么的被骂,也太......
王九指父女俩还真是乖巧,事情是他们惹出来的,现在学乖了,一句话都不说。让自己相公去堵火!这父女俩都不是好东西。
齐氏又听了一会,也没什么新鲜的了,带着一点点的气愤地离开,打算去佛堂祈求王九指父女俩赶快滚蛋!
大冷天的,陈茂的额头都冒出了汗,他慢慢地退了出来,直到帘子放下他才敢抹了头上的汗。
“陈师兄。”瑞雪也跟着退了出来,看着偷偷抹汗的陈茂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茂讪笑道:“原先我就听人说过,王御厨的爷爷老王御厨待人很是严厉,我也就那么认为,真要自己上来受这么一回,还真是......”他不禁摇摇头。
瑞雪要觉得今日王老太爷的火大了:“这么说,太爷爷对我还算是口下留情了。”
“无妨。这样比御膳房其他的那些个师傅好多了。有些师傅说的风凉话,挖苦你的话更是让你难看,还专挑人多的时候,一点情面都不打算留给你。有位董师傅,更是厉害,说的我好几回都想哭。”
瑞雪只得安慰道:“爹说太爷爷这是敲鼓偏用重锤。我那回被太爷爷骂也觉得不舒服,我又不是要做御厨,何必那么严厉。可是爹说,他小时候也被太爷爷骂很久,只有这么严厉的教训,他才记得深,一辈子都忘不了!”
陈茂笑了,解下玉佩递给瑞雪:“我也不知道你跟师傅来这里,也没准备年礼。这个就给你好了。这是太子赏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