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看着襄王嘲弄的表情,再看着翟鸾讥讽的笑容,他只觉得自己陷入了这个老糊涂王爷的陷阱之中。他心里咒骂着,是谁说这位老王爷是老糊涂呢?这是只老狐狸比谁都精明着呢。他是栽了,但不意味着张家栽了。襄王再是皇上的叔祖又能如何?张家身后还有太后。
章延闿被襄王带进了宫,皇上对他很是勉励了一番,章延闿虽在那县任上留有亏空,后又犯颜直谏,言语之间虽多有不敬。然公忠心如皎然明月。实乃满朝文武百官的典范。至于过激之处。涉嫌舅舅有辱国戚之处。嗯,免去章延闿济宁知州之衔降七品。嗯,朕看章延闿这个人很有做御史的潜质,嗯,就让他留在京城做个监察御史好了。朕的身边也该有敢犯颜壮鳞之人,方才可称得上是你们说的明君,是不是啊,陆卿?”
陆炳又被皇上拉出来溜圈:“章延闿原本是从五品降到七品,到是连降不少级,也算给了他个教训。是不晓得皇上的意思,只是外侄削女说的到要考虑一二:臣曹明白皇上的用意只是恐怕人心难服对章延闿也没什么好处。再者成祖八年成祖召御史问及出身为洪秉等人由吏进。成祖曰用人虽不专一途然御史为朝廷耳目之宜用有学识通达治体者。并愉至今勿复用吏。此后御史必从进士及监生中选八。章延闿只是举人也未曾入国子监读书。到底是有违圣记。”黄体兀围观多年说起以往之事有理有据有实让皇上半点反驳也反驳不了。皇上从未想过原来御史的选任却还有这么一说只是成祖的事那都是六十多年前的事谁能记得那么清。皇帝笑着起身道那就先让章延阎当今巡城御史。其实只是让他先适应着多升几级又能有什么?黄卿陆炳你们俩当年不是连升一级么?是不是。”不做监察御史只为巡城御史这已经是皇帝的让步但是话却放在那章延闿日后还是要做监察御史的。不过到底没让他做成。巡城御史到时候有的是事情找他麻烦。襄王突然笑道他们总说皇上有太祖文宗之风只是臣今日瞧了皇上还差的远呢。”在场的人见襄王冷不防飙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由大惊。即使襄王贵为圣上的叔祖却也不能这么说这不是让皇上不快么。皇上却不介意只是笑着道叔祖联当然不及太祖文宗口都是这帮子人的阿谀奉承。”襄王道当年文宗时的郑静一日之内连升七级。太祖时期的徐亮更是了不得一日之内封侯拜爵。太祖文宗那是何等的大气。哎”合着这位老王爷在这等着他们呢。皇上微微一笑联到底不如太祖文宗有魄力。”皇上说着突然深深的叹气起来可偏偏无人上前安慰。陆炳是不想砸自己的脚黄体兀也不会劝谏什么这不是要雅翻他方才的言论?怎么可能?皇上沉默良久才道叔祖这两日您辛苦了着实乏了您皿去歇息一下。至于林毓庭误听小人之言你们参详之后再来回禀联吧章延闿出了宫门也不晓得去哪里。他这是头一次进宫先头作为钦犯没仔细瞧现在无罪开释他又有此急着要去见家人只是这一块他还真不晓得往哪里走。
王爷。”
襄王又睁着昏花的一双老眼上下打量着章延闿你谁啊?”章延闿不禁笑了笑这才一转眼这位老王爷就不记得他了他真搞不明白这位老王爷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他笑了笑下官想问一声刑部往哪边去。”襄王皱了眉头呵呵的对着过来搀扶他的长史道这小子不认路?”又看着前面自己的一整副王爷仪仗你要顺我的桥子。”章延闿有心好生的谢谢这位老王爷。自己这事若是没有老王爷这般插浑打科断没这么容易过。老王爷的作为看似随心所欲一派老糊面却让陆炳这样的人无法施展。
是。”襄王哼了一声还有这么脸皮厚的人。你就跟着我桥子后头吧。小宇咱们走。”长史已经四十多岁的人襄王叫他一声小宇到也不为过只是章延闿总觉得那么的好笑。走了许久襄王突然跺了桥底板要停桥长史忙过去问道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我昨儿听刑部的衙役说刑部后街有家面好吃咱们上那吃面去。”
王爷这”一整副王爷的仪仗摆开了去吃面还是上小地方吃。刑部后街能摆开王爷的仪仗。不过他到是熟悉襄王晓得襄王是一时兴起若是不应后面有的闹腾也就应了却是道不如让仪仗回去。王爷坐轿子叫上十几个护卫臣陪王爷去。”襄王道那是当然你想让王爷都请这此人吃面。还不把我重削媳妇本吃没了。”长史不禁愕然。世芸只接到消息说襄王及那二位御史带着章延闿进宫去却不晓得会怎样心里总没底也没心思做生意。偏这时候来了一顶查黄八抬大轿在她的小摊子前落下从里头出来一个鹤发童颜穿着五爪蟒袍的人来。
这是
夫人”章延闿万万没想到世芸居然会在县衙后街更想不到她此时是这么一副打扮。世芸呆呆的看着向自己跑来的章延闿直到他握住了自己的双手她才觉得那么的真实他出来了他身后没跟着人他没辜了。世芸欢喜的红了眼圈两人还要述说偏那个老王爷不晓得瞧颜色只粗声粗气的道小娘子来碗面。陆炳其实心里正琢磨看到时候怎么给章延闿弄到个偏远的地方到时候再把他给弄死了。却不想反过来皇上让章延闿留在了京城还让他做了监察御史。监察御史只为七品官阶虽低但权威甚重在内两京刷卷巡视京营”监临乡”会试及武举巡视光禄巡视仓场巡视内库”皇城,五城”轮值登闻鼓。外出巡按则号称代天巡狩”大事奏裁小事立断。这简直是明降暗升。
只是乾坤独断他还能怎么说只能应下却晓得到时候在寿宁侯建昌侯面前不好交差想着法子不能让章延回这御史当下去便道皇上御史肩负国家重任用一个贬官之人恐怕臣下议皇上升降官员随心所欲请皇上圣谏。”
皇上只是笑着看着陆炳却不去回他的话。
次辅黄体兀心里却有另外的打算。他早就晓得这个惹出天大祸事的济宁知州便是自己外侄削女婿家的庶子。当初这人惹出事来他就为自己的前程担忧过他有心要治这个无法无天的章延闿到底要把他同自家刮开以免张家的人对他发难。可是没想到在整件事上皇上却偏面孕章延闿他不
第一百七十二章 御史(上)
唐突的声音让两个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人暂停了凝视,世芸微微红着脸:“今天不卖面了。”她刚要收拾摊子跟章延闿回去了。章延闿消瘦了些,在牢里关着肯定吃的不好,身上的衣裳看着倒还干净,只是这么多的日子他肯定没工夫打理,这一回去有好多事要做。
襄王哼将一声:“小夫妻团聚是好,可送上门的生意哪里有不做的道理,快下了面。加两个荷包蛋,多给我放些辣子,有油泼辣子没,有就放那个。”
“今日不做生意了,您上别处吃吧。”世芸软言劝着这个老头王爷。
襄王偏偏泛起执拗来:“我坐下来的时候你没说不做生意,是我要面之后你才说不卖的,是不是?”
世芸点着头。
“那就说在我坐下来之前你还是可以做生意的,是不是?快下了我的面来。”
世 芸听着襄王的一通胡搅蛮缠,只觉得这老头这么能诡辩,她还想推了生意。
章延闿接到襄王长史警告的眼神忙笑着对世芸道:“本来就是夫人你错了,还是下了,也就是一碗面,费不了多少工夫。”他凑到世芸跟前道,“他是襄王。”
世芸在这刑部后衙摆摊子肯定是晓得刑部大堂里发生的事情,至于襄王做了什么也不用他明说。
偏偏襄王不想给这个面子:“谁说一碗面了?”襄王指了指身后的人,“他们的都下了,哎,你们放开肚皮吃啊,吃了咱们到去一趟天津,到明早开城门前赶个来回,妈的,多久没操练你们了,看看你们工夫拉下没。”
从京城到天津,这个时候到开城门之前赶个来回,到是紧了些却不是不能完成的。只是这吃饭却吃不得,只能立马解决,十几个侍卫加上八个轿夫齐唰唰地应下,到震的整条街上的人纷纷回头注目,就连那刑部后门的门子也纷纷探脑,再看清那顶杏黄色的轿子后,又一个个缩回去。
襄王指着那八个轿夫:“哎哎哎,我说你们几个应那么大的声做什么?你们那两条腿能给我一夜打个来回?都给我滚回去,把我的青花骢牵来。”
八个轿夫中的一个突然贼兮兮的道:“王爷且赏我们一顿饭,这又花不了几个钱。”
襄王却不肯,捂紧了自己的腰包:“没钱,没钱。”他转动着眼珠子,沉下脸,“我这一碗面吃完,若是你们还没把我的青花骢送来,你们自己回去就领二十碗竹板烧肉。”
八个轿夫什么也不说了,抬着轿子飞快的往回跑。
襄王看着撒丫的那八个人嘿嘿一笑:“想讹我的钱?不晓得我是有名的铁公鸡?”
世芸下了面由章延闿端了过去,他是生手晓得有些小心翼翼,到不如世芸熟练的行云流水,迅速的转身,脚步移动的甚快,章延闿都不晓得她是怎么移动保持半点面汤不洒出来。
世芸看着章延闿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只推着他:“你不中用,还是我来。你先忍忍,这一结束我回去给你做吃的。”
章延闿忙道:“我帮你下面,嗯,我帮你烧火。”
襄王一面稀稀溜溜的吃面,一面不顺眼的看着章延闿:“果然是怕老婆。”
那些吃面的侍卫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章延闿只笑笑,不去理会这些人的哄笑。
世芸这时候才晓得什么叫不止一碗面,她准备这些侍卫每人两碗面,却没想到,这些人,就连七老八十的襄王却是下去了三碗,就连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长史也毫不逊色,十几个人捧着碗,金刀大马的坐在那,呼呼啦啦的往口里扒面。
这都第三碗下肚子了,可这些人还没有停下来的动静。
有了这些呼啦啦吃面的人,过路的人都觉得这家的面好吃,却畏惧这有一位大官老爷在这吃面,不敢靠过来。
襄王招呼着那十几个侍卫:“都给我蹲到一边去,哎,这有位子啊,哎,章家的小媳妇,给我拿头蒜来。”
即使那十几个侍卫让出了位子,可是依旧没有人敢来。
“章嫂子先来二十碗面,这数你也给我记上。”都察院的差役远远的跑过来,还不到跟前便嚷了出来,再看到襄王一个人坐在那吃面,边上还蹲着十几个侍卫稀溜溜的,他只有目瞪口呆的份,“王爷。”
“你不是要面么?去那边,我又不卖面。”襄王打发着那个差役,乐滋滋的拨蒜。
差役拿着单子也不好给世芸,张望了几眼,仍不见钱师爷不由问道:“老钱呢?我还以为他在,就让人写了条子。”
“我来看。”章延闿只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白蹲在那看着世芸擀面条,配料,端面,他有种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感觉,终于来了件他能做的,立马接了过来。
“糖心荷包蛋两个,加青菜,多汤,不要葱花…”章延闿见那个差役盯着自己瞧,不由问道,“你看我做什么?我身上有什么么?”
“济宁知州,你是那个济宁知州!”差役只觉得那么的眼熟,盯着章延闿瞧了好几眼,猛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人正是这些日子最为火的人物——章延闿,他还专门在后堂瞄了两眼,想要看看这个大胆的济宁知州长成什么样。听说他被皇上开赦,还在他们都察院坐了御史。今日都察院的大人们留衙就是为了商议如何安排这个人,不晓得要将这位五城巡城御史安排到哪一块。
章延闿笑了笑,拱手道:“在下如今已不是济宁知州。”
“我晓得,你如今是我们都察院的御史,章大人您怎么在这啊?这…”差役有些惊讶,章延闿怎么会在刑部后衙的小面摊帮忙。
世芸只瞧着章延闿。
御史?都察院的御史?
章延闿模仿着平日里见到酒楼里的那些个掌柜的道:“这是我家的摊子,您请了,都察院各位老爷二十碗面”他这唱和声颇有小伙计吆喝的味道,到引得襄王等一干人的注意。
差役才从章延闿的吆喝声中回过劲,他没想到这位章大人的吆喝还颇有味道:“您家的…这…她是…”
“夫人。”
差役再次落下三尺的下巴:“我的妈呀,章太太,我就该想到的。”差役不住的懊恼,“章大人关到刑部不久,章嫂子就在这摆了摊子,每次总问大人的事,我早想到的。”可是,谁能将一个在街边卖面的少妇同个从五品的官太太联系到一处?
“啧啧啧。”襄王看着差役那副吃惊过度的模样,不住的摇头,“瞧瞧你那德行。你小子这辈子也是够当一辈子衙役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若是皇上来了,你再这样也不迟。不就是个七品的御史么?看把你紧张的。”
差役嘟囔道:“皇上哪里会来这样的地方,王爷,您也就是这个了!”差役竖起大拇指表示他是他见过吃面摊的最大的人物了。
襄王一面吃着一面道:“你就没听过老人家说过话不能说的太满了?”
正说着,王府的人已经牵了二十多匹前来,襄王一见自己那匹青花骢,也不吃面了,推开碗就跑了过去:“小子,好些日子没出来吧!来,今儿好好的遛遛,你们都吃完了么?”
十几个侍卫不管是碗里还有多少面,立马放下,站起来,“好了!”
“好了就上马!”襄王率先翻身上马。熟练的上马技术到不让认为他如今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十几个侍卫翻身上马。
襄王示意王府来送马的人:“我们几个人的面钱你去给了。”又对着那十几个侍卫道:“今儿咱们绕个道儿,从丰台大营那边绕过去,再往天津去。”
十几个人,每人还带着一匹空马,二十多匹马瞬间冲出街口,也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章延闿注视着襄王消失的地方忽然微微一笑,这位老不一会儿哪里糊涂,心里透亮的很。皇上对他明降暗升,已经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已经正式铲除张家,而襄王却连夜赶往天津,还从丰台绕过去,这其中意思不言而喻,而他这位御史亦要配合皇上的一系列活动。
章延闿出现在小院子里到让所有的人大为吃惊:“大人,大人,您出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御史?皇上升您官了?几品?”
“七品。”
“没升官,皇上降了您的官阶?皇上怎么能这样?您又没错。”
钱师爷拦下这一堆人:“大人才回来,且让大人好生歇息,有话明日再说,都回去。”这帮子老光棍,是该给他们找媳妇了。
世芸为章延闿擦背,已经换了一桶水,还觉得他身上那么的脏:“没让你受刑?”
“皇上派了金吾卫看护,谁敢对我动私刑?”
“却也瘦了。”好容易养点肉又丢在牢房里,这才多久的工夫,就瘦了那么多,牢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世芸忍不住掉了眼泪。
章延闿抓住世芸的手:“让你担心受累了,还好没事,否则愧对夫人。”
“贫嘴!皇上怎么会让你当御史?难道还要你继续参张家?”
“到底是夫人。我以前那是名不正言不顺,再者也有人背一报复,做了这御史,就更不一样。”
“你…有危险么?”
章延闿沉默片刻:“我以后不会再这般冒险了,对了,帮我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要上都察院应卯。”
第一百七十三章 御史(中)
头一天上衙都要取个好彩头,世芸起个大早,烧了一大锅的水,服侍章延闿沐浴,又帮他换了临时改出来的官服。忙了一通,又端出一桌饭菜。
章延闿看着一桌子的菜,不由笑道:“这只是早上,你弄这些…”
“出去做的事难道连饭都不让吃饱么?”世芸将筷子塞到章延闿的手中,又请了钱先生同方进陪他吃。
章延闿笑笑,一大早就是米饭还真是头一次,他觉得有些不习惯,可是在接下来的四个时辰内他便觉得世芸一大早煮饭是件明智之举。
方才出门,老来子他们便捧了个烧的旺旺的火盆放在院子当中:“大人,跨火盆,跨火盆。”
“我这是上任,又不是从大牢里出来,哪里有什么霉气,跨什么火盆。”
“大人,快来讨个好彩头。”老来子殷勤的招呼章延闿,他身后的几人也督促着章延闿让他照着做。
章延闿笑着对世芸道:“什么好彩头头叫你想到了。”方才的那桌菜都极尽的挑着吉祥好寓意的摆。世芸这还是在担心他留在京城,其实留在京城就是对他最好的保护,他只要踏出京城,那就是山高皇帝远,张家随便找个什么人,瞬间就能要了他的命,还能随便找个理由把皇帝糊弄过去,可是在京城,许多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世芸摇着头:“这却不是我准备的。”
章延闿见老来子还嫌火烧的不够旺,拿着把芭蕉扇用力的扇着,“哦?那老来子你说说这个有什么彩头?我又不是入赘的小女婿还要跨火盆?”
老来子恨他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大人,这你就不懂了,这不但叫红红火火,这还叫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叫底火旺。”
也不晓得哪个突然倒了半碗油在上头,火苗顿时蹿出老高,燎的老来子半边眉毛没了,只能闻到淡淡的糊焦味。
众人吓了一跳,偏那人笑着道:“大人这还叫火上烧油,老来子,这火就够大的了吧。”
几个晓得意思的人听着他们在这歪七八糟的解释只有笑的份,方进指着那人笑道:“大鞭,你们不晓得那是什么意思,就不要乱说。笑死我了,还火上浇油。”
老来子气得捶了大鞭,捂着自己那没了半边眉毛:“大人这火上浇油的意思不好么?老人们常常都这么说的。这火烧得越旺,大人的官运就如同这火一般,蹿地老高。”
章延闿没想到原来这火上浇油还有这么个说法,他笑着道:“好,那就再来点火上浇油,咱们就趁着这个火上一把。”
钱师爷看着那不住往上蹿的火苗意味深长的道:“老来子他们的意思虽粗鄙了些,可是若是换了个说法倒不失为一番大道理。”
“哦?还请先生见教。”
钱师爷笑笑“吕氏春秋中本味篇伊尹规劝商汤,凡味之本,水最为始。五味三材,九沸九变,火为之纪。时疾时徐,灭腥去臊除膻,必以其胜,无失其理。调和之事,必以甘,酸,苦辛,咸。先后多少,其齐甚微,皆有自起,鼎中之变,精妙微纤,口弗能言,志弗能喻,若射御之微,阴阳之化,四时之数,放久而不弊,熟而不烂,甘而不味,酸而不酷,成而不减,辛而不烈,淡而不薄,肥而不月侯。”
“先生是说治国如同小烹?”
钱师爷点点头:“不仅是国事,就是大人之后所谋之事也是这个道理。煎炒之菜用武火,煨煮用文火,收场之物先用武火再用文火。道人以丹成九转为仙,儒家以无过,不及为中。司厨者,能知火候而谨伺之,则几于道矣。司厨这一块夫人比学生更是清楚的,学生就不班门弄斧。”(注:摘自清袁枚《随园食单》火候须知。)
世芸笑道“我只是烧火做饭而已,这种小事说出了这么一大段的道理。我却是不能的。”
章延闿拱手谢过钱师爷,这是对他的一种规劝,他带头跨了火盆,招呼着众人都跨,就连湘儿也从火盆上跨了过去。这样的事对她来说是件极为稀奇的事,她小小的脸上兴奋的有些发红,甚至想再来一次。
簇水又捧了一碟垒地高高的玉带糕送了过来,笑着道:“二爷,步步高升,玉带缠腰!”
章延闿晓得这又是个彩头,含笑拈了一片糕吃了:“步步高升,玉带缠腰。”
院子里的住户不想对面新搬来的那家一大早闹的那样的厉害,一个个都是带着怨气出来要找人理论,可偏偏瞧见新来的那一家刚出现的男主人居然穿着官服,吓得他们赶紧缩了回去,想想又觉得那么的不真实。这朝廷里的穷官还是不少的,但是那些做官的都有他们的地方,怎么可能跟他们这些做苦力的住在一处。
可是,再听听那几个人叫的:“夫人,您今日好生歇息吧,都累了许多天了。”
夫妻对望几眼,嘀咕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男的又窝回了被窝儿交待自家媳妇,天亮后同那家的人多拉些近乎,也好巴结巴结。
女人嘟囔着:“人家是官太太哪里会同我们这样的人来往,你还是省省吧,你也就是扛大包的命儿。”
男人哼了一声:“你懂什么。他既然住在咱们院子就是同咱们一样的。你只管去,我记得她家里还有个闺女是不是?”
“是,你让我给人当老妈子?那闺女有人伺候。”
“有人伺候有人玩么?你不晓得让大丫头去跟人玩?什么也不懂。”男人转了身子又去睡觉。
女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却也起身准备早饭,一出来见到世芸少不得点头笑着说两句话:“太…”女人有些腼腆不晓得该如何称呼,只道,“这么早?”
世芸对她笑着点点头,回身对老来子他们道:“今日要你们去采办香烛,明日咱们到庙里还愿。老来子,还是老规矩,把我这挑子送到刑部后街。”
“夫人,您还去?大人这都没事了。”
“当然去,有钱赚为什么不去?”一开始摆摊子是为了做出一种姿态,另一面是为了打听章延闿的消息,可是摆了那么长时间,世芸尝到了一点点的甜头,虽然一碗面只卖两文钱,但是一天的盈利也是不少的,足可以弥补他们这些人在京城吃住的空白,若是在外省还能依仗章延闿的俸禄,可是京城是什么地方,京城人最爱用大钱。一百钱的东西,到了京城人的口中竟成了三四百钱的,章延闿一个七品官的俸禄哪里能支持的住。
钱师爷笑眯眯的道:“老夫也去。不过,夫人,既然夫人要正正经经的做生意,像平日的作为倒不可为。”
世芸只瞧着钱师爷,他这是要说什么?
“呵呵,夫人今日收了摊子,不妨往廊房那几条街去瞧瞧(廊房四条就是大家熟悉的大栅栏,明清时期北京有名的商业区。在乾隆十五年的北京地图还是廊房四条的名号。大栅栏是之后兴起的。)
刑部的人只当那个来摆面摊的济宁知州太太只是为了打探消息来的,却不想这一日还又来了,差役们只觉得稀罕的很,只在边上瞧热闹却不买面。
在这条街上做生意,做的就是这些差役的生意,他们不来吃面哪里还有什么生意,摊子前冷清了许多。
这时走来一个官员,横眼往世芸的摊子前一站:“哎,谁让你在这摆摊的?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好大的胆子,把他们给我带走。”
从那头跑来一个差役赔笑着:“高大人误会误会。”又对世芸道,“章嫂子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世芸正不晓得该如何是好,突然来了个差役还同帮她说话,她自然应声:“是。”
差役连连招呼着:“快过来啊,我不是同你说在大理寺后门么?哎,这是刑部的后门,高大人,我们大人喜吃这家的面,让她过去下面。好家伙,我们大人等了一早上,都没听到声,哪里晓得是摆在刑部后门了,我这就带她们走。”
高大人将人一拦,斜眼问道:“你们大人是谁?这个时候还吃面?这是上衙。”
差役也不恼,笑道:“高大人,我们大理寺的大人们可都忙了一夜了,翟大人说就简单的对付算了,昨儿下午接到了一桩案子,许多的卷宗,所有的大人都留下来了,还要看好几日,好家伙这案子是惊天动地。哎我不同您说了,我要去伺候我们大人。昨晚就说好了,今日一早过来,这都什么时辰了。”
钱师爷忙要去挑担子,可是他哪里能挑的起来,到是差役招呼了几个人过来帮着抬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