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太快了?”
章延闿看着世芸,她没为自己高兴,却转到了这里,她是怕自己升的太快,会招人嫉妒,那样的人在后面使闷棍,就是是他有后台,就算他是朝廷可信任的人,也会招架不住。章延闿让世芸坐下来,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也在担心这一点。”
世芸道:“你后退了?”
章延闿道:“不是后退,而是想个更好的法子。”他已经过了激动的时候,转而是异常的冷静,“其实,我也不想做这个知府。”
世芸看着章延闿,他明明为自己得到这样的一个机会那么高兴,可是为什么又要放弃,只是因为自己担心的那样?
“你说的对,我若是做了这第一任知府,确实是升的太快,之后遇到的事一定多,招人嫉恨,虽说这是非常时期,可以后一旦平静下来,我就什么都不是。除非这郧县一辈子都这么乱。”郧县一辈子都这么乱,章延闿就要在这知府的位置上呆着,他的前途便停止了。就算是做到了知府又能如何?没有前途的知府,还是会让人小瞧。这不是章延闿的期望。他虽然期望着升官,却不会因为眼前的利益,放弃一辈子的利益。“我还是慢慢的来。我如今已经是七品,这一任上的政绩也不错,日后我还是能升官的,不过是五年,我照样能升任知府。所以,我拒绝了。”
“你拒绝了?”
章延闿点着头:“侯爷一说我就拒绝了。”
“那…”
“建府的事情已经定下,侯爷如今考虑的是知府的人选。我推荐了邓州知州吴远。”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世芸从来就没听过。
“这是我这些日子走访认识的。吴知州无论在才干上,还是年纪,甚至是在任上的政绩,都是知府的最佳选择。”
“侯爷答应了?”
章延闿道:“侯爷说要见见再说。”
世芸拉着章延闿的手。他推荐了别人,他还留在郧县,虽说品级没有升,却获得了更多的财富。吴远感激他的推荐,在任上一定对章延闿多有照顾。无论做什么,直属上司对自己的满意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等了今年丰收便万事大吉了。真希望,这水渠到时候用不上。”章延闿感慨道,“不过,侯爷答应让工部发五万两银子下来,要我们大兴河渠,以用灌溉。题本刚刚已经快马送到京城了,不出几月便会批下。”
世芸不由斥道:“几个月?这么慢,你还高兴,等朝廷把银子发下来,都要秋收了。那时候有什么用。”
章延闿不以为然的道:“有银子就好,只要工部把银子发到我手里,什么都好说。再说这银子,也不是非要用在河渠上的。”章延闿已经发榜文,全县的人只要是出劳力就能以工代赈。反应相当的快,只是一上午的工夫就有许多人来报名。“这比朝廷出钱还要做的好。我保证它五十年无事。”为自己做事,那是心甘情愿,为朝廷做事,那便是要掂量的。朝廷的东西,花的钱多,瞧上去也是不错的,可是却不实在耐用。毎任官员都是知道的,若是修的那么好,就不可能从朝廷拿到银子,更不要说发财了。
“自然要修得好。不过,还是吃饭吧。你一说起正事便没完没了。我好些日子没同你一起吃饭了。”
章延闿道:“侯爷先前传话过来,要同我一起吃饭。”
“他不是不吃么?”一提起郑濬,世芸的脾气便不怎么好。
章延闿也不想过去,面对郑濬那张冷脸,他怎么可能吃的下,可是不得不去啊。不过…章延闿提出了要求:“我要吃你做的菜。虽然对着侯爷不舒服,但是你做的菜,我好歹还能吃些。”
世芸不由的笑了。郑濬的那张脸是不怎么样。
郑濬依旧是板着脸吃饭,他一板一眼的吃饭模样,让章延闿感到相当的不舒服,哪里还有人这么吃饭的,这么吃饭有什么意思。就算眼前是他喜欢的猪大肠,他也吃的没什么意思。郑濬一口一口的吃着饭。他从来就是这么吃饭,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这一日一直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放下碗,轻轻地按了按肚子,希望可以减轻痛苦。章延闿见郑濬只是吃了两口便不吃,也放下了筷子,他是不怕吃不饱,反正待会回去还能吃,郑濬这样,是对他们这的饭菜不满意?
章延闿从屋子出来,让世芸熬些粥送过去:“你亲自去送吧。我总觉得侯爷好像有些不对劲。”旁人也没世芸这么细心,那张冷脸谁敢看。
世芸只得应下,她端了粥送到郑濬的屋子。
郑濬半靠着,一只手捂着肚子,一看到人来,来的是世芸,手又放了下来:“你来做什么?”
世芸原本打算放下粥便走,可是章延闿说郑濬不大好,她仔细的瞧了一眼对方的脸色是有些苍白,好像在隐忍什么。“侯爷,你怎么了?”
郑濬朝她看了一眼:“我没什么。”他暗暗地移手,按着自己的肚子。
“是哪里不舒服?”
第一百二十三章 知府(六)
郑濬突然腹痛,众人皆不晓得是何事,待郎中掀开他腰身上的被子,这才晓得,郑濬腹部的伤口崩裂,鲜血已经浸染整个被子。
“这…”
郎中已经动手为郑濬重新上药,他先是止血,又是涂药,再重新缠了布条,洗手后交代着:“不可乱动,要静卧休养,直到伤口愈合为止。”郎中说着,顿了顿,看了一眼虚弱无力的郑濬,“也不许动气,这一处最容易扯到伤口。”
世芸听了这话,已然明白,郑濬一直在暗自动气,扯裂了伤口,这点事,也值得他生气不成?郑濬的气量也太小了些吧。谭世仪虽然觉察到郑濬的伤是情绪波动所引起,但是他不大相信,这会是姐姐的反驳造成的。郑濬平日里也不是这样小心眼之人。章延闿送了郎中,仍旧在郑濬身边照看着。他原本是希望郑濬可以歇息,可是郑濬却不是闲得住的人,待人走的差不多,便挣扎要坐起来做事。章延闿劝不住,只是让簇水过来伺候,自己同谭世仪小心翼翼的侍奉着,深怕哪里不当心又激怒了郑濬,令他伤口裂开。
郑濬只是点头摇头,过多的话没有,他强撑着办事,章延闿一边看了看,终究开口劝道:“侯爷,今日的事便到这吧。卑职下去将先前商议的事拟成册,再交由侯爷查阅。”
郑濬只看了章延闿一眼,只是继续接过册子看着,章延闿见他不听劝,只得再开口,将一应事情一一说与郑濬。若是旁的,章延闿倒不好说,只是郑濬这精力实在是有些吓人,他好像没有受伤,除了面色苍白一些,气息弱了一些。一直说到了天色黑沉,郑濬的屋子里燃着几支蜡烛,章延闿谭世仪郑濬三人凑在灯下看着公文,一面指点着议论什么。章延闿不时的端了茶一口一口的喝着,边喝茶边还抬头瞧了眼天色。这到底是要吃晚饭的时间,郑濬还是不饿么?
世芸已经一遍又一遍的让簇水去热汤,这已经是第三遍了,偏他们还没有动静。她走到屋子外,透过那门缝瞧着章延闿。心里暗暗地骂着郑濬,自己糟蹋自己身子也就算了,还要将章延闿跟谭世仪也连带上。世芸推了门走了进去,埋怨的道:“事情就那么多?多的你们连饭都不吃?侯爷明明要歇着,你们还在这叨扰?”
章延闿只觉得自己的救星来了,颇为委屈的道:“我劝了侯爷要歇息的。”
谭世仪听到世芸的声音,心里一动,生怕姐姐再让郑濬冒上火,他是明白郑濬对姐姐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忙道:“姐姐。我们的事还很多,要赶快做完,哪里还有工夫吃饭啊!”他看着郑濬的脸色,干脆跺脚道:“姐姐怎么说也不说就进来了?还好这屋子只有我们,若是有外男在可怎么好?”
世芸听着谭世仪那不像样的话,咬牙道:“你什么时候也一身的酸劲儿了?我白心疼你。你不饿,你年轻,白饿着你姐夫。”她说着拉着章延闿起身,柔声对章延闿道,“不管他们,少了他一个,咱们还省些粮食,也少个碍眼的。”
谭世仪一听自己这成了碍眼的,不止是他一个,就连郑濬也成了碍眼的。再一看郑濬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忙道:“姐夫也不饿,他都喝了多少水,肚子都是鼓的。是不是姐夫?”谭世仪向章延闿递着眼色,又示意了郑濬的不快。
世芸瞧着谭世仪那挤眉弄眼的样子,不由挑眉道:“你眼睛怎么了?是不是眼皮在跳?这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这是右眼在跳。”
谭世仪捂住自己的眼,只是道:“事情没做完呢。姐夫,这是你自己说的今日事今日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谭世仪只盼着能说动章延闿,自己姐姐他是没办法了。他怎么就不知道,姐姐是个伶牙俐齿的人。
世芸白了章延闿一眼,转身上前,走到郑濬的跟前,细细的看着郑濬的脸色,倒让郑濬感到了一些的不自在。世芸告罪一声,探手摸了郑濬的额头。
郑濬一时怔在那,由着世芸探了自己的额头。
世芸深深地叹了口气,责怪道:“如今又发热了。身上难不难受,头疼不疼?”郑濬怔怔的没说话,世芸的声音软软的,听着很舒服。他还在奇怪这样尖刻的女人什么时候会对自己怀有关怀。他的感动还没持续一会儿,就听着世芸的话锋转了。“侯爷忠君爱国固然是好,只是怎么不把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呢?方才郎中一直交待着,侯爷这要静卧休养,怎么能不听医嘱呢?”
郑濬的火气升了起来。她这是把矛头指向了自己,将自己作为了突破点。
在郑濬发作的前一刻,世芸又道:“我知道侯爷心中装着大事,放不下。连湘儿都晓得要听话病才能快些好,怎么这么大的人却不晓得呢?我是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听人说话既生瑜何生亮,这其中的关系侯爷定比我清楚。”
偏偏还一针指向了自己的死穴,甚至将自己比做个小孩子,那话的意思是他连孩子都不如。更将自己比做了周瑜,说自己心眼小。可是,湘儿那小丫头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扑到郑濬的床边,拍着郑濬:“五姨夫,要听话,要乖乖的,病就会好的。我病的时候就听娘的话,乖乖的吃药,一下就好了。”小孩子说的很认真,压得郑濬的火气一点都发不出,他若是发火就真的如人所说连个四岁的孩子都不如了。
郑濬拼命地压着自己的火气,可是腹部的伤口却时刻提醒着他:“你们去吃吧。我也歇一会儿。”
郑濬发了话,大家也都退了出去。
章延闿谭世仪高高兴兴的吃着热饭,顺便还逗着一点点大的湘儿,他们的饭桌上倒是欢乐,而此时郑濬这里却是冷清的很。
郑濬注视着昏黄的灯烛,环视着整个屋子。他头一次觉察到自己身边是那么的冷清,以前好像也是这样,只要是自己在的地方都没有任何人敢发出声音,他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只觉得冷清的不得了。一想到章延闿谭世仪他们在吃着热饭,自己这却是冷冷清清的,就更不舒服,可是他还不能生气。郑濬抬手扶着自己发疼的脑袋,他的额头好像是有些热。不知怎么了?他又想起世芸方才探自己额头的情形。她的手凉凉的,搁在他的额头上,让他觉得很是舒服。自己也发热过几次,但是他已经不记得有人伸手探视他额头,好像连母亲也没有过。他的妻妾们也时时的围上来,却没有一个人凑到他的跟前伸手探他的额头,只是问候着,小心翼翼的问候着。
“哪里不舒服么?”世芸带着湘儿来送吃的给郑濬,却瞧着郑濬扶着头,一副不舒服的模样,“是不是伤口又疼了?不是说不要动气的么?”
“没有。”
“既然没有,还是吃些粥吧,你一日都没吃东西。”世芸将粥端了上来。
湘儿也跟在边上道:“多吃饭才不会生病。很好吃的。”
郑濬笑了笑,倒是喝了口粥。今日的粥明显的不一样,粘稠了很多,很香,跟他以前在京城喝的很是相似。
“吃这个。”湘儿很是殷勤的让郑濬吃小菜,她尽推了自己喜欢吃的过去,因为看着郑濬吃,她也有些馋了,不住的咽口水。
郑濬见孩子这个样子,分了自己半碗粥给湘儿。
湘儿一点小菜也不要,拿了勺子便往自己口里送,她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吃的很香甜。
郑濬干脆将自己碗里的粥都拨给了湘儿。
“不能吃那么多,你吃了,五姨夫怎么办?”
郑濬摆着手:“我也吃不下,到不如让她吃。”又问道,“好吃么?”
湘儿点着头:“好吃。”
世芸听着湘儿的话,再看着孩子满足的模样,顿时红了眼睛。孩子长到现在,她从来就没买过碧粳米给孩子吃过,孩子头一次说这个好吃。世芸背过了身子,揩着眼泪。
郑濬看着世芸,微微一叹气。他们这是在过的什么,居然让孩子连粳米粥都吃不上。郑濬夹了菜给湘儿:“吃些菜啊。”
湘儿将菜里面的葱挑了出来,拨到了一边。
郑濬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也不喜欢吃葱。”
“五姨夫也不喜欢吃葱?”
郑濬点点头:“不喜欢吃。”
湘儿甜甜的一笑:“我也不喜欢,可是娘非要让我吃。”
“那就不让她知道。”
郑濬看着湘儿吃饭,又瞧了一眼背身的世芸。她比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要瘦些,她过的也不好。章延闿辞了知府的提议,要留在这郧县,这虽办得好,但到底还是个贫县。在这熬三年也不是什么事。既然要升,这次便一把提拔了。
郑濬在郧县养伤三个月,这其中郧县从襄阳府划出,升为府,定名郧阳。统领郧县、房山县、竹山县、郧西县、上津县。而郧县知县上流民策有功,勤政爱民,特保举济宁州知州。
济宁紧靠运河,是个富饶之地,虽是州,却是个直隶州,直属布政司,不是府,却与府齐平。
不到一年,章延闿又从知县变成了知州,章太太只憋着一肚子的气。
第一百二十四章 知州(上)
济宁所属山东布政司,运河流经其州,有“南控徐沛,北临汶泗”之称。虽是隶属于兖州附的一个散州,但漕船从其而过,燕赵瓯越之货,勋贵之家贸易,必驻济宁,为咽喉要地,是一等一的上差。
站在窗边,世芸眺望着这座运河。这是同章延闿南下至贵州做官初次北上,记得当初,章延闿指点着济宁同自己说着这城市的繁华,没想到有一日居然能亲临此地,还能在这做官。
她颇有些感慨,这地方离京城越来越近,或许有一日,他们可以回到京城做官。到那时,他们再也不会像以前那般生活。这么多年,为了摆脱以前的命运,章延闿一直在努力着,真的让他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只盼他能步步高升,家中的姨娘也能安心一些。
船方靠近码头,便有人询问可是新人知州章大人的坐船,船夫才应下,外边便是锣鼓喧天。码头上披红挂绿,人山人海,那五品知州的仪仗依次排开,只在那最显眼的地方。
边上停着一抬四人大轿。
郑濬走到跟前:“这么多人来迎你这个新任的知州大人,你还不去迎接?”
章延闿道:“怎的来了这么多人?”
“这些是济宁州地一应官员,朝廷在此设置了钞关,这些官员若是想坐的稳,也少不得要同你交往,因此特此来迎你。那是本地的商宦。济宁乃运河第一大城镇,各地商贾来此经营之人甚多。若想在此地做生意,少不得要依附本地官员,你是本地的主政之人,当然好好的侍奉你。”郑濬的伤已经好多了。他此次坐船同章延闿一道而来,随后便会沿运河北上直达京城。
章延闿平静地看着码头上的人,他好像并不激动。
郑濬看着面无表情的章延闿点了点头,心有波澜而面如平静者,方可为大事。他道:“你去迎他们,不用管我。”他并不想出这个头,叫那些人见了,又是一路的迎合,他不耐烦同这些人打交道。
章延闿整了整衣裳,却叫世芸拉住,只是示意着他:“你就这么出去?”
章延闿低头看了看自己,恍然地拍了拍头:“你若是不说,我还忘记了。快取我的官服来。”
新作的五品官服穿在章延闿身上,瞧着有那么一点的别扭。郧县置府一事,忙了章延闿好长的日子,又赶着修水渠,成日里在日头下曝晒,他整个人被晒的如黑炭一般,精瘦精瘦的。这官服穿在他身上一点官气也没有。
官倒是一天比一天做的大,只是章延闿却一天比一天消瘦,只盼着这次在这里,日子能好过一些,给他好生的补一补。
世芸现在已经盘算起来要怎么给章延闿补身子。这济宁既然是咽喉一地,南物北货都从这贩运,便一定能买到上好的东西。
章延闿抬脚往外头,临到门口却收住了脚,交代着世芸:“今晚定是要晚的,你且先歇着,不用理我。”
世芸晓得待会是免不了应酬的,只是让簇水拿了醒酒石来,塞到了章延闿随身的荷包中:“不要死喝。他们是练出来的,实在不行就装醉。”
世芸带着人下了船,坐了轿子直往知州府去了。
这里才下轿,才安排了郑濬的住处,回到正室屋子换衣裳,就听着门外有人回话:“夫人。济宁钞关的欧阳夫人送来了几盒小点心。”
她这才站住脚,这人就送来了东西,动作也着实麻利了些。这还没开口问了那欧阳夫人是什么人,就看着后头又来了几个媳妇,口中一概是这济宁州官员的太太们送了东西。
只是这些东西一律不是送给章延闿,也不是送给她的,而是指名道姓的说送给章延闿独生女儿湘儿的。
这个说是给大小姐吃的;这个说是给大小姐穿的;这个说是给大小姐玩的······零零总总不少的东西。
世芸只瞧了一眼,簇水便出去道:“夫人一路舟车,身子甚是不快,已然歇下。奴婢身份低劣,不敢枉收,还请各位嫂子回去。等我们夫人安歇了,日后再到府上赔礼。”随后,她又开口,让人拿了钱打赏来人。
世芸换了衣裳看着进屋来了簇水,不由的笑道:“果然是管事奶奶,这的这般清楚,人可走了?”
簇水忙上前帮着世芸梳头:“奶奶笑话我呢。都走了。”她双眼带着兴奋,“好大的阵势,居然来了这么多的人,这比咱们在郧县的人多了好几倍,果然是大地方。”
章延闿两次都在贫县,就算是有富户送礼,送的又能有多少,这出来富地,她们多少都能感觉到与以前的不一样。
“既然跟咱们以前的地方不一样,我也有话交代你。不但我这不随便收东西,你那门篱笆也给我扎紧了。”
簇水忙收起自己的兴奋,连声的应着,又道:“我方才略微的看了下,比咱们以前的地方都大,人却是不够,是不是要买几个人?”
世芸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便悄悄的寻几个。”
簇水连忙应着,麻利的帮世芸梳了头,扶持世芸躺下。这里横云挑了帘子进来,见世芸躺下,只守在了外间,对簇水使了个眼色。
簇水放了帘子,断了水出来:“怎么了?”
“外头有几个人还没走,我问了问,却是各处送来的人,要给奶奶使。”
簇水端了水出去,一见她出来,那院子当地站着的一个丫头机敏的上前从簇水手里接过盆子,将那水泼在了远处的空地。
簇水扫了这留下的七八个人,大多是丫头,只有两个妇人。丫头各个长的秀丽机敏,双手虽然是垂放着,一双眼却不时的抬起来,滴溜溜的打量着自己。有两三个有些瞧不起自己。簇水笑了笑,她笑的这些人是瞧不上自己身上的穿着,她确实比不上这些穿金戴银地姑娘们。
她撇开那几个丫头,只看向了那两个妇人:“你们怎么称呼?是哪个府上的?”
那两个妇人道:“小的是高典史家的下人。我们太太想着夫人来的匆忙,身边没什么人做洗刷之事,特地让我们来。还请姑娘吩咐。”
那两个妇人说话颇为得趣,簇水甚是满意,她也有心整那几个丫头,便派了那两个妇人:“我们太太的正院没守夜的人,还请两位嫂子留下来。”
那两个妇人平日里在家只是粗使之人,却没想到留在这分了这样轻松的活,一个个喜不自禁,连忙应下退到了一边。
“嫂子,我做什么?”那个接了簇水盆子的丫头机敏的走上前,主动询问着自己的差事。
簇水上下打量着她,她喜欢这个机灵的丫头,便道:“你就跟着我好了。”随后,她指着那剩下的几个丫头,将她们都撵到了厨房,让她们同吕嫂子做活。吕嫂子还是跟了过来,她只说自己本就是流民,到哪里都一样,跟着章延闿还能多见世面。
吕嫂子得了簇水的招呼已经过来了,她身的较小秀丽,那些个丫头见了倒也没觉得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是跟着吕嫂子到了地方,看着那一缸空水,还有拎过来许多换洗衣裳,几人顿时傻眼了。
吕嫂子也不客气,随手指着人,有的去挑水,有的洗衣衫,她挑了个长得最好的丫头让她跟着自己去烧火。
这些丫头瞧着样子平日里都是太太身边享受惯了的,哪里能做这样的粗事,或者说她们已经有许多时日不做,已经忘却了。有老实聪明的已经默默的去做了,她们打定了注意,只在这待几日,到时候便回去。
世芸睡了一会儿便起来,听了簇水回说的话,只是道:“她们过的尊贵,不许这么为难她们。”
簇水只道:“她们尊贵,夫人就不尊贵了么?夫人说了要我扎紧了铁篱笆,如今又要说我了。我这也办不好差事了。”
世芸见她这样,不由笑道:“你到跟我胡说这些?罢了,你如今也是个管事奶奶,都听你的好了。舅爷跟侯爷起来了么?”
“已经起来了,舅爷正陪着侯爷在园子里逛。钱师爷同方先生正在前头整理文档。”
世芸点了头,对着簇水道:“你让吕嫂子把舅爷同侯爷的饭菜送过去,至于二爷的,等回来再说。”
她叫了还在睡的女儿,带着她在院子里走了走,散了筋骨,又陪着她玩了一会儿,这才回屋。
这时,章延闿又打发顺儿回来,只说官员在设宴,叫她不用等自己了。
世芸点了头,同女儿吃了饭,将女儿哄睡着,吩咐吕嫂子将醒酒汤煨着。她则在灯下做着针线,不时的抬头看着时辰,章延闿从未有这个时候还不回来。这地方同以前不一样,想来以后这样的宴席是少不了的,只是章延闿的身子能受得了么?他们相处的时日,只怕是会越来越少了。
待到三更,世芸熬不住,上床歇息。才歇了不久,门便被敲响,两个仆妇掺扶着吃得醉醺醺的章延闿回来,他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着递了醒酒汤的世芸:“我只吃了半盏······再也不能了,回头是要罚跪了。”
世芸听了这话不由的面黑,这是说自己是母老虎不成?
第一百二十五章 知州(下)
章延闿来济宁的头一晚便叫人灌了个酩酊大醉,回来后,又闹腾着不能再吃,怕回去罚跪。世芸没好气的看着胡言乱语的章延闿。
“不吃了,回去了。”世芸轻声哄着他,又张罗着为他换衣裳,擦脸漱口,又是喂他吃了醒酒汤,他到是好,一见世芸端了醒酒汤,二话不说拿过来便吃,一口喝干,还颇为豪气的亮了个底儿。
世芸气不过他这样,狠狠地拧了他手臂一把:“不是说不吃了么?怎么还吃?”
章延闿吃痛一声,随即又哼哼唧唧的道:“你还来端于我吃?你是何居心?到底要看本官跪搓衣板才死心?”
世芸白了他一眼,只是哄着他睡下。
章延闿打着她的手,紧紧的揪住自己的衣裳:“什么人?男女授受不亲。”他摇摇晃晃的指点着,“你,还有你,你们…是不是想灌醉了本官,明日就不开早衙了?本官…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