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新上车走,董维运只怕他们再使诈,不肯上车,只跟车走,在一旁护着。
到了县衙门口,老来子道:“老爷县衙到了。”
章延闿挑了车帘子瞧过去,这哪里是到了,明明还是远远的:“到门口去。”
“老爷,老爷…”老来子先前虽是豪情,但还是怕,还是觉得要小心。
章延闿只叫他去,又让三个脚夫把行李都搬到县衙。
那门口的衙役一见有人进来,忙吆喝着撵人,再看到章延闿递过来的官凭,忙行礼:“县尊大人,您终于来了!”
一听到章延闿是知县大人,吓得老来子等人哆嗦着,就要跑。章延闿命人将他们都请到县衙:“我来请你们吃饭!”
第99章 初临(中)
簇水将托盘放下,气鼓鼓地坐在炉膛边,使劲的拉着风箱。红红的火舔着锅底,很快油锅便冒出一阵青烟。世芸忙倒菜进去,“哄”的一声,油锅冒出一道火光,惊得世芸忙后退。
“奶奶没事吧!”横云丢了菜刀跑过去看。
世芸抚着胸口:“没事,没事。”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
横云责着:“别那么使劲拉,火那么大,还好没烫着奶奶。这火可不是玩的。”
簇水垂着个头:“我没想到。奶奶,那帮人也太能吃了,每人一只鸡,还要吃,老爷就随着他们胡来?这都吃了多长时间了,还要吃到什么时候。”
世芸已经扑上去救肉片了,这么长的时间,那肉片已经粘锅了,再怎么炒还就是那个味儿,只好硬着头皮儿做了,反正那些个人也不在乎,只要是肉就好。
吃肉吃肉,素菜他们一口没吃,吃的就是肉。
“你爷如今是什么?”
“知县大老爷啊!”簇水很快便反应过来,章延闿到这里是做知县的,是父母官,若是要升官儿,就得好好的干下去,干出成绩。今天就是在拉拢人的。
想明白地簇水推开横云:“你去烧火,我来切菜。”
世芸则是招呼来顺儿,让他到街上再割些肉,买些米面回来。
这一顿吃了个天昏地暗,这些人才满意的颠着肚子出来。到了门口,那知县太太,居然还送他们每人二斤肉,及五斤米,连带着先前说好地车钱也一并结了。
六条汉子一时间居然不晓得说什么好。
老来子不顾肚子吃得死涨,扑通一声跪下:“大老爷,太太,我吃屎迷了眼,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他咚咚咚的连磕了几个响头。
剩下五人也同样地做着这无言的动作。
章延闿忙将他们搀扶起来:“你们也是为生计所迫,这是我的错,还要请你们见谅。”
六人哪里还有什么说的,连连道谢了数遍这才离去。
吃了饭,留下无数的盘子碗筷要洗,更何况,章延闿他们还未曾吃饭,世芸少不得又做了一顿,又盛了两大碗饭,又拿了个海碗,各样菜拣了一些,让顺儿给那两个门子送去。
偌大的郧县县衙除了那两个门子外居然没有任何人,就是县衙也是破破烂烂,好容易找了三间屋子勉强可以住人,可这么一分却是不够了,只得让顺儿跟董维运在正堂打地铺将就两日。等修葺好了再分配屋子。
世芸将孩子哄睡着了,抱着自己的账本子,就着等下记着,昨日跟今日的花销偏多了,这日后还要修葺屋子,置办家具。早知道,当初就把在兴义的家用都带来了,何苦再买。
送出去一千两作为扳倒郝知县的证据,也舍了那么多的钱,若是有那些钱,她也不愁这些了。这花钱容易,挣钱难。
她将今日这一笔账记下,打算熄灯睡去,章延闿同钱师爷在前头正堂正谋划着什么。还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这郧县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从新开始,这要花费多少的功夫。这一次,她再也不能像上回那样,宽慰章延闿,说什么越是贫苦之地,越是能大展宏图。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能生存下去,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奶奶,老爷请您过去。”
世芸忙穿了衣裳,这么晚叫自己去还能有什么。
到了县衙正堂,除了一摞摞的卷宗文书,却发现不到人,待簇水通告后,世芸才发现,原来章延闿同钱师爷被一摞摞卷宗文书遮住。
世芸看着那桌案上一摞摞已然发黄的文书卷宗,有的还落满了灰尘,可见已然许久都没曾翻阅。
章延闿见世芸来了,忙令顺儿端了椅子给她,指了自己同钱师爷看过的文书卷宗道:“这些都归了你。这些都是账目上的东西,你算盘拨地比我熟,平日里又看账,晓得这是怎么回事,这都给你了,务必要算出本县的正赋及收支。”
他头疼的道:“早知道,当初就多教他们几个字,也能帮我帮衬一二。正是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钱师爷看的是刑名卷宗,倒也笑道:“老朽做了一辈子的钱粮师爷临了跟了大人,却是从头开始做起了这刑名师爷。老朽年少时,一心想做这,还以为再也挨不上边了。”
世芸让横云把女儿抱了过来,放在旁边的侧屋睡,隔得太远她也不放心。又分了几本给横云簇水,她们还认得几个字,也会打算盘,这些快。
几个人忙了一夜,这才有些眉目。这郧县一年的正赋居然只有十四两,正经在户的人口不过千人。十四两银子,不过千人的一个县,各类的供役、需索无数,压得百姓难以承受,加之这里又是荆襄山区存在着大量的流民,各种问题大量存在。
世芸将章延闿同钱师爷谈论的提要一一记下,方便她们整理。
“匪徒甚多,流民夹杂其中,或民或匪。加之这郧县又属于川陕湖三省交界之处,邻县之人也常常犯境。老朽以为,还是要先剿匪,待地方长治久安,才能恢复生产。”
章延闿点着头,在错综复杂的事态中将头绪一一整理出,却是难办,更何况还要挑最要紧的事情:“先生所言极是。既然要剿匪,自然是要摸清这些个匪贼哪个是扰害本县最重的,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摘了大的,其他的也不治而愈。”
“既然这样,就要约会乡民练兵。老朽今日见老来子等几人倒是有几分身手,想来同朝廷打交道的日子久了,每人都能练上一手,若是能将这些人拢在一处,前途无量啊。”
章延闿连连点着头:“到是。董维运。”他提声将董维运唤来。
董维运不认识字,也帮不了什么忙,只在外头守着茶炉子打瞌睡。一听到章延闿叫自己,一跃而起,大声应道:“是,大人您叫我。”
章延闿招呼着董维运:“派你个差事,从此时此刻起,你就是我郧县的捕头。待会儿,你便给我招衙役,壮班快班的人都由你一个人管上。你负责把他们给我训练好了,你行不行?”
董维运被章延闿一连串的任命给弄糊涂了,他莫名其妙的成了捕头,有莫名其妙的管上一大棒的人,他还成了头儿。
章延闿看着怔怔的董维运,提了声音:“董维运你行不行?你若是不行,我就换旁人。”
“行!大人您就交给我吧。”
“好,我只有一条。给你三个月,要给我练成虎狼之兵,要上阵能杀敌,闲时能护民。若是到时候不行,你给我回家抱孩子去!”章延闿说着当年在京城郊外的那边兵痞的话,他曾经见识过这么说话,很能鼓动军心,心里一直想要这么做。没想到,今日可以拿出来练一练,这话说出去还真是爽快啊。
董维运被激发出斗志,只是为难的道:“大人,我还没有孩子呢。”
他的话惹得众人都笑了,钱师爷捊着胡须笑的直打抖。
章延闿扯着嘴笑了笑,摆着手道:“你若是办的好,回头让我夫人给你提亲去。”
董维运忙笑着应下:“大人,这可是您说的,您就瞧好吧!”
章延闿点了头同钱师爷又商量起其他的事情来:“旁的都好说,流民的事情到是要办好。”郧县现在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流民,若是流民问题不解决好,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费,甚至他们都可能在这丧命。”
“大人有什么想法么?”
章延闿摇着头,他现在也是一筹莫展,一点对策也没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世芸在边上听着,随口问道:“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流民,都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朝廷连剿了两次都没用?”她知道这里有很多流民,可是为什么朝廷剿过两次后还会聚集这么多的流民。
钱师爷翻了翻自己手边的一本县志,翻出了那里面的县志图,指着那图示意世芸:“县太太您看,这是我们郧县,属于湖广布政司,这是陕西的西安府,这西边是兴安府,这西南边是四川布政司的夔州府。我们这北有秦岭,南有大巴山,东有熊儿山,这中间有荆山,太岳。地跨三省,谷阻山深,人烟稀少,田土肥沃,且可逃避赋役。看这里也有铁矿,煤矿。流民多在这一带采铁开矿。朝廷却秉‘空其地,禁流民’之策。即使这样,流民也会不停而来。”
世芸点着头,原来却是这样:“那为什么朝廷不留下这些流民呢?而是采取强令驱赶和封山的政策呢?”
章延闿道:“朝廷认为这些流民聚众闹事,你也看到了,老来子那些人当知道咱们是来县衙,还要打劫,若不是今日有董维运在,朝廷怕是又要接到县官被杀的邸报。”
钱师爷接着道:“这些流民之所以举事,不过是舍不得他们辛辛苦苦运作的田地,为了口吃的,朝廷要赶他们,他们要活下去,只有贸然起事。”
这是个恶性循环,也是镇压,就要有人造反,朝廷就要越花功夫治理,却往往都是无疾而终。
“那就撤除禁令,允许流民在此居住,开荒种地。”
钱师爷同章延闿不由一笑,若是这样朝廷早就做了,为什么,就是朝廷不愿意。
“流民是为了田地才这样,若是能让他们晓得这些田地是他们自己的,那么他们还会造反么?一味的打压总不是事啊!”
听到这,章延闿同钱师爷渐渐的收起了笑容,是啊,武力镇压不行,就要采取怀柔安抚的政策。武力,他如今手中无兵无将,一个县之力哪里能做。对,怀柔安抚,与民修养!
章延闿立即拍板,拱手对钱师爷道:“还请您操笔,我要上书布政使大人。”
钱师爷连着点头,又问道:“可这些流民日后要怎么处理?这田毕竟还是有原主的啊!”
第100章 初临(下)
清晨,世芸带着横云簇水两人到街上置办东西,要买的东西比较多,不能一下子都买了,只能一点点的买了。最需要的则是要找砖瓦匠工,弄了砖瓦之类,整理出几间像样的屋子供人居住,若是董维运招了人来,还要预备住的地方同吃的。
郧县开门做生意的还是有几家的,只是东西都偏普通,想来是这里流民多,用的东西也普通。
世芸挑了一些木盆之类的,又问了哪里有瓦匠工。听她这么问,那卖杂货的老板娘面上有些不对劲,再看看世芸她们身上穿的衣裳,半旧的,在不显眼的地方还打了补丁,身边那个人方才还叫她奶奶,这么说来,有可能是…
老板娘摆着手:“不知道,你上别处问去。”说着竟不想做生意了,直接要赶世芸她们出去。
簇水冷不防的让人推了出来,抓着横云这才站住,心里颇有些不舒服:“奶奶,这人怎么这般无礼?一点都不会做生意,哪里做生意的像她们这样,还把客人往外头赶。”
怕不是不想做生意,不会做生意,而是不想做她们的生意。或许这个老板娘已经看出她们额身份,从一开始便开始排斥她们了。
世芸问道:“你有没有怎么样?”
簇水摇着头:“没什么,就是虚惊一场,我这后脊梁都出汗了。奶奶,咱们这下去买什么,碗筷都有了,盆也买好了。米面昨日买的还剩了些,够咱们吃两日了。”
“这就够了。回头让顺儿去找瓦匠工吧。”
三人往回走,过了一个巷子,只听着里面不住的哭声,颇为震撼:“你怎么就走了,丢下我们可怎么办啊!”
显然家里有人去世,是这家的顶梁柱。来来往往的人只是瞧了一眼,略微停顿边去做旁的事。世芸有些好奇的往里头去,想瞧瞧能不能帮村些什么。她能做的事情有限,只是在这万事从头开始的时候,她能做一点,就能帮助章延闿多得到一些人的支持,长久以往,百姓也不会对官府,至少是他们有恶意。
聚在门口看着的几乎没有人,那个坐在地上哭泣的妇人伏在那棺材上嚎啕大哭,口里还不住的骂着那个一甩手走人的汉子。
边上一个年长的妇人在那里劝慰着:“牛宝家的,你也别哭了。好歹尸首找着了。你没听方才的龚大哥说么?若不是有位好心的老爷开了大价钱叫人去捞,你连尸首也寻不回来。你看看连棺材都一并置办了。”
妇人一口啐到那个妇人的脸上:“放你娘的屁。我宁愿不要尸首,我也不要这棺材。”
年长的妇人叫她啐了半恼的道:“好心没好报呢。你能给他置办棺材了?还不是因为你好吃懒做,才逼得牛宝在江上跑生活。你若是勤快一点他也不会去跑夜船,这是要命的。”
妇人回嘴道:“我什么叫好吃懒做了我哪里不勤快了。这么一大家子,我不在家交给谁去?交给这个还是交给那个,还不都是我来做,我一个女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做饭,我能像嫂子一样还去种地不成?”
“罢罢罢。你是铁嘴皮儿,我说不过你。大妞儿,你吃饭了没?抱着你妹妹到大娘家去。”年长的妇人也不多说,只朝着屋里喊着。
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吃力的抱着一个才出生的婴儿走出来,她身后还跟着四个高矮不等的男孩。这又六个孩子…难怪那妇人说她没时间带孩子,这几乎是一年一个么。
年长妇人从女孩手里接过婴儿,伸出手来:“四娃,牵着大娘,到大娘家去。这里她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世芸,不快的道:“走走走!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家里死过人啊!”
世芸面上一红,侧了身子:“大嫂子,我听见这家哭,以为…”没什么,她男人死了。:年长的妇人打量着世芸,又瞧着横云簇水手中的东西,“你们是才逃过来的吧,久了就习惯了。”
哭泣的妇人又对着年长的妇人啐道:“你安的什么心,什么叫久了就习惯了。合着不是你男人死了是吧!高嫂子,若是虎子哥没了,你也这么说话?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妇人拉着世芸的手,“他跑了那么多年的夜船,从来就没出过事,这一会儿却出了事,平日里竟听人说这夜间若是翻船,是连尸首都捞不回来的,这次偏偏却还有尸首。谁那么好心肯捞我们这样的人,还赏了口薄木棺材,这也要一两银子吧,高嫂子,你能让我信么?”世芸想着,问道:“这位大哥出事可是在前天夜里?”
妇人点着头:“正是。”她忽然像是明白什么,惊喜的拉着世芸的手,“大妹子,你可是知道什么?你快同我说啊!”那妇人的手劲儿相当的大,捏的世芸只有吃痛的份儿:“嫂子,你放手啊。”
横云让那个妇人快放手:“嫂子,你且放开我们奶奶,是我们老爷出钱让人救了他们上来,赏的一口薄皮棺材。”妇人瞬间变得面目狰狞,扯着世芸道:“哪个让你们假好心了?你说,我男人是怎么死的?一定是叫你们害死的,要不你们哪里有这么好心。”
世芸被那妇人推搡的厉害,好半日这才回了神。安抚着那个妇人:“嫂子,我们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路过的时候,听见有人说两船相撞,我家老爷请人救人,并非有什么其他的阴谋。”“呸,鬼都不信你的话,好好的怎么会撞着,居然还跟我说是打雷才撞上的,天大的笑话!”
“我们老爷是新任的知县大人,我们奶奶是知县太太怎么会骗你,又怎么会有什么歹意。”簇水不悦额看着那个妇人。妇人一听是知县太太,忙将人往外头赶:“滚滚滚!”
簇水气坏了,就是横云也气得脸色涨红,哪里有这样的人,一点好歹也不晓得。“你们也别费力了,你就是把金山银山搬来,我们也不会对当官的有什么好印象的。”高嫂子冷冷地道。
世芸笑着向高嫂子行礼:“以前做官的如何,我不晓得,我家老爷却是要…”世芸说着,想起了昨夜章延闿同钱师爷商议的事情,此时就趁着这个妇人的口传出去,要让这的百姓知道,章延闿同前任官员那是不一样的。“我家老爷说了,要将百姓同匪贼区别开,要安抚城中的百姓,与民修养…”
高嫂子依旧是淡淡的表情:“你们一套以前的官儿也做了,到后来,还是一样的把我们往死里杀,这天下做官儿的都一样。”世芸的热情在高嫂子这里被泼了一盆冷水,她有些怏怏的,午饭也是让横云簇水做的。
章延闿飞快地吃着饭,他同钱师爷越是商量就发现事情越多,两人也就越忙。这一封上书要言之有理,不但是有理,还要让看的人赞同,即使知府大人不满意,也要通过一定的手段在京城官员手中辗转,借助他们的力量达到上听。他两碗饭下肚,却瞧着世芸愣愣的,不由放下筷子:“你怎么了?吃不下?哪里不舒服么?还是多歇息一日,昨日到了,也没让你好好的睡一觉。”
世芸摇摇头:“到不是为了这个,我只是觉得你同钱师爷的想法是好的,也是一心一意为民。只是,如果不能让百姓们相信,你们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出任何事不是么?”“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
“我只是觉得这里的人并不相信你的所作所为。”章延闿苦恼的挠着头:“你也发觉了?确实很难。我见了董维运,今日一早,他一个人也没有收到。反而是很多人对他唾弃,他走到哪里便叫人打到哪。我也在烦这样的事,其实这种事也最好解决,要出现个事,我能好好的给处理了,百姓们多多少少的也会相信我。只是,现在哪里来的这样的事呢?”
章延闿这么一说,世芸反倒笑了:“我这里却是有一件事,就不晓得知县大人您能不能断的了。”章延闿来了兴致:“你说,什么事?”
世芸将今日的见闻说了:“那个妇人口口声声说,是打雷两船才撞到了一起的,这话我听了也不信。可是,她既然这么说了,显然有人同她说的。”“你可知道是什么人说的?”
“我记得她说起过一个叫什么,哦,龚大哥的人。”章延闿点着头,这样的事,实在是难办,可是又不得不办,他初来郧县正要一件事来彰显,即使这事再难办也还是要办的,否则哪里能有人知道,他跟以前的知县不同。
他立即请来钱师爷两人好好的商议一番,又叫了簇水带他们认路,终于找到了那个龚大哥,询问之下,这便遇上了难题。那船主却是武昌府的大户,那人说的是打雷,难不成要到武昌府去问那人?
“去,叫董维运,招人的事,先不忙,让他拿了我的文书,到武昌府把那个胡老爷唤来!”龚大哥忙摆着手:“我的老爷,您还是算了。那胡老爷是个有钱的财主,跟着布政司的人都有交情,您就是叫了又有什么用?”他忙起身走了,生怕自己着了大麻烦。
章延闿却请了钱师爷好生商量着这事要怎么做,终于,他心中有了计策。
第101章 生意(上)
胡财主这日得了一桩大生意,居然有人要运粮,而且是高于平日的三倍价。他对这个女雇主很是感兴趣,这女的从商到是非常少见。旁的都好说,只是有一点他不大满意,雇主居然要求从郧县去西安府。郧县哪里是一般人敢去的地方,还是运粮食,就不怕半道上被人截了。他委婉的表示了郧县一路比较难走,若是路上遇到了难事,他不好交待。可是那位女财主却是一再的表示,即使是路上出了事也不用他赔偿,一切都由她自己承担,除非是船工出错。胡财主欢喜的很,很久没遇到这么爽快的人了,平日里若是他这么说,那人定会商讨来商讨去,怎么也要挽回个二三成的,却没想到这个人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么爽快的人居然还是个女人。但他是个谨慎的人,虽然喜欢这样的生意人,但是心里却打了两个来回,这样痛快的事,怕不是那么好办,更何况还是个女人。他怎么都觉得这里头透着奇怪。想了想,他决定验货。货他是安安全全的送到了,可是,若是送到了地方,对方验货,发现这里头并不是什么粮食,那就是赔。
那女人也爽快,带着胡财主去粮店看粮。这是她在武昌府订下的,并说明,若是不信,从此时到送装上船,胡财主可以派人一路验看。
粮店是武昌城数一数二的大粮铺,胡财主家的米也都是从这家买来的,怎么不相信。就是到了船上,还是验看无事。胡财主这才命人开船。
天有不测风云,这船到了离郧县出事了,两船相撞,沉了。
胡财主脑子一阵热,出大事了,他的船,随即又问:“死了多少?”
管事的庆幸的道:“人都没事。可巧那周边有人施救,一个都没事,全救上来了。”
胡财主这才好过一些,连声道:“没死就好,没死就好。”死了,他要赔出几百两银子,这是要他又放一笔血啊。不出一个月,他的船队连着出了两次事,看来要拜拜了。
胡财主跑到禹王庙打蘸,三牲六畜,又做了一个大法事,这才心安。
可是,没几日是,那运粮的女人来找他,不说让他赔粮食,只叫他说明,为何会两船相撞,怎么会出事。
胡财主摆了一副哭脸:“还要再等等,我的船工都还没有回来,我这里还要向他们询问,问清了才好回复您是不?我知道您急,我也急啊。您信任我,才把货物交到我的手中,可是,哎,这样的事我们都不想发生。是是是。我一定给您个交待。我那负责管船只的管事已经叫我撵了出去了。待事情查明,我一定负现,该赔的我赔,该罚的我眼都不眨。”
那女人天天上门,胡财主总是很有理由,他也不躲,每次人来都热情迎接,只是所有的话都一样:“我的船工掉到江里。如今的江水冷,人救上一个二个都不行了,要好生调养。这么一路我哪里敢把他们叫回来,若是他们有个好歹,我这心里也是过不去啊。咱们都是当老板的,为人父母的。”他见对方是女人,估摸着有二十岁,便以天伦为由劝慰着,“这伙计就是咱们的孩子,咱们的命根子,哪里不珍惜啊!”
女人到也宽限,不再追究这些,到最后她提出,胡财主同她一起去郧县,当面问起船工。
胡财主本还要拒绝,可那女人却提出来盘缠他付,若是船工说意外,他不再追究。
胡财主立马拍案同意。只要船工一句话,船工说什么那还是由他一个人定,说着便派人去传话,让那些个船工嘴巴都逼紧了,若是到时侯胡说半句话,他绝不饶他们。
船工们收了银子,嘴巴一致收紧,只说是意外。
胡财主心中暗喜,口里却劝慰着那不住哭泣抹泪的女人,他说是天生的心软,见不得旁人哭,尤其是那女人,哽咽的模样,着实让他难受不已民。况且这小娘子还颇为年轻,容貌颇为秀丽,到还有五分眼色,他心里痒痒的,那怜香惜玉的心更深:“小娘子莫哭。你家相公也是,这样的事怎么能让你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出来做呢?这女人该养尊处优的。”
那女人还在哭:“我…我好容易…”
胡财主端了茶让女人顺气:“吃口茶。”
女人哭道:“我家二爷好容易派了我这么桩差事,哪里知道这头一次就做毁了。我这争强好胜的心都没了。”她咬着下嘴唇,满脸的不甘。
胡财主笑了笑:“哪里能因为一次的事就熄了争强好胜的心呢?这做生意的哪里有一帆风顺的事。就像我,我这个月还损了两艘船,死伤了多少伙计,我若是若你这般我这生意也就不用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