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延闿看着那最后添上的几笔,暗自吸了口气:“大人这…您这怕是…”
郝知县听了章延闿的话不禁笑道:“恒臣啊,你到底是才做官,什么都不晓得,这事咱们就糊涂糊涂,何必那么认真。认真了,你我都是要讨苦吃的。你看看你,这手上还受着伤,要好生休养才是。”
章延闿皱眉忧心地道:“我这小伤到不打紧。大人,我担心的是日后的前程。这案子,若是这样,就是报上去大人也逃不了干系。”
郝知县看着章延闿笑道:“你这是杞人忧天!”
郝知县说自己是杞人忧天,章延闿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方才知府大人问了张老爷这几日城里粮价上涨之事…”
郝知县顿时紧张起来,却不欲让章延闿瞧出自己的内心,打着哈哈:“这都是盗贼闹的,早些结案…”
“张老爷这番举动怕不是这个意思。”
郝知县看着章延闿,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章延闿道:“若是张老爷知道大人的苦心怎么会闹的满城皆知?昨日贼人收归大牢,这是全县百姓皆知的事情,今日又闹了这一出,这粮价又怎能回落?”他随即笑笑,“粮价上涨,百姓满街抱怨,知府大人又在此处,却是大人的不是,可这钱却是落在了张家的手里。”
郝知县只是笑笑,张家赚的米钱有七成是落在他的口袋,他却不愿意点破。
“若真是有盗贼就另当别论,怕就是怕有人故意弄出来的…”
郝知县坐直了身子,审度地看着章延闿:“你这话…”
章延闿拱手道:“大人可看到张家拿来的那失物单子?”章延闿将张家的失物一一念出,“翡翠两块,大琥珀四块,珊瑚珠两串,镶金观音一尊,玉船一只。上等衣料若干。”
郝知县点头:“已然看过,难道有什么不对?”这都是好东西,却没有什么蹊跷之处。
章延闿朝前踏将一步,低声道:“下官却是看出了一些倪头,大人与下官参详参详?”
郝知县示意章延闿坐下说话:“你说。”
“这些都是值钱的东西,若是大人,大人会怎么处置?”
郝知县立即明白了章延闿的意思,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找个隐秘的地方妥当的收藏起来才是,怎么会让人随意就偷走了。
“你的意思是有内贼?”
章延闿沉吟道:“内贼不敢说,却透着奇怪。大人,昨日抓到的那五人已经被定了罪,我若是那贼,定不会再出手,索性将这些事都推在了那五人的身上,自己以后逍遥法外,再也无人知晓,却为何又冒然出手?”
郝知县拍掌叫绝:“正是这样。”随即他又沮丧地叹口气,“虽是这样,可又难了。我上哪里抓贼去呢?”
章延闿站起身对着郝知县深深行礼:“下官先向大人道喜了。”
郝知县一时蒙了,怔怔地看着章延闿直起腰身:“你这是…有何之喜。”
“这明明是件冤案,屈打成招的案子,若是大人能审清问明…知府大人…”章延闿没说明白,郝知县能晓得他的意思。
郝知县却是明白,他却不能这么直白的应下,只身审度地看着章延闿:“你这么热心的帮我却是为何?”
“下官三年追随大人便好。”郝知县是他的直属上司,向知府同他却没有直接的关系,何必舍近求远。
郝知县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案子若是问清了,向知府昨日屈打成招的事也就闹将出来,到时候贬官免职到还好,若是仍留在原位,自己就糟了。
“这卷宗上面却是大人的亲自结的。”章延闿临门再是一脚。
郝知县坐不住了,干脆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实在是太大的赌注,可这后头的利益诱惑也着实大。升官,发财,郝知县渐渐地被升官诱惑了。升官的热火刺激着他浑身发热,他来来回回的快步的走着,突然停下来:“你说要怎么办?”
章延闿躬身道:“只开一门,老出少不出,女出男不出,死出活不出。二,令人在张家周围看视,张家来往任何人都要看住;三,命人将卷宗即刻送往布政使大人及按察使大人处;这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立即平定粮价,将关押的五名囚犯依律定罪。”
郝知县连连点头,他意气风发地道:“还要再加一条。这知府大人,如今要老老实实的待在我的县衙。”
高安家的眉飞色舞的同世芸说道着:“衙役到了张家的店铺,说那上面有知县大人的官印,若是不卖就是有意同知县大人作对,与百姓作对。所有的粮店没口都贴上了,东西都便宜了,城门也开了,那外头的人也能进来。满县的人自考知县大人是青天。”
第八十四章 扳倒
章延闿一听贼抓住了,交待了学生读熟其中一章,又留了题目与他们自己做,又指了个老成的老秀才管束他们。上回院试露了脸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到县学读书。虽有几个顽劣的学生,但不用章延闿开口,那些个老秀才便已经出面。他们不比那些个小的,一心发奋要中举的。
“抓住了?是哪个?”
年旺颇为兴奋地道:“教谕大人,您真神了,您怎么就知道是张家自个儿自偷自盗,那是什么词儿。”
“监守自盗。”
年旺忙接了口:“就是这个监守自盗。我们按照大人您的吩咐,这几日天天上张家询问,瞧着每个人的神色。今儿咱们咋咋呼呼地在张家那闹,小七子发现张家有个婆子总是畏手畏脚的,您不是交待咱们么,不论是谁,只要有一点不对劲,慌的,或是太镇定的都要细细盘问一番,咱们就一拥而上。最后,摸到了张家二小子的身上。”
“东西呢?”
“张家二小子说东西叫张老爷自个儿收将起来。”
章延闿不由地挑了眉毛,他原以为是张家哪个不成器的儿子借这个机会敛财,没想到会是张老爷自个儿做下的。
“人可抓起来了?”
“张家二小子一招,我们就请了县太爷把张老爷给枷了。只是…”年旺觉得有些犯难,“人到是抓了过去,可张老爷不住的叫冤,还要见知县大人。教谕大人…”
章延闿微微翘起了嘴角:“前头带路。”
郝知县一见到章延闿立即扯了他让他到书房说话:“你总算来了。这下可出事了,张家…张家监守自盗。”
章延闿道:“下官来的时候已然听衙役说起。大人依律办事便好。”
郝知县急得只跺脚:“若是能直接法办了便好,这里头。哎,布政使大人,按察使大人那里…向知府…”郝知县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了,他哪里能料到居然是张家导演的又一场戏。前些日子闹盗贼粮价顿时上涨,让张家赚了不少的银钱。不想这贼太快落网了,张家又有大量粮食运抵,因此张家便想出了个这么的法子。只是他未曾与郝知县通气,郝知县偏又被章延闿煽动起来,一打一闹之下,头疼的却是郝知县。
章延闿将手一摊不明所以地看着郝知县。
郝知县有些慌乱地别过头,到底抵不过内心的纠结:“实话同你说,张家先前送了些东西来,我这…”
郝知县到底认了。章延闿眉毛一挑,随即笑道:“平日里礼尚往来本就无可厚非,大人无需担心这个。张家是坐实了的散布谣言,监守自盗,哄抬物价,鱼肉百姓。大人,难道您不为民做主么?”
为民做主,办到最后就要办到他的身上了。
“张家是本县的大户,城中有数家铺子,手中良田百亩。俗话说,树大招风。张家与人争利,与民抢田…大人,若是深挖一挖还有不少东西。”
郝知县哪里不明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张家多多少少与人在生意中结怨,多多少少有强占他人良田,说不定还闹出人命的时候。
前面几条不够让他死,他就多弄些出来,只要他张老头不死,张家无翻身之时,他哪里能平平安安。
也别怪他心狠,要怪就怪你们心太野,撇开了他要吃口胖子。
“来人,再县衙外悬鼓,老爷要为民做主。”
反响是迅速的,也是积极的。不过半日郝知县的案头上便堆起了一小堆的状纸。郝知县带着章延闿及那个绍兴师爷不停地翻阅着状纸。到也有不少占民良田之类的,只是这样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郝知县不由地感到一阵烦恼。
“老爷替他们做主,他们竟找些这种小事来烦老爷。这个居然说张家四孙子吃了她家的鸡不给钱。”
章延闿细细地翻着状纸,这里面确实没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看来若是想要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必须下重药。
“大人,前日我们抓到的那五个贼人可放了?”
郝知县沉着脸:“这里的事都没闹完,怎么管的着他们。”
师爷转了眼珠子:“东翁。还是把那五个贼人都放了吧。也算是让百姓看看大人办张家的决心。是不是教谕大人?”
章延闿含笑答是他正是这个意思。
“你是说他们是不相信我?”郝知县只觉得一股气涌上心头。
章延闿低头垂目道:“到不是不相信大人,而是不相信官府。这五个人是因为张家私涨粮价,为生存铤而走险以致被抓,大人若不将这五个人放出,百姓们是不会相信官府的。”这五个人是如今跟张家私涨粮价最为相关地案件,若是这件事不妥善处置,又怎么能向百姓展现法办的决心呢?
郝知县点着头。
“而且大人还要从轻处置。”
郝知县绍兴师爷不由犯难,这要怎么个处置?偷窃是要徒刑一年,从轻,怎么个从轻法。
章延闿沉吟道:“他们是为家人才铤而走险,这家里面必是有老人的。当今皇上以孝治天下,大人还是要取他们一个孝字。就枷号十日,可行?”
绍兴师爷顿时拍手叫绝:“果然是妙。东翁,以孝为先,果然是好。”
郝知县拍板定夺道:“十日太多。三日,另外,本县还要亲自去看他的父母。”
“大人不妨再做大些,调其中一个做衙役。我看其中有一个像是有功夫在身的。”
郝知县的速度相当快,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审了案子,人也放了,还自出银钱送米送药。
很快,郝知县便收到了一纸诉状。张老爷强了他女儿,女儿上吊自缢。
有了这个,郝知县立马将张老爷提出来,先是给了二十板子,再细细问了原告,甚至张老爷的儿媳妇儿也被扯了进来。郝知县这几日的脑子转的飞快,已经有了主意。这个女孩是在张老爷儿媳妇跟前做丫头的,被张老爷强了,这里头的事情…
你想要什么,有时候就有什么,几次打杀追问,什么也清楚了。
“这如何?”郝知县点着画押的证词,这事情是已经升级了,“斩监侯?恒臣,这后头的事还要你出力了。”
这案子是要上报到按察司,再上到刑部交皇上钦定,在京城的运作还是要有人,总不能让张家的人在刑部一审翻了身。
张家的事情解决了,可是郝知县并不打算就此放手,他甚至把张家同向知府联系在一处。张老爷张家儿子都被关进了县衙,张家的东西就送到了向知府跟前,同时人赃俱获。在其后的暗箱操作中,向知府成了与张老爷狼狈为奸的共犯。
布政司按察司已经接到了郝知县的题本,更是接到郝知县上缴的卷宗。张家的案子直接报朝廷,向知府的案子,却是审了又审,这里面牵扯出来的事又多了。
到最后终于断了下来,向知府没死,却是被充军奴儿干都司。这一去,怕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郝知县得了上司的褒奖,县里更是送了他明镜高悬,为民做主的匾额。郝知县是一阵的得意,却是更加勤政爱民,只盼后年呢个评个优等,早日升官。
“不是让你去做衙役的么?你跟着我做什么?”那日为首的“贼人”本是被提拔做了衙役的,可是他却不愿意,只跟着章延闿。
“是大人救了我的性命,我自当跟从大人。”
章延闿道:“我一介书生,你跟着我有什么大用?男子汉大丈夫,自当以前程为重。你有父母兄弟,也要为他们…”
“我家就我一个。”
章延闿请了那人坐下:“我看你到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既然这般有本事,就该一展所长,你跟着我,到荒废了你的本事。”
“大人。不瞒大人,我原在龙门卫从军,只是卫所千户克扣军粮,我一气…”他做了个手势,章延闿看着他眼中瞬间迸出的凶光,微微一怔,“我怕被抓,便跑了。一路走走,就走到了这里。”
“我是说你说话做事到跟旁人不一样。”原来是吃过兵饷,难怪他那日看着就跟另外四人不一样,也难怪让向知府挑了出来,“看来你原先也是有官身的么。”
“小的就是个什长。”那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人。”那人站起身,拱手道,“我一路走来,见到的官儿不少,像大人这般能明辨是非的已然鲜少,小的愿意跟从大人,以尽绵薄之力。”
章延闿笑了笑:“我不过是小教谕,又能如何?”
那人注视着章延闿微笑的双眼:“大人若真这样,就不会为我鸣寃,亦不会想尽办法力除张家。”
他说着一个箭步踏了出去,待章延闿回神,他已经帮着高安劈柴了,一面道:“以后这种粗笨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章延闿到也默认了这个人留下来。
世芸看着那人,只是颇为担忧地道:“他这般能干,吃的定不少,你那俸禄可够?”
第85章 心思
多了一口人,又多了一个能吃的人,家里的粮食不几天就见底一次。世芸变就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她常常是吃不下,看着那个叫董维运的人一碗一碗的往肚子里扒。家里的碗他还觉得使的一顺手,特地拿了个大海碗,呼呼啦啦地吃的所有的人都看着他。
他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抵不过习惯,依旧是大口大口的吃喝。世芸总觉得董维运吃的东西都比她碗里的好吃,看着董维运吃什么菜,她也吃,到比平日里多吃一些。
董维运在县学弄了份差事,看护门,再做做打杂,若是无事也走到窗下听章延闿上课,听的多了,他到也能说上两名。章延闿看见了,也曾让他进来跟着学子们一起读书,他坐了一会儿就觉得凳子上的钉子再也坐不住。
这一日,城中鲁家的儿子娶媳妇,将众人请了过去。
鲁太太将几位官太太殷勤地引进了内堂,亲自带了媳妇来伺候。
鲁太太到是喜气洋洋的,只是那位鲁大奶奶虽是穿着大红压月色窄边锦缎宝贵牡丹长身禙子,挽着高高的发髻,髻间坠了金镶珍珠发钗,周身宝贵荣华,眉宇间却似有几分郁闷色。
说话间,鲁太太递了眼色给鲁大奶奶,那位鲁大奶奶捏了捏帕子,似有些不情愿地走向世芸,蹲了礼:“章太太,还请您挪步,坐到那婚床之上。”
世芸笑道:“这是怎么个说法?”
郝太太笑着道:“你只管跟着去。这是他们的规矩,你不晓得。要让有身子的人坐在那婚床之上,新人便能早日开枝散叶。”
鲁太太走了过来,面上赔笑着道:“还请章太太让我们也沾沾福气,也让我好早日抱上孙子。”
鲁大奶奶则是低头不语。
世芸笑道:“我哪里有什么福气,我们县太太才是子女双全的全福太太。”她又道,“这还真跟我们京城不一样,我们京城只是让家里一男一女两个童儿坐婚床。”
郝太太道:“这里苗人的习俗还不一样。那些个男的女的也不知廉耻,面对面地唱歌,里面的词不堪入耳,唱上了就手拉手成了夫妻。”
“还有这样的事?”
郝太太同世芸说起这苗人的习俗,到也把鲁太太忘在了一边,鲁太太叫人冷落了,到有不舒服,却是让鲁大奶奶上前。
世芸到也站了起来,却是道:“还是请县太太一同去了。”
郝太大也乐得给世芸这个面子,这回老爷得了这么大的名气都要靠章延闿帮了忙,这点小忙她也愿意做:“鲁太太若是不嫌我麻烦,我是乐得去的。”
鲁太大正求之不得呢,忙道:“县太太赏脸,这是我那媳妇天大的脸面。”
裘县尉太大在旁边插嘴道:“老货,就什么脸面,快拿银子来谢我们。”
鲁太大笑着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一伙人嘻嘻笑笑地往新房走去,那鲁大奶奶到落了后面。
世芸挨着郝太大,低身道:“这鲁家是哪个儿子娶媳妇?”
郝太大淡笑着对人点点头:“鲁家大爷。”
“那鲁大奶奶…鲁家大爷这是娶小妾?”
“媳妇进门还没有一年,就嫌弃媳妇不能生养,就给儿子接了个小妾回来。”
“这妾怕是鲁太大的什么人吧?”
郝太大惊奇地瞧了世芸一眼:“你到是怎么知道的?”她随即道:“可不是,是她娘家那边的侄女儿。要不,能闹的那么大?好好的,讨什么小,还要给小的做这么大的面子。若不是看在…我也不来。”
世芸赞同地道:“正是呢。若是自己的相公要讨小,就千般万般的不愿意。到了儿子那里,怕是早早的就预备下。只等着媳妇一时,就马上把人送过去,口里说什么要识大体。”
郝太大听了不由地掩了嘴角:“到没想到你还这么幽默。你这么一说,我再这么一想到也是真的。”她又压低了身子,抬手掩藏嘴角的笑意,“那年鲁老爷收了个小妾,鲁太大带着一群女人打到那外室家去了。”
“鲁太大到是厉害。”
郝太大笑了笑:“女人厉害还不是因为男的?只是这鲁大奶奶也是个老实的。”
世芸道:“县太太这是在担心她,您还赏了脸?”
郝太大不由责道:“还不是你拉着我的?到来说我的不是?”
“既然是我拉着您了,您就再叫我拉一次可好?”
郝太大打量着世芸:“你是想给鲁大奶奶长脸?”
世芸浅浅一笑,抚着自己的肚子,低低地道:“给她长脸,到不如说给我自己长脸。”
“章教谕也要…”
“他现在还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怕…到底要让他知道我的心思。”
章延闿虽说他永不会纳妾,可她却从没说过自己的意思。
郝太大到是佩服起世芸来了,到底是从京城来的,做事就是跟她们不一样,她们只晓得一味的委曲求全,到不晓得在男人那里下工夫。
“你且做便是。”郝太大来了兴趣,她家老爷官日后是越做越大的,她也要跟着好好的学着一些,总不能自己同他苦了一辈子,到老了自己被丢到一边,他跟那些小狐狸过着富贵荣华的日子。
世芸象征性的坐在新床便起来,却拉着鲁大奶奶同她说话,郝太大也一心要给鲁大奶奶长脸,也亲热的同她说话,问她喜欢什么,做什么,还请她去到她那里坐坐。
鲁大奶奶不晓得自己怎么得了两位太太的脸,到有些诚惶诚惶恐的。鲁太大却是有些不自在了,几次插嘴到没有理她,她只暗暗奇怪,这是怎么了,这大媳妇怎么得了知县太大的眼了。
正说着,就见有人人回道:“新奶奶来给县太大问安。”
“民妇许氏给县太大问安。”新人穿着大红遍地锦通袖袄,翠蓝宽拖遍地金裙施然而来。
她长得到也一般,容貌端庄,并不见得多出众,若是说比鲁大奶奶好到那里,只是那一张圆圆的脸蛋,显得有福气的多。
郝太大也没理,依旧是同鲁大奶奶说话,那鲁大奶奶却是有些心神不宁,颇为尴尬,只在旁边道:“县太大,许妹妹同您问安。”
郝太太这才看到了许氏,指着许氏问着世芸:“章妹妹,你看这是谁呀?”
世芸道:“我可不认识,大奶奶,这是谁,到叫你姐姐?”
鲁大奶奶面上一红。
那鲁太太却道:“这是我大儿新娶的媳妇…”
世芸顿时沉了脸:“大奶奶不是在这里么?怎么又娶了新媳妇。”
郝太大笑道:“这是大少爷纳妾。鲁太太仁慈,都当媳妇一般。”
鲁太大见两位太太的语气不好,忙道:“是是是,是妾。”
“这才是,那里有停妻再娶的。大奶奶又没犯七出之条。”世芸位让给了鲁大奶奶,“今日你是正主儿,到让你站在一旁。坐。”
鲁大奶奶忙说不敢,世芸只按下她:“你只管坐,县太大让你坐,你可是要违了县太大的令?”
鲁大奶奶只得坐下,却只斜坐了半个身子。
世芸看着许氏向鲁大奶奶磕头递了茶,心里却百般滋味。她打压了妾,抬高了妻。自己的生母还是个妾,章延闿的生母也是妾。妾生的孩子,总是压着他们没办法呼吸。他们的挣扎都是为了摆脱着个名声。
章老爷自己都是妾生的,他难道没有意识庶生这个身份为他带来的不快?他为何最后还纳了妾?
郝太大见世芸出神,扯了她的袖子:“咱们回吧,咱们都在这,她们也不好闹,到让她们拘束了。”
章延闿洗了澡换了衣裳出来,清爽了很多,头发梢还滴着水,世芸拿了干帕子为他擦拭着:“你到比以前好多了。”
她记得章延闿头次头她回门的时候,只几杯就醉地满口说胡话。
章延闿将耳朵贴在世芸的大肚子上,感受着胎动:“怕你嫌我臭。”他听了一会儿,让世芸坐下,“今日你到是很厉害。”
“这就传了过去?真正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知县太大,跟教谕太大的醋劲都传遍了,到底是从山西来的,天生就带着一股子醋劲儿。”章延闿不由地笑了起来。他拉着世芸的手:“我很高兴,你也是这么想的。”
世芸微微的红着脸,低声道:“我已经受够发庶生的不是,难道还想着那些么?”
章延闿点头道:“正是,咱们自己都受够了苦,还要那些做什么。只要一个有出息就行。”

日子过的飞快,十月很快便来到了,又要盘算着送年礼的事情,世芸只觉得头疼不已,上回送了核桃跟银首饰回去,尚可以说是端午小节,这到了过年,可就实打实的。
这东西要怎么置办才好。
86章 下乡(上)
银子不够,做什么都是束手束脚的,这一路上的开销又是个不小的数字,还不要说这回要跟任上的一些官员之间的来往。
世芸苦闷的拨弄着算盘,她怎么拨也不能让这帐面一再多出一个数来。若是她发现有个五十两她也就不愁这些。
世芸起身,开了柜子,吃力地抱出个雕富贵牡丹的小匣子出来。那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二个银锭子。这是她所有的余银。都要用到这上头么?今年的解决了,明年呢?明年她又要上那再去弄儿银子,章延闿三年的俸禄要不吃不喝才奶攒下这些。现说明年过了年后,章延闿就要选官,其中的打点也是少不了的。这些银子还是留到那时候吧。
世芸又将匣子放回去。
章延闿正好进来,看着她吃力地抱着个匣子心赶上前,从她手里接了过来:“怎么拿这么重的东西?叫她们进来便是了。”
世芸扶着腰坐下:“她们都有事,我自己来就好。”
章延闿放好东西关上柜门,又看着那桌上摆着的账本加算盘,晓得世芸又在算帐:“又算这个做什么?你如今要多休养才是。”
世芸见他一副无所谓地样子,不由娇责:“这不是要过年了么,总要准备送回去的东西。可是,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