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芸端了茶:“泰宁侯府毕竟不同。”再说,谢氏还要留着给世英准备嫁妆,怎么会把家底都拿出来。
“这些绸缎能有什么用?就是这些个摆设说是值千金,可我若是要银子使,难道拿了这个给人?就是我想,人家还不乐意。太太现银一文也没给我,都算到了田产上头。”
世萱是要银子?到泰宁侯府若是手上没有现银,她什么事也做不了,若是要做什么事,她只有向娘家要银子。只要她卖了什么东西出去,到时候坏的是泰宁侯的面子,头一个不饶她的就是泰宁侯府。
谢氏打的好算盘。
“五妹要我怎么做?”
世萱将手上的镯子戒指都取了下来,推到世芸的面前:“四姐帮我把这些东西都当出去。卡看着怎么都能值一二百两银子。”
“你这是做什么?少了这些东西太太难道会不知道?”
世萱笑了笑:“知道又如何?银子在姐姐的手里,又不在我的手里。等日后我嫁了过去,姐姐再给我好了。”一两百两银子,能抵多久是多久,她能支持一日便是一日。
世芸道:“我又不能到街上去,这…我做不了。”她又将东西推了回去,她若是有了这些银子,章太太就会知道,该她的银子章太太都惦记,更不要说,她突然得到了这么多的银子。
世萱推了过去,意味深长地道:“姐姐使唤人自然比我好使唤。我现在不急,到明年三月,还有半年,姐姐总能有法子的。这东西越多不越好么?”
这是说以后还有东西送过来,世萱都要换成银子?泰宁侯府竟要那么多的银子?世芸只得接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旁的,世萱突然道:“太太带六妹出去了好几回,听说太太对次辅大人家的次孙很是中意,你还是要同章太太说说才是。”
这是要让章太太出马破了这门婚事?
世芸正想说着什么,南浦过来了:“姑娘,二太太家的三姑娘正问姑娘呢!”
世萱应了:“四姐姐,我这就过去了。还请你多多费心了。四姐夫只要能过了二月的县试,后面两场,我自然有法子保了四姐夫进学。”
世萱三月成亲,其后便要进行府试…
这是向自己抛出了诱饵,太具有诱惑力了,为了这个诱饵,她会办成她要求的事。
她们从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只是现在世萱是未来的泰宁侯夫人,她的身份地位已经凌驾在自己之上,她们没有所谓的平等。
世芸点了点头。

章延闿很是高兴,他今日带去的五本手抄书都脱了手,整整赚了七两银子,其中最后一本在众人的哄抬下变成了三两银子。那些人约好了,等下回再来的时候,一定要多带些过来,有的竟要先付定金,只为他应承下回有书。
章延闿都推了,十分义气的道:“兄台瞧的起我,平日里大家都不把我当个人,兄台如此抬举,小弟怎么能这般?头一本就是给大哥的,日后若是有好书,我一定先拿给大哥。”
那些人听了竟十分的高兴,只说若是有好书便送来。
世芸看见章延闿的笑容,再想起世萱面对那么多绫罗绸缎的苦恼,微微地挑了眉毛。她将世萱给自己的东西拿出来,请章延闿替自己出主意。
章延闿看到那些首饰,听了世芸的话,只问道:“五妹是不是说不急着要现银?等她成亲后再给也不迟是不是?”
世芸点了头,却不明白章延闿为何这么说。难道她有什么想法?世芸一想到从章延闿手中消失的二十两银子,有些不安,下意识的护住东西:“这是五妹妹的。”
章延闿点头道:“我晓得。不过…”他摩擦着下巴,贼贼的笑着,“我明日就给兑换出去,拿了现银在手上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半年的日子。”
“你是说…”
“这钱放在手上是死东西,要让钱生钱才是活东西。”章延闿把玩着一只赤金镯子,眼中闪着一丝异样的光芒,“五妹是泰宁侯夫人也没这么多的首饰总是让你拿出来换银子。”
世芸略微领会道:“你是说…太太那般…”章太太拿了家里丫头的月钱放出去,每月能得好些银子的利钱,一个月不算什么,半年可就不少,白白的多出的银子,却是一个赚钱的法子。
章延闿将东西重新包好塞到世芸的怀中:“成天就靠那些个月钱你能做什么事?现在或许咱们用不着银子,日后呢?说不定有一天要大用,若是咱们手里没个银子可怎么行?今后若是五妹还用得着我,你就直说!”
章延闿从怀中掏出自己在谭世懋那抄的文章,低头看了起来。
“四姑奶奶,四姑奶奶。”急急的马蹄声逼停了马车。
“四姑奶奶,我是大爷跟前的文华,大奶奶命我送了东西给四姑奶奶。”世芸挑了帘子,瞧着躬身站立在车边的一个小厮正双手举着个包袱。
包袱递了进来,很沉,不晓得里面放的是什么。
只听着文华道:“大奶奶说了,今日家里事多,没能见着四姑奶奶实在不该。多谢四姑奶奶的东西。这里头是给四姑爷跟四姑奶奶的回礼。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自家亲手做出来的,还请四姑爷不要嫌弃才是。”
文华回了话便离开了。
世芸回味这文华那略微奇怪的话,他这是说什么?怎么又扯上了章延闿。
世芸直接开了包袱。包袱里除了两块帕子两个荷包外,都是书,难怪这么重。
章延闿一见书,忙拿过去仔细的翻阅着,那第一本便是他今日在谭世懋的书房抄写的书。书里夹了几张纸,那是章延闿送去的文章,却是没改。世芸翻了荷包,那里塞了一封便信,却是章延闿的回信。上面说明今日不得空,不能将送来的文章全部看完,只匆匆地改了几张,还请见谅,后面附了不足之处。并请章延闿过些日子上门来,到时候在面谈。
章延闿注视着信,半晌没说话,只是抚擦着书本。
世芸不明白章延闿本还是高兴的,怎么突然之间又沉寂了下去,难道是文章不好?
两人道是没说话,马车到了家门,侯在二门上云风慌忙跑来:“二爷,老爷要拿你问话!”
第五十三章 心计(中)
又是什么事?难道是章延闿抄书叫章老爷知道了?若是知道他抄的是那样的书,那还得了,怕是要废了章延闿双手乐。
世芸急着要跟过去,章延闿把她一推:“你且回去。”
章延闿并未用力,世芸看着章延闿抿了抿嘴:“你…你好好的跟老爷说。”
章延闿注视着世芸,挥着手:“你回去歇下吧。今日累了一天了。”
世芸没有走,只是瞧着章延闿,她不走,章延闿也不走,云凤却在旁边急吼吼地催促着。世芸只得转身走了,行到拐角处,停了下来,反身看着朝外头走去的章延闿。他的步伐很快,大风扬起的衣角随即消失在二门外。
“奶奶?”簇水提着那一包重重的包袱颇有些吃力,忍不住提醒世芸该回去了。
世芸只是紧了身上的披风,依旧注视着二门。那个云凤还立在二门口,痴痴得望着章延闿消失的地方。云凤…她在章延闿的心中是什么样的一个位置?
她不会去想章延闿在自己跟云凤中间选一个的事情,她只知道章延闿是信任云凤的,云风知道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日后都会收房么?这样的贴身丫头不正是为了收房?这种丫头或许只有收房才能让男主人放心。
章延闿对自己说不会纳妾,可是,云凤这丫头的表现…
簇水顺着世芸的视线望过去,瞧见念念不舍扭了头的云凤,心中暗暗有些焦急,这个云凤,她就是知道她心中不怀好意。
“奶奶,咱们还是回去吧。外头起风,冷的很。这手里的东西也重。”她抬手示意着自己手中沉重的包袱,“奶奶,大奶奶给了什么这么沉。”
世芸盯着那包袱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这可是好东西。”
簇水一听是好东西不由地笑弯了眼睛:“是什么东西?大奶奶给奶奶体己银子?我摸着就像是个大盒子。”
世芸笑了:“这哪里是银子能比得上的。”这里头的东西可不是银子能比得上的,就算是有银子,也买不来这些东西。
簇水一听银子也比不上,心思立马飘向了旁的。银子都比不上的,那就是金子,这可得有多少金子啊。大奶奶实在是太大方了,一给就给这么多。她想着就觉得世芸为纶哥儿做的衣裳鞋袜划得来,不过是几件小东西,换了这么多的东西。
“奶奶,咱们回去再给纶哥儿做几身衣裳吧!”得了甜头的簇水兴奋地怂恿着世芸。来到章家她逐渐体会到为什么老婆子会为了那几个钱嘀咕半日,少了这几个钱才是真要命。
世芸晓得簇水想歪了,也不同她多说,到是同意给纶哥儿再做几身衣裳,对纶哥儿好了,大嫂自然对她好,这层关系是丢不得的。不过…世芸想起方才迎风飘起的衣摆,随即对簇水道:“回去后翻翻咱们的箱子,看看有没有厚实的料子,拿出几匹来。”该为他缝制一身厚衣裳了,只是一阵风,衣裳便飞了起来,他身上的冬衣实在是太单薄了一些。
簇水应了。
待她们转身离开,那边闪过一个人来,紧紧地盯着簇水手中的包袱,久久,才匆匆忙忙地往正房去了。
章太太听了婆子的回话,不由地挑了眉头,回了家一趟就带了这么多的东西,到是小看了老二媳妇的本事,她想了想,叫人拿来了账本子,问了两句:“方才不是说今年的年礼要多些么?既然置办了就好生置办了。给外叔祖家的礼单要另开了出来。”
胖婆子早就明了了,心里略微想了想就开出了新单子:“太太看看这可行?外三老太爷虽是次辅但怎么也不能过了外老太爷去。再置办两盒天麻可好?老太太喜佛,不若绣个经文屏风,到时候念了千遍在送过去,老太太一定喜欢。只是这屏风架子可不能差了,到要让人好生的瞧瞧。说这年下的衣裳还是要做个两件送过去的。今年二奶奶新进门,少不得要做个两件孝敬一家子的长辈。”
章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算算有多少银子,不能越过一百两,否则是不收的。”
外三老太爷一直有个规矩,所有年礼都不能过了一百两,就是亲孙女出嫁也就是一百两银子,多了一个字也没有。
胖婆子见章太太同意了立马道:“我这就去同二奶奶说去,可要紧了,如今也没多少日子了。”
世芸回到屋子,不用世芸开口,簇水便将东西放下,兴匆匆地去找衣料去了。横云使了力的拿起包袱:“这是什么?今日什么喜事?她怎么那么高兴?”
“大奶奶给了东西。”世芸解了披风交给横云,从她手中接了包袱,自己放到了箱子里。
横云瞧了那包袱一眼,随即收起了披风,取了家常的衣裳让世芸换了,又收了世芸换下来的衣裳:“奶奶下回回去也带我回去好了,总不能好东西都让她一个人得了”
世芸笑了:“大奶奶把你妹子叫到了身边服侍,你且放心。”
横云听了顿时愣住,拿在手里的衣裳跌落在地上:“真的?翠儿在大奶奶跟前服侍?”
“我今日见大奶奶看到了你妹子,大奶奶还说她懂事,很是喜欢她。”或许家里的环境不好,翠儿侍奉的很卖力,很机灵。
世芸走过来捡起落在地上的衣裳,叠好收了起来。
横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面上明显带了开颜的笑容:“找衣料做什么?要给二爷做衣裳么?我瞧着二爷的衣裳都是旧地。”
世芸点了点头:“还要给纶哥儿做几件衣裳。因此让她找了衣料来,你也帮着看看。”
说话间,簇水已经带了丫头抱了好几匹料子进来,都堆再了桌子上,簇水兴奋的脸蛋都是红的,也不理会平日里同横云不大亲近,拉着她就要看料子:“你看这个给纶哥儿做好不好?这个呢?也不错。”
横云道:“你只顾着给纶哥儿瞧,奶奶还要给二爷做衣裳呢。难不成二爷不给赏钱,你连二爷都不伺候了?”
簇水的脸更红了,她有些惊讶地发现横云居然面带笑容,这个常年拉着个脸,阴沉沉的人居然笑着同自己说话,簇水只觉得今日实在不同,横云居然会笑。
“才不是。二爷的奶奶选出来就是了,何必要我操心。”她嘟着嘴只是选料子,随即又扯了一匹石青色的料子,“这个二爷穿可行?”
一屋子的人拿了章延闿旧地衣裳比划着。世芸更是想到章延闿来年二月要参加县试,有心要把衣裳做的厚一些,他毕竟是出去考试,总是要穿的体面一些的。若是此次能够进学,到时候就更不一样,这些都要提前准备了。
“挑颜色庄重又不显老的,穿起来要格外精神的。”要跟以前不一样。
“二奶奶可是要做衣裳?可真是巧了。”胖婆子的声音在外头想起,随即就瞧着人进来了,胖婆子笑着同世芸行礼,随即走上前,看着那些个料子。
瞧着都还是不错,只是瞧着都是老东西。胖婆子笑了笑:“这都是好东西,十几年前可是不容多得的东西。”
原本喜气洋洋的气氛因了胖婆子这么一句话到冷了下来。都是好东西却是十多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世芸请了胖婆子坐下,依旧看着那些衣料:“是么?如今那更是要物以稀为贵了。”她随即令簇水把料子收了,另换几匹料子过来,又问道:“大娘来有什么吩咐?”
胖婆子斜着身子坐了,却是道:“眼看到年底了,媳妇少不得要见见各家的长辈,太太怕奶奶不晓得各家的喜欢,都列了出来,让我拿过来给二奶奶。”
世芸接了那单子,好长的单子,好多的人,准备的很详细,哪一位喜欢什么都写的清清楚楚的,这里面不乏好东西,世芸粗略的算了算,这要好几百两银子才能办成,这新媳妇都要这样?
“家里的媳妇都要这么做?”
胖婆子看着世芸面上的变化,不由一笑:“这些都不打紧,只是各家的衣裳却是要准备的。每人孝敬一身便行。”
世芸有些苦恼的谋划着,衣裳料子要自己出了,她的那些个陪嫁的料子还不知道够不够:“去问问,当年大奶奶进来可孝敬了这么多的衣裳?”
若是说章老爷的那位嫡母孝敬过去还是有道理的,这里面把章太太外祖家的亲戚都算上了。
“你在看什么呢?”章延闿进了屋瞧着世芸正瞧着一叠纸出神,不由拿了过来,扫了一眼,就丢在一边,“她让你出银子?”
世芸忙起身服侍章延闿穿衣裳,却叫章延闿阻止了:“太太说要孝敬各位长辈的。”
“既然是太太开的,就让太太孝敬好了,何必分什么你我。”
世芸笑了:“正是,我还在想老太太的衣裳光是子孙孝敬的都穿不完了。”她随即问道:“老爷叫你去做什么?没说你什么吧!”
章延闿道:“长房的请了翰林教书,老爷为我们寻了位老进士,让我们每五日过去。”
却是为了这个,世芸不由地松了口气却又提了心:“那可要带什么东西?”
“家里会准备。你且把东西给我,我趁着这会子的工夫出去,能早一日便多一日。”章延闿站起身子,让世芸拿了世萱给的首饰,匆匆离去。
第五十四章 心计(下)
章太太没说章延闿半个不字,也没说让他以后不用再盘账,若是不用去那位老先生那做学问,他还是要到那坐一坐的。只要没急事,那位孟账房也是个悠闲的人,从来不过来打搅他,每天来了便是一句有劳,随即坐下,从怀里摸了两本话本出来看,再一会儿小茶壶,小点心,甚至是手炉都出来了,到比他还要惬意。到了该走的时间,将自己的东西一收拾,再说句告辞,这就走了。一日只有两句话,四个字。章延闿还未见过如他这般惜字如金的人,不过到也喜欢他这样的,若是来个时不时同他说会子话的人,他到哪里还能看书。
碧玺道是来了几回,从他那里“收”了两回话本后,想是得了章太太的什么话也不大来了,就是来也就待一会儿,便嫌这屋里冷,躲走了。也不晓得章太太是故意还是账房待的地方就不能生火,这屋子里什么取暖的也没有,生冷生冷的。
章延闿到是放下心来看书,做文章,不过随身还是带着本话本,准备随时做埋伏。
他放下笔,往手心里哈了口热气,搓了搓手,轻轻地跺了跺脚,让自己冷的有些麻木的身子清醒一些。
他花钱买了一些童子试名次靠前人的文章,细细的揣摩这他们做文章的讲究,再结合了舅兄所说,揣度着做着。到是舅兄给的东西真的很管用,他照着舅兄所说的做了,以三弟的名义请了人看,只说童子试是没问题的。他明白若是他想要再往前,还是要多多用功的。
时间已经不多了,这都十二月了,再过些日子家里就要忙过年了,他就是想要看书,也没多少功夫看,可要抓紧现在的时间。
章延闿低了头,继续做着文章,手中的笔下的飞快,这便是舅兄说的,若是想要做的快,就先要在心中想好自己要写的是什么。
孟账房放下书,抓了自己的紫砂小茶壶抿了口,瞧了低头做文章的章延闿,又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话本。

“这屋子真冷。”世芸将手炉塞到章延闿的怀中,又将暖兜里的热汤端出来给章延闿,让他吃了,好暖暖身子。
章延闿开了那砂锅盖儿,便闻到扑鼻的香味,不禁深深的闻了一口,赞道:“好香啊。”
砂锅里装的是鱼头豆腐汤,奶白色的汤上面浮着几块豆腐,点点酸菜及红色的枸杞点缀着。章延闿不禁食指大动。
他却没有吃,只是拿了世芸带来的碗,满满的盛了一碗,并了一碟子点心示意世芸送过去。
世芸到是知道这位孟账房,所以才准备了两人份,却不想章延闿将这个机会让给了自己,她略微有些诧异,随即便笑着端了过去:“孟先生,您请。”
孟账房忙站了起来,口里谢过,便毫不客气的坐下吃了。
多的话一句也没有,世芸只是笑笑,不过听着章延闿的话,想是他本来就是个冷漠的人,也就不在意。
章延闿也埋头只顾着喝汤,滚烫的汤汁烫着舌头却暖着身子,章延闿喝了大半的汤,又吃了几块豆腐,整个人都吃出汗,这才暂时停了筷子,舒服的抬了头,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汗:“舒服。这东西好。”想了想,厨房是不会给他准备这些的,必是世芸自己出钱,“以后还是不用送了,我不饿的。”
孟账房一不小心喷出了汤,衣襟到处都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忙端了碗出去。
世芸看着那一锅几乎见底的汤,嘴角微微翘起:“我知道你不饿…”顿了顿道:“你是冷了。手冷字也写不好,这墨都研不开。明日还是带手炉来吧。”
章延闿道:“太暖和了,只想睡觉,什么书也看不进去。还是冷的好。”
世芸看着那一双冻的通红的手,只觉得有些心疼:“若是手冻坏了,写不了文章就坏事了。”她压低了声音:“太太没叫人过来?”
章延闿两手搁在手炉上,舒服地仰着头:“只有这样才没人愿意来。”
这地方是冷了些,自己只站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冷了,况且章延闿要在这坐一日。
章延闿站起身,将手炉重新塞回到世芸的手中:“这里冷,你还是回去吧。”
世芸还是把手炉塞了过去:“别做这么久,该懒还是要懒一下的。”既然什么都不想让章延闿做,就算是离开的早章太太也不会说任何话的。
章延闿眼眸闪过一丝精光,随即笑了笑,替世芸拢了身上的衣裳:“这么冷的天你也别出来了。”说着,伸手握了世芸的手,微微皱了眉毛,“你的手这样凉。”他将手炉塞给她,“我冷习惯了,这点算不得什么。”
世芸一手抱着手炉,微微的红了脸:“我省得。”她微微地抽着手,想把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可偏偏他我的有力,一时还抽不出来。
章延闿交待着:“若是实在闷,你到太太那走走。”
不用章延闿交待,世芸也是要走一趟的,章太太已经让人过来告诉她,把置办的银子拿来,这都十二月,要到年底了,什么东西都不好买。
外头在下霰子,沙沙地落在地上,天阴沉沉地,打伞地小丫头忍不住缩了缩脑袋:“又要下雪了。今年的雪可真多。”
在前头领路的婆子笑了:“傻丫头,这是瑞雪兆丰年。”
小丫头的手冻得通红,换了手,往手里哈了口热气,能暖和一点是一点,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我才不管这些,只要不那么冷。”
世芸看了眼天上厚厚的云层,心里想着回去要加紧些功夫,要把章延闿的厚衣裳赶出来才是。
章太太的正房烧地暖和和的,她正坐在炕上看着人抹牌,章仲闿,章淑闿两姐妹在对面的屋子。世芸去了章太太那里,章太太见她来了,招了手:“延哥儿媳妇你来,陪我玩会子。”
章太太正想着赢钱,偏就世芸送上了门,哪里能放过她,自然让人预备了。她身边的丫头也是晓得章太太的,有的站在世芸身边,貌似服侍她,其实是在看牌,给人打**手势。几圈下来,世芸是吃不到,碰不到,好容易能吃到一张牌了,却让人碰走了。
世芸自然是输地厉害。但是她却晓得,那些人是故意的。
章太太看了一眼摆在自己面前的几吊钱笑了笑,招呼着继续,甚至说,这么点不过瘾,她想着再提高筹码,可偏这个时候章幼闿跑了回来,章太太只得息了牌瘾。
章幼闿瞧着堆在那的钱,抓起来便数。
章太太搂着他,替他暖手:“怎么这么冷?以后还是不要去学里了,只在家里看书吧。等开了年,就去你外曾祖家,那里的先生比学里的先生好。”
章幼闿数了钱就往自己的口袋里放:“太太,这些都给我吧。”
章太太笑着:“都拿去,都是你的东西。”
章幼闿又瞧了世芸面前的俩吊钱,不用他开口,世芸已经推了过去:“这个家所有的东西都是三弟的,三弟爱什么就拿什么。”
章幼闿听了这话颇为高兴,面上喜气洋洋的。章太太听了世芸这话也是高兴,搂着章幼闿说了许多话。章幼闿在章太太的怀里窝了一会儿,就说要玩,章太太笑着道:“你去找你两个姐姐吧。我同你嫂子斗了牌,头还是晕晕的,要歇一会儿。”
章幼闿才不愿意同两个姐姐在一起,大姐是个冷面人,冷言冷语的,还未说两句话,就要问他学问,他是最不耐烦同她说话,二姐…他更不想说话了。转了转眼珠子,章幼闿说道:“我要出去瞧雪去,我要做几首诗到时候拿给外曾祖瞧瞧。”
章太太听他这么说这才放了他出去,却是让人好生伺候着。
送走章幼闿,世芸一见章太太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忙让簇水把花样子拿来:“太太看看花样子,看看哪个好,我在绣了上去。”
她先给章太太做了鞋子跟暖帽,然后是章太太最引以为傲的外祖,她不厌其烦地同章太太讨论着,每一步都问的很细致,章太太被她缠的相当的不快,让她拿了银子出来,世芸很是为难的道:“我凑不出那么多的银子来。”
章太太只问她能拿出多少来:“少不得到时候替你补了些。”
世芸涨红着脸只说不用,随即就告辞说要去筹钱。
章延闿今日回来的到早,他是听了世芸的话,只说累了让孟账房早些散了,孟账房听了没像以前那样立即收了东西就走。下午送来一叠账本子,老头劈里啪啦地拨弄了一下午的算盘。瞧他那架势大有不把那帐算完就不走了。章延闿没理会他,世芸说的是,章太太乐得他整日玩耍不务正业,就是早走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