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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屋子里冲出来一名妇人,见到她之后,原本任打任踢毫无反抗的下毒者忽然剧烈挣扎了起来,冲着妇人厉声道:“你出来干什么,你回屋子里去!”
裴慎眼睛微眯,朝着妇人看了过去。
下毒者这会儿却慌了,也不管官差还抓着自己,屈膝试图跪下,想要向裴慎求饶:“知府大人,这事情是我一个人干的,和我娘子没有关系,你要抓就抓我,千万别动她。”
裴慎挑了挑眉。
如今天气炎热,所有人穿的都单薄,普通人家更没多少讲究,妇人手臂的袖子挽起,两条手臂上却没有中毒了的红线。
每一户有中毒了的人家里,也不是所有人都中了毒,喝水有个先后,有人喝了一口,察觉出水中不对劲,便会制止家人的动作,像这户人家这样,家中只有一个人中毒,其他人都好端端的也不少。
裴慎侧过头问身旁的其他怀州人:“他们是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人也是怔了怔,才忽然想起来什么:“他夫人不是我们这儿的人,是前几年,从外面来的,听说是从中原来的,家中所有人都死光了,所以才安心待在这儿,平日里为人温和,好像也没什么坏的……”
“中原来的?”裴慎哼了一声,他眼睛尖,平日里又常看甄好打扮涂抹脂粉,这会儿一眼便看出了一些不同:“我看是外族人吧。”
“怎么会?”其他人惊讶:“她与那些外族人,没有半点像的地方。”
那些外族人个个身材高大,长相也与他们差很多,若是有外族人出现在这儿,他们一眼就能认出来。怀州地处边境,也有不少外族人生活在这里,可在打仗之后,这些人的处境就不怎么好了,尤其是井水被人下毒以后,这些外族人很是受排挤。当然,被排挤的人之中可不包括眼前这位妇人。
妇人理了理衣裙,到裴慎面前时,深深作揖行了个礼,才对裴慎道:“裴大人,此事与我相公无关,下毒的人是我,这毒药也是我拿来的,求您把他放了,把我抓走吧。”
下毒者挣扎地更加厉害,慌乱地朝着裴慎求情,试图让他相信所有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干的。裴慎看了他们一眼,便道:“把人都带回去。”
妇人不作反抗。
等官差把两人都押回了官府,裴慎才亲自去审问两人。
“如今都到这种地步了,从你们家中找出了毒|药,先前也是你们亲口承认,这会儿你们想反悔也来不及了。”裴慎说:“与其要反悔,不如这会儿好好说说,究竟是谁在井水里下了毒,你们背后的主子是谁,解药在哪里,都把事情给我一一说出来。要不然……”
他看了身旁狱卒一眼,狱卒了然地端来了一盆被烧的通红的炭。
两人顿时脸色煞白。
“我说,我说。”下毒者连忙道:“大人,小人说的句句都是真话,毒当真是我下的,与我夫人没有什么关系,你要罚,罚我一个人就好,千万不要罚她,她身子骨弱,受不住这些。”
那被烧得通红的木炭要是贴到人身上,不得把人疼的个皮开肉绽!
妇人镇定地要:“那包毒药是我拿回来,我给他的。”
“你!”她的夫君险些气疯了:“你别说话!”
“说啊,怎么就不能说?”裴慎道:“你就别开口了,让你夫人说给本官听听。”
旁边狱卒上前,下毒者这才不敢再开口。
妇人面色镇定,这会儿开口时也不见慌乱。
原来她并非是什么中原人,之所以长的不像是外族人,是因为她是外族人与一名怀州女人生下的孩子,模样更像自己的生母一些,平日里又用脂粉特地修饰了自己的相貌,才一直没有让人发现什么不对劲。她的生父是外族一名地位不算低的高官,这次在怀州下毒,就是她得了父亲的指令。
甚至是她来怀州,也并非是走投无路,而是被外族人派来的。外族的先王在世时,就在京城安插了自己的人手,他们对中原觊觎已久,而她就是被放过来的一枚棋子,等着时机成熟——比如如今在打仗时,得了毒药,给怀州的百姓下毒。
若是城中的百姓都死光了,那怀州城空了,自然就好打多了。
可偏偏,怀州的百姓,还有她的丈夫,都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日子一长,她也是真心喜欢上了自己的夫君,还与他一块儿生儿育女,刚拿到毒药时,难免有些犹豫,也是迟疑了好一阵子,可最后还是下了手。但就在她下手之前,被她的丈夫发现了。
她的丈夫是怀州土生土长的人,对怀州的感情自然也不一般,在事情败露时,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揭发,可谁知道,丈夫沉默了很久之后,提出来要他来动手。
然后他就真的在井水里面下了毒。
因着他就是怀州的人,根本没有人会怀疑他,为了消除大家的怀疑,他还自己喝下了井水,也中了那个毒。
妇人平静无波地说:“我也没有解药。”
“你没有?”
“我父亲给我这个毒|药的时候,并没有给我解药。”她说:“他根本没想要怀州的人活命,当然也不愿意给我解药。”
裴慎皱起眉头:“那你呢?你就不怕中毒吗?”
“他也没有想要我活命。”夫人冷静地说;“我最开始来的时候,就没做好会活着回去的准备。”
可到现在,她却后悔了。
如今中毒的人不是她,是她的夫君,她的夫君是因为她才中了毒,而她的父亲,却并不关心她的死活,只把她看做一个工具。可现在,不管找不找得到解药,她的夫君都注定难逃一死,城中哪里的井水有毒,她最清楚不过,就算是避开了,就算是战事结束了,就算是她活下来了,可她夫君还是已经死了……
对她好的是怀州人,给她安稳的是夫君,她究竟犯了多大的错?!
“那你知不知道解药是什么?”裴慎问:“说不定我们想办法可以找过来,你也不想要你的相公死吧?”
妇人摇了摇头,面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悲凄:“我也不知道,这个药在那边……在那边也很稀罕,我也只是听说过,不知道解药在谁的手里。”
裴慎一时哑然。
话全都说完了,再挣扎也没有必要了。
妇人求情道:“虽说下毒的人是我相公,可拿来毒药的人是我,我相公是因为我才做了这种事情,裴大人,你若是要处置,就处置我吧,我相公当真不是有心想要害人的!”
裴慎冷笑:“他若不是有心,当初就不应该往井水里下毒,事情都做出来了,还来解释这么多做什么?你应当知道,他可不只下了一次毒,如今城中有多少百姓中了毒,生死不知,他是怀州人,竟然也对怀州的人出手,如何还能有脸说自己是无心的?”
两人沉重地低下了头,却是半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裴慎的心情也沉重的很。
这两人定不能轻饶,出了大牢之后,可他的眉头却皱的更深。
京城那边迟迟没有消息,而城中的大夫也一直没有找到解药,如今连下毒的人都不知道解药在哪,城中这么多中了毒的人,又该怎么办?
不过是一月的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第一个中毒的人手臂上的红线可没剩下多少了。
裴慎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他的管辖之处,这儿的百姓都是他护佑着,绝对不能有人枉死!
可消息却瞒不过怀州的百姓们。
在凶手被抓到,而后又被官府抓走,大家本以为能听到关于解药的消息,可听闻连那两人都不知道解药是什么,顿时,有不少人都崩溃了。
大家这么积极的抓凶手,又如何不是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可这会儿,连这线生机都被掐断了。
怀州的百姓比之前更加颓靡,尤其是那些中了毒的人,想着没几日可活了,外面还有敌人虎视眈眈,便可劲儿的放纵自己,差事活计也都不敢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日子过的十分放肆。
外面还在打着仗,城里头就先乱了。
裴慎头疼不已,加派了人手平日里在城中巡逻,努力杜绝恶件的发生。
可这也只能缓解一时之急,非但是那些中了毒的人,连那些没中毒的人,瞧着都有些不太好。
可偏偏,不管是京城里的御医,还是城中的大夫,没有一个人能找出来解药是什么。
城中不少铺子的生意都出现了影响,连有哪位夫人再邀请甄好上门去,甄好也全都推了,只让那些夫人自行去铺子里选购,自己则整日地坐在书房里,翻着那些医书。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裴慎先前说中了,甄好翻着翻着,竟然当真,翻出了相关的记载来。
甄好先是狂喜,而后又是惊愕。
无他,按照书上记载,那毒药的解药,竟然还是另外一种毒药!
这种作解药的毒药并不罕见,却是剧毒,就连甄好这个只看过医书的半吊子都听说过,因此,她也更加不敢置信。
再吃一种毒药,当真不会提前去见阎王爷了?!
可书上的确是这样记载,甄好将信将疑,把自己的发现与裴慎说了,而后城中所有的大夫都被请到了衙门里来。
大夫们围着那本医书,一时嘀嘀咕咕的:“以毒攻毒?此法我却是从未见过,这抹药是剧毒,如何能随便给人吃。”
“别说这方法,就连这本医书,我都是从未见过的。”
“我看上面说的方法离奇的很,几位再看前面,前面有一个治脾脏的方子,简直是一派胡言,若是当真按着上面说的吃了药,非但不会好,反而还会直接把人医死。我看这医书上的方子,也都是假的。”
“倒也不是这么说,王大夫看这边,这儿有一个治疗头疼的方子,看着实在是精妙,想来应该是比平日里用的方法好上许多。我看这本医书,也不是不可信。”
几位大夫凑在一块儿,小声的嘀嘀咕咕,讨论着这个解药的可行性。
甄好忐忑地站在一旁,听着那些大夫的话,又不停往裴慎看去。
裴慎伸过手,牵住了她的手,在大夫们讨论时,附耳到甄好耳边,小声说:“夫人放心,肯定会没事的。”
“其实我也觉得那方子离奇的很,哪里能这么以毒攻毒的。”甄好同样小声地对他说:“可现下,也就只能找到这个方子了。”
甄好也担心,是医书里说错了,反而会害了全城百姓的性命。
哪怕是那些中毒了的人只剩下几天的性命,可因着她找出来的方子是错的,连最后几天都没得活了,那她这样和杀人凶手又有什么区别呢。
怀州上下数百人都中了毒,几百条的人命压在自己的肩膀上,甄好顿感压力重大。
那边大夫讨论了好半天,才总算是讨论出了一个结果来。
左右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解毒方法,不如就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再说!
怀州人的胆子可一点也不小。
等出了官府,这个消息便传到了所有怀州百姓的耳朵里。
大家先是高兴,可听说解毒的药是另一个毒|药,顿时又忐忑起来。所有人围在怀州城中央的空地上,互相看了看,哪怕是就只剩下几天的性命,也没有人敢这么挥霍的。
可……可第一个中毒的人手臂上的红线,已经只剩下短短一截,快要消失了。
怀州百姓们心情沉重,仿佛连呼吸都困难。
已经有大夫配好了解药,熬制了一大锅,就放在旁边桌子上,一碗黑褐色的汤药盛了出来,等着有人敢上来喝第一口。
裴慎牵着甄好的手,视线扫过众人,问:“谁愿意先来?”
没有人愿意先来。
“这……这是毒药,怎么能随便乱喝?”
“是啊,万一出事了呢!”
“我听说这方子是裴夫人找出来的,裴夫人又不是大夫,满城的大夫都没找到,裴夫人竟然也能找到?”
“万一我们被毒死了怎么办?”
“不能找其他人试试吗?”
裴慎顿时面露难色,他原本也想要在大牢里面抓两个死刑犯试试,可偏偏,怀州的大牢里空荡荡的,连一个死刑犯都没有,只有那对刚被关进去的夫妻。那两人他还有用处,暂时不能动。
就连先前被俘虏抓回来的外族人,前段时间,都因为外面在打仗,靖王把人放回去谈条件了。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端起药碗。
眼看着碗中盛着的黑褐色的解药快要凉了,裴慎咬了咬牙,转头问甄好:“夫人,你相信这个方子吗?”
甄好愣了愣,而后重重点了点头。
她也是没由来的直觉,肯定地相信,这个方子虽然离谱,但一定就是解药。
可直觉这种东西,难道也能信?
裴慎说:“既然夫人相信,那我也相信夫人。”
而后他松开了甄好的手,上前一步,让人从被下毒的井中打了水上来。等那一桶水送过来,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裴慎拿起放在一旁的空碗,在水桶里舀了一碗,而后一饮而尽。他冷静的把碗放下,擦去了唇边的水渍。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半天都忘了反应,连拦都来不及拦。
甄好大惊失色:“裴慎,你……”
裴慎伸出右臂,他撩起袖子,手臂上已经出现了一条红线。
“既然没有人愿意试,那我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嗷,我又要咕咕了_(:3」∠)_
昨晚失眠到今早七点多才睡着,结果十二点多被电话叫醒睡不回去了,现在困得要命,本来是打算熬夜写加更的,但是现在我要先去睡觉保命了,加更……明天加!
躺平任打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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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8 章
这变故着实让不少人都惊呆了。
围在这儿的百姓里, 中毒了的人不少,可自己主动要中毒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如今虽说拿出了一个解药来,可那解药也是毒药,还从未有人尝试过,若是有什么不对, 说不定小命就没了。
甄好着急地把裴慎拉住,她抓住裴慎的手臂, 看着上面清晰显眼的一道赤红长线,她张了张口,一时竟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完整。
“你……你怎么……”
甄好本想问, 他怎么会做这种蠢事, 哪里会有人主动喝下毒药的?可转头一想,裴慎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她?
这解药是她找出来的,没有人愿意试,连大夫都说不好找你, 是为了帮她试药, 裴慎才愿意喝下毒药,以身试药, 说来说去,这还是因着她的缘故。
要是裴慎出了什么事,也与她逃不了干系,还是她害死的。
甄好眼眶微红,可这会儿看着裴慎, 心中复杂,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她心中还多余的庆幸:幸好这会儿裴淳不在,不然要是让裴淳见到了,不知道要多难过呢。
再说起来,裴慎平日里可不是个会这么冲动的人,就算没有人愿意试药,他应当也多的是办法来解决,怎么这会儿却是这般冲动,直接自己试了呢?
甄好想起这茬,方才复杂难过又震惊的心情戛然而止,愣愣地抬头,因着眼眶还有些红,模样看着还有几分傻呆呆的。
裴慎却是没有与她多说,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而后便对怀州百姓道:“如你们所见,现在我也中毒了,我这就喝下解药,若是我出了事,就代表这解药是错的,若是我还活着,这毒药也解了,证明这解药是真的,那你们就要乖乖喝下解药。”
怀州百姓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所有人都惊呆了,愣愣地看着他,半天也反应不过来。
裴慎没等到回复,又问了一遍:“你们不答应?”
这才有人回过神来,连忙道:“我们同意,要是这解药是真的,那我们肯定喝。”
连说话的人自己都没发觉,他的语气好了不少。
这会儿,怀州百姓们的心情,可是与先前一点也不一样了。
他们讨厌原来的知府,讨厌靖王,也讨厌新来的知府,怀州百姓十分团结,也因此十分排外,先前裴慎与他们更是发生过口角,可以说是相看两厌。甚至是,中了毒之后,还有人心怀恶意的想,这毒说不定是裴慎下的,哪怕官府表现出费心找解药的样子,都有人不相信。
中毒只有他们怀州的百姓,与官府可没有关系,不管是靖王也好,还是新知府也好,他们的吃用都是其他的水井,因此连一个中毒的人都没有。这些人哪里会在乎他们的性命?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裴知府以身试药,连这解药是不是真的都不好说,都愿意亲自去试。若是解药是真的,那倒是皆大欢喜,要是这不是解药,而是另一种毒药,反而会丧命,就算是既不解毒也不会被毒死,可他喝下进水,也与他们是一样,只剩下一个月的性命。
在这会儿,在裴慎喝下井水的一瞬之间,怀州百姓们对他的态度忽然变了。
若是有人愿意舍命给你寻找活命的机会,那就算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如今也无法狠心起来。
话可以作假,可行动却做不了假。哪怕平日里新知府对他们的态度再差,可这会儿却是真心实意的为他们着想。
就在裴慎端起药碗时,一名大汉拨开人群走了出来,他咬牙道:“裴大人,且慢!”
裴慎动作顿住,抬眼朝他看去。
大汉劈手将药碗夺了过去,说:“我来试药。”
“你……”
“裴大人,你是我们怀州的知府,外面还有敌人盯着怀州,不管是城里城外,都少不了您,我就不一样了,怀州里少了我,怀州还是怀州,可您不能少。”
裴慎皱起眉头,还想要把药碗拿回来,却被大汉躲了回去。
他道:“你不至于如此。”
大汉诚恳地说:“第一口井被下毒的时候,我就喝下了毒药,也没剩几天可以活了,反正也不过是几日,您才刚中毒,就算这药不管用,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相信裴大人是为我们好,您还在怀州,还能为怀州做不少事。要是这药真的管用,那我也算是立了大功,裴大人,到时候,官府可是说好了,会重重赏我的?”
裴慎眼神复杂地看了他许久,才颔首,道:“不论管不管用,官府都会重重有赏。”
大汉放下心,端起药碗正要喝,可身边其他人却也冲了上来。
“让我来,我来喝!”
“是啊,我也没几日可活了,我也能试药。”
“我手臂上的红线看着比你还短一些,还是让我来吧!”
“我也是怀州人,从来没为怀州做出什么贡献,这会儿能为怀州做事,要是我真的死了,我这条命也值了!”
“我家中就我一人,死了一了百了,我也不要什么奖赏,让我来最合适!”
裴慎被挤得还退开了好几步,看着眼前怀州众百姓争着要喝解药的样子,一时有些无奈。先前谁也不愿意试药,这会儿倒是每个人都抢着喝药了。
被围在中央的大汉急红了眼,连忙大喊:“你们都滚开,谁也不能和我抢!”
可其他人哪里愿意听他的话。
大汉心中一急,一把拽开抓着自己的手,连一句话都来不及与家人说,就把碗中凉掉了的药一饮而尽,而后他举起空碗,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欢欣雀跃地喊:“我喝完了,你们别抢了!”
众人这才住手。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纷纷睁大了眼睛看他,想看看这解药到底有没有用。
大汉挠了挠头,被这么多人盯着,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好半天,他才恍然大悟,连忙撩起了袖子,却见粗壮的手臂上什么也没有,连原先短的只剩下一小节的红线也消失了。
大汉大喜,连忙举高了手臂,挥舞着对着裴慎喊:“裴大人,管用,那解药真的管用!”
裴慎勾了勾唇角,远远地冲着他颔首。
旁边甄好也长舒了一口气,等回过神来,她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忽然,大汉面色一变,连一句话也来不及说,连忙拨开人群跑了出去。众人心中一惊,回头看了一眼,有不少人跟了过去,生怕那解药会出什么问题。
没过多久,跟过去的人才讪讪回来:“他是去茅房了。”
过了好半天,那大汉才不好意思的回来,一直站在旁边的大夫们连忙轮番过去给他切脉诊断,最后确定无误,既没有中毒,连原先的毒也解了,当真是半点问题也没有了 。
众人这才放下心,排队去领井水的解药。
甄好连忙也让人给裴慎端了一碗,她亲眼看着裴慎喝下,确定裴慎手臂上的红线没了,这才放下了心。
城中百姓还在排队领解药,两人就先回了官府。
一进衙门,甄好就沉下了脸,用力甩开裴慎的手,裴慎心中一惊,连忙快步追了上去:“夫人,你听我解释。”
甄好可不想听。
她快步回了屋子,重重甩上门,把裴慎关在了门外,任由裴慎在外头如何敲门解释也不听,过了没多久,她又走了出来,手里头拿着一口眼熟的大碗。
裴慎眼皮一抽。
他看了一眼甄好的脸色,却也不敢反驳,乖乖地把青瓷大碗拿起,放在自己的头顶上,然后走到了墙根站好。如今日头正烈,晒得人头脑发昏,他垂下眼皮,盯着滚烫的地面,任由枝儿往自己头顶的大碗里倒满水。
裴慎也不抬眼,心中觉得枝儿这小丫鬟一定是在嘲笑着自己。
就连裴淳都闻讯从自己的屋子里跑了出来,满脸惊奇地看着他,裴慎用余光瞪了他一眼,他又连忙跑了回去。
等甄好在他面前站定时,他又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你知道错了?”甄好双手环胸,冷笑着道:“我看你是昏了头,才主动去喝下毒药,想要试药,找谁没有?就算牢中没有死囚,军队里也没有俘虏,可你要是想办法,总能找出愿意是要的人来,别说是逼不得已,我看你是早就打算自己喝下了吧?”
方才是震惊,可回过神来后,甄好就觉得不对劲了。
以她对裴慎的了解,裴慎如何会做这种蠢事?
不管是上辈子的裴慎还好,或者是这辈子的裴慎,若不是胸有成竹,根本不会以身涉险。如果说源州发生水患时,他救人是一时冲动,来不及多思考,可后来入了天牢,不也是在他的算计之中?主动喝毒药的事情,难道还没有他多考虑的时间?
可他偏偏打定主意之后还瞒着自己不说,要不是甄好对他十分了解,说不定当真要因此掉两滴眼泪。当然,最开始她也是当真担心着急的。
裴慎讨好地朝着她笑了笑,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甄好冷笑:“毒药也喝了,解药也喝了,事情都完了,你也不愿意跟我说个解释的话?”
“夫人都知道了,我再说多少,也不过是徒劳。”裴慎无奈道:“夫人都已经罚我了,难道也还要听解释吗?”
罚是要罚的,解释当然也是要听的。
甄好冲着他抬了抬下巴,一副等待的模样。
裴慎这才说出了心底的打算:“若是不这样,怀州的百姓也无法打从心底信任我。”
甄好皱起眉头:“既然你要他们的信任,先前为何还要那么做?”
“那会儿无论我说什么,他们也不会当真接纳我,夫人来怀州这么久了,应当也能看的出来,我一直在找一个机会,现在我觉得这个机会正好,夫人方才也看到了,怀州的百姓是什么反应。”裴慎老老实实地道:“如此,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要他们信任你,何必要连累自己?”甄好蹙起眉头:“要是我找到的不是真的解药,万一你被毒死了怎么办?要是那解药没有用,你也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