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京城离得远,并不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偏偏云珠说的也不清楚。缈缈看得心痒痒,哪怕她如今已经不在意杨家人过的如何,甚至在到了边关之后,都好久没再想起杨家的事,连前世遭受的那些委屈她都快要记不起来了。但受过的委屈,也不代表就这样算了,看杨家人过的不好,她心中便高兴。
缈缈拿着信去找了容景,与他说起京城的事情时,也没忍住多提了一嘴。
“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杨家说倒就倒了,不知道等我们回京城的时候,还会不会有人记得此事。”
“杨家也还没有倒。”容景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杨家在京城扎根多年,再加上杨家还有人在朝中身居要职,只是被二皇子厌弃,也不代表杨家就这样败了。只能说是比从前落魄一些。”
缈缈还想要说点什么,却忽然察觉到了他这番话还有言外之意。
“听将军的意思,好像知道京城发生了什么?”
“夫人与云珠联系,从云珠那儿得知京城的事情,我自然也有我的路子。”容景抿了抿唇,面上没有太多的变化,可缈缈却能从他的眼角眉梢看出他的轻快,“如今看来,我的路子比夫人消息更灵通一些。”
“你当真知道?”缈缈顿时好奇,拉着他道:“那你快和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事说来也有些长。”容景并不隐瞒她,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慢慢道:“其实我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杨家也还没有被二皇子厌弃,他们与二皇子合谋,想要从更作梗为难我。”
缈缈立刻惊叫出声:“为难将军?!”
容景点头:“夫人也知道,就算离得再远,我也是要听皇上的命令,若是有人在京城想要做什么,我远在边关,连阻拦都来不及。”
“那……那……”缈缈心神不宁,好半天才想起他方才说了什么,顿时抬起头来:“是二皇子?”
容景颔首。
“将军从未与我说过此事,如今连杨家都倒了,那便是二皇子没有成功了?”缈缈紧张地看着他,见容景点头,这才长舒一口气,又忍不住埋怨道:“这样大的事情,你竟然也不与我说一声。边关的战事这样紧张,你还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做什么?我……我也可以帮你的。”
说到最后,缈缈自己都有些气短。
京城那么远,她能帮上什么呢?早知道还不如留在京城,也不至于等事情都结束了才收到消息。
“夫人已经帮上我了。”
缈缈狐疑:“你说这些安慰我的话,我也不会当真的。”
“是真的。”容景道:“也是多亏了夫人从前的交际,夫人在京城时也有不少来往密切的好友,二皇子本想偷偷对我发难,但他做出来的事情,也不可能瞒过所有人,是夫人从前结下的善缘,我才辗转得知了此事,我在京城之中的好友才帮我应付,将此事捅到了皇上面前。若非如此,恐怕这会儿我都有了牢狱之灾。”
缈缈一时受宠若惊:“真……真的?”
“当然做不了假。”容景温声说:“夫人已经帮了我大忙,如此我也就没有把此事告诉夫人,煦儿已经让夫人这般劳累,夫人也不必为我烦忧。如今此事已经解决,夫人大可以放心了。”
“那为何连云珠也不曾和我说过?”
“想来云珠应当也不知道吧。”
缈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杨家……”
“皇上得知了此事,自然要找二皇子发落,二皇子若是不想失去皇上的信任,便得找出一个替罪羊来。杨家就是他推出来的羊。”容景笑道:“自从跟了二皇子,杨家人行事便越发无所顾忌,尤其是杨新立,他手段阴毒,惹了许多人不喜。杨家落败,也是众人落井下石,二皇子到底顾念旧情,再加上杨家还有人在朝中,这才保了下来。但他们若是不知悔改,再做错事的话,之后就难说了。”
缈缈心中暗想:以她的了解,杨家人恐怕也不会这样甘心,迟早都要再踏出一步。
只是那一步是力挽狂澜还是将家族推入深渊,她也不好说。有些事情并非是正直才能有好结果。
缈缈最后问:“那皇上呢?”
容景说:“皇上是个好皇帝。”
只这么一句,缈缈就放心了。
皇上是个好皇帝,因而也能辨忠奸善恶,也知道大敌当前,什么才重要。
缈缈长舒一口气,为她的将军能遇到一个明主。
她如今只盼望着,等自己回到京城时,自己在意的人能过得好好的,而自己讨厌的人能自取灭亡,各有各的下场。
第102章 第 102 章
缈缈从容景口中得知的也只是片面,实际上杨家的处境比她知道的还要不好。
杨家的确是二皇子推出来的替罪羊, 可他们手上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先前仗着自己是二皇子眼前的红人时, 手段阴狠毒辣,得罪过的人不知几何。温尚书在朝中与许多人都交好,结下了不少善缘, 在温家屡次被针对时,也有许多人看不过眼, 想要出手劝拦, 但这些帮忙了的人也被杨家小心眼的记住了。
先前二皇子有多风光,杨家人便有多得意。
等二皇子放弃了杨家之后, 所有罪责都推到了杨家身上, 又被皇上骂了一通, 紧接着连杨父被降职,杨二叔好不容易调回京城也失了圣宠, 先前杨家得罪过的人这会儿都忍不住上前来踩一脚。
原本还有一个杨欣怡就在二皇子府中做侧妃, 还能给杨家求情, 若是操作得当,还能让二皇子心中的愧疚加深。
可偏偏她自从小产时前牵连二皇子丢人之后,便一直过得有些不大好, 二皇子后院之中那么多人,她每日都要与这些人勾心斗角, 她的位置高, 便成了其他人的眼中钉, 今日遭这个算计,明日又被那个陷害。缈缈并不知道二皇子的后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云珠更不可能特地打听她这个人,在两人都不知道的时候,杨欣怡在二皇子面前已经渐渐失去了宠爱,但杨家的地位还在,她的侧妃位置也不会动摇。
本来二皇子对杨家正好有愧疚,还犹豫着是否要顺着皇上的意思夺了她的侧妃之位,可偏偏二皇子后院又乱了起来,另一位侧妃有了身孕,却在她的嫉妒之下被推落入湖中小产,被二皇子撞了个正着。二皇子一怒之下,便会直接削了她的位置。
杨家正在焦头烂额,杨夫人忙着捞自己的儿子,一时顾不上她。没有杨夫人给她出主意,杨欣怡匆忙应对,可碍不住二皇子府中其他人一起落井下石,最后等杨夫人顾上她时,她已经被二皇子厌弃,还惹得二皇子发了大火,得了一个谋害子嗣的罪名。
而杨家也不安宁。
出事之后,杨父与杨二叔在朝中一下子变得艰难了不少,杨新立也没了事情做。他便整日出门寻花作乐,钱姑娘哪里能忍,在家中闹了起来,仗着有她爹钱大人给自己撑腰,还亲自带人上青楼把杨新立捉会家中。
这段日子里,杨家可成了全京城的热门话题。关了门,众人小心翼翼谈论着关于杨家想要暗害容将军的事情,出了门,又谈论杨公子与他夫人鸡飞狗跳的趣事。
缈缈远在边关见不着,可云珠却看了许多笑话。
她本来还想把这些事情都写到信中告诉缈缈,还是被温公子无奈地拦了下来:“若是让容将军知道了,你偷偷把杨新立的事情告诉将军夫人,想来容将军可不会与你客气。我记得你与我说过,杨新立从前与将军夫人有过婚约的。”
云珠恍然大悟,也不敢让容景相隔千里还记恨着她,要知道她的表叔是个小心眼,背后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她的坏话。于是云珠只好按捺着等待下来,只等着缈缈从边关回来以后,自己亲自告诉她。
两人见不着,却还是在通着信,随着局势的动荡,偶尔几个月也不一定会有一封信,偶尔一个月里就要寄出好几封。托了云珠的福,缈缈没有错过京城的事情,而云珠也得知了不少边关的事情,收了不少缈缈托人送回来的东西,很多都是京城里没见过的新奇事物。
等她收了三回边关送来的年礼后,才总算是从温公子那儿听说了边关的事情。
外族投降,容将军大获全胜,军队已经在动身准备回来了。
喜讯传到京城,连皇上都高兴不已,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笑了许多声,连着好几日,都是满脸喜色。
等军队回京之后,不难猜测容景又能得到皇上重赏。
而对京城的许多人来说,容景回京,便代表着有许多变化。要知道,容景这次回来,定然会在皇上面前出大风头,若是皇上高兴,也不知道会如何更加重用——容景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一等将军,鲜少有人能比他的成就更高。
而对于京城里某些人来说,容景回京反而是好处,容景手中的兵权让不少人眼馋,拉拢也好,谋夺也好,在这些人眼中,大胜归来的容将军是一块香饽饽。
自从离开京城之后,缈缈便一直有收到云珠的来信,对于京城之中的事情,她知道的也并不少,在回京城的路上,她便已经猜想过无数回之后会遭遇什么。
大军回京这日,皇帝亲自到城门口迎接,缈缈坐在马车上,撩起车帘,抱着容煦远远地看着皇帝与容景面对面交谈。因为隔得远,她也听不到那边在说了什么。除了皇帝之外,京城里的百姓也是夹道相迎,缈缈还在其中看见了云珠。
云珠抱着小儿子站在人群后面,缈缈见到,也是眼睛一亮,两人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而后云珠与她比了比将军府的方向,缈缈便知道等会儿在将军府见了。
容景与皇上一道进了宫,而缈缈与容煦乘坐的马车则转了个弯回了将军府。将军府的下人一早就听说要回来,管家带着人高兴地站在门口等着,一见到人回来,立刻迎了过来。
下人们把箱笼往府中搬,管家高兴地说:“将军与夫人总算是回来了,先前我得了信,就一直盼望着,可总算是把人给盼回来了!”
容煦懵懂地牵着缈缈的手,仰头看着管家,一走就是这么久,他早就忘记这位老人家了。
管家低头与他对视一眼,乐呵呵地道:“小少爷都这么大了呀!”
容煦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爷爷。”
管家哎哟了一声,笑得见牙不见眼,他道:“先前我写信问了将军小少爷喜欢什么,今日一早就备上了小少爷喜欢吃的点心,那是边关才有的,厨子特地去学得,小少爷等会儿可得尝尝看,看与边关差了多少。”
容煦眼睛一亮,面上都有了几分迫不及待。
缈缈被他拉着往府中走,这会儿容煦倒是半点也不见矜持,她哭笑不得。小儿子像容景,可还没学到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一眼便能让人瞧出他的小心思来。
府中的下人很快便将点心端了上来,容煦才抓了一块到手中,将军府便来了客人。
温家的马车一在门口停下,云珠立刻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险些连儿子都忘了顾:“婶婶!”
缈缈眼睛一亮,立刻起身相迎。
她对容煦说:“煦儿应当是不记得了,但你也得喊云珠一声表姐姐的。”
容煦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小脑袋瓜便立刻想了起来,云珠便是那个时常给娘亲寄信的人。那些信被他娘亲好好收在木箱里,整整一箱呢,他爹还借此吃醋过,连他这个小孩都不忍看。
第103章 第 103 章
一别许多年未见,虽然有在信中往来, 可到底没有亲眼见过。见着了缈缈的第一眼, 还未说出什么想念激动的话, 云珠开口便道:“过去好几年,婶婶也与离开京城时一样好看。
缈缈哑然,失笑道:“你的嘴巴何时变得这么甜了?该不会见我之前, 偷偷摸摸买了蜜糖吃。”
云珠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笑眯眯地改口道:“是我说错了, 婶婶是比先前还要好看了。”
缈缈无奈, 心里头那一点点感慨都被她的话给冲没了。
她低头往云珠身边看去,云族的小儿子也已经能走会跑, 她离开京城之前, 这孩子还在云珠的肚子里, 那时候云珠都还未显怀呢,这些年来, 缈缈也只听云珠在信中说起过无数回这孩子的近况, 但也从未见过。
如今一瞧, 果真是生的与云珠十分相像,一双眼睛几乎是一模一样,让缈缈一见着, 便立刻想到了头一回见到云珠时的样子。只是他与云珠的性格差了不少,与大方外向的娘不同, 小孩儿看着一本正经的, 倒是有几分温公子的模样。
云珠问:“煦儿呢?”
缈缈回过头, 小儿子也站在自己的身后。她笑了笑,将容煦拉了出来,对他道:“煦儿该叫表姐姐了。”
容煦乖乖叫了一声,目光又好奇地看向了旁边的小温公子。与年龄差了不少的表姐姐相比,倒是这个比他还要小的弟弟更让他好奇一些。
云珠立刻笑眯眯地说:“这是你的表外甥。”
容煦闻言,立刻仰头看娘亲。缈缈冲着他点了点头,按照辈分来说,的确是这样的。
她轻轻推了推容煦:“带弟弟去玩。”
容煦听话的上前一步,又纠正道:“是小外甥。”
缈缈:“……”
云珠却是大笑了一声,连声道:“没错,没错,是小外甥,小外甥比煦儿小,煦儿可要好好照顾,别让人欺负他。”
容煦果真是认认真真点头应了,伸手去牵小外甥的手。他自己尚且不知道将军府里有什么好玩的,却绷着脸,一本正经地牵着小外甥去往花园的方向了。管家看了一眼,也不放心地追了过去。
等人都走了,云珠才笑着对缈缈说:“我看煦儿小时候乖得很,模样瞧着也可爱,怎么长大之后,反而更像表叔了呢?像表叔也不要紧,两人若是从小一起玩,感情处的好,肯定不会像表叔那样对我这么凶,日后煦儿继承了表叔的衣钵,我儿子可就在京城横着走,比我风光多了。”
可不像她,每回偷偷逃出宫去都被自己的表叔抓回去。云珠想来想去,觉得应当是年幼时相处的不够多,她的亲表叔才会对她这般冷酷无情。
缈缈哭笑不得。
她道:“照将军的意思,等煦儿长大之后,也是要先到军中历练,之后如何,全靠他自己的本事。”
“表叔与婶婶的儿子,定然是差不了的。”云珠自信地道:“我看人眼光好的很,我看煦儿日后有大作为,他就一定能做成大事。容家还没出过平庸的人呢,他既然像表叔,那日后肯定也不会甘于平凡。再说了,我也不要他做什么,只要能在表叔面前能求一求情,说一说好话,那也就是帮大忙啦!”
虽然自己的儿子还年幼,可这好处得先占了呀!
缈缈说:“可煦儿也怕他爹怕得很。”
云珠瞪大了眼睛,一时也无话可说了。
果然不管过多久,她的表叔都是京城之中最厉害的那一个。云珠想了想,只能叹一口气:“早知如此,还不如来讨好婶婶你呢。”
缈缈没忍住,弯了弯唇。过了多久没见,云珠在她面前也依旧是原来那个模样。
她拉着云珠到了堂屋坐下,倒了茶水,端了点心,与她好好说起这些年的事情来。虽然在信中说过了,可那么多事情,哪里是薄薄几页信纸三言两语能说得完的。再说了,两人都是报喜不报忧,这些年来,半点不好的事情也没说过。
云珠拣着几件事情说了,又忍不住将杨家发生的事情与她再提了一遍,这回是添油加醋版本的,虽然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可对缈缈来说也十分新奇了。
饶是已经对杨家不在意了,再听到钱姑娘上青楼去抓杨新立,闹得满城皆知,让所有人都看了笑话的事情时,缈缈也不禁惊讶:“杨新立还上青楼?”
云珠撇了撇嘴:“那有什么新奇的,他寻欢作乐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京城,也不只是上青楼呢,什么浪荡的事情都做尽了,也是婶婶离得远才不知道,如今你到京城街上去,随便抓着一个人问,他们都知道的。从前他在京城的名声有多好,还是出了名的才子,现在大家提起他,说的可都是风流事,还有便是他平日里做下的过分事情,半点才名也不剩了。”
缈缈吃惊不已。
她是知道,杨家是十分注重脸面名声的,若非如此,也不会在科举之前就帮着杨新立造势,上辈子还利用她得了好名声呢。
“杨家就不管?”
“杨家怎么管?他们想管也管不了。”云珠道:“他们现在自身难保,不夹着尾巴做人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太张扬,再给自家脸上蒙羞。杨新立的事情,他们当然是想管的,但杨新立还挡着许多人的面放下了狠话,将他夫人骂了一通,也将杨家的其他人骂了一通,如今整日宿在花街柳巷,杨家先被他下了这么大的面子,杨大人是要面子的,当街说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子,如今就算是想管,杨新立也不听他的话,杨大人也不好打自己的脸。”
云珠说的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她看了看缈缈,又压低声音,小声该说:“我夫君也知道了先前的事情,虽然我只是被他骗了一会儿,他也没有得逞,可我夫君生气得很,还让我不要再打听杨家的事情。其实我也只是当笑话看,早就不在意了,我夫君瞧着好像比我还介意呢。”
缈缈抿唇,目光促狭地看着她,云珠刚得意完,这会儿又被她看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别说我夫君,我看表叔也是一样的。”云珠道:“先前杨家出事的时候,还不知道表叔出了多少力呢,要不然这么多人,为何偏偏是杨家倒了大霉?要知道,杨家可是我二哥的得力下属,我二哥也不会轻易自断臂膀。”
缈缈柔声道:“我当然知道,将军做这些,那都是为了我好。”
她说出来,倒是半点羞涩的意思也没有,语气稀疏平常,好像在说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云珠瞪大眼睛看了她许久,也不得不承认,同样是成了婚的人,这变化还是有许多不一样的。
要是放在以前,她婶婶定然也会害羞不好意思,这么久不见,原先容易脸红的婶婶怎么还和她表叔一样厚脸皮了呢!
云珠的目光有些心痛,很快便兴致冲冲地盘问起关于她在边关时候的事情。
等容景眼带笑意的回来时,看见的便是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的模样。
他微微扬起的嘴角立刻撇了下去,离京多年回来,见到侄女的第一眼,便是先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婶婶回来了,我当然就在这儿了。”云珠伸手,把缈缈的胳膊一揽,亲亲热热地道:“我非但是是来了这儿看婶婶,今日我还要留下来用饭,我还要与婶婶抵足而眠,彻夜长谈呢!”
容景慢腾腾地板起了脸。
离京几年,又上了一次战场,他板起脸时,面容都比原先严肃了少许,气势更加深沉。每当容景这样看下属时,下属便会吓得两腿发抖。
被他这样看着,连云珠都有些不习惯,一下子回忆起了从前在他笼罩下的恐惧。
她道:“不……不行吗?”
“当然不行。”容景慢腾腾地说,声音低沉,他看着云珠,好像在看自己的敌人一般,让云珠感觉自己像是被按在砧板上,而他的视线如同锋利的刀刃一样在自己的身上比划着哪一块地方好下手。容景沉声道:“如今你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便不该在赖在别人的家中。”
“那又有什么。”云珠鼓起勇气说:“我出门之前,就已经与我夫君说好了,他知道我今日要来找婶婶,已经答应我了。再说了,我与婶婶这么多年不见,可有许多话要说。”
“方才不是已经说了?”
“那可不够,我与婶婶那么久不见,一日说一个时辰的话,都能累积成许多许多日了。就刚才这么一会儿,哪里够?”
“那先前的信里头,说的还不够多?”
“当然也不够多了!”云珠说的理直气壮:“信里头才多少的内容,哪里能说的清楚呢。今日我可是有婶婶给我撑腰,不管你说多少回,婶婶可都是要站在我这边的。”
说罢,她又拉了拉缈缈,有些不自信地问:“是吧,婶婶?”
缈缈眨了眨眼。
云珠心里是如何想,她可都听到清清楚楚。云珠说的这些,她听着也心动。这么久没见,那么多的话,的确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说的完的?
但是……
她一抬头,便对上了容景的视线。
与她的将军朝夕相处这么久,哪怕是容景板着脸,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要他稍稍抬个眉毛,皱个眉头,缈缈都知道他心中是什么想法,并且知道的一清二楚。
都这么多年了,她早就已经知道她的将军心眼有多小,醋缸子有多大了。
远在边关时,见不到云珠,她的将军都能为云珠的信吃飞醋。报复不到云珠身上,可全都报复到了她身上。都老夫老妻了,自然也不是原先青涩到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的模样了。
缈缈迟疑了片刻,一时不敢应下。她撇过头,咳了一声,红着脸小声地问:“不如……不如我明日去找你?”
云珠不敢置信地转过了头来,满脸震惊地看着她。
她痛心疾首地惊呼出声:“婶婶?!”
缈缈不敢与她的视线对上。
容景扬了扬眉,唇角轻快地往上扬起,对云珠道:“既然知道了,你还留在这儿?”
云珠:“……”
容景说:“我们才刚回来,什么都没收拾,府中乱的很,没空招待你。”
云珠:“……”
她愤愤地想:怎么都过去那么久了,表叔还比原先更讨人厌了?
听听这话说的,这样对多年未见的亲侄女,这还是人话吗?
第104章 第 104 章
尽管主人家下了逐客令, 可云珠还是留下来用了一顿晚膳。
先前缈缈站在自己身边的表现便已经大大满足了容景, 他也不与云珠计较这一顿两顿的事情, 反正等吃完了之后,云珠都是要走的。
容景也见到了云珠的儿子, 他定睛一瞧, 果然是与云珠小时候生的很像。小温公子倒是比云珠乖一些, 不像他娘在小时候就是个泼皮猴子,模样看着乖乖巧巧白白嫩嫩的。
容景的视线往旁边移了移,落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容煦长大一些, 就跟着他开始训练,边关的日头比京城读,好好一个小儿子晒成了黑猴子,又跟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相,长大之后,就更明显了。
容景再看看小儿子旁边的小温公子, 暗暗想:这个看起来倒是更像女孩子一些。
他对生女儿的念头,到如今也没打消过。
儿子一出现, 云珠便恢复了在缈缈面前十分少见的端庄模样,缈缈瞅见她挺直了脊背优雅雍容地对小儿子说话时的样子,这才看出了她与自己离开时的不同。
相信云珠在京城的夫人圈子里, 待得应当也是十分不错的,只这身气度, 缈缈差点以为自己见到了皇后娘娘。
桌上多了两个小孩, 话便围着小孩开始说了。
缈缈提及在边关时, 是楚行教导容煦启蒙,又说到回来之后要给容煦找一个老师。云珠便道:“不如让这两人一块儿上课吧,我夫君特地请了柳先生来,婶婶应当认得柳先生的。”
缈缈思索片刻,果然是眼睛一亮:“难道便是那个柳先生?”
容景困惑转头,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暗号。
“不错,就是那个柳先生。”云珠兴冲冲地说:“当初我夫君还想要拜柳先生做老师,可柳先生嫌我夫君资质驽钝……唉,我夫君可是考出了个状元的,他这样厉害,竟然也能被嫌弃资质驽钝,也能看出柳先生眼光是有多挑剔了。这回我夫君又不死心,特地带着孩子上门请教,谁知道柳先生这回却是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