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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得不远，我早点起来做早饭。”
她心里也在犹豫挣扎：“开学了不是假期，夜不归宿被辅导员知道就不好了……”
他低下头问：“不能让室友保密吗？”
“那几个大嘴巴！不到处宣扬就不错了，还保密！”
说曹操曹操就到，室友的电话马上就打过来了：“唐楚，听说你整个假期都没回宿舍，去哪儿啦？住你那个哥哥亲戚家吗？乐不思蜀了对不对？别忘了明天早上第一节还有课呢，政治课要点名的！”
她气弱地回答：“我在学校呢，到楼下了，马上就上去。”
挂了电话一看时间，又磨蹭了半个多小时，都快九点了。她收起手机，恋恋不舍地望着他：“你快回去吧，别弄得太晚了，早点睡觉。”
“嗯。”他嘴里答应着，人却没动。
“那你倒是走呀！”
高屾往后退开一步，让出通道：“你先上去，你走了我就走。”
唐楚盯着他纠结半晌，扑上去搂住他：“再亲一下！”
亲一下什么的，又亲了十分钟。
唐楚迷迷糊糊地放开他，觉得腿上有点痒：“小色狼，别摸那里……”
高屾举起双手：“冤枉，我哪儿也没摸。”
“那怎么这么痒……”不说还好，一说更觉得痒了，她挠了好几下，走出角落到亮光下一看，腿上鼓起硬币那么大的好几个包，又红又肿。
钻小树林时裙子撩太高，被毒蚊子咬了……
高屾又心疼又好笑：“快回去处理一下，用肥皂水洗一洗。风油精有吗？清凉油、花露水也可以。”
“有……那我回去啦？”
这回他不磨蹭了，拉着她走向楼门，推她进去：“快去快去。”
唐楚回宿舍洗了澡，涂了一身的风油精味儿，那几个大红包终于遏制住了，没有继续扩张。室友们免不了一番严刑拷问，她红着脸老实回答：“嗯，在一起了。”
两位室友起哄欢呼，只有呆萌的室友C含着棒棒糖问：“是上回说的哥哥吗？兄妹也可以谈恋爱的？”被室友B狠狠敲了一下脑袋。
哪壶不开提哪壶……
熄灯后唐楚躺床上思考了一会儿这个问题。既然高阿姨已经知道并表示支持，问题应该不会太大吧？反而是外婆家这边的亲戚都挺保守的，对高阿姨母子也不太友善。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挺担忧挺在乎这个伦理问题的，然而只集中精神思考了三分钟，大脑就被对高屾的思念占据了。
不知道他忙完了没有，会不会又熬夜到凌晨，有没有和自己一样也在想她呢……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宿舍的床又窄又硬，室友酣睡后传来细微的鼾声，窗户没有窗帘，透进楼前操场上小太阳炽亮的白光。
最重要的是……少了身边的那个人。
才七天而已，她已经习惯枕着他的手臂、在他怀里入睡了。
她忍不住从枕边翻出手机，重新开机联网，发消息给他：“睡了吗？”
他很快回复：“还没。”
“还在加班？”
仿佛怕她担忧，他说：“嗯，剩一点马上弄完，十二点前一定睡。”
接着他又问：“你怎么也没睡？宿舍十一点就熄灯了吧？”
她肉麻兮兮地回：“想你想得睡不着。/难过”
“我也是，感觉精力无法集中，明明一个小时能做完的事情，两小时了还没搞定。”
唐楚心头一热，血气上涌，在聊天框里打了“我去找你吧”，又全都删掉，假模假样地回了个“乖，好好工作，别太想我”，然后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换衣服。
刚打开门，床位靠着门口的室友突然坐了起来，趴在床栏上用气声喝问：“唐楚！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出去会情郎吗！小心我报告辅导员哦！”
警觉性真高，明明刚才还听见她打鼾的。唐楚也用气声回答：“你们三个经常不回来，都是我保密的！改天请你吃桃李苑三楼的锅仔！”
室友说：“我要最贵的肥牛锅！”
唐楚比了个OK的手势，室友放开床栏倒下去，马上鼾声又起。
她跑到楼下取了车，一路风驰电掣地赶过去。深夜的学校里路灯依然明亮，空旷无人，出了校门大马路上也只偶尔有几辆车从她身边经过。她把车踩得呼呼的，感觉自己像夜奔的红拂，又风流又壮烈。
一口气骑到小区里，厚脸皮找保安开了楼门，再一口气冲到楼上，按响门铃，心口还在扑通扑通地跳。
门内传来脚步声。
她一手撑在门边，摆了个妖娆的姿势，防盗门一开，跳进去扑向门里的人：“Surprise！”
——开门的是刘淼。
唐楚连忙退开两步，拉拉裙子：“怎么是你？”
“怎么不是我？我的房间离门口近，每次都是我来应门的，没发现吗？”刘淼朝天翻了个白眼，“你这香水味儿挺特别的哈？山哥在屋里加班呢。”
高屾听见响动，从卧室走出来：“这个点怎么还有……”
唐楚扑过去抱住他，树袋熊似的往他身上一纵。
纯纯的恋爱初级阶段神马的……见鬼去吧！跳过就跳过不补了！
卧槽……刘淼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当不当我是活人！居然在客厅里就亲了起来！一边亲一边抱进房里，要不要这么猴急！还撞门！
他回到自己房间，忿忿地把门撞上，比他们更大声，然后在朋友圈发了条状态泄愤：“大半夜的还被虐狗！关爱一下单身狗好吗？/愤怒/愤怒/愤怒”
刚发完就来了一条评论，点开一看，是早就分手的某前女友：“又想撩谁？/抠鼻”
撩你妹啊！就是因为没人可撩才心塞好吗！
评论刷得挺快，大部分都是讥讽嘲笑他也有今天。他把手机扔在一边，不一会儿铃声又响了，来了一条新消息。
他拿过来一看，不是朋友圈评论，是单独的消息。
Lisa：要到对门收容所来避难吗？
第70章 尾声 泡椒凤爪
“刘淼昨晚又没回来？”
来暖气前的这段日子是一年中最寒冷难捱的时候，偏偏这几天又寒潮南下突然降温，听说城郊的山区还下了雪。唐楚早上醒来后觉得口渴，披件外套去厨房倒水喝，没开空调的客厅冷得她直打哆嗦，又跑回房间里钻进被窝，不想起床了。
高屾已经醒了，刚接了个电话，躺床上盯着手机，神情有些怔忡。
“怎么啦？谁打来的电话？”她往他身边蹭了蹭，冰凉的脚伸进他两腿之间取暖。爱运动的男人一年四季热力旺盛，冬天就像个小火炉，她抱着就不舍得放开。
“我妈。”
唐楚顿时也有些紧张，支起身来：“说什么了？”
“她说想跟我们一起吃个饭，还有唐叔。”
这是要正式见面摊牌的意思吗？回想前两次的四人会面……
她摸了摸胸口镇定下来，问：“什么时候吃饭？过年？还是元旦我们回去一趟？反正现在有高铁也挺方便的……”
“今天中午。”
“瓦特？！”她从床上蹦了起来，“今天？！中午？！！那不就是马上？！！！不对他们难道在这边吗？”
高屾说：“我妈过来找一家合作厂商谈合同，谈得特别顺利，周末没事儿了，就想留这儿玩两天，顺便见见咱俩。唐叔陪她来的。”
唐楚看了一眼手机时钟：“不早说！都快十点了！我穿什么衣服好呢？都在宿舍里还来得及回去拿吗？不行我得先去洗个头……”风风火火地掀开被子跳下床。
高屾跟着她进洗手间：“这么紧张干吗？好像第一次见公婆似的。其中一个可是你亲爹，我妈你也不用担心。”
说起来，其实一直是高阿姨对她比较热情，想跟她拉近关系，而她则态度冷淡不情不愿。早知道有朝一日会成为婆婆，就不装高冷不拿乔了！/(ㄒoㄒ)/~~
一顿收拾完出门，大门一打开，对门也正好开着，那俩在门口依依惜别呢。刘淼一只脚踩在门框里说：“要不我搬你这边来住吧？反正一周七天至少有五天都睡这边，回去我还要当电灯泡。”
Lisa想关门被他支着关不上：“过夜可以，同居免谈，太烦。”
听见开门的动静，两人一起朝这边看过来，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刘淼咳了一声：“嗯，互相还是保留一点空间的好。”
他的脚一拿开，Lisa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刘淼指指紧闭的防盗门，讪笑道：“女人真是的，口是心非。你们这是打算出门吗？”
唐楚举手挡住脸，缩在高屾怀里走向电梯：“我们什么都没看见，当我们没出现过就好，该敲门敲门该下跪下跪，你继续。”
两人开车前往爸妈下榻的酒店，路上唐楚忽然想起一件事：“咱俩的事，我爸知道了吗？”
高屾语调一滞：“应该知道吧？我妈不会瞒他的。”
“我爸这方面很直男很迟钝的，不说他肯定猜不到。反正我没说过……”
“保险起见还是问问吧。”等红灯时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语音信息给母亲。
过完路口消息来了，他对唐楚说：“帮我看一下。”
唐楚拿过他的手机来看，高阿姨发的是文字：“昨天刚知道的，原来唐楚一直没说？”
马上又接了一条：“认识快十年了头一次对我发火，你小心点！”
她把消息念给高屾听，听完他果然脸色不对了。看来这场鸿门宴，真正的刘邦不是她呀……
她窃笑着把手机放回去，忽然意识到一个数字问题——爸爸和高阿姨在一起六年，妈妈去世七年半，高阿姨说他们认识快十年了……七年能约等于快十年吗？还是他们在妈妈去世前就认识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事情好像就不那么单纯了……小姨和舅妈说起高阿姨的语气都不甚友善，还揣测过她是不是在妈妈生病时就和爸爸“勾搭”上了，不过说到一半被外婆喝止，后来就不在唐楚面前提这事了。
高屾看她忽然不说话了，问：“怎么了？”
“高屾，”她迟疑地问，“你知不知道……”
他等着她的下文，她却又不说了：“知道什么？”
“没事，你好好开车吧，看前面。”
他那时也只是个中学生，能知道什么？知道了又怎样？即使爸爸和高阿姨曾经做过对不起妈妈的事，那也和他没有关系。
这是一家人第三次约了一起吃饭，这顿饭和前两次一样，气氛依然那么僵硬尴尬，饭桌上的低气压一直笼罩不散。
只不过前两次的低气压源是唐楚，这次变成了唐爸。
唐爸全程就没吃几口菜，一直盯着坐他斜对面的高屾，目光里刀剑乱飞，一副“养了二十多年的好白菜被自家的猪拱了”、“监守自盗亏我把你当亲儿子！”、想把他生剥活剐的表情。
这个时候才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确实是亲生的……
唐楚都不敢和高屾表现得太亲密，唯恐一不小心点燃了爸爸牌火药桶。她放下筷子，决定说点其他话题活跃一下气氛：“阿姨，暑假的时候爸爸打电话跟我说向您求婚了，您答应没有呀？”
高阿姨很和蔼，说话也带着她家乡的豪爽气：“求啥婚啊，指望他能有这种浪漫心思？就吃饭的跟我说：唉，马上五十岁算老年人了，要不赶在过寿前把酒办了吧？”
高屾说：“五十岁怎么能算老年人，没看人大选领导，五十多岁的那都是年富力强的中青年干部、中流砥柱。就算咱普通人，也得六十岁以上才退休，五十岁正是人生巅峰期呢。”
唐楚刚想附和拍二老马屁，就看到爸爸一记锋利的眼刀射过来。她讪讪一笑，决定继续跟和蔼的高阿姨说话，试探地问：“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
“等你俩先领证了，我俩再领。”
唐楚噗的一声差点把嘴里的饮料喷出来，连忙用纸巾捂住嘴。
高阿姨一边切盘子里的鳕鱼一边说：“我特地去民政局问过啦，咱家这种情况吧，如果我俩先领证，你俩法律上就是兄妹了，是不能结婚的，除非我们离婚；但如果你俩先领证，我跟你爸爸就是亲家公亲家母，国家不阻止我们丧偶老年人夕阳红一把追求晚年幸福。”
说着她把切开的鳕鱼夹了一块到唐爸盘子里：“老唐你也尝尝，这个鱼不错。你血压高少吃点肉，多吃鱼和虾。”
唐爸硬邦邦地说：“唐楚还在上大学呢。”
“明年不就毕业了吗？法定结婚年龄也够了。”高阿姨转向对面两人，“所以你俩抓紧点，不然我们的事都没法办，看你爸急的。”
爸爸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一顿饭全靠高阿姨hold住全场才顺利吃完。饭后高屾问他们有什么游览打算，高阿姨说：“来过好几次，景点都去过了。昨天饭局上有个朋友说他刚在郊区开了个温泉度假村，送了我几张贵宾体验券，要不咱们全家一起去泡温泉？两天时间正好。”
泡温泉穿那么少，会不会有点那什么……
果然爸爸看高屾的目光更凌厉了。高阿姨对他说：“一降温你的关节炎又开始发作了吧？泡温泉对你很有好处的！”
爸爸就不说什么了。他很听老婆的话，以前是，现在也是。
四人驱车前往郊区的温泉度假村。度假村是新建的，还在试营业期，北边有一大片别墅尚未开发完，贵宾礼券也只能入住高层酒店。
办手续时前台问：“请问您想要什么样的房间？我们暂时只提供双人标间和大床房两种选择，别墅套房三个月后才能投入使用。”
高阿姨说：“那就来两间大床房吧。”
“要什么大床房！”爸爸忿然打断她，对前台说，“要两个标间！相邻的！男士一间女士一间！”
唐楚和高屾互相哀怨地对视一眼，不敢多话。
两间房虽然房号相邻，但中间隔着楼梯和设备间，离得不近。唐楚目送高屾跟着爸爸一起进了房间，默默为他捏一把汗。
高阿姨倒是很健谈，对她也热络，气氛还算融洽。放下行李稍事休息，高阿姨去隔壁问了问，准备换衣服下楼去泡温泉。
唐楚抱着泳衣去浴室换，高阿姨在房间里。她动作不算快，又干了点别的，以为高阿姨肯定已经换好了，开门走进房间却撞见她正穿到一半。
那是……
她连忙转过身非礼勿视：“对不起，我以为……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高阿姨迅速把泳衣穿上，“接了个电话耽搁了。我已经穿好了，你转过来吧。”
唐楚转回身。以快五十岁的年龄来说，高阿姨的身材算保养得挺好的，瘦削高挑没有赘肉，只是……
“吓到你了吧？”高阿姨拍了拍扁平的胸口，“乳腺癌手术切掉的。那时候技术没现在成熟，能保住命就不错了，也不管好看不好看。”
唐楚一愣：“阿姨也得过乳腺癌吗？”
“你爸爸没告诉过你？”高阿姨也很意外，“我和你妈妈是病友，一个病房同住了半年多呢，然后才跟你爸爸熟起来的。”
唐楚呆呆地问：“阿姨认识我妈妈……”
“当然认识了，我们俩也算难姐难妹，互相扶持吧。”回忆起这段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的经历，高阿姨还有些感慨，“我发现的时候已经三期了，就是晚期。那时山山的爸爸刚去世，我等了他十几年，没等到他出来，自己又得了这种病，当时是真的不想活了。反正山山也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我给他留的钱也够他上完大学，就想着肯定治不好去见他爸爸算了。多亏了你妈妈一直鼓励我，手术、化疗、放疗我俩基本都是同期的，苦中作乐坚持了下来。可惜最后我出院了，她却没能……”
唐楚的眼泪凝在眼眶里。妈妈生命的最后半年，她几乎没有参与。明明是癌症扩散到肺，却骗她说得了肺炎、非典之后医院管得严，不许她去探望。
“阿姨，你跟我说说我妈妈的事吧，我都不知道……”
高阿姨说：“你别怪你妈妈，她是怕影响你中考。她对别人的事总是特别紧张放不下，你中考前一周就急得天天晚上睡不着觉，我去做核磁她就在门口一直踱一直踱走一下午；轮到自己吧，心就特别大，得了这种病还成天乐呵呵的。第三次进手术室，医生都说情况不乐观要做好心理准备，她也不当回事，还跟山山说做完手术想吃乌鱼汤让他回去炖……”
唐楚吸吸鼻子：“高屾……也认识我妈妈？”
“对啊，我就这一个家属，他天天来医院。他俩可熟呢，都喜欢做饭，话比我还多。你有没有觉得山山做的菜和你妈妈很像？好多都是跟她学的，之前他也就会煮个面条炒个炒饭。你爸不会做家务，医院的病号餐又难吃，你妈妈就教山山做法，他回去做了给我们送过来，我俩分着吃。你妈妈可逗了，说这叫技术支持；吃东西也不忌口，净教他红烧糖醋五香那些重口味的，理由还特足，说做完化疗没胃口，清炖白汤哪吃得下去？当然要味道重一点。有一回还教他做泡椒凤爪，被医生看到没收了，说不能吃刺激性太强的；完了她还想去偷回来，结果鸡爪太好吃护士们忍不住给啃了，笑得我肚子疼……”
她停了下来，找出纸巾递给唐楚：“哎，我不说了，看你哭的。”
唐楚接过擦掉眼泪：“没有……我只是……”
想多听一些妈妈的事情，弥补那一段她未能陪伴的缺失。中考结束后爸爸才对她说了实话，赶到医院时妈妈已经在ICU里了。第三次手术不成功，妈妈在ICU里住了一个月，没有再醒过来。
第71章 尾声 泡椒凤爪
房门被叩响，爸爸在外面不耐烦地问：“换个衣服这么久，好了没有？”
二人披上浴袍出门。高屾见唐楚眼圈红红的，明显刚哭过，落后两步到她身边小声问：“怎么啦？婆婆关起门来让你跪搓衣板了？”
唐楚被他逗笑了：“没有啦……你呢？老丈人有没有虐待你？”
他叹大气道：“精神虐待算吗？感觉今天晚上要睡不着觉了。”
爸爸回过头来恶声恶气地说：“两个人拖在后头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跟上，别走散了！”
两人急忙快走几步追上。
唐楚里面穿的是普通连体高脚泳衣，并不算暴露，爸爸还是伸手替她扯了扯浴袍围紧了系上腰带，嘴里念叨：“别让这些臭小子占了便宜……”不知说的是周围的其他游客还是意有所指。
四人单独订了一个小温泉，出酒店后需从公共区域穿过。其实爸爸真的多虑了，泳池温泉永远不缺身材火辣腰细腿长的泳装美女，她这样的根本吸引不了眼球；但是线条完美有六块腹肌的男士，相对来说比例就小太多了，尤其泡温泉的中年阿姨大姐特别多，现在的年轻小姑娘也都大胆奔放，一个个肆无忌惮地朝这边看过来……
唐楚趁爸爸不注意，飞快地扯过高屾的浴袍衣领合上，抬高下巴用口型对他说：“我的！”
他嘴角噙着笑，慢条斯理地把腰带系紧打了个结。
“客人订小池子肯定是为了隐私嘛，居然还要从这边穿过去，这个安排不合理，我得去提意见。”高阿姨回过头问高屾，“这叫什么来着？用户体验，是吧？”
高阿姨从事的是传统行业，但想法还挺时髦的。
冬天露天泡温泉，远处天边的山峰还覆盖着皑皑白雪，一半是寒冰，一半是火焰，确实是种独特的体验。
尤其是，男朋友只穿了一条泳裤，光溜溜地仰坐在你对面，你却不能到他身边去。
高阿姨想坐爸爸身边，被他推开：“这边太深，高个子的坐这边，矮个子的到那边去。”
高阿姨不服：“我个头也不矮啊！”
“这块石头只能坐两个人！你去对面陪唐楚嘛！男士一边女士一边，不是正好！”
于是一对小情侣就只能隔着三米见圆的池子，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鸳鸯戏水神马的……看看旁边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喷火的大老虎，就什么桃色绮思都没有了。
中途高屾出去了一趟，不知从哪儿端回来一个木盘，上面摆着一小壶酒和几个酒盅，还配了两碟下酒的小食：“泡温泉的时候最适合喝点惬意的小酒，叔叔来一口吗？”
爸爸是个酒鬼，看到酒绷不住了，坐直身体往盘子里看：“什么酒啊？”
“花雕，度数不高的，已经烫过了。”
“这边还有花雕？我就喜欢喝黄酒，冬天热一壶，啤酒红酒洋酒什么的，都比不上这个味道。”爸爸终于有了笑容，“她们两个都不会喝酒，只能我陪你喝了。”
木盘飘在水上，高屾给他斟了一小盅，自己也倒了一杯，交杯换盏喝了起来，越过杯沿悄悄瞥了唐楚一眼。
心机boy又来了……
温泉水温高，泡了十几分钟高阿姨就觉得心脏受不了，站起来说：“心跳得好快，喘不上气来了，我上去透透气。”
爸爸一边喝酒一边不忘叮嘱她：“把袍子披好，别伤风了！”
高阿姨去附近转了一圈，不一会儿回来兴奋地对爸爸说：“老唐，原来那边有好多药浴的池子，都没人的！快来快来，还有专门针对关节炎和高血压的，特别适合你！”
她站在岸边就去拉爸爸的胳膊，爸爸拗不过她，正好酒也喝完了，站起来说：“等我把衣服披上……”
走出去两步，他又回过头来半是叮嘱半是警告地说：“虽然有栅栏挡着，但是旁边还是会有人经过的，你们俩小心点！”
高屾说：“没事，东西我们会看着的，你们放心去吧。”
爸爸说的小心点是这个意思吗……岸边除了浴袍拖鞋矿泉水就没其他东西了，房卡也用橡皮圈挂在手腕上，真是歪得一手好重点……
二老一走，高屾就原形毕露了，张开双臂仰靠在背后石壁上，眯眼懒洋洋地望着她，嘴角似笑非笑，就差在脸上写个“诱受”。
——想过来吗？
——哼！
唐楚威武不屈地把脸一扭，蹲着从水里趟了过去。
那边确实比较深，她往他身边的石台上坐下去，水一下没到了嘴唇上方，差点呛进鼻子里。她在水里一挣扎，脚底打滑，身体就控制不住平衡了，急忙一把抓住他连扑腾了几下，终于把脑袋露出来。
咳了一阵缓过来，发现自己坐在他大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水下的触感与平时不同，《长恨歌》里写“温泉水滑洗凝脂”，或许是因为温度和水中矿物质的缘故，皮肤表面也格外地滑。空酒盘飘在水面一晃一晃，挡住了其下的光景，成了他放肆胡来的掩护。
泳衣的材质弹而紧，紧绷束缚住身体，然而却束缚不住汹涌高涨的渴望。
水池四周围了一圈芦苇编织的屏风围栏，只是象征性的隔断。忽然有脚步声从不远处的小径上传来，一家人有老有少说说笑笑地走近，两人不由浑身一僵，屏住呼吸不敢妄动，等那家人渐渐走远，才吐出一口气松懈下来。
“要不还是……回房间吧……”
唐楚红了耳根：“爸妈回来了怎么办……”
他贴着耳边说：“放心，我妈不会轻易让你爸脱身的。”
她娇嗔地看了他一眼，瞬间达成一致，起身上岸披衣服。
气温在零度附近，寒气凛冽，然而刚泡完温泉的身体火热通红，浑身血液加速，心如擂鼓，里外有如冰火交锋对袭。她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被他牵着手，不知是因为怕冷还是因为心急。
房门嘀的一声刷开，接着在身后自动撞上。湿透的泳衣已经不滴水了，吸在身上，被他从肩膀两侧褪下。
她看到自己手腕上的门卡，有一瞬的疑惑：“刚才是我开门的吗？”
“我妈刚给我的，我跟她换了。”他把门卡扔在床头柜上，欺身压上来，“所以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人进来的。”
与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样，甜蜜、酣畅、完美，除了……床稍微有点小。
两人窝在标间的单人床上，唐楚枕着高屾的肩膀，听着他胸口的心跳声慢慢变得平缓均匀，她往他怀里缩了缩：“山山，明天回家你给我做泡椒凤爪吧。”
“怎么突然想吃这个？”他拿起她的手在唇边轻蹭，“很辣的。”
“就是想吃。还想吃乌鱼汤、糖醋排骨、雪菜豆腐，还有梅干菜扣肉、西湖醋鱼、油面筋塞肉、响油鳝丝、荠菜冬笋、黄芽菜炒年糕……”
想吃妈妈的拿手菜，妈妈最后想吃而未能吃到的。
他觉察出其中的规律，放下手小声问：“想起你妈妈了？出门之前哭是不是因为这个？”
她眨了两下眼睛，没能忍住，眼泪倏忽就从眼角滑了下去，滴在他胸膛上：“嗯……你也认识她对不对？你跟我讲讲……她在医院里的事吧，我好想知道……”
“嗯，我们应该能算忘年交？每天教我做菜，怕我记不住拿小纸条一步一步写下来，有的还给配示意图……”他把床头的纸巾盒拿过来，将她搂在怀里，细细地把那些日常而琐碎的往事一点一点回忆给她听。
唐楚抱着纸巾盒，一边听一边擦眼泪擤鼻涕，擦完就先团成团扔在他胸口，堆了一大堆。
“我妈后来跟我说，从前以为你妈妈那种家境优越的城里姑娘肯定很娇气，吃不了苦，认识她之后才知道她们有另外一种不同的坚强。比如你妈妈做完化疗也会嚷嚷‘好难受嘴里没味道’，然后就给我妈报菜名，这点跟你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想吃糖醋排骨红烧丸子椒盐里脊酸菜鱼片麻辣猪蹄啊！一串一串跟说相声似的，每次都不重样。我妈说真神奇，明明嘴里发苦吃什么都像嚼木头，听她报完居然流口水了……肿瘤病房里大部分都是愁云惨雾的，只有她们屋经常哈哈大笑，笑得隔壁屋都过来问，以为出什么事了……用现在的话来讲，大概就是大家常说的正能量吧。”
唐楚擤了一下鼻涕，闷声问：“妈妈有没有提起过我？”
“当然有，成天念叨你呢。我妈问她为什么这么乐观，是不是天生的，她说也不是，年轻的时候也伤春悲秋心事特别多，但是生完你之后整个人都变了，还一本正经地分析总结说肯定是激素导致的。说你长得特别可爱，每当不开心的时候，只要你冲她笑笑露出酒窝卖个萌，她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发光了，生活太美好了。当时我就想，那得是什么样的姑娘……”
唐楚放下纸巾，扁着嘴问他：“那你后来见到我真人，有没有觉得很失望……”
“没有，”他低下头来，“就像她说的那样，特别可爱，一笑整个世界都会发光。”
他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原来你就是唐楚”，在她认识他、暗暗倾慕他之前很久，他就已经知道她，期望着见她了。
“中考前念叨你就更多了，对我说‘以后我家大楚上了高中你要帮帮她呀，好怕她高中跟不上’，一会儿又说‘我家大楚还不一定能考上一中呢’，‘我不在家没人给她做饭吃外面的会不会吃坏肚子发挥失常连高中都考不上’，害我一直以为你成绩不好，后来闹了那么大的笑话……”
“大楚”是妈妈的专利，因为妈妈姓楚，年轻时被人叫惯了“小楚”，就给她起了这么个小名。一直到唐楚上幼儿园，小姑娘知羞耻爱臭美了，在她的严正抗议下，妈妈才十分不情愿地改口，和爸爸一样叫她“唐楚”。
高屾摸摸下巴：“大楚，还蛮萌的，以后我也这么叫？”
唐楚在他胸口掐了一记：“不许抢我妈妈的专用称呼！”
掐完她又揉了揉，贴上去靠着：“原来我的被害妄想症是遗传来的。我妈太瞎操心了，中考那几天我吃得特别好，身体倍儿棒，发挥超常……”
说完她忽然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中考考点在一中，离家有点远，爸爸在附近订了酒店让她住，每天给她送饭。菜式是妈妈最拿手的，爸爸说妈妈特地从医院请假赶回去给她做饭，让她专心好好考试，不要担心。
妈妈那时候肿瘤已经扩散到大脑和全身了，没过多久就进了ICU，怎么可能回家给她做饭呢……
高屾冲她微微一笑：“学得很像，没分出来吧？”
她抱住他的脖子，眼泪哗啦哗啦像下雨似的止不住，淋湿了他的胸膛。
他拍着她的背说：“你不用太感动。学校被你们占着做考点，放假在家我没事干，就天天做饭送饭，多做你一份而已……”
那么久远的渊源，在她第一次遇见他、为他怦然心动之前，就已经有了如此难解的缘分。
“其实见到你之前，我就看过你的照片了。”他把下巴搁在她头顶，说话时轻轻地叩击震动，“你妈妈哪会放过这种显摆的机会？一大本相册每天翻来覆去看不厌，拉我妈妈看、拉我看，问我说：这就是我家大楚，漂不漂亮、可不可爱？长大了做我家女婿好不好？”
圈住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他的声音从胸腔里沉沉地传来。
“所以，你看，是你妈妈亲口把你许给我的。”
第72章 尾声 泡椒凤爪
酒店的窗帘厚重，一丝光线不漏，两人在床上腻腻歪歪，不知不觉就过了很久。直到高阿姨打电话来叫他们吃晚饭，才恍然回过神来：哦，还要吃晚饭呢，以为这都晚上可以直接睡觉了。
泡着泡着温泉人突然不见了跑回房间关起门来腻了一下午……该用什么脸去面对爸妈啊！o(╯□╰)o
高阿姨是助纣为虐的帮凶，当然见怪不怪；神奇的是爸爸居然没发火，看他俩的目光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欣慰，只叹了一句：“年轻人啊……”
高阿姨拍拍他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嘛，年轻人就是喜欢过二人世界的，哪能跟我们一样。”
晚饭在酒店顶层的自助餐厅。爸爸一反白天对高屾吹胡子瞪眼的敌视态度，还问他：“你想喝饮料还是喝酒？”
高屾说：“叔叔想喝，咱爷俩就再来两杯。”
爸爸笑开了花：“我去问问服务员，还有没有下午那种花雕酒，味道老好来！”
爸爸去取餐的间隙，高屾悄悄问高阿姨：“你给唐叔吹什么枕边风了，他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还吹枕边风呢，我就告诉他说你是唐楚妈妈亲自相中的女婿，他马上就变脸色了！”高阿姨酸溜溜地说，见爸爸回来，故意抬高声调，“这个续弦哦，到底还是比不过原配。”
“又说我坏话？你还不是一样？”爸爸拿了饮料回来，递给高阿姨一杯，“你们评评理，她在家听越剧，故意给我放那个什么《前夫有情后夫有义》，还大声跟着唱，没事就哼两段，你们说她是什么意思？”
“你给我拿的这是什么饮料？这么酸，一股醋味，你又什么意思？”
“这是苹果醋，软化血管的，特地给你要了这么一小杯！”
……
唐楚看看高屾，悄悄往他身边蹭了蹭。
他凑到她耳边说：“早知道搬出你妈妈来这么有用，我就不用苦这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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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驾车回城，一家人吃完午饭，把爸妈送上高铁，高屾守信地去超市买了泡椒、鸡爪、乌鱼等食材，做她指定的几道菜。
泡椒凤爪下午煮好，放冰箱浸泡到晚上已经有些入味了。唐楚等不到过夜就拿出来抱着啃，一边啃一边辣得吐舌头。
“哎呀，昨天的日常又没做。”她捧着保鲜盒，去书房里开电脑，“这周的侠义好像还没满呢，你要不要一起来做大战？”
高屾看了看手机：“稍等一会儿，我先回两封邮件，十分钟。”
她把笔记本搬到卧室大书桌旁，坐在他旁边玩游戏。在扬州考着科举会试，密聊框里来了一条消息。
[叽叽叽叽叽叽]悄悄地说：科技大学是不是在你们学校旁边？
你悄悄地对[叽叽叽叽叽叽]说：一条路上，三站地。
[叽叽叽叽叽叽]悄悄地说：这两天你有没有空？我去找你玩吧？
唐楚警觉起来：“又要干嘛？”无缘无故问起科技大学，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表弟期期艾艾断断续续说了半天，最后交代清楚了来意：他又在剑三里认识了一个科技大学的妹子，想去跟人家见面，拉唐楚陪他一起去。
距离上次死情缘才过了多久？两个月吧？说好的心好累不会再爱了呢？
表弟再三保证：“这次一定靠谱！我们都视频过了！她是学机械的，跟你一样淳朴善良踏实靠谱的工科妹子！她也玩藏剑，就是这个[鹤归不回头]，我俩可多共同语言了！”
管你靠不靠谱，反正我是不会再趟浑水了……
唐楚敬谢不敏，推脱说：“科技大学在我们东边，你坐车先来找我再过去，要绕很多路的！我帮你查了地图，你就坐XXX路公交，能从你那儿直达科技大学北门！”
表弟真是个没有心机的淳朴骚年：“真的吗？这么方便！那我明天就去！成了我请你吃饭！”欢快地拖着重剑跑走了。
唐楚把剩下的会试题答完交卷，迎面从扬州帮会大门里跑出来一对双人同骑的丐哥和萝莉秀，一个叫“关爱丐帮”，一个叫“绝不打奶”。
[关爱丐帮]悄悄地说：无花！
[关爱丐帮]悄悄地说：不对，应该叫你糖醋。
你悄悄地对[关爱丐帮]说：你是？
[关爱丐帮]悄悄地说：我是手撕！
又改名了，不过这次的名字风格和以往大相径庭。
你悄悄地对[关爱丐帮]说：[绝不打奶]这个是？
[关爱丐帮]悄悄地说：跟我一起改的，原来叫手撕五万七，还记得不？
你悄悄地对[关爱丐帮]说：你俩现在是情缘？
[关爱丐帮]悄悄地说：上周奔现了，应该算男票啦。#害羞
这俩居然能成，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不过这也算是她的亲友、熟人里唯一一对顺利修成正果的情缘了。
诶，她和师父、刘淼和Lisa这种本来就认识的算不算呢？
高屾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来微笑道：“我弄完了，现在去做大战吗？”
“你先上线接任务，我去副本门口组人。”
今天的大战是一线天，阵营大攻防还没结束，所以门口比较和平。合服三个月后，人气渐渐流散，本服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si）静（qi）祥（chen）和（chen），提拉米苏和马斯卡彭那对弄潮夫妇受不了鬼服的冷清，上个月转去隔壁新服继续叱咤风云了。
糖醋排骨在门口喊了一会儿“大战随便来”，组她的全是DPS。
焦糖布丁上线进组，她拣名字比较好听、装备不错的组了三个野人。
“纯阳、天策、唐门，”鼠标在那三人的名字上依次滑过，她抓起一只鸡爪叼在嘴里，自然而然地转过头，“你切奶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