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岚氲怯生生地说:“这边两人住一间房,必须要结婚证吧?我们又没有。”
“这是趁机逼婚吗?回去就把证领了。”
耍嘴皮子她永远不是他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榜单字数还差一点点,提前更新,补完。
这是28号的更新!
大姨妈大驾光临,接下来两天都得在床上伺候姨妈神,看情况缘更。


第41章
早上岳凌霆起身离开床铺,何岚氲就醒了。窗帘边缘遮挡不严, 漏进些许晨光。她看了一眼离线当闹钟用的手机, 才刚五点。
在加厘的时候, 他似乎也是每天都起得很早。晚上那样闹腾, 他也不睡懒觉,好像精力用不完似的。
她躺在床上, 听他在卫生间洗漱, 便也彻底没了睡意。水龙头关闭后, 有好一阵没有声响,她起身下床,走到卫生间门口。
岳凌霆正在对镜穿衣, 看见她微笑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饱了。”何岚氲斜倚在门框上,觉得他举起手扣袖扣的姿势特别好看,有种禁欲克制的气息, 虽然这个词用在他身上, 就像“性感风骚”用在自己身上一样违和,“衣服干了吗?”
虽然只是借口, 也要编圆自洽。昨天都躺下了, 她又起来, 把那两件衬衫拆了包装用清水过了两遍。
她揉衣服的时候, 他也这样站在门口, 倚着门框,双手抱在胸前看她。
“真贤惠,”他笑吟吟地说, “喜欢看你给我洗衣服的样子。”
何岚氲把搓了一半的衬衫往水池里一丢:“自己来!”
他乖乖地过去接着搓:“家务就应该互相分担嘛,我也给你做过饭啊。”
洗完了晾在卫生间里,巴林气候干燥,一晚上就能穿。
“嗯,已经干透了。”岳凌霆把袖扣系好,扬起下巴开始打领带。
她看着他下颌和喉结的线条,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于是转身到写字台前倒水喝。
这里真的太干了。她想。相对湿度不到30%,带的日常护肤品扛不住,早上起来嘴唇干裂,胳膊和腿都像缩水似的细了一圈。干燥是美容的大敌,因为粉底起皮,昨天她都没有化妆,前几日那种随便修饰一下就光彩照人的好气色也离她而去。
如同一棵沙漠里的枯树,枝叶都晒得干脆。
一杯凉水灌下去,胃里咣当咣当填满了,焦渴却并未缓解。她听见动静,回头见那位自称十全大补膏的先生收拾停当,衣冠楚楚地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他似乎没有受到气候的影响,嘴唇上的伤口因为干燥还加快愈合,看上去就像普通的上火炎症,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完好的上唇则如海浪起伏,波光粼粼。
她转开视线,又倒了一杯水。
“今天你正常去博物馆,”岳凌霆说,“我弄好了下午去接你。”
“嗯。”她送他到门口。他出去了又转过身来,两人隔着门相对而立。
“有事的话去找哈维,他会联系我。”
何岚氲扶着门,抬头看他:“你也小心点。”
他往前跨了半步,俯下|身来。何岚氲以为他要吻她,但最终也只是在额头上轻轻一触:“我走了。”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关上门回到屋里。
起床时动作太大,被子掀了一半在地上,她走过去把被子捡起来铺平。昨晚两人抢一个枕头,羽绒枕被他们两边各睡出了一个坑,中间挤压鼓起。
这么小的床,怎么挤得下的?
这好像是第一次,她跟岳凌霆同榻而眠,却什么都没做,只是睡觉。
一点都不舒适,但居然睡得很好。
离早餐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她不想再补觉了,把重要的证件物品收在随身手提包里,其他东西散着留在各处,保持还会长住的模样。她特地把昨天换下的脏衣服洗了,这样显得更自然。
抱着脏衣服时戒指在线头上挂了一下,从她手指上掉了下去,滚进洗脸池里。
她赶紧伸手去抄,视线被手里的衣服挡住,没能及时抓住戒指,它骨碌碌地滚进了下水口中。
何岚氲盯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感觉……这好像一个不祥的预兆。
她只停滞呆愣了两秒,扔掉手里的衣服,弯腰下去检查洗手台底下的管道。
幸好洗手台是开放的,管道就在台下,从下水口直着下来经过一个S型的存水弯,戒指应该还在这里。存水管和直管是通过螺口拧上的,目测也不难拆。
何岚氲双膝跪在地上,一手握住直管,一手抓螺纹接头。水管年久,有点锈住了,她花了好大力气才把螺口拧开,还因为用力过猛,溅了一身污水。
下水道的气味和色状自然都不敢恭维,她顾不得怕脏,两根手指伸进存水弯里摸索了一会儿,在沉积的粘腻污垢中摸到那枚戒指,小心翼翼地两指夹住拿了出来。
戒指的蛇形缠绕纹路中嵌满了污垢,但露出的部分依然银光璀璨。
这回是好兆头了,失而复得,重见天日。什么时候自己居然也变得这般迷信。
揪着的那颗心终于放松下来,她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膝盖在坚硬的地砖上硌得生疼,双腿曲太久僵硬发麻。她就势一歪坐在地上,发现关节下方已经青了两块。
她揉着膝盖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等腿不麻了,把下水管接回去。这回她小心了,合上下水口才打开水龙头冲洗戒指,唯恐手滑再把它掉下去。
天气干燥手脚变细不是她的错觉,飞机上还卡得摘不下来的戒指,居然自己从手指上脱落。洗干净手皮肤湿润再戴回去,就卡住不掉了。
浸透水的手指如枯木逢春,白皙润泽,与戒指相得益彰。她举着手翻来覆去欣赏了好一会儿,重又把戒指摘下来,收进手提包里放首饰的小丝绒布袋中。
袋子里是她和穆辽远的订婚钻戒。今晚去见他,她应该戴这个。
她把两枚戒指并排捏在手里比了比,最后哪个也没戴,一起收在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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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之后,何岚氲并没有觉得她和穆辽远的关系因此拉近;相反,他好像又回到大学那段时间的状态,对她戒备疏离。一整年两人都见不了几次面,即使见面也是客气礼貌,仿佛只是一般关系的熟人。
她记得很清楚,二十五岁那年春节回家,她买了一盒小包装的安全套揣在兜里,但是没找到机会用。每次他和她见面,都必有家长在场,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半年没碰到一起了。一直到他们闹翻分手,那盒东西都没拆封。
这三个字简直要成她的心理阴影。
不过那时她还天真地认为,都怪他们在一起时年纪太小,回忆并不美好,互相都有负担,所以才会原地踏步不前。贺兰韫已经替她解决了绿夭,一劳永逸,接下来她只需要耐心地用时间慢慢弥补他们之间那些不够默契的小裂缝即可。
谁叫他们不是命中注定的有缘人呢。世上大部分夫妻都不是,所以才需要迁就磨合。
春节时他们的婚事再一次被提起,因为在母亲眼中,过了二十五岁,四舍五入就是三十,这个年龄还没结婚的全都是大龄剩男剩女。
母亲觉得就不该订婚,要么不办,要办就直接办婚礼。现在结婚证也没有,法律上跟男女朋友没区别,万一分手名声还更难听。
没想到被她一语成谶。
过了很久母亲还一直念叨,说春节谈婚事时她就看出苗头,穆辽远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肯定是早就骑驴找马、脚踩两条船,真看不出来他是这样的人。
但是何岚氲知道,他没有说谎。
他就是在他们准备结婚的前一个月,喜帖都发出去、定好婚庆酒店、宾客拭目以待的情况下,遇到了吕瑶。
一听到那个名字,不需要任何解释,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发过脾气后她冷静下来,连夜买了车票回老家。只有在家里、在她最熟悉的地方,她才能安稳入梦,和贺兰韫见面。
怕自己精神状态太差睡不着,她还买了一盒安眠药。
她猜想得没错,每一次发生影响她人生的大事,她和贺兰韫就必然会有交集。她们的生命进程不是靠对等的时间,而是由这些事件连接交织在一起。
贺兰韫正在试那件接任祭司时要穿的礼服,下摆太长曳地,她站在凳子上,由奴婢服侍她更衣。
万幸时间还留有余量,她这边才过去半年,距离沐漻渊和绿夭的婚礼还有好几个月。
“你的办法行不通,”何岚氲直接告诉她,“穆辽远遇到了绿夭的转世,他跟我分手了。”
贺兰韫从凳子上跳下来,踩皱了礼服下摆。婢女小声提醒她,想去提衣角,被她怒目呵斥:“滚!”
婢女似乎早就习惯了她的喜怒无常,立刻默不作声退了出去。
“被天雷劈死……还能转世在一起?”
“对,”何岚氲冷声说,面色阴寒,“因为他们是命中注定的爱侣,有生生世世不尽的缘分。”
穆辽远亲口告诉她的,他见过吕瑶之后,梦到上辈子她死在自己怀里,说来世再续前缘。
前世终成眷属,恩爱不舍,再许来生;前世被拆散了,心有不甘,寄望于来世。总之就是要在一起,谁也分不开。
贺兰韫早就愤怒过了,这样的结果并没有让她意外。她探过脸来看何岚氲:“你现在的样子……终于有点像我了呢。”
何岚氲用淬毒刀锋似的目光瞪她。
“这么看我干什么,我是你的同盟,不是敌人。”贺兰韫踮起脚跟,把踩在脚下的衣角抽出,“有功夫恨,不如冷静下来,和我一起想想怎么办才好。”
她提着繁冗的衣摆走到窗边,抬头看天上繁星。
“这么一来我倒更有兴趣了。倘若随随便便杀了他们,命运就能改变,那岂不是太容易了?”她歪着头,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对策,“生也不行,死也不行,难道还能让她不生也不死吗?”
何岚氲站在她背后的暗影里,沉默半晌,开口说:“暂停你的计划,给我一点时间,我来想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你的好友[姨妈神的奴隶·不屈的日更党·冷文阵地守护者·坚·时久]还在战斗。


第42章
车子从祭坛下经过时,何岚氲忍不住又贴着车窗玻璃抬头仰视塔顶。
“很壮观吧?”哈维得意地说, “不算上面毁掉的部分, 这座高台一直到近代都是整个巴林乃至全国最高的建筑, 要知道它可是九百年前建的呀!有人说是学的汉人技术, 有人说是他们鲜卑人自创的,一说起来就吵, 到现在还没有定论呢。”
没有定论说明找不到有力的证据, 看来上一世的自己精通建筑史, 巧妙地避开了有可能改变历史进程的地方。
转弯时她注意到祭坛背面有一根细细的钢丝,一直通到地下,连接顶上的避雷针, 这就是后人手笔了。
计划变更,但贺兰韫还是把这座祭坛修建完成了。它没有成为绿夭的殒命之地,却为方圆数里之内的人阻挡了天灾。人们大概不会想到, 建造它的初衷是为了害人吧?
贺兰韫当然不是一个好人, 但是从那些尊崇信奉她、受到她庇佑者的角度来看,好像又不能这么一棒子打死。
哈维开车把何岚氲接到博物馆, 问她:“您要不要去办公室等岳先生回来, 顺便休息一下?”
何岚氲说:“我还是在馆里转转吧。”没事坐着干等太煎熬了。
不过说到办公室, 她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你们原本找我过来是做什么的?我还没听说过考古需要什么生物技术支持。”
哈维停顿了一下, 笑笑说:“我只是个跑腿的, 技术上的事还真不清楚。好像是冰川底下挖出来一些种子,还是活的,需要生物学家鉴定吧。”
看得出来, 这个理由是他现编的。
何岚氲没有刨根究底盯着哈维追问,向他致谢道别,自己留在展馆内。
看完祭坛,她忐忑的心绪平静下来。那样的事情她都跟贺兰韫一起做过了,现在帮偷东西的穆辽远躲开追捕偷|渡出境,实在算不了什么。
唯一让她拿不准的是,博物馆里怎么会有特|警。他们和门口那些只配备警棍、少数警督才配手|枪的普通警|察不同,装备和战斗力都不在一个量级。现在她有点相信,游客不小心误入敏感区域被当场击毙或许不是道听途说。
逛博物馆的途中,她又去昨天碰巧撞见的楼梯口看了一眼,已经补上警戒标志禁止通行了。
一上午安然无事。下午不知道岳凌霆什么时候会来,她特地在比较显眼的几个位置来回溜达。
没等到岳凌霆,倒被吴教授看见了,过来找她寒暄搭话。何岚氲觉得偷|渡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吴教授知道比较好,只说还没有消息,让他别担心。
两人站在展厅里借文物打掩护说话,跟着吴教授的便|衣腰上的对讲机忽然传来几声嘈杂语音,似乎是集合的命令。便|衣拿起应了一句,撇下他俩跑出大厅。
何岚氲没听清,吴教授却敏锐地听到了,顿时变了脸色:“刚才对讲机里好像说……他们发现辽远了。”
何岚氲扶着吴教授赶到大厅外,只见院内院外的警|察便|衣果然都动员起来,分批坐上警车出发。不但他俩,博物馆的其他工作人员也听到动静,赶出来观望。
一位警督从他们不远处快步经过,对着对讲机发号施令。这回吴教授全听清了,翻译给何岚氲听:“312国道榆林收费站附近发现穆辽远和目标踪迹,即刻前往目的区域协助抓捕。”
吴教授慌了神,着急跺脚:“上回是在市区城中村,人多地方乱好躲;出了城国道旁边就是草原,他往哪里躲呀!”
何岚氲心里飞快地计算了一下,昨晚穆辽远和他们通电话,说步行到六十公里外的湖边别墅需要一整天多,现在过去十几个小时,他至少已经走出去三四十公里了,于是安慰吴教授道:“榆林收费站在哪儿?离市区不近吧。等这些人赶过去,他肯定已经离开了。”
吴教授稍稍安定:“是不近,有四十多公里。唉!希望他这回也能化险为夷。”
除了看守博物馆外围的警|察,地下室的特|警也随之出动。吴教授显然没见过这些特|警,吃惊道:“他们也是去抓辽远的吗,怎么还带着冲|锋|枪?那个大卡车又是干什么的?”
与警|察开轿车、越野车不同,这队特|警的交通工具非常特别,是一辆拖着集装箱的大卡车,所以机动性反而不如警|察,落在最后。特|警人数不多,大约是一支行动小队,一共五个人,卡车驾驶室正好坐满。
何岚氲注意到昨天她撞见的那位人中有颗痣的特|警也在其中。
博物馆院子大门开启又合上,警笛蜂鸣声呼啸远去。门口只留下三名警|察守卫,过来驱散围观众人,态度也比较随意:“别看了别看了,都回去工作吧,别扎堆。”
何岚氲也呆不住了,随便安抚了老教授几句,辞别他赶到昨天的楼梯口。警戒线被人打开了,没有放置回去,露出半米多的缺口。
底下应该没人了,就算碰到别人,也可以用昨天的理由再搪塞一回。
今天她特地穿了方便行动的运动鞋,踩在楼梯上悄然无声。一直到走过昨天特|警巡逻的位置,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她循着冷气的来源找过去,走了大约五分钟,看到地上积起薄薄一层白雾,能见度也略微下降,是液氮泄露到空气中,温度骤降凝结出了水雾。
温度已经明显降到零下,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白汽是从前面一座库房的门缝里漏出来的,从方位上判断,这里位于特展厅下方,墙壁构造也和多边形的特展厅一致。
是什么特殊的稀世珍宝,要专辟出特展厅那么大的一座库房,用液氮降温保存,特|警持|枪守卫?
是她猜想的那个吗?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正想往门缝里探看,背后忽然传来轻微的一记咔哒声,接着一个男人用鲜卑语说:“不许动。”
何岚氲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声轻响是枪|械打开保险的声音,立刻止住转身的动作。她以为特|警刚好坐满卡车驾驶室,应该是全队都走了,没想到还留了一个人。
那人非常机敏,马上又用略显生硬的英语说:“Don\'t move. Hands up.”
何岚氲心下暗叫声糟,因为这代表他认出了她是外国人。她按照他的要求慢慢把手举起,放到后脑勺上。
特|警走路听不到声音,但他下一句话明显比刚才近了,离她大约只有五米。他命令道:“Turn around.”
她僵着身子极慢地向后转,一边飞速思考应该怎么应对。现在他只看到她的背影,转过去就会看到正脸和工作证上的名字;今天的情况和昨天不同,她似乎闯到了关键区域,而不仅仅是误入外围;是应该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不能让他知道?
正紧张焦虑犹豫不决,背后忽然又传来噗的一声闷响,像人体倒地的动静。
“可以动了。”
听到这声音她心头一跳,转身就见特|警被岳凌霆放倒躺在地上,冲|锋|枪和枪|匣里的备用手|枪都被他把弹|夹卸了下来。
这下何岚氲是真的吃惊了:“你是怎么制服他的?”
“我是从右后方制服他的。”他把卸了弹|夹的枪扔在地上,远远踢开,上前拉起她离开。
“我是说……你怎么能徒手制服特|警?”就算是偷袭,一声不吭把人放倒缴械,好像也有点难吧?
岳凌霆一边疾步快走一边转过头来看她,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你忘了吗?我以前学武术,混过黑|社|会。”
西瓜刀互砍那种?那拆弹|夹动作那么熟练又是怎么回事?
他拉着她一路跑出地下室,上楼梯时把那两个弹|夹扔在拐角垃圾桶里。
到了地面上,他松开手放缓步子,低声说:“底下那人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就像正常出门一样,不用紧张。馆里不剩几个警|察了,门卫都是熟人,不会为难我们。”
岳凌霆带她到停车场,他开的是一辆越野吉普。出门时他对门卫说:“我们的特聘专家,去现场考察。”门卫甚至没有盘查就打开大门放他们的车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貌似是分隔线最多的一章了,开车都没这么多。
系好安全带,作者又要开始神展开瞎编乱扯淡了。


第43章
驶出市区不过五公里,就到了第一个收费站。这里的柏油公路都是近几年才修的, 欠着大笔贷款, 全都要收费。
何岚氲见道边路标上写着312数字, 猜测这就是312国道了, 问:“我们会经过榆林收费站吗?”
收费站还是人工操作,车一多就要排队。岳凌霆跟着前车挪了一个身位, 拉下手刹看着前方说:“本来是要经过的, 我们绕道从别处走。”
“为什么?”
“榆林那边现在全是警察, ”他从眼角瞥了她一眼,“唯恐别人不把你们联想到一起吗?”
何岚氲不说话了,盘腿缩在副驾驶座上。
岳凌霆又往前挪了几米, 拨通手机打给哈维:“你在榆林有没有熟人?打听一下那边的情况。”
何岚氲转过去看他,他摇下车窗玻璃和收费站工作人员交涉,不理她。
过了收费站, 哈维的电话打过来:“打听过了, 没抓到,收费站有警察设岗, 大部分进草原去搜了, 你们最好绕开那一大片。”
岳凌霆开着车载蓝牙, 听完只应了一声, 把电话挂了, 专心开车。
何岚氲有点感激,又不知该说什么好,默默看着他不说话。
“别一直盯着我, 影响我开车。”他绷着脸转开,打方向盘拐上一条小路,“我也想知道那边的动向,万一已经被抓了,我们就可以直接掉头回去,省得白跑一趟。”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又觉得这会儿好像不应该笑,转过去看向车窗外。以前怎么没注意到他这么别扭傲娇,口是心非的模样居然有点可爱。
是不是在我没留心的时候,你还做过很多被我忽略遗忘的事?
她想这样问,但终是在心里想想,没有问出口。
离开国道,分岔小路就没那么好走了。起初一段是水泥路,过了几公里变成石子,再往后石子都没了,就是草原上干结裸露的泥土,时不时还要爬个坡过个坎,幸好开的是越野车。
虽然是在草原野地上开,但仍有车辙可循,沿途的草都被磨光了,可见走这条路的人还不少。
何岚氲问:“我们现在去哪儿?”
“发掘现场实地考察,哈维的工作日程上也会这么写。”
“就是那个冰川墓葬群?”
“对。”岳凌霆觑了她一眼,“不过我们只是做个样子,去山下的小镇,到时候就说高原反应不舒服,留在镇上休息不上山了。”
巴林本身海拔就有1600米,出城后一路都在上坡,这里已经超过2000米了。今天空气中有点扬尘,能见度不高,远远可见冰川雪山巍峨峭立的峻影。
冰川脚下的小镇,其实是一个牧民聚集区。靠山吃山,这里背倚雪山、面临草原,借着首都巴林和全国闻名而来的客流,全镇的牧民都靠旅游业维持生计。
诚如哈维所说,鲜国普通大众其实并不古板保守,做起生意来小九九也打得挺精明。
这个小镇风貌独特,建筑物低矮且稀少,牧民都以毡房招待客人,这也是他们的揽客特色。岳凌霆找到镇上最有名、最大的一家,老板有二十多顶毡房,他要了边上最不引人注意的一顶,车就停在毡房后面。
这里的旅店同住并不需要结婚证,老板笑嘻嘻地问他们:“小夫妻来雪山玩?”
岳凌霆说:“嗯,我们刚结婚。”
老板露出过来人都懂的表情:“哦!来度‘甜月’的,那我不打扰了!多拍点照片留念,我们的雪山非常美!”末了不忘对他们挤挤眼,“晚上十点有篝火晚会,别光顾着‘两个人世界’,出来一起玩呀!”
“蜜月”和“二人世界”是老板新学的词,自己琢磨翻译的。
等老板走了,何岚氲挤兑他:“昨天还是未婚没领证,今天就变新婚了?”
岳凌霆说:“昨晚做梦把证领了。”
这话她又不知道怎么接了,转身岔开话题:“我还从来没住过毡房呢。”
毡房里面条件简陋,不过还算整洁干净。地上以干草打底,满铺地毯,被褥放下来就是地铺,家具仅有一张小矮桌,席地而坐。
岳凌霆说:“挑的是它的位置,条件不好,你担待些。”
“没关系。”何岚氲把鞋脱在门口走进去,估摸内部空间也就两米见圆。那不是跟加厘酒店的圆床差不多大……
岳凌霆跟进来,帐门一落,就像挂了帐子的落地大床。
这么小的地方,什么都没有,狭小封闭的空间让她略不自在,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毡房边缘有些矮,他只能弯着腰,把随身带的黑色旅行包放在小炕桌上。“还是这么着急。”
何岚氲抿唇不语。他又说:“现在太亮了,等天黑了出发。这里离半月湖还有六公里,我们步行走过去。”
巴林纬度高,夏季日头长,大约要到晚上十点才会彻底断黑,老板的篝火晚会安排得那么晚也是这个原因。前天才过夏至,这段时间正是一年中昼最长夜最短的时候。
还有四五个小时。何岚氲说:“反正还早,不如我们出去转转?”
他终于露出笑意:“好。”
岳凌霆把黑色旅行袋重又放回后备箱里锁上,两人空着手在镇上溜达。太阳虽然西斜,但完全没有傍晚的颓势,光线依然热烈刺目,和平时下午三点的观感接近。
现在是旅游旺季,即使是这个封闭落后的国家,人们对多姿多彩生活的热望也丝毫不比别处低,镇上的家庭旅店几乎都住满了。临近晚餐时间,店主们纷纷在草原上摆开长桌,露天大灶生起火来,咕嘟咕嘟冒出牛羊肉的香气。
街道两边集市也正当热闹,大多是手工艺品和当地特产。商贩中忽然有一名帮妈妈看守摊位的小女孩吸引了何岚氲的视线,天生的棕色卷发和发上红璎珞都像极了小时候的贺兰韫;但是走近去细看,原来只是女摊主借她展示商品的小模特,璎珞也是普通塑料珠子串成,做工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