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羽被派去与阿尔斯愣一道开辟蛮人战场后, 整个关外也迎来了再一次的新年。
今天下战事不断, 繁华富庶如江南都是几经战火灾荒元气大伤,相反的就是这被中原人称为蛮荒之地的关外, 则端的是太平日子。尽管关外也有打仗, 可那不过是在北靖关的战事。有关外兵抵御住朝廷兵马, 关外百姓的日子过得太太平平。就是那啥, 北靖关严禁进出,许多滞留在北靖关的外乡人算是走不了了。
林靖也没打算再让他们走,林靖先打出“关外也是家”的宣传口号,让当地官员安抚住这关外的外乡人。同时,让段天羽的老丈人石总督似出几条安抚外乡人的措施来, 譬如,可以让他们在关外入籍,譬如, 在关外置产,官府可免契税之类。还有,林靖还鼓励大家开荒种田, 关外地方大,要是愿意开荒的, 三年之内不必上缴粮税,三年到十年, 按下等田纳粮税,十年之后,再依田地等级而定粮税。安排好这些安民抚民的措施, 林靖就是向关外百姓大肆宣传朝廷无道、枉杀忠良、举义旗、清君侧之事,反正寻常百姓也不懂这个,略有些见识的,倒是能感觉到关外局势紧张,恐怕他们还能知晓一些北靖关战事的事。不过,只要关外还在徒小三的掌控之内,这些人自不会说关外的不是。至于以后,如今日子尚算太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其实,大部分人对于战事的感触都不深。因为,虽则先前北靖关的粮价有所浮度,但那浮度也不大,后也很快降了上来。如今粮米油盐,价钱依旧与先时相仿,百姓们么,只要日子太平,只要日子过得下去,是不会多理别个事的。最发愁的是滞留在关外的外地商贾了,他们是走不能走,留吧,若是自己生意还可,若是给东家干活的,一时货物过不来,铺子里生意难以为继。这个情况,关外的官员也都替他们想到了,手里有钱的,不必官衙操心。就是这没钱的,官衙给出的两条路是,第一条,发地恳荒,关外别个不多,地多;第二条,当兵。
反正,关外这地界儿被许多关内人形容的再不好,可在这里,鲜有人能走到绝路的。甚至,关外的治安、衙门的作为,都较关内的许多地方要好的多。就是当兵,军中的待遇去打听一下,每月的饷银,那是从未拖欠过的。
这个新年,徒小三宴请军中大将、关外文武。
大过年的,大家说一回去岁战事,说来,去岁也没什么好提的,尤其徒小三林靖,江南一败,折进去两万多人。亏得这俩人收拾战后局面的经验丰富,而且,林靖在最快的时间内组织起了海上商路,再加上俩人死里逃生,段天羽能临危受命,抗住关庭宇,如此,关外倒也太太平平的。
水离说话很实在,“关庭宇说是如今第一战将也不为过,咱们能抗住他,以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徒小三道,“过了今天,大家好生练兵,明年战事有限,后年咱们就要活动活动了。”
大家立刻知道,大战就在明年。
说一回战事,贾源便道,“三哥,咱们这些年,南征北战,三哥你这一片忠心,只做个大将军,也太委屈三哥了。”
贾氏兄弟是小厮出身,好在,这些年也算经历丰富,颇是长了些见识,再加上,这兄弟二人皆是机敏之人。虽则文不比林靖,武不及段天羽,心眼儿着实不少。何况,他们是最小跟着徒小三的人,依贾源的意思,他家三哥,怎么也要弄个王当当才是。当年,金陵王还自称皇帝了呢。
林靖看向徒小三,他倒没想到,贾源突然说这么句话。徒小三先是瞧了林靖一眼,见林靖眼神中透出一丝淡淡的不赞同,徒小三迅速的扫了在座诸人一眼,武将们倒是没啥,这些人,不是多年前便与徒小三同生共死的,就是徒小三于他们有恩的,再者,许念林腾,是早被林靖把思想做通的。只是,文官那里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徒小三心下有数,将手一摆,板着脸斥贾源一句,“此话提也莫提!谁若再提此言,就是我徒小三不共戴天的仇人!”之后,徒小三自正座起身,见下首诸文武之人也要起身,徒小三摆摆手,令大家坐了。徒小三沉声道,“我徒小三的事,你们都清楚。我原姓司徒,因继兄加害我母亲,我为母报仇,杀了人,从此也改了姓氏!这些年,你们有是跟着我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有的是到了关外才认识的。我要是对朝廷有二心,当年朝廷让咱们关外军南下平金陵王之乱,我不能把家底子都带去。后来,从野人谷逃得命,又是南面儿不太平,我同阿靖商量着,想到南面儿看看。那会儿,南面儿的情形委实不大好。我是被朝廷伤了心,当初,三万兄弟跟我南下平金陵王,可就叫小人害的,与我同回的,不到三千。我想到这三万兄弟,就心疼。”说着,徒小三不禁哽咽,动情道,“我出身草莽,家里穷,吃过很多苦。那些死在江南,死在野人谷的兄弟,一样出身不好,家里条件定也不是太好,不然,谁出来当兵哪。上了战场,九死一生。我把他们带出去,却没把他们带回来。如果是我打仗不济,我无话可说,这是我徒小三无能。可,并非因叛军所害,而是被小人所害。咱们关外军,为朝廷平了金陵王,朝廷,却没给那些兄弟一个公道。我心里,不好受。”
说着,徒小三热泪迎眶,他并没有掉下泪来,而是强忍着眼泪,继续道,“我同阿靖到了江南,哎,我是江南人,可以前,也没见过倭匪。我这离家也不过十几年,倭匪猖獗,你们若没亲自去过,是不能信的。沿海村镇,只要是来了倭匪,孩子活活摔死,妇人□□而死,男人剖开肚肠。哎,只要是男人,只要还有半点血性,安能坐视?可我真是给朝廷伤着了,我就想着,不用咱原本的姓名,单只是帮着咱江南家乡出一分力吧。我自问,在江南抗倭这几年,我尽了心,也尽了全力。”说着,徒小三委实难忍伤感,滚下泪来,“后来,章总督出事,你们也都晓的。”
顿一顿,徒小三道,“阿源你刚才的话,是想让我自己封个王做吧?你待我的心,我是知道的。若我想称王,早称了。我平金陵之乱,江南抗倭,难道是为了称王吗?我是想着,这天下,若能太太平平的有多好。原本,我以为,只要咱们武将能征善战,天下自然太平。可这些年,经了这些事,我才明白,世事没有这样简单。我们刚打完倭匪,章总督接着被逼自尽。先前江南豪族谋反,他们为什么要反?章总督当政,倭匪肆虐时,他们没反,江南太平了,他们反是要造反?霍东家也在,我认识霍东家也有许多年了,先前还有一位陈粮商,我们抗倭时,陈粮商供粮,一样的大米,陈粮商只收市价的五成银子。霍东家,更是真金白银拿出来,支持我们抗倭。我至今不知,他们罪在何处?”
霍东家不知是天生戏精,还是想到几位葬身战乱中的豪族朋友,眼圈儿一热,也不禁落下泪来。
徒小三正色道,“我到江南去救他们,就是想问他们个明白,为何以前都好好的人,要谋反呢?穆秋亭穆大当家,这是山东有名的侠客,黑白两道,谁不赞一声仁义。到金陵,掌漕运,这些年,更是人人敬重的英雄。穆容穆姑娘,我们在江南抗倭,她一个女子,都不惜性命,亲自上阵杀敌,谁不说她是巾帼英豪!还有徐当家,那一年,五万倭匪围困金陵城,城中守兵不过六千,守兵不够,徐当家亲自带着组织了家里的壮仆男丁,拿出家中存粮米面,亲自穿铠甲上城墙,以助守城。我不知道,他们这些人,为什么会反叛朝廷?我到江南,遇到关大将军和林国公,他二人,也是朝廷的忠良。反叛的,与诛逆的,都不是坏人。那么,反因可反,叛因何叛?”
“我们这些武将,这些年,未有一日不忠,未有一日停歇,枕戈待旦为朝廷尽忠,可朝廷这江山,怎么就治理不好呢?”徒小三道,“陛下我是见过的,再清明不过的人。陛下圣明,那么,是谁蒙蔽了陛下?”
“我说清君侧,就是想让陛下明白,陛下身边有小人。可是,论口齿,我如何能及得上陛下身边那些能言善辩、旁征博引的小人。我怕是说不了三句话,就会落得章总督一样的下场。”徒小三目光沉稳,他道,“我不是章总督那样的人,如果陛下不能明白我的忠心,不明白也罢。可陛下身边的小人,我必要诛杀!因为,这天下,再禁不想这样的消耗!百姓,也禁不想无休无止的战乱!我的忠心,千百年后,后人会明白,会铭记!”
然后,徒小三严厉的看向贾源,“念你年少无知,竟说此等狂话,明儿就到马棚养马去吧!”
贾源那叫一个目瞪口呆,看徒小三不像说笑,而且,这么多人面前,贾源也知不是辩白的好时机,他只得应一声“是”,连忙低眉耸眼的下去了。徒小四一向与贾源亲近,见贾源被他哥罢了官发配到马棚,当下不服,就要起身说话。徒小三已是冷脸喝道,“再有人说些大不敬之语,劝我称王称帝,误我忠心,可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徒小四气的,深觉他哥是吃错了药。他就要说上两句,小牛子已是拽住他袖子,还在徒小四耳边威胁他,“别叫我捂你嘴巴。”不叫徒小四乱说。
徒小四这实诚人没看明白,小牛子可是看得明明白白,这就是传闻中的: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啊。
作者有话要说:ps:下午安~~~~~~~~~~~~~~~~

战事之十五

老话说的好, 近朱者赤, 近墨者黑。
徒小三与林靖在一处十多年,把林靖的口才学了个七七八八。虽然徒小三觉着, 他就是现下做个王啊啥的也没什么, 贾源那提议后, 徒小三第一件想的事就是, 他要是做了王,也得给他家阿靖封个王才成,正在想给他家阿靖封个什么王的时候,徒小三接收到林靖不赞同的眼神。
徒小三于政务上是极信服林靖眼光的,他立刻明白, 眼下时机不对。
好在,徒小三多年历练,他一向稳得住, 逡巡过在座诸人神色,徒小三就明白林靖为什么不赞同了,因为, 在座诸文官的神色中还是透出犹豫的。徒小三心说,文人就是不爽快。好在, 他颇会些装模作样的本领,话也说的漂亮, 最后还夺了贾源的官,把贾源打发去马棚喂马,总算稳住大局。
而且, 徒小三一袭话后,文官们皆纷纷赞颂,大拍徒小三马屁。
徒小三谦虚受了,心下却并不如何痛快。
事后,徒小三同林靖道,“我倒不是要做什么王,只是,这些人也跟咱们这些年了,关外虽不比关内,可这些年,太太平平,风调雨顺的日子,不比关内松快。看他们那样,我要是真应了阿源这话,给咱俩弄个王当当,他们还不得疯了!”
林靖笑,“你还真想弄个王当当啊?”
徒小三道,“不只是我,还有你,咱俩。”
林靖倚着榻,端盏蜜水呷一口,摆摆手,“真没出息,做就做皇帝,还什么王不王的,你也就这点儿见识。”
徒小三凑过去一并坐了,说,“做皇帝岂是一时一刻的事,皇帝的事也别急,有咱俩坐龙椅的那一日。”
林靖同徒小三道,“文人自来多愁怅,他们一要想着生前身后名,二要想着自己的前程,三要想着荣华富贵,故此,磨磨唧唧没个痛快。你不必理这些个踟蹰不定的人,他们虽不爽快,可眼下武将要打仗,这治理百姓的事,还是得他们来干。待以后打入京城,他们自然就一心一意的拥你为帝了。”
徒小三正要同林靖商议些事情,就见他弟气哄哄的闯了进来,徒小三看到他弟这模样就问,“可是去瞧过阿源了?”
徒小四没好气,“去过了。”
“去过了还这么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做什么?”
“哥,你这也忒实诚了。小牛子与我说,你是在做戏给人看,做戏就做戏呗,你怎么还把阿源打发到马棚去了,训斥他几句就算了呗。”徒小四有些生他哥的气,当然,也想为贾源说几句话,徒小四道,“阿源可是跟咱们从老家出来的,他都是为哥你好。”
“行了。”徒小三道,“小牛子都与你说了这其间利害,你这嘴就得有个把门儿的,别把这话到处说去。咱们现在正养精蓄锐,有没有个王的名头儿,关外都是咱们的地盘儿。你们把兵练好,待后年出兵,再多打些地盘下来,介时,我便依旧是大将军,又有何妨?倘你们一个个的不争气,就知道弄这些个王啊帝啊的,自己地盘儿守不住,到时叫人杀出关来,命都难保,王有个屁用!别看那些个虚名儿,你也不要往这些虚名头上用心,有这心思,好好练兵!”
徒小四早叫小牛子教明白了,他又一向听他哥的,徒小四道,“我知道这个理,就是过来跟哥你说一声,阿源现在惨兮兮滴,我看,他年也过不了了。”
“他还能怂勇着你来我这里请情面,我看,他这年且滋润着哪。”徒小三把弟弟打发了下去,与林靖道,“阿源以前给富户做过小厮,改不了的谄媚脾气。”
林靖笑,“这也算从龙之功了。”
徒小三叹口气,“心是好心,说的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
虽然贾源说的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却是有不少人私下同徒小三表了忠心。当然,干这事儿的,武将居多,尤其是徒小三的那一干老班底。如许念林腾这种,就是私下找林靖说这事儿。
许念把声音压的低低的,“小舅,大将军是想自立为王么?”
林腾脸色也很慎重。
林靖道,“没有的事。我都与他说了,做就做皇帝,做什么王啊。”
然后,许念与林腾,连着好几天这心情都颇是跌宕起伏。这俩人吧,不能不说不出众了,自从叫林靖放在身边,在关外也没少打仗。而且,俩人都是家族长子,故而,性情十分沉稳。徒小三就觉着,许念、林腾比自己弟弟心眼儿多,做事情的时候,人家俩人也都是那种缜密类型的。
林靖对这俩人却并不很满意,林靖认为,男人,信念与毅力缺一不可。如林腾许念,就是在信念上,犹疑,少决断。林靖与他二人道,“我们争的,从来不是这关外寸土。我们争的,一直是天下。”
俩人虽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林靖这么讲,把话讲到这样的地步,仍是难掩震惊。
而且,两人都是家族长子,他们在关外这些年,唯一记挂的就是,家里可怎么办啊?
这件事,于林靖来说,根本不叫个事。林靖一样出身林家,如今与林公府的关系,就是两人的表率啊。林靖忽想起一事,与他二人道,“对了,你们俩年纪也不小了。说来,这些年南征北战,倒险把传宗接代的事给忘了。你俩要是没意见,我给你们说门亲事如何?”
林靖虽则年纪与二人相差不大,却是正经长辈,亲事什么的,还当真就得林靖这样的长辈操持才合适。俩人倒也没啥意见,且,他们也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害羞都没有的,直接爽快应了,“全凭小舅(小叔)做主。”
林靖同徒小三商议此事,徒小三问林靖,“这是喜事,你相中了哪家姑娘?”
林靖道,“霍家穆家,各娶一女。你意下如何?”
徒小三想了想,拊掌,“大善。”霍东家此人其实有限,林靖徒小三看中的,是远在云贵的霍大郎。至于穆家,其实,最好的联姻并不是让林腾许念其中的一人娶穆氏女,最好的联姻该是徒小三、林靖当中的一人娶了穆容。只是,徒小三断袖林小四,眼下,只好退而求其次,让林腾许念中的一人娶穆秋亭的闺女了。
徒小三想明白这其间关节,很是赞同这桩亲事,还说要亲自作媒。林靖笑道,“那我就全托付给三哥了。”
徒小三捏他手一记,“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况,这样的大喜事。”徒小三觉着,林靖就是很会给侄子外甥的安排,林腾许念也都是能拿得出手的青年将领,徒小三自己也有个老大难的弟弟徒小四,同林靖商量,“阿靖,你说,小四也不小了,他的亲事,也得想一想才是。”
林靖道,“我看小四跟小牛子形影不离的。”
徒小三不是没听懂林靖的暗示,徒小三与林靖道,“咱俩以后是要在一处的,我自不会娶妻。可咱们这么大的家业,也得有后人承继才是。我不娶,你不娶,自然是得小四娶了。”
林靖立刻道,“那这事你去同小四说,我可不去。”
徒小三道,“叫小牛子跟小四说就。”
林靖想,这可真是亲哥。
林靖生来有些小心眼儿,再加上他自小是林太后抚育,还颇有些霸道性子。像当今世道,男风并不出奇,譬如许多大户人家子弟,身边容貌清秀的小厮,便时常与自家少爷有些个亲近关系。还有那些唱戏的戏子们,名角名旦,多为人豢养。再有,便是大户子弟彼此之间,倘有情投意合,混上几年,也不为过。便是家族知晓这些年,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现在人想的是,男人跟男人又生不出孩子,小孩子家,贪玩儿些,委实不算大事。
是的,这时候人们的思想就是这样豪放。
非但男子与男了之间,便是女子有女子之间,倘是相许一世不分离的,多是两位女子嫁同一个男人,虽一为正一为庶,却是好似一人一般的。
所以,当外,孔国公夫人的娘家侄儿想跟林靖交个朋友,林靖委实是有些大惊小怪了。或者是,那人的相貌才干不合林靖的要求,譬如,徒小三后来叫林靖察觉了心思,林靖也没把徒小三怎么着。
但,林靖是个霸道性子,他霸道,忠贞,如夏云初之事,林靖都要为夏云初报仇血恨,之后,多年不议婚娶之事。因为眼界高,叫他看上且不易,何况,能入眼只是其中的一个条件,林靖自己忠贞,对伴侣的要求自然一样。他不是那等会胡来乱混的世家子弟,林靖向来认为,原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自然好。可没有这么个人,也一样过。
真是天可怜见,世间有林靖这样眼界奇高之人,也有徒小三这样的能入林靖之目,且在思想身体境界上能达到林靖要求的人。
徒小三为了追求林靖,那真是,完全表现出了,徒小三为何能成为一代帝王的重要素质——有毅力啊。
就徒小三这十几年的死追不舍,林靖才打算与他试着相处一二。若徒小三还有娶妻生子的想法,估计林靖考虑都不会考虑他的。徒小三这些年生生死死,什么看不透啊。
徒小三想好了,他这辈子要与他家阿靖在一处的,俩人虽无后嗣,叫徒小四生一个也一样。
说心里话,林靖对于徒小三办的这事儿,很有些…嗯,那啥,要是徒小四肯,倒也不赖。
至于徒小四…徒小三很快就把事办妥了,他一脸春风得意的同林靖道,“小牛子应了。”
林靖连忙问,“这么痛快?”
“这有什么不痛快的,我一说,小牛子就应了。”徒小三道,“小牛子这孩子,不愧看他长大,就是懂事。”把小牛子从头到脚的赞了一回。
而小牛子为何会应这事,小牛子根本没觉着这事有什么啊。何况,在小牛子看来,这事绝对是徒小四赚了,有徒小三林靖这一对吭哧吭哧的出力气打江山,以后坐江山的是他家小四的儿子,这有什么不好啊!这简直太好了有没有!
至于小牛子和徒小四的关系,小牛子也没觉着徒小四生个儿子会对俩人的关系有什么影响,家业总得有人继承啊!何况,是这么大的家业!
小牛子一想到这事,就觉着,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他家小四,果然有福!
作者有话要说:ps:午安~~~~~~~~~~~~~~~~~

战事之十六

这一个新年, 关外除了被罚到马棚养马的贾源, 文武官员都过得比较畅快。就是贾源,虽然现下被夺了职, 不过, 他老丈人王知府很是宽慰了女婿一遭, 觉着女婿这事儿不大。何况, 还有徒小四,过去瞧了贾源两回,贾源便知,徒三哥并没有真正生他的气。贾源便也安心了。
再者,还有林腾许念两桩喜事, 林腾与霍家的喜事先定了下来,主要是,霍东家就在关外, 在家中孙女里,挑了个顶顶尖的,嫁给了林腾。至于许念与穆氏女的亲事, 林靖已请张夫人给穆秋亭带了信,看穆家的意思。反正, 林靖估计着,问题不大。其实, 也就是这样的乱世,不然,许念林腾这样的世家子, 定然要寻世家女相配的。而林靖亲自为二人定下的这两桩亲事,在其后的许多年,都证明了林靖超一流的眼光。
朝廷的新年,同样过的歌舞升平,尤其文官们,一首接一首的贺岁诗,皆在恭贺着这一年的天下太平。的确,虽则陈柒宝登基以来战事不断,可战事皆是以朝廷的胜利告终。就是北靖关,虽有逆贼未曾俯首,但在高凡高将军的指挥下,也牢牢防御住了关外暴民。而关外,向来被朝廷视为不毛之地,又有何可惧之处呢?
林翊在宫宴后携妻子回府的时间还早,家里也是一派年下的富贵欢喜的气象。林翊回府便进了书房,舒静韵随之过来,二人随意会了。舒静韵问,“如何,宫宴顺遂么?”
“没什么不顺遂的。”顿了顿,林翊道,“太顺遂了。”
舒静韵琢磨了一回林翊的话中意,就有些明白,不禁勾起唇角,“看来,江南平叛让百官觉着,如今不过关外零星小事,江南叛军都可荡平,关外更当小事一桩。”
林翊叹口气,不得不说,舒静韵说中了他的心事。林翊道,“打蛇不死,后患无穷。”在江南,没能将徒小三、林靖绳之以法,竟叫二人脱生,林翊就知道,以后的麻烦,大了。
舒静韵道,“阿靖可不是蛇。”那是一条龙,起码,是条蛟龙。
“他比蛇危险的多。”林翊道,“现下,朝中那些个清流都认为,关外不过芥癣之疾。他们哪里知道,关外这一伙子人,可是比先时的江南豪族与前金陵逆王危险百倍。”
舒静韵身为林翊的第一心腹,颇是认同林翊的判断。原本,舒静韵对林靖的定位,是家族中兴栋梁,故而,先前,舒静韵对林靖的教导颇是用心。后来,天意弄人,林靖离开京城,就此龙归大海虎归山林。林靖在战略虽则出众,可他太过年轻,经验不足,何况,林靖先天不足,不能亲上战场,故而,战略也只是出众而已。林靖让人头疼的是他的政治能力,这简直是天生的政治好手。像司徒三,这不过是个有些血性的暴徒,这样的人,没有林靖的辅佐,焉能据关外之地以抗朝廷!
林靖与司徒三,一文一武,真是天造地设。
舒静韵道,“我担心的,还是这个高凡,关庭宇主持对关外的战事,短时间内都没有什么进展。高凡此人,他就是天纵英才,他也高不过关大将军去。可是,他主持对关外战事,却是有两三场小胜。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林翊想到林靖的手段都不禁有些头疼,林靖天生擅长的并不是战事,虽然在许多人看来,林靖在战术上已是年轻人中的侥侥,可林翊太知道林靖,林靖在揣摩人心上的天分胜他战术百倍。高凡这等小人,林靖现在还没杀他,必是因为高凡尚有用处。林翊道,“关外那样荒凉的地方,朝廷已封锁对关外的贸易路线,可这大半年,关外对朝廷没有半点动静。这就说明,他们有别的走私路线,甚至,这年底下,京城洋货的价钱较之往年也只长了一成,并未有大幅波动。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什么?
不言而喻。
不要说先前江南与海外的走私,怕就是关外,也有别个途径满足自身所需。
而且,在林翊的预计中,关外军的规模约在五万到十万之数,想养活这样一支军队,仅靠关外本身的粮税,怕并不宽裕。林翊心惊的并不是林靖这么快就建立了走私路线,而是,林靖这么快就成功的建立了走私路线,这说明,不论是刚刚平叛的江南,还是别个什么地方,都被林靖渗透了。
林翊惊心的并不是走私的数目,而是走私事件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