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身没落的襄阳王府,当年,他的父亲前襄阳王便因不孝嫡母谢太后被德皇帝削去爵位。前襄阳王因此被囚于宗人府,他到京城来代父坐牢,从此博得至孝名声。我不喜欢他,就是因为这件事。如果前襄阳王是什么不得了的贤良人物,他来替生父坐牢,算是一桩美名。而前襄阳王是个什么东西,想来你年纪虽小,也不会没有听闻。”林靖道,“一个皇帝,不见得是个好人,历史上,杀父弑母,兄弟相残,最终成为一代明君的帝王并不罕见。可是,一代明君,不会是这种虚伪到让人做呕的人。我也曾率关外军南下平金陵王之乱,但,我信错了小人,关外军陷于野人岭,十不存一。陈柒宝如何回报关外军,高凡那样的罪魁,如今依旧稳稳当当的居一军将领!我们隐姓埋名在江南抗倭,朝廷却坐视章总督被小人逼迫自尽!我的军队,我的师长,悉数葬送!阿泽,换作你,你会辅佐这样的君主吗?”
林泽给林靖问的无言以对。
许多事他是听说过的,但,许多事他也并不非常清楚。
他这样的年纪,还不足以面对这样巨大的课题:这个君王是否值得辅佐。
林泽讷讷,“可是,父亲常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那不过是你父亲的谬论!”林靖断喝,“孟子说君视臣如草芥,臣视君如仇寇!此方为正理!”
“阿泽,人这一生,会有不同的身份,我们可能是儿子、是兄弟、是父亲、是臣子,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我们得先是一个人,我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志向理想。你会是下一任的林氏族长,我们林家,也是传承几百年的世族,什么是世族,不是那些匍匐于地、摇尾乞领的奴才,不是那些念死了书、一无是处的酸儒,世族当是,倘明君在世,我们辅佐明君,成就盛世。昏君无道,当劝则劝,当谏则谏,若实不堪造就,世族当为天下百姓选择新的治世之君。”林靖目光灼灼,逼视着林泽,他沉声道,“我与你父亲的分歧便在于此。他是忠臣不侍二主,我不是这样,当君王不值得侍奉,我会去寻找其他出路。阿泽,你当读过史书。这江山,这天下,何曾真正属于哪个一家一姓?陈家之前,这是前朝的江山。前朝无德,江山易主。这是人道,也是天道。你父亲或者认为,他可挽大厦于将倾,我今日过来,就是想告诉他,他已经没有机会了。而他所走的这条路,是错的。”
林靖个头并不算矮,过分的瘦削与相貌的精致让他总有一种异于寻常人的柔弱,而此时,林靖寥寥几句,便让林泽有一种面对父亲时的巨大压力。甚至,林靖带给他的压力,比父亲更甚。
林靖似乎并无恶意,他不过是与林泽说了几句话,最终他道,“阿泽,你是你父亲的儿子,可除了是他的儿子,你还是你自己。我希望,对这世道,你能有自己的思考,自己的认知,自己的判断,而不是人云亦云,更不是听从于任何人心意来树立你的志向。”林靖的眼睛清透如同这一日碧洗般的天空,林泽相信,小叔这话是出自真心实意的欺许,他不由点了点头。
林靖亲自送林泽出了帐子,林泽道,“小叔,我这就走了。”
林靖颌首,“去吧。”
林泽转身要走,心下又有一桩难事,他看一看天时,道,“小叔,要是父亲知道小叔与我见面,父亲问起,我要如何说呢?”
林靖一时沉默无语,林泽以为小叔不会再说什么,他甚至想好,若父亲问起,小叔与他说的话,似乎也没什么不能对父亲说的。林泽一揖,就要离去,林靖清淡的嗓音却被清风裹挟着传入他的耳际,“如果他问,你就告诉他,我已为这万里江山选好新的君王。”
如果他还没有准备好,那么,他得做好准备了。
他将亲眼看到,他一世的志向将被我打落尘埃,碾入泥淖,在千万年的后世,他的名字,将与失败者同列。
而我,将成为这场江山倾覆的主导者。
我的兄长,我的长兄,你得做好准备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昨天十点半才睡,从早上起来精神便不大好,今天就一更了,石头今天得早些睡~~~~~

战事之五

林泽回程时遇着他爹的, 林翊见着儿子, 当真是松口气,同时又不禁恼火, 想着这小子打仗打哪儿去了, 险没丢了!好在, 林翊不是个会当外人教训儿子的人, 见林泽平安,便带儿子回了营帐。
待到了营帐,林翊方晓得林泽见到林靖的事。
林翊问,“你如何见到了他?”
林泽一看他爹的神色便知他爹是晓得小叔在世之事的,林泽道, “爹,你怎么没早说小叔尚在的事啊,在家时, 我娘每想到小叔都要伤心落泪的。”
林翊将手一摆,“问你话呢。”
林泽就说了,“当时突然来了那么些匪寇, 我只顾杀敌,待后来, 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远望到一户人家, 我就想着过去打听道路。不想近了才晓得,那是一处大帐,我都没认出小叔来, 还是小叔认出了我。”
林翊与儿子道,“你与他多年未见,他当年离京,你年纪尚小,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如今你都十八了,与少时相貌大是不同,他如何能一眼认出你?他不过是故意引你过去罢了。”
林泽当下有些瞠目,仔细想了想自己迷路的过程,摇头,“不能吧。我并不是追着寇匪过去的,也没有谁引我过去。”
“你如何晓得他!”林翊道,“当初野人谷那地界儿,据说人进去没有能活着出来的,可他就平安的从野人谷出来了,你小叔这个人,虽则他的许多做法我不赞同,可断不能轻视于他,他的才干,常人所不及。”
林泽看他爹还挺关心小叔,便说,“我看小叔可瘦的,手腕还没我粗哪。”
林翊道,“他自幼便身体不大好。”
林靖是那种,只要他活着,就不会活的很差的人。林翊知道林靖活着,便不会再关心林靖的境况,林翊关心的是他儿子,“他这么千方百计的引你过去,定是有话与你说的。”
林泽面现难色,不晓得如何将他小说让他代给他爹的那句“我已为这天下选好新的君王”说出去,不要说重复这话,就是一想起来,林泽都是心跳加快,面有不安。林翊愈发稀奇,问,“他与你说什么了?”
林泽都没敢大声说,他是悄悄的,小声的同他爹说的,那模样,简直像在做贼。
林翊不愧是林靖他大哥,林泽他爹,听林泽做贼般说完这句,林翊不以为意,“这也不必特意过来同我说,他如今做的事,原就与反贼无异!”
林翊关心的另有其事,看向儿子,“把他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到你离开,所有他与你说的话,原原本本说一遍。”
林泽只好照实同他爹说了,林翊一面听一面冷笑,与儿子道,“当年,他离开京城,是因为,他杀了陛下的生父和两个兄长。当然,先襄阳公为人下贱,他杀襄阳公,也算快意恩仇。就是再有襄阳公的两个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一并杀了。可襄阳公家的几个孙辈,有些尚未成年,那几个孩子,是犯了什么样的死罪。纵哪家满门抄斩,未满十六的孩子都会改判流刑。我不是说襄阳公并无错处,可他行事,未尝无可挑剔。他离开京城后,陛下未曾再追究此事。难道,陛下不算宽宏大量?昔金陵王之乱,关外军的确是南下平叛,最后,关外军进了野人谷,高凡的确有偌大怀疑,可是,朝廷断案,也得讲究证据,当时,没有确凿证据来定高凡的罪。他既觉不公,自野人谷出来,为何不到朝廷来寻一个公道?京里有我,我难道会偏颇别人。他自野人谷出来后,直接回了关外,若我所料未差,前几年关外官场屡有官员出事,未尝不是他的手笔?关外官场动荡,明面上就死了十数位官员,私底下丧命的,更不知多少?他就这样,窃关外之权。之后,更是鬼鬼祟祟、顶名冒姓的南下,你以为他南下独是为了剿匪么?不要信他的鬼话,他是因关外兵力有限,到南下想弄些兵员过去。可是,他赶上了江南抗倭。他是在借抗倭练兵,章总督之死,我不敢说与他相关,可是,章总督一死,他立刻借此离间江南军与朝廷的关系,带着两万江南精兵北上,回到了北靖关。就是现在,江南叛军已被朝廷大军围困大半年,那不过是几家靠走私发财的土财主罢了,他们一时反了,粮草他们或者不缺,可他们手里的兵械,由何而来?你以为,这些事与他无干?还有这次的匪寇,寻常匪寇,不会有这样的战力。我告诉你,这根本不是匪寇,这是北靖军。”
林泽脸色数变,听到最后,脸梢都不由微微泛白。
林翊沉声道,“你不必因为他相貌单弱,不通武功便觉着,他没有功击力。他的可怕,可不在这上头。”
父子二人正说着话,侍卫在外回禀,说是舒先生到了。谈话暂止,林翊令舒静韵进来,舒静韵与夏三郎一道过来的,夏三郎手里还带来几把长刀。
林翊接过一柄长刀,对着天光细观其刃,道,“是倭刀。”
舒静韵道,“以往听说,便是倭人也不是个个都有倭刀,今次流寇,却是个个都配此刀,幸而我们有防范在先,可就这般,也颇损失了些兄弟。”
林翊道,“不是什么流寇,是林靖,阿泽已经见过他了。”
舒静韵、夏三郎二人纷纷变色,更是同时看向林泽,林泽点头。
二人看林泽平安,就知林靖对这个侄子还是有些香火情的,不然,林靖倘万一六亲不认,那可真是…只是,林靖留的这丝香火情,在夏三郎看来,反而令林翊在政治上添了几分艰难。舒静韵也想到了这一点,问林泽,“阿泽没受伤吧?”
林泽心说,小叔对他挺好的,还送桔子给他吃。
林翊看一回倭刀,道,“我记得,当初江南刚刚开始抗倭,章总督曾向朝廷献上一张刀方。”
这件事,舒静韵也听说过,不过,舒静韵未在官场,当时亦未细究此事。倒是夏三郎,曾在淮扬任巡抚位,虽然未在章总督手下当差,但,夏三郎去江南前,对江南进行过极细致的调查,夏三郎点头,“是,当时朝廷似乎未铸新刀。”
林翊道,“这就是新刀了。”
夏三郎眉心倏的一紧,“大将军的意思是,当时的刀方是自倭人那里得来的?”
林翊道,“可见林靖与倭人往来,并非一日。”那是什么时候,那不过是抗倭刚刚开始。而倭人视刀方为倭国密宝,林靖能得到这个刀方,必然早与倭人相熟。
夏三郎道,“可是,纵林靖有此刀方,也当视为珍宝,如何当初就献给朝廷了?”
林翊道,“他行事,向来不能以常人揣度。”
夏三郎却是认为,林靖当年纵是在江南有自己私心,可抗倭之人,亦是真的。不然,谁会将这等宝贝献上。
关于此番战事,林翊自然要上密折呈报朝廷。
舒静韵夏三郎都有些担心京城安危,毕竟,林靖都直接露了脸,还说了那等狂话,这并不是林靖让林泽带给林翊的话,而是林靖带给朝廷的话。
同时,这也标志着,林靖已经认为,他已与朝廷有一争之力。
林翊却是道,“他现下还不会对朝廷动手。”
舒静韵轻声,“不可不防。”
“他现下,还要坐享渔翁之利,一则是关大将军南下与叛军之战,二则便是咱们在边州与蛮人之战了。他要靠这两场战事消耗朝廷的实力。”林翊忽然道,“你说,蛮人此次犯边,会不会与他相关?”
舒静韵以往曾教导林靖数年,他当即道,“决不可能。当初,老公爷就是战死在边州,依阿靖的高傲,他如何会与蛮人串连。倘他有意与蛮人勾结,这次不会一击便撤退。倒不似要与我们生死相战,好像,就是来打声招呼。”舒静韵想了片刻,“像你说的,可能,他这么快撤兵,也有让朝廷兵去抵御蛮人的意思。”
“至于渔人之利…”舒静韵道,“只要江南战事与边州战事顺遂,朝廷腾出手来,便是要北上收北靖关大权了。”
林翊亦做此想。
待林翊打发人八百里加急连折子递上朝廷,一路上再未受到林靖的北靖军侵扰,很顺利的便到了边州。而京中陈柒宝收到林翊的折子,知道林靖非但在世,还有一些林翊对林靖的推测,陈柒宝既难掩惊心,同时,心底深处亦不由泛起一股子深切的厌恶:
竟然还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ps:下午有事,上午更,大家晚安~~~~~~~~~~~~~~~~~~

战事之六

陈柒宝在许多人看来, 是一位极其克己复礼的皇帝, 尤为清流所推崇。
只是,只要是人, 便有其喜恶所在。
陈柒宝的性子, 这辈子厌恶的人其实也不少, 不过, 能在厌恶前头再加个最字的,唯有林靖了。
其实,真正说起来,陈柒宝与林靖,真正交恶, 那是一次都没有。
便是林靖把陈柒宝生父给宰了,陈柒宝自然晓得自己亲爹是什么样的货色,林靖离开京城, 陈柒宝也没再追究。只要知道这事的,没人能说陈柒宝的不对。
就是陈柒宝面儿上,这些年, 对林靖虽有些冷淡,可也从未露出个厌恶。
不过, 于陈柒宝内心深处,对林靖, 当真是厌恶到,只愿世间从未有此人方好。
陈柒宝初来京城,是为父亲之事打点, 彼时,他求上林家。林翊对他的帮助可谓不遗余力,就是在陈柒宝的成长人生中,也是第一次见到,世间还有林翊这样的人品,这样的人物。陈柒宝对于林翊的仰慕与感激,怕也只要陈柒宝明白了。
但随之,陈柒宝又见到了林靖。
天哪,相对于林翊的端正宽厚,林靖简直就是另一种极端,娇气骄纵,放诞无礼。
这种无礼之人,陈柒宝不是没见过,但,如林靖一般讨人厌的,见得就少了。尤其在陈柒宝看来,有林翊这样的兄长,这得是上辈子积德才有的福分,林靖却无半点珍惜,成天介这个不满意那个不合适的。
这种人,也配做林翊的弟弟。
陈柒宝彼时厌恶林靖,奈何彼时势不如人,他也只得眼不见为净。
后来,陈柒宝得了帝位,对林靖…好吧,对林靖他也不能下黑手。陈柒宝倒不是下不得这黑手,只是,他不愿林翊为难。林翊这般宽厚,林靖因是老林国公的遗腹子,林翊对他一向珍爱。
只是,陈柒宝也不过看在林翊面上罢了。
及至,林靖杀了老襄阳公离开京城,陈柒宝没有再追究林靖,林翊也将林靖除了族,陈柒宝想着,总算是不必再见这样的讨厌之人成天在京城晃来晃去了。
可是,世间之事大抵都是难遂人愿的。
如陈柒宝,他唯愿世间再无林靖此人。可当年金陵王叛乱,还是用到了关外军,林靖却是福薄,进了野人谷后再无消息。陈柒宝想,大概是天意。
奈何,天意却这般弄人!
陈柒宝看到林翊的奏章,不由想到一句民间俗语: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今看林靖,可不就应了这句老话么。
再看林靖这些年做的事,竟私吞两万江南精兵。
那么,那位林大将军想来也只是化名罢了。
林翊既然对林靖之事无所隐瞒,自然也将徒小三的底细告诉了陈柒宝。陈柒宝眼底更添几分厌恶,原来,不过是个弑兄的凶徒!哼,原来,林靖离开京城,也不过与这些下三滥之人为伍。
想到林靖当年在京城何等鲜衣怒马张扬过市,再想到如今林靖为伍这些人,陈柒宝的唇角不由泛起一丝冷笑。在这样的下三滥之人里,林靖竟也只能为人手下,真是可惜当年公府小公子,竟落得如斯地步!
不管陈柒宝在心下如何贬损了林靖一番,好在,陈柒宝也是做了好几年的帝王,自己也不是自欺欺人的性子。林靖都能在晋中设伏袭击朝廷军队,而且,所用刀枪比朝廷制式刀枪更好,可见其在关外势力不小。
尤其一想到两万江南精兵,陈柒宝恨的,能将一口银牙咬碎。
陈柒宝收到折子,看过后便召了内阁议事。
内阁见此折后,那反应,比陈柒宝在肚子里恨一回林靖可是激烈的多。尤其林家世代名门,如今竟有林靖这样的逆反之人。当下还有人怀疑起带兵的林翊来,陈柒宝立刻斥道,“倘林卿有半点不忠,焉能在林靖露面后立上此折,让咱们防范北靖军。林卿之忠,朕比信自己更信。”
陈柒宝这样一说,便无人提林翊了,只是,林靖之事,朝廷还得有个章程才是。
内阁的反应很是不慢,当下立刻拟出诏书在,当朝将林靖所做所为公之与众,而且,林靖很光荣的成为朝廷邸报中第一位占据了一整页版面的人物。相对于林靖,徒小三这样被林靖奉为主君的,反是只占了邸报的一小块地界儿。主要就是提了提徒小三当年辣手杀兄之事,至于林腾许念,这俩人根本都没资格在邸报上出现,倒是他们各家都被朝廷追问可知其去向。两家人都是一副懵懂样,还问来使,“我家孩子当真还活着?”
来使其实也不晓得林腾许念是否在世,见这两家也不似知晓的,遂都回朝做了汇报。
陈柒宝亦不甚在意二人,在陈柒宝看来,二人不过小鱼小虾,只要能收拾了林靖、徒小三这俩祸头子,北靖关之危自然能解。
只是,眼下朝廷除了痛斥林靖种种有负皇恩,徒小三乃在逃死囚之外,委实没有多余兵力出兵北靖关。便是陈柒宝也只是让直隶军多加防范北靖关我的动静罢了。
相对于朝廷对于林徒二人的各种舆论攻击,林靖也没闲着,林靖拿着朝廷的邸报研究了一回,还与徒小三道,“陈柒宝恨我可比恨你深多了。”
徒小三道,“你不是说,先前就与他不大对付么。”
“那是,我自见他第一眼就知他是个什么样的货色!”林靖问徒小三战后感受,“朝廷军西大营的军队如何?”
徒小三点头,“不愧是京师精兵,咱们虽则占了兵刃之利,也没能完全占了上风。”
“让他们去跟蛮人打一打吧。”林靖食指敲击着邸报,与徒小三道,“朝廷兵马,最难对付的,便是关大将军的边军与朝廷的禁卫军了。我们这一露面,朝廷就是倾尽全力,都要铸新刀了。”
徒小三沉声道,“那就不要让朝廷缓过这口气。”
林靖颌首。
徒小三练兵更加用心,林靖则要对关外进行一次舆论大洗脑。虽则他们守着北靖关,朝廷的消息过不来,可关外这里,说不得也是各人有各人的神通。与其让他们怀疑,林靖也不藏着掖着了,索性把自己的身份、徒小三的身份,都直接说了。当然,说法与朝廷自然不同。林靖是把徒小三放在第一版的,他简直是把徒小三塑造成了一位英雄,先说徒小三出身,苦啊,与广大将士一样,咱们的徒大将军当年就是农户出身,还被继兄害死生母,徒大将军完全是为报母仇,怒杀继兄。而且,林靖从律法上面说明了,子报父母之仇,当赦之。就是孔圣人,对于儿子为父子报仇之事都说,‘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意思是,没给父母报仇,就要枕着盾牌睡草席,不与仇人共存于世。若是在外头遇着仇人,立刻就要拿兵器拼命为父子报仇。再加上林靖的文笔,那真是把徒小三塑造的,只要看过林靖文章的人,就没人会说徒小三为母报仇报错的。还有徒小三的老乡柳志高,这个也可现身说法,以往司徒大司徒二是何嘴脸,柳志高都是眼见过的。先介绍完徒小三的出身,林靖再说徒小三这些年的艰难,以及,为朝廷做的贡献。当年亲率大军,为朝廷平叛金陵之乱。结果,受小人高凡所害,咱们关外军不得不进了野人谷,彼时兄弟,十不存一。可朝廷呢,朝廷重用奸佞小人高凡,不能给功臣以公道。可就这样,徒大将军也没有怨过朝廷,之后,更是隐姓埋名去江南为朝廷抗倭,还为朝廷献了刀方,可是朝廷呢,却是逼死了江南第一功臣章总督。”
“今朝有奸佞,徒大将军这样的忠良,再不能坐视了。徒大将军要诛奸佞,清君侧!”总之,这封关外自己的邸报上,林靖是把徒小三写成了一位忠义双全、可歌可泣的大大忠臣。
之后,才是林靖对自己的介绍,林靖写自己也丝毫不谦逊啊。林靖先介绍自己出身,说到历代皇帝对林家大恩,林靖也说了自己这些年所做所为,虽则是远离京城,林靖对朝廷也是忠心不二的,他一样随着徒大将军南下平金陵叛乱、以及南下抗倭,可是,朝廷无道,逼杀忠良,所以,林靖这样的忠臣,再不能坐视这昏馈无道的朝廷了,他要代朝廷清君侧,还朝廷以清明,还天下以太平。同时,林靖还指出,陈柒宝你一过继之君,你当真不适合做皇帝啊,你看看你,自你登上帝位,朝廷多少回叛乱了,百姓民不聊生,忠臣不得保全,所以,林靖说了,他给陈柒宝算了一卦,劝陈柒宝早些退位,别再祸祸江山了。
林靖还把他们关外的这邸报给朝廷发了一份,陈柒宝见着这关外邸报,险没气吐了血。
相对的,徒小四等人对于林靖带着小牛子编纂的邸报还是很满意的,尤其徒小四觉着,林靖写他哥这一篇写的真好。徒小四道,“虽然我那时还小,可事情我都记得,就是这样,要不是他们先害我娘,我哥也不能杀他们。”同时又感慨了一回他哥这些年的不容易,私下,徒小四还送了林靖几样好东西,想叫林靖在下期邸报也写一写他,徒小四还说,“我不要我哥这么大一块地方,我占一半儿地方就成。那啥,剩下的一半,再写一写小牛子。”
林靖不大乐意,徒小四央他好久,林靖才拿捏着架子应了。
林靖还把这关外邸报发了江南一份,江南原都要撑不住了,一见关外这邸报,顿时又来了精神,还派出霍东家做说客,想着与关外联手,共抗暴君!
不,叫那啥,对,清君侧来着。
林靖与徒小三道,“看来,江南是真的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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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之七

江南求援。
林靖看向霍东家, 问, “到底情形如何?”
霍东家苦巴着脸,一向圆润润的模样, 因战事操心, 竟消瘦不少。霍东家道, “委实不大好了。关大将军着实太猛, 已是打下杭城,现下咱们还能据淮扬地利,可再这样下去,怕是不好说。”
林靖道,“你难得回来, 先回家看一看吧。”
霍东家知道,发兵与江南联手,这于关外是大事, 林靖不可能直接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便应下的。他也委实记挂家里,行一礼,便恭敬退下了。
林靖同徒小三商量, “你觉着,老霍的话可不可信?”
徒小三想了想, “倒可再抻一抻。”
林靖亦是此意,江南的局势, 可能真不大好过。但,也尚未到危急之时,别个不说, 倘真心求援,总要有些条件的。你啥好处都没有,直接就说,唉哟,兄弟,我也觉着世道不好,皇帝做的不称职,咱们谋反吧。
难不成,江南那伙子豪族瞧着他们关外这些人都傻啊!
老话还说哪,不见兔子不撒鹰。
江南啥好处没有,便想让关外兵援助他们,这不是在发梦么!
这些个豪族,怪道能发财,原来惯了这空口白牙的营生。
霍东家在家歇了五天,就又过来林靖这里说话。
林靖道,“我已与大将军说了此事,大将军已是在调派军队了。”
霍东家简直感激涕零。
霍东家以为发兵在即,结果,他回家等了五天,又没动静了。霍东家为人不笨,他能为一方巨贾,便是脑筋活络之人。霍东家明白,明显林靖是在搪塞他,霍东家脸皮不薄,他可以再去林靖跟前央求。只是,林靖既是找定主意拖延,怕是他再去亦是无用。霍东家改了主意,他再到林靖跟前,却是不再催着发兵之事,反是备了重礼,林靖都说,“咱们这些年的交情,霍老兄委实太过客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