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金在一畔说笑,“要不怎么说是亲儿子哪,非得亲儿子不能这么孝顺您跟我爸。”
魏老太太笑呵呵地把菜篮子递给陈萱,陈萱搁墙角放好。魏老太太顺嘴儿絮叨陈萱一句,“你说,这买菜的事儿,你跟着去做什么?就爱看个新鲜景儿!那有什么好看的,女人哪,就得守家,把家里这一摊子事做好,这才是女人的本分。”
陈萱听魏老太太说完,魏银倒了两杯水,一杯给二哥,一杯给二嫂。陈萱忙接了水,说,“阿银你快歇着,别动了,我倒就成。”又跟魏老太太说,“阿年哥说老太太您和太爷都爱吃鲜菜,您二老平日里都节俭,舍不得花钱买。阿年哥想着,我是种菜的好手,带我去瞧瞧这洞子货的门道儿。这一回我就瞧明白了,明年老太太要是舍得柴火,我也能种。”
“当真?”魏老太太眼前一亮。
魏年生怕明年陈萱要在他们屋的炕上种菜,直接道,“那洞子货都是种地坑里的,咱们租的许叔叔家的房子,能给人往地下挖坑么?不成不成。”
陈萱不听魏年这一套,她直接跟魏老太太交流了,“不种那些往地坑里种的,炕上就成。我看,东西配间儿都成。”
魏年心下一松,想着这丫头原来改了主意,又瞄上东西配间儿了。魏年直接说,“西配间儿是书房,东配间儿放杂物,都没地方。”
“哪里没地方的,东配间儿收拾一下就成。”魏老太太是很欣赏陈萱这会过日子的态度的。
陈萱瞄魏年一眼,转而附和起魏老太太的话,笑道,“是啊,我也这么想。”
“成,明年你就试试看。”魏老太太先把这事儿定了,也不絮叨陈萱跟着魏年出门的事了,事后还同大闺女道,“别说,你二弟妹虽是乡下过来的,这过日子就能看出来,瞧着有点儿笨,可时间长了也有不少好处,什么都知道学上一学。”
“倒真是,她这种菜的本事就不一般。”魏金对于陈萱种菜的本事也是比较认同的。
陈萱跟着魏年一回屋,就见魏年似笑非笑的打量她,陈萱先把魏年的围巾放到柜子里,给魏年看得有些不自在,陈萱给自己辩白,“我先前可是跟阿年哥你商量过的,你只说不叫我在咱们屋里种,东配间儿又没事儿,是不是?”
“唉哟,你都越过我直接跟老太太商量了,我哪儿敢说你的不是啊?我要说不是,你还不得到老太太那儿告我状啊。”魏年只管笑吟吟的盯着陈萱,嘴里说酸话。
陈萱推他坐下,笑,“我知道阿年哥没生我的气。”待魏年坐了,陈萱也坐在小炕桌儿的另一畔,慢声细语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并不是要种菜卖钱,咱们回来时,阿年哥你说的话很对,那种洞子货的,起码得一二亩地的地界儿才好做一样买卖来做的,咱们家没那大的地方。不过,就是不卖钱,自己也能种些吃啊。这大冬天的,除了萝卜白菜土豆子,也没别的鲜菜了。阿年哥你爱吃香棒芽儿,爱吃西红柿、豆角儿,明年我试着种些,成不成的,都是我的心意。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对阿年哥你好。偏生我又没旁的本事,就这点儿长处,阿年哥,就让我为阿年哥尽尽心吧。”
以前魏年听人形容心喜,常会说“如饮蜜酒”,魏年总觉夸张,今天感同身受一把,方算是信了。魏年的心里,当真如被灌入一盏春蜜佳酿,身心之舒畅,难以言喻。
魏年是知道陈萱惯会拍马屁的,因前番陈家叔婶之故,陈萱好几天没拍过了,今日重操旧业,魏年觉着,陈萱这马屁大法更上一层楼啊。魏年忍不住翘起唇角,曲指敲这丫头个脑嘣儿,含笑拉出个懒洋洋的调子,“就知道哄阿年哥。”
“我都是真心话。”陈萱强调,她是从来不说违心话的,陈萱两眼亮晶晶的,“明天我炒西红柿鸡蛋,还有肉沫豆角,香椿怎么吃,是拌豆腐,还是炸香椿鱼。”
“拌豆腐吧,爽口。”魏年道,“看嫂子买鸡没,要是没买,明早从我皮夹里拿钱,你去买一只,家里还有榛蘑儿,做个小鸡炖蘑菇。”这道菜,是陈萱喜欢的。
“买了,一会儿我去把鸡杀了,上午牛羊肉就都炖出来了,锅都占着,鸡得晚上炖了,正好儿,放些榛蘑儿有味儿。这小鸡儿炖蘑菇,可香了,再加些粉条,连粉条子都香的很。”陈萱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回小鸡炖蘑菇的美味。
望着陈萱眉飞色舞的小模样,魏年含笑听了。


第53章 青松
魏老太爷的生辰酒是晚上吃的,孩子们白天上学, 晚上一大家子都在, 这年头儿, 也不讲究晚上少食什么的。反是因早上刚起床吃饭, 一般胃口都不大。中午则是在铺子里吃,也吃的简单。晚上倒是会格外丰盛些。今日就在格外的前面,再加个格外了。
魏家离大富之家尚远, 却也是不愁吃喝的, 今天更是鸡鱼肘肉, 家常菜疏都齐备了。面条是陈萱亲自擀的,筋道好吃。卤子是李氏调的黄花儿木耳肉片卤,桌上的菜就是陈萱李氏一起做的, 虽是家常手艺,也还成。
魏老太爷望着一大家子的男男女女, 连大女婿也过来了,魏老太爷很满意,脸上的笑就没断过。魏时魏年带着大家端杯敬酒,祝父亲长寿。魏老太爷上了年纪,酒吃的有限,笑道, “我就这一杯酒了, 阿时阿年好好跟你们大姐夫喝几杯。”
郎舅三个都是健谈之人, 今日又是这样的大喜日子, 连魏老太太都不嫌儿媳吃饭多了, 不停的同儿孙晚辈们说,“多吃两碗,这是长寿面,多吃有福。”
陈萱吃得都有些撑,桌上不论荤素,没一样不好的菜,陈萱两辈子也没想到还能跟魏家人这样和乐的坐在一桌吃饭。她不再是那个多余的人,哪怕以后同阿年哥分开,陈萱也不觉着自己多余。魏家两辈子都待她不错,她在这个家里时,愿意尽自己的一份心力。
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比过年还高兴。
陈萱现在也敢说话了,笑道,“老太太生辰时,也照着这样办,到时,还是我擀面条儿,大嫂子打卤子。”
魏老太太虽则欢喜,心下却又十分心疼这一大桌子的菜钱,连声说,“我不用,我不用,我到时吃碗炸酱面就成。”
魏年不依,“那可不行,妈你的大寿,只能比我爸这个更好的,要不然,我就不能答应,我哥我姐夫也不能答应啊!”
大家七嘴八舌,把魏老太太哄的乐开花。
当天魏年喝的还有些多,陈萱回屋时闻到半屋子的酒气,魏年侧身躺炕上,没动静。陈萱连忙近前一瞧,唤两声,“阿年哥,你睡了么?”
魏年哼唧两声,往声音处蹭了蹭。陈萱看他半张脸压在鸳鸯枕套上,只管哼唧不应声,陈萱又唤两声,“阿年哥,你睡啦?”
魏年略睁开眼,算是回应了陈萱的话。
陈萱如今胆子大了,忍不住说魏年,“怎么喝成这样!酒量差就应该少喝。”出去给魏年弄醒酒汤了,陈萱端了一小碗醒酒汤,拍魏年起来。魏年勉强坐起,陈萱把被摞儿往外一拽,让魏年靠着被摞儿,把醒酒汤递给他。
魏年不接,只是微微的张开嘴。他今日酒吃的有些多了,唇色嫣红,长眉斜飞,眼角氤氲出一抹胭脂色,顺带那修长的颈项,以及雪白衬衣领口松松的露出的那一小片素来苍白的皮肤,此刻都染上了微微红晕,整个人俊出一种无可形容的美态。陈萱忽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念三声“阿弥佗佛”,才给魏年喂了醒酒汤。
魏年要不是死命憋着,非笑场不可。
给魏年喂了两口,看他吃了两口就躺下了。陈萱连忙拉着他换衣裳,先给魏年解开西装扣,抬起一只胳膊脱掉一只袖子,让他稍稍抬身,脱掉整件西装,里头的马甲,衬衣,如是炮制。就是脱到衬衣时,刚解开两粒扣子,露出颈间一截漂亮锁骨,陈萱已是颊如火烧,她一个大闺女,怎么好脱男人的衣裳?她可是个正经人。陈萱想了想,把解开的两粒扣子,又给魏年扣上了。然后,转身是给魏年脱鞋,脱裤子。外头一层西裤,里面的羊毛裤,剩下秋裤,陈萱就不管了,拉床被子给魏年盖上。
陈萱瞥魏年一眼,心说,以后可不能让阿年哥喝多酒了,这一喝醉,晚上的英文只好自学了。
第二天,陈萱为这事儿跟魏年进行了正式沟通,陈萱板着脸,一本正经的站炕下,“我算是知道了,这酒可什么好东西,尤其不能喝多。阿年哥,你是大人了,喝成那样儿,叫老太太、太爷知道,得多担心啊。你以后可不能这样儿了啊。”
魏年踩着陈萱给做的大棉鞋下炕,笑眯眯的问陈萱,“是不是昨儿没能教你洋文,着急了。”
“我现在都认识音标了,自学也行的。你以为我单是为了这个?我是看你喝多了酒难受,对身体不好。”陈萱给魏年端来洗脸水,毛巾给他搭盆架上头,“洗脸吧,我去做饭了。”
魏年一摸盆里的水,当下冰个好歹,喊陈萱,“怎么冷的啊?”
陈萱回头给魏年一句,“谁叫你昨晚喝醉酒的,今儿就用冷水洗吧,你要洗三天,才记得住。”
“我现在就记住了。”魏年哄陈萱。
陈萱掀帘子出去,不理魏年。魏年去拎暖水瓶,结果手上一轻,空的。陈萱在外敲下窗子,提醒一句,“暖水瓶的水我都用光了,厨房的热水还没烧。”然后,高高兴兴的甩着大辫子到厨房做早饭了,直把魏年气得哭笑不得。以前他说陈萱是笨妞儿,真是说错了。
陈萱说到做到,倒是魏金,不知哪儿来得那么灵通的耳目,这事儿竟叫魏金知道了。魏金在魏老太太跟前狠狠的说了陈萱一回,“你说说,阿年成天早出晚归的去铺子里照看生意,这回了家,连洗脸的热水都没有。你说说,这要你这媳妇还有什么用?男人娶媳妇,不就是为了过些舒坦日子么?”
陈萱说,“这都怪阿年哥喝醉酒,我跟他说了,这是头一回,洗个冷水脸,也叫他记住这个教训。要是再有下回,我就跟太爷告状,叫太爷教训他。”
“唉哟,我真没看出来啊,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你还要管着阿年不成?你可真有野心啊。”魏金听着就来火,觉着这乡下丫头要国辖制她弟弟,还是分分钟要造反的节奏啊!
陈萱认真的说,“这不是谁管着谁的事儿,我原是不该管的,可是阿年哥待我很好,喝多了酒,我看他挺难受的,昨天没洗脸没刷牙也没泡脚就睡了,半宿渴的找水,喝了一搪瓷缸的水才好受了些。看他这么难受,就得提醒他,这喝酒得有个度,过度就不好了。我哪儿能管着阿年哥啊,他那么聪明那么有见识,就是想着平时我能尽心的地方太少了,能关心阿年哥的时候,我才不想错过的。”
“唉哟唉哟,我牙都酸了,这肉麻兮兮的话。”魏金提醒陈萱,“总之,娶你来是为伺候阿年的,你把他伺候好了,就是你一辈子的福。”
陈萱闷头不吭气,见魏金没别个话,就到魏银屋里说话去了。魏金转头与魏老太太道,“这乡下丫头,越发厉害了。”
“行啦,你这做大姑姐的也不是好缠的。”魏老太太说一句。
“诶,妈,您今儿可不对呀!怎么倒偏着她来?”
“阿年喝醉酒,本就不占理,洗两天冷水脸怕什么,又冻不着。要是叫你爸爸知道,一准儿训他。”
“哎,妈,我先前跟你说这事儿,你可不是这态度啊。”老太太变得也忒快了些。
魏老太太兴许是觉着坑了闺女不大地道,魏老太太道,“虽然你二弟妹这事办的不算错,可也得杀一杀她的威风,别真叫她爬你弟弟头上去,这就要你这大姑姐出马了呀。”
魏金不愧是魏老太太的亲闺女,立看出亲妈的险恶用心,魏金笑哼,“让我做这丑人,妈你可真是。”
“这不都是为了你弟弟好么。也就是做亲姐的,不然谁这么关心他呀。”赶紧哄闺女几句,魏金原本在娘家就是大王,欺压陈萱惯了的,她也没当回事。
陈萱根本也不当魏金一回事,一进腊月,魏金就回婆家了,文先生那里还有一次沙龙聚会,上回容先生说要给他再拟一张选读书单,陈萱还记着这事,早早的准备好,和阿年哥、魏银一道又去了文先生的沙龙。
因为被容先生看穿了土妞儿的真面目,这回,陈萱和容先生一起说话时就没有再死拗着非咖啡不喝了,陈萱拿了杯奶茶,她觉着,还是奶茶更对自己的口味儿。容先生把拟好的另一张书单给陈萱,陈萱接过认真看起来,容先生细心解释,“顺序是由易到难,越往后,越艰深些。不过,都是不错的书。”
“我会用心读的。”陈萱认真道。
“好。”
容先生是沙龙中的热门人物,很快有人过来打招呼,容先生微微欠身,过去应酬。
陈萱与魏银在一处,新结识了一位林先生,不过,林先生明显对容先生的兴趣更大,就是与陈萱、魏银一起说话,也是有意无意的打探她们与容先生的交情。陈萱魏银都不傻,敷衍几句把林先生打发走,最后干脆听吴先生讲些古董民俗的事去了。
魏年到外面吸烟时遇到容先生的,文先生不喜人室内吸烟,故而,男人烟瘾上来,也唯有去外头吸了。魏年点了支烟,诚恳的说,“上次内子的事,我不在身边,多亏容先生出手相帮。”
容先生依旧是文质彬彬的模样,“不过小事,再者,即便没我,想来魏太太也可以自己解决。”
“还是会有些担心。”魏年说一句。
容先生想了想,“那天,我看魏太太很伤心。”
魏年侧脸望向玻璃窗内的男男女女,眼睛定格在陈萱身上,陈萱正在含笑听人演讲,眼神认真极了。魏年的眼中也不禁染上了三分温柔,“去年这个时候,我和内子刚刚成亲,她那时,一个字都不认得。文先生一直认为,她认字念书的事是我教的。开始并不是这样,开始她不敢问我,都是跟我妹妹学,还有后邻两个念书的女孩子学认字,最初一天认五个字,后来每天十个、二十个,现在每天都会背一段百字内的古文,还会学一些洋文。她吃了很多苦。”
“有时候,一些事,其实于我微不足道,解决起来很容易。于她,可能就要费些周折。不过,到底是我替她解决好,还是她自己解决好?当她有自己主见的时候,我还是愿意让她自己拿主意。那天的事是意外,还是因我而起。好在遇到容先生,内子自那天之后,就越发不把我这一家之主放在眼里了。”
容先生一笑,“现在的女子多是攀附的凌霄花,魏先生想要一株青松,自然难两全。”
“想两全的人都太贪心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容先生有些意外的打量魏年一眼,原以为魏年不过寻常小商人,倒没想到,魏年不只是穿戴偏新派,见识上倒比一些所谓的新派人士更强一些。


第54章 笨~
自文先生沙龙告辞的时候, 陈萱特意同容先生说了一声, 问,“眼瞅就是年了, 容先生会在北京过年吗?”
容扬道, “我年前要回上海。”
陈萱期冀的问, “这两天不会走吧?”
“魏太太有事?”
“现在还不能说。”陈萱还保密起来,笑眯眯地拉着魏银走了。容扬看向魏年,魏年也是一幅混沌模样, 容扬便知魏年也是什么都不晓得的,对魏年微一颌首,容扬转身离开。
魏年抬脚去追媳妇, 心说, 当初还说这笨妞儿内向,不擅交际,他绝对是没看透这笨妞儿的本质啊!陈萱和魏银手挽手的往胡同外走,魏银还说, “二嫂,你什么时候与容先生这么熟了?”
“也不算熟。容先生人很好,帮了我许多忙, 当然要跟人家打声招呼了。”陈萱不觉着跟容扬相熟,不过, 陈萱的性子, 最是知恩图报。上次的事是托的阿年哥, 这次过年, 陈萱想着,得准备过年的礼物给容先生。
“真有礼貌。”魏年的声音从后头传来,陈萱完全没听出魏年声音中那微酸的气息,她还笑呵呵地,“当然啦,我都是跟阿年哥你学的。”
魏年给她这甜言蜜语哄到没脾气,想问陈萱怎么还神秘兮兮的,不过,魏年没有在外面谈论家事的习惯,待叫了车,就先回家了。
就是回了家,也是晚上才问的陈萱。
陈萱这才说了,“容先生人多好啊,帮咱们不少,如今快过年了,得备一些过年的礼物才好啊。”
“那也值得神秘兮兮的。”
“因为我今天在沙龙上才想好送什么。”陈萱自从跟叔婶彻底翻脸,思维反是比以前更为开阔,她顺嘴儿就问,“阿年哥,我想着,文先生那里也要送一份。还有史密斯先生那里,史密斯请咱们吃过饭,还同阿年哥做生意,是阿年哥的生意客户,我也一道准备吧。”
魏年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句,“你打算准备什么?”
陈萱笑眯眯地,“文先生那里送书就很好,文先生很喜欢看书。史密斯是洋人,你不是说,洋人送礼物不讲究贵重么。容先生一看就是什么都不缺的人,我也没有多少钱。今天听吴教授说了许多新年的民俗,我想好了,剪两套窗花送给他们,算是我的心意了。”
“这算什么年礼啊?”
“那阿年哥你说,要送什么?”
魏年倒叫陈萱问住了,这几家都不同于商场上的朋友来往。洋人那里一般送鲜花送美酒都可以,容扬那里就有些为难,像陈萱说的,容扬看着,真是什么都不缺的人。魏年想了想,“算了,就依你吧,到时我再添上两盆鲜花就行了。”提醒陈萱一句,“你那窗花儿,剪好后给我瞧瞧,还有,这送礼得送双数,可不能单着。”
“我知道的。”
陈萱第二天就跟李氏去菜市,因快过年了,菜市上也有卖红纸的,贴对联或者写福字用,陈萱足买了两毛钱的红纸回去。魏银都说,“这得剪多少窗花儿啊。”
陈萱道,“过年咱们家里也得用啊,我一起买了。”
魏家其实没有贴窗花的习惯,一般过年都是贴福字儿,贴对联儿。去年陈萱新进门儿,脑袋一直略懵,浑浑噩噩的跟着过了年。今年陈萱心态不一样了,虽说她是个极节俭的人,不过,魏家待她不错,她也不能太抠儿,就多买些红纸,准备过年剪窗花儿贴。
陈萱当真是好手艺,说来,陈萱不觉着自己如何手巧,以前在乡下,过年没有城里这么多的花样热闹,不过,乡下人也会贴福字贴对联贴窗花儿,陈二婶为了省钱,从不买现成的窗花儿,都是让陈萱剪的。这许多年,陈萱练出来了。送给史密斯的那套,陈萱还对照着英文书上的图案,剪了两头麋鹿出来。还有嵌着洋文字的窗花儿,周边是一圈儿喜庆无比的雀登梅,中间是洋文的新年快乐。魏银都忍不住说,“二嫂的手真巧。”
“这有什么巧的,洋文比咱们的汉字好剪。以前赶集的时候,我见过有一个支摊子卖窗花儿,剪的钟馗像,跟画儿上画的一模一样,那才是真功夫。”陈萱给史密斯的这套,就是按着洋人的喜好,什么洋鹿、洋树、洋文的剪了一套。到送给容先生的窗花儿,陈萱剪了一套十二月花卉的窗花儿,魏银直说,“真好看,二嫂,你也给我剪一套吧。”
“成啊。”陈萱很高兴有人欣赏她的手艺,既然魏银喜欢,陈萱一口就应下了。
魏老太太说,“过年咱家就剪几个福字儿贴贴就行了,有福就啥都有了。”
陈萱都应了。
待晚上,陈萱把剪好的窗花儿给魏年看,魏年觉着,陈萱剪的那些个洋花样的窗花儿新奇,不禁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本领。”
陈萱笑嘻嘻地,眼睛弯成月牙儿,“也就这么点儿本事了,乡下土把式。阿年哥,容先生不是说要回上海么,明儿就让人给容先生送过去吧。”
“成。”魏年道,“明儿早上我去把鲜花买了,一道送去。”
魏年买了四盆红梅,还有两张贺卡,让陈萱写的新年祝词。陈萱琢磨了半日,史密斯那张写的是新年快乐。给容先生的那张还加了句,平安如意。最后落款时,陈萱说,“阿年哥,这落款得写咱俩吧?”
“真是废话,咱俩送的,咱们两口子,当然得写咱俩了。”
给史密斯的贺卡上,陈萱写的是您的朋友,魏年陈萱。给容扬的贺卡,落款则是特别景仰您的,魏年陈萱。魏年啧啧两声,问陈萱,“你这么景仰容先生啊?”
“主要是景仰容先生的学问。”陈萱高高兴兴的写好贺卡,魏年把贺卡收起来,问陈萱,“这大过年的,你送了这个送那个,不打算送我点儿什么?”
陈萱不解,“我们都是朋友啦,还送什么东西啊,不用送。”
魏年噎了一下子,“谁说朋友就不用送的,越是朋友,越得用心。”
“那阿年哥也会送我新年礼吗?”陈萱现在可是不会轻易吃亏的性子。
“当然了,还是一件特别好的东西,你一看就喜欢,我早就准备好了。”
“阿年哥,你真要送我东西啊!”陈萱的吃惊都写到了脸上,她再想不到,魏年还会给她准备新年礼物!吃惊过后,陈萱又很不好意思,扭了扭手指,说,“我可不是在跟阿年哥你要东西。”
魏年瞥陈萱一眼,强调自己的心意,“不用你要,我早就想着了,我这礼物,可比你心诚。”
“那我要送阿年哥你什么啊?阿年哥你喜欢什么?”
“没听说送礼这样直接问的。”
“我又没钱,再说,我还欠阿年哥一大笔钱哪。”
“你送史密斯的东西,送容先生的东西,又花多少钱了?我也不用你送我什么特别贵重的,关键在心意。只要是你的心意,你就是送我一株草一棵花,我也高兴。”
陈萱似懂非懂地,“好吧,明白了。”
“诶,可别勉强啊,要是勉强,还不如不送。”
“不勉强,阿年哥你要送我,我肯定也送阿年哥的。我就是在想,要送你什么。我又不似阿年哥你这么聪明,而且,我会的就这几样,要不,明儿我给你摊糊塌子,算是新年礼?”魏年额角青筋直跳,盯着陈萱的眼神颇为不善,陈萱察颜观色立即改口,“你看吧,这又不成。除了会做饭,我还会做针线,可阿年哥你平时的针线就是我做,这也算不上新年礼。其他的,我会剪窗花,可是,也不能都送你们窗花儿啊。”陈萱说一样,魏年的脸就沉一分,陈萱看他脸跟臭鸡蛋似的,忽然慧自心生,啪的一击掌,喜上眉梢,“我知道送阿年哥你什么了。你就等着吧,也是我诚心诚意要送阿年哥的,特别心诚。”
“唉哟,说得我都好奇了。”魏年脸色瞬时好转,让陈萱都有些怀疑刚刚是不是眼睛看错了,不过,她是不会说的,陈萱还说,“我还没准备好,等准备好了,阿年哥你送我新年礼时,我再把我准备的送给你。”
“这么神秘。”
反正,不论魏年怎么打探,陈萱嘴严的跟蚌壳子似的,一个字都不肯说的。
给史密斯和容先生的礼物,因为过年大家都忙,魏年并没有亲自过去,是着人送去的。史密斯回赠了夫妻二人一瓶白葡萄酒,容先生则是两件开司米围巾。
陈萱不知道开司米是什么东西,听魏年讲才知道是山羊绒的意思,陈萱抚摸着这柔软细腻的围巾,展开来瞧了一回,很朴实的说,“瞧着就怪好的,比咱们织的要好,而且又宽又大,可真实惠。”
魏年笑,知道陈萱心里就是这样的想的,所以这样说出来。魏年为她讲解,“这是高档货,你看标签,没有我们的汉文标,应该是从国外直接买回来的。”
“那这得挺贵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