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明确有时间,地点和参照物前提下,三日来,銮仪卫还是没有锁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
【‘这的确说不过去,看来就如南军机同僚所说,銮仪卫这一次确实办事不利,而且这‘光点’的案子看样子也超出了銮仪卫的能力范围。’】
这一刻,作为一个陷在‘猎物’般被两个野兽步步紧逼的傅恒竟感觉自己像是面对着不是正在和自己说话的达哈苏和长龄。
而是另外两个比王掞还要可怕数倍的如狼似虎的人物。
这两个黑暗中看不清楚面目的人实实在在地带给人一种可怕而无形的压力,非常人根本难以招架,连早已经在銮仪卫中任职多年的傅恒都觉得有点被压制住了,但片刻后,额头已经冒汗的年轻人还是尽可能地面对着眼前这这对如同凶狠狩猎者的家伙回答了。
“……这是我个人的责任,和銮仪卫全体无关。”
这带起了一阵沉默。
因为低着头,咬着牙的青年此刻的声音确实是很坚定的。
可就在下一句,就在一直旁听这场单方面吊打的王掞这一头都要以为这两个人是打算趁机让銮仪卫退出这场三方游戏时。
某两个一唱一和,甚至一路诱导着傅恒一步步将话题转移到这里,终于将他们俩的真实目的一下子抛了出来,也是这一句话,令王掞,腾图尔,图里琛一众都面色一变更是直接愣住了——
“原来如此。”
“那我看,不如就这样吧。”
“灯市口‘光点’案和佛像升空事件,关乎顺天府和活佛入京安危,銮仪卫既然如此无能,也破不了案子,那么这起案子,就由更有能力的王掞大人,南军机和海东青来一起管。”
“两方自此合作,解了这谜案,也算解了銮仪卫的困局。”
“至于隐瞒此事,有错在先的銮仪卫,不准再插手‘光点’事件,只去专心负责接下来藏王入京的事宜,这件事这一次南军机和海东青就不代劳了,若是再办事不利,这一次是何结果就不用多说了吧?”
……
“荒唐!真是荒唐!达哈苏,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今天这事,你,你给我记好了!”
当天,这场发生在后广平库的三方会议到底是一个无比混乱的方式暂且结束了,因到底没能得逞,还挨了一砸,王掞走之前只气的破口大骂。
但可惜,达哈苏这家伙也是鸡贼,一给某人干完活儿跑的飞快,搞得这骂也没骂到实处。
毕竟方才这一出完全出人意料的连环套,不止弄懵了傅恒和銮仪卫,却也实实在在地坑了这心怀鬼胎的王掞老贼一把。
他本是想这一次借此发难抢功的,结果,坑没挖好,反倒被那头不知是不是脑子坏了的海东青给合起伙来暗算了。
可明明一开始说人家办事不利也是王掞自己说的。
现在人家直接把办事不利的踢出去,不让查案子了,让你来专门查了,这道理却也很通顺,被反将了一军的王掞脸上是红红白白,别说是有心情管什么‘光点’案了,怕是连晚上去哪儿喝花酒都气的不想多想。
而平白无故地宛若一个坐在家里,就天上掉了一块大馅饼的傻子,一路跟着同僚出来,都脑子里有点晕的傅恒却是站在后广平库的后门外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方才在里面找了一圈人。
海东青,南军机那边从正门口走出去的人都一个个看了,可是直到人都因为今天的会面结束了散了,愣是没找到自己真正想找的人。
外头这会儿天已黑,人却没找到,倒像是一切真是他莫名其妙走了好运了。
可小察弟弟只是年轻,青涩。
不是真的笨,真的傻,要是还不清楚刚刚在里面面对王掞时,是有什么人在一直故意帮自己,他也是白长到这么大了。
而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有个人,怎么回来了却又不回家。
还有,另一边他根本不认识的南军机怎么会好端端出手帮自己,半天,有点不明白地坐在街旁皱着眉,望着远处的小察弟弟才有点沉默地站起来走了。
“……”
他这一走,却不知道,之前一直在他人对面街角一处瓦片房顶上,一块撑着头,看月亮看星星顺带看弟弟的两个混蛋却是都看在眼里。
也是二人再一次地配合下,今日一遭在里头的一番斗智斗勇,这两个知道事后肯定会露馅,所以溜得飞快的家伙才算是在房顶上碰头了。
此刻,看小察弟弟终于是走了。
两个为了掩人耳目,打扮的都很诡异,还一块缺德到爬人家房顶的混蛋可算完全放松地坐在一起悠闲地聊天了。
段鸮:“你弟这脾气到底像谁啊。”
傅玉:“不知道,打小就这样,反正不像我。”
段鸮:“挺可爱啊。”
傅玉:“哈,你也觉得是吧。”
段鸮:“还行吧,没有个人可爱。”
阿察哥哥乍一听到这话可有点暗搓搓有点甜上心头。
两个人本就熟的不能再熟,熟到都直接滚一块的关系了,所以怎么腻歪就不过分,他嘴角一勾起哄似的拿手拱了拱他的腰道,
傅玉:“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段鸮:“你挺可爱啊,鼻青脸肿像个猪头多可爱。”
傅玉:“…喂喂喂,段玉衡我郑重警告你,我这可是工伤,弄成这样还破了相我自己也是很痛苦的,你别在我心头扎刀子了行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一和他在一块,就不再故意装神弄鬼的段鸮眯着眼睛跟他一来一去胡诌,立马引起了某人的剧烈‘反击’。
两个明明都是成年人的混蛋当下就跟俩熊孩子似的滚在一起打闹。
完全没有刚刚在里面一块运筹帷幄,配合着耍心眼故意整王掞时的心机深沉和深不可测了。
期间,咱们段军机和堂堂八方尔济这手再次伸着伸着就开始有点不老实了。
好在,他俩至少还有分寸。
于是乎,这一个南军机一个海东青这么在别人家屋顶上半真半假地闹了会儿,赶在两个人都要和小孩似的一起滚下去时,他俩可算是一块躺下消停点,也乐意谈点方才的正事。
只是这一旦聊起两人之间的正事,到底绕不开活佛和藏王进京的事。
因为显然,王掞所说的有一点没有错。
那就是灯市口出没的可疑‘光点’,和活佛来到京城冥冥中是有着奇妙的关联。
他们才刚回顺天府,虽然刚刚在三方会议中将安保一事转移给了銮仪卫,但是实际上,他们接下来本身要忙活的其实还是在查清楚‘光点’真相的同时,共同守护在此期间二十三天中的顺天府。
而这其中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正是那神秘莫测的灯市口‘光点’和佛像升空事件。
“自世宗十三年之后,这算是海东青和南军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合作吧?”
要不是今天这一遭,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发展,八方尔济本人觉得这事还挺新鲜。
“算是吧,毕竟以前可是王不见王。”
段军机说着还十分好胜心强烈地故意对着人挑衅了一下。
“你这次怕输给我们南军机吗?”
“你尽管来试试看,我到底怕不怕,让你好好领教领教什么叫输。”
八方尔济本人也挑挑眉,完全一副对他不打算让着的样子。
而既然都这么说了,接下来有些分工合作的事就也定了,他们俩从来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搭档和对手,这一次次下来,已是早已如同一体般,真正地成就了这刀与鞘之说了。
也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段鸮也没避讳他,只将自己接下来还得和王掞以及从前的一众‘老相识’有一番凶险较量的事给说了。紧接着,咱们段军机还很突然很很诡异地对傅玉来了这么一句。
“话说,你今天晚上不回家了是吧?”
“嗯?不回啊,我又没说我这次回来了。”
“那趁着今晚,咱们俩去做件事吧。”
说着,脸上露出一副邀请状的段鸮对他眯了眯眼睛。
“什么事?”
“我自从回顺天府,就一直很想做的一件事,不真的做一次我可能会睡不着觉。”
“……”
“记得待会儿干完坏事一起跑快点,不然你弟弟可能要把我们俩直接抓住去蹲大牢了。”
这两个人这对话,若是只听到这儿,任凭谁都得想歪,但要不怎么说,某两个人真是天生混蛋到一块去的呢。
因半刻后,位于石驸马大街一处窑/子后头接人的一顶远远过来的官家轿子就被两个大半夜拦截,一黑一白的蒙面歹人给挡住了去,而某两个人具体跑来干什么,可算是真相大白了。
因这轿子,窑/子的人都认识——是南军机王掞大人的。
而今晚,在京城本是得意了五年,却马失前蹄外头吃了一次亏的王掞原是为了发泄怒火才跑到这儿来的,却不想上来就被这两个给直接发疯踹人家的轿子,还给里外就砸了稀巴烂。
堪称是两个恶的不能再恶,赶在皇城里闹事的顺天双‘恶’了。
偏偏干完这事,这一对‘顺天双恶’才自此扬长而去。
等得知消息差点气懵了的王掞大人跌跌撞撞跑下来。就见自己这轿子已是再毁了,还给画了个猪脸妖怪,直接气的踉跄倒地,却是直接仰天咆哮出声了。
“混账!混账!到底是谁在暗中害我!要让我抓住,我定要活活剐了你们这帮混账废物东西!当真是该死的混账啊——”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一百章成就达成√
今晚察段二人组缺德了吗,缺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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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上)
因今夜再一次故意恶整了那王掞老贼, 为避免事后真被日常深夜巡逻主城的一众銮仪卫给找上, 某两个人想想还是一块飞快地跑了。
当下, 他俩一起像阵风似的, 一起发完疯就奔跑着在月光下穿街而过。
头顶,身后是皇城深蓝, 深紫和金红交汇的天, 耳边是大道上远远的百姓之声,和一座座顺天府车马在市集流动奔跑的鞭子声。
两个跑出去的那一刻, 一下抓着彼此的手,才开始一起往前身影却那么地快。
过程中,夜色里,就看见这两个混蛋一开始还很有计划分开来些,后来又绕过巷子回合到一起的身影在前面逃。
嘴里喊着‘刁民!歹人!哪里跑!”的王掞的那群发怒的跟班轿夫们在后头追,但追过了两条街外, 身后的一群张牙舞爪的‘尾巴’还是被成功甩开了。
毕竟, 这顺天府大是大。
但到底一条条胡同七拐八拐的,一旦跑进去就不方便拿人, 加上傅玉和段鸮从前都在这呆了快十年,所以, 再没有比他俩更擅长一起干完坏事, 再一起溜之大吉的了。
当他们终于在安全的去处一起停下时, 二个身后的长辫子都差点没直接散了的一起撑着膝盖靠着墙,就用手掌掩住鼻子和嘴唇上的汗珠。
两个人背上,脖子里都是一身汗, 擦都擦不干净。
胸膛中更是像有一团火似的热的厉害。
可就是这么个刚摆脱差一点被抓去‘蹲大牢’危险情形。
这两个家伙却在半刻,隔着这一条长长的瓦片房巷子抬起头对视了眼彼此这副狼狈的德行后,没忍住一起扭着脸,抖着肩膀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人用手指着对方的样子,又低着头笑个没完,看上去真像两个根本已经不可救药的大笨蛋。
因为现在看样子各有各的狼狈,好笑。
所以对于彼此今晚这番行为和模样的嘲笑,他们还真的算是半斤八两了。
“你这个笨蛋。”
“你才是。”
“啧。”
“啧。”
嘴上这么不客气地不饶人,二人都这时候了却也还是这么互不相让。
但嘴上这么说着,嘴角上翘的很厉害的段鸮确实,确实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放肆开心过了。
他此刻嗓子里的笑声完完全全是真的,甚至于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像现在这样这么开心。
毕竟砸人轿子,故意闹事,报私仇。
这世上,怕是再没有比他们刚刚干的那桩事更卑鄙,更不入流,更无聊透顶的事了。
但是既然做都拉着这个人跑去和自己做了,就和这世上好的坏的,黑的白的到到终有一天进棺材那天到底都是一泼黄土一样。
人生肆意,不过了了半生。
他段鸮段玉衡,现在就是为了私仇,就是为了报复,想故意耍心眼打那龟孙一顿,又有何妨。
这恰似,一夜之间回到了当年他一次踏进这皇城顺天之地是最初的心情,便是世间任何人都挡不住他的满腔烈火,一心志向。
是对这天下的一切人和事都怀着无一丝惧怕的心去前行的。
这样的感觉,段鸮真的太过想念了。
像是被孤独和冰冷迷失了多年,在此刻终于是彻彻底底地抓住了,寻到了,找回了。
可他也真的很高兴,一点不沮丧,就像是个真的不懂事的少年郎般和傅玉靠着这巷子里又闹了两下,两个人这才松口气仰头想着今晚这事,又忍不住笑了。
只是这会儿虽闹都闹了,傅玉暂时在顺天地界上儿还真没一个正经地儿可去。
多年以前,如果有什么必须回来复命的重要公务,他一个人回到京城中,肯定都是住海东青那儿的公家宅子,因那年,多数海东青还都是一帮到岁数了,却忙的连个亲都没成的小伙子。
朝廷自世宗九年起,就经由大清律制度和下属官员上奏,从工部掌事拨了一小款子,给这帮子朝廷的年轻栋梁们在寸土寸金的京中单独安排了住处。
但也不强行要求,随你爱住不住。
不过话说回来,相比起虽然小一点,但好歹气派森严到在内围宫墙中的南军机总部。
那海东青曾经集体住的朝廷派的宅子条件也有点惨。
虽在这繁华富贵北京城中,却坐落外的不能在外的外城,放在前朝估计就是个破市集加半拉百姓村落,方圆百里只有一个给公家淬炼兵器的铁匠营,一到夜里就‘咚咚咚’地能敲打一夜。
可当年的第一代的粘杆处总部是初建立在在雍王府和太和宫那边。
这帮子可怜的小伙子,若是想起早去那一处起早去内城那头报道,还不会误了时辰,每天得外头鸡没叫就爬起来,才能赶上去报道的时辰。
可他们也没马代步,就靠一双腿,一双靴子从外城穿街而过,所以那一段听到鸡叫就令人毛骨悚然的少年时光,傅玉却是想忘都忘不掉。
因以前还是个毛头小伙子时期的傅玉就属于这住的一员。
那会儿,他也就十八九岁。
不顾图尔克和家里一众丫鬟侍卫们哭天抢地,就为了这么个个人志向从京城中央跑去了骑马来回要一个时辰的外城。
除此之外,他还有三位跟他一块为朝廷保卫江山社稷的多年同僚加同期,分别叫做萨尔图克·长龄,章佳·阿桂和刘墉。
他们四个那会儿住在一块,虽一个个顶着个令人闻风丧胆,神勇无比的海东青名号,却堪称是一天天都过的相当鸡飞狗跳。
对彼此说,实在的也算得上是无比地熟了。
这其中,当年阿桂这个谁也不服气的叛逆少年郎,因为要死要活加入海东青这事被他阿玛额娘赶出家门了。
一度喜欢在外头和京中地痞流氓打架,除了不和一般烟鬼一样去狎妓抽麻叶他当年基本什么破事都干过;
长龄他额娘想让他在加入海东青的期间去考科举;
这样也算多一个来日可以保命的功名在身,不算有辱家族门楣。
以后万一想明白了,不想干什么害死人的海东青,还能在朝堂另外谋生立足,顺带让长龄他阿玛给他寻个能在帝王面前领功劳的好差事。
长龄这个最听他额娘话的,就夜夜不吹屋里头的油灯,彻夜坐在其他三个人的床头背四书五经,钻研什么狗屁不通的八股文章。
刘石崖这个人最不喜说话和惹事,四五天都怪怪地窝着不想吭声。
整日辫子也不洗,靴子也不洗,每件从家里带过来的马褂颜色都一模一样,只为了穿起来方便,还不会显得太脏。
一天到晚像个鬼一样地昼伏夜出,只喜欢弓着背躺在自己的床帐里翻看些戏文话本,虽然他看得戏文话本尺度据说很大,却也是他的一大个人爱好,旁人管不得。
但是因为和其他三个人从来不沟通交流,所以往常他们彼此也毫无同僚兄弟情可言,倒是互相揭短的时候比较短。
不过说是这么说,傅玉和其他三个人关系其实处的都还好。
从少年时候一次次为了社稷出生入死,到后来的共同经历磨难却侥幸生存。
大伙虽最初心中所想不同,道路却意外相通。
心中都有一个说来少年轻狂的夙愿,那就是为了眼前这繁华福利的顺天府,和这天下,一次次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了,海东青所有人虽如同那一只只鹰一般桀骜不驯,遍布天下,却也始终能在某一时刻回到这顺天府这个初心之地的原因。
不过,都说了以前是以前了。
以前他还是一只四处流浪,连自己到底真正怀揣着的,想要什么都年轻而莽撞的海东青呢。
所以今夜,傅玉显然更想和段鸮单独这样子两个人呆在一块。
这一是因接下来‘光点’的案子和活佛入京,肯定得他俩想办法配合着再一次插手了,二也是论他俩现在这关系也是这人之常情,总会如此。
而夜半三更的。
摆脱了方才那件事后,明明是个外地人士的段鸮就这么堂而皇之,和咱们在京城本身有房有工作有户口的傅大少爷一块溜达回家去了。
可这说是他单方面收留,倒是更像两个人在顺带着找个时间约会了,但两个家伙倒也坦荡,大晚上的跟两个悠哉悠哉逛大街似的从东四后头晃回去了。
而因傅玉现在不能穿着自己身上那一身不仅很挫,都快被扯坏了的衣服到处乱逛。
所以,在回来前,这位仁兄还先去自行找了个地换了身衣服。
虽然换不换,都一样,他之前什么狼狈奇怪的鬼样子,段鸮也都见识过,但这个人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愣是说让他在这儿站好等等。
“你站在这儿等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话,是某人自己说的。
所以为了等他,段鸮就自己一个人在原地抱着手无声地站了片刻。
当下,段鸮那一根长长黑色的辫子垂在脑后,低头等待着有个人的同时却也很平常地抵着墙站着。
在他的手中,还把玩着一块黑穗子玉佩。
玉佩后头有个,玉字。
站在黑漆漆的巷子口专心等人的段鸮就一遍遍拿在手里不急不慌地把玩,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却也没什么不耐,反而出乎意料地耐心。
因之前刚跟某人一起跑去乱搞报完私仇,段军机这会儿心情还可以。
放在以前,他才不会做这种荒唐,放肆又有些无理取闹的事。
但现在,经历了许多,走出了困局,段鸮却也学会了将个人志向和真正心性无所顾忌地抛出来,去面对说挡在自己眼前始终影响着他的阴霾了。
他依旧是蜘蛛。
却又好像脱离了被蛛丝缠绕折磨扼住喉咙的痛苦,学会了在这其中稳稳地织网掌握着自己的人生。
“今日是初五,再过二十天就是二十五……”
方才街上有这样百姓之间的声音依稀传来。
段鸮默默地听着,却也没做声,可就在他等了不到半刻,有个急匆匆跑了,又急匆匆回来的人可算是告诉段鸮,他具体干什么去了。
因为当有个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出现在自己身后,又伴着一声‘喂’,段鸮一扭头就看见个和半刻之前某个鼻青脸肿,懒散混账的家伙完全不一样的人。
不仅如此,眼前这个人还是个帅哥。
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帅哥。
因他一出现,却也将段鸮的视线完全地吸引住了,一眼看去,那人一头天生自带些蜷曲的黑色长发这一次可算好好扎起来了,不仅如此,他还把前额头发放下来,一张脸显得瞬间不羁了一些。
那一身崭新笔挺的海东青漆黑机关服制,立领的每一颗盘扣都规矩而英俊地好好扣着,腰带,长靴,这组合在乍一看都有点不有个人了。
浓眉。
俊脸。
熟悉的带着弧度的下眼睑,还有这完完全全穿出了个人风格的特别机关服制,当真是满身桀骜锋芒,恰似一把出鞘的刀,
段鸮:“…你哪位?刚刚那个挫的要命,叫富察傅玉的人去哪儿了?”
某位不知名‘帅哥’:“喂喂,段玉衡,我郑重警告你,你今晚可是第二次这样了,再这样,咱们俩刚刚起航的爱情的小船,可就要直接翻在顺天府了!”
可嘴上是拌着嘴,这两个人转眼还是变脸比翻书快的占着彼此的便宜,又这么一块带着不同于以往的走人了。
夜色中。
一身海东青制服的傅玉走在段鸮身边。
段鸮的肩膀上则披着今日去后广平府时,穿的那一件白色马蹄袖立领章京服,衣襟解开了两个规整的盘扣,腰带和直坠令他看上去很俊。
他最初少年时进入南军机时,就是这身行头。
今天再度因公事相对正式地一穿上,却也和身旁这人一样,耀眼光明地像是这太和门外的朝阳般,当真是南军机方圆百里最靓的一位爷了。
正因此,走点路都不老实,还要动手动脚闹一下的二人并排着,肩膀时不时会有些触碰的,在夜里的皇城风光中一步步往前地走。
因这是东四那一处段鸮暂时租下来的民宅前的一段小路。
在此期间,他们还能一起走好一段,偶有老翁驱赶着马车从前头擦着风穿过去,却也很快消失了。
四面八方,现在就只剩下他们俩。
也只有两个人自己一步步听着分明的脚步声。
暗夜无边,却执手前行,所以对方就在自己耳朵边上的声音就也格外听得格外明显。
“宝哥最近他在家都干嘛呢。”
“看书,练字,认真学习这天下地大物博的知识道理。”
“哦,学习好,让他上京城啊,跟你那个表叔一起,还能找个夫子。”
“军机处和活佛的事还没搞定,来了我现在也没功夫管他,还有,那个不是我表叔。”
“哦,那不是你表叔,也是,你家都没什么人了,那下次过年带你去前门看我二大爷,话说,札克善给我前两天也写信了。”
“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娘给他定人家了,是个家里打铁的姑娘,人特好,潘二上个月从平阳过去找他要暗香和梅花醉,他让我们俩要不要再在外头躲一躲,省的被潘二到时候抓住暴打,哦,还有,马自修那家伙从处州调到杭州府去了,说是和金若云成了一块下馆子喝酒的同僚。”
“……”
路上,他们俩特意避开着点沿街的不少繁华灯市还有经商的和寻常百姓,就像是两个少年人似的,自在却也寻常地分享着这个夜晚。
两个人跟小孩似的两条胳膊举着兜着自己的脖子,一步步晃荡着往前走,没一点正形。
却口中聊着小天,说着仿佛一辈子根本说不完的话,也是刚好走到一处时,某人还给他挺热络挺有土着精神地指了指。
“诶,你看到那个了吗,有条水烟街,个牌楼,旁边还有个大钟的地儿,段鸮儿。”
“那是什么。”
段鸮也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