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张三同的离奇死亡居然并非是他们故意所为,而是原原本本出于一桩私造火/药制品后的爆炸意外——
“你说,张三同的死,其实是源于你们五个人当晚在满城外实验爆炸时的一场事故?!”
这话别说是一脸错愕不敢相信的司马准和札克善他们了。
就连段鸮他们听了只觉得此事很反常。
可这个说法,却是四个已经被关押在江宁府县衙的犯人一致招供出来的。
事先,他们并没有机会针对此事串供,那么如今给出的这番证词,就是完全出于本人第一时间的判断了。
“…对。”
“因,因为火硝的制作,需要经过数次实验才可在不伤到我们自己的前提下引爆,最初我们几人是打算一共在水井底下实验四次之后,就正式开始劫持计划的,但就在,那一夜,我们跑到满城下做最后一次点燃实验时,□□引线不知为何怎么都点不着。”
“……”
“为了节省时间,小丁和张三同急的用火柴弯腰再去烧,张三同往常是最小心谨慎的,但这一遭却是被逼急眼了,只骂我们耽误他的大事,还想自己上前尽快将炸/弹埋好,方便劫掠官银。”
“但就在这时,其中一个边置慢炮因为硝石和硫磺泄露而引爆了,我们之前为了不引起太大的动静,提前用冰冻好的西瓜围住了那个引爆的槽口,想让冰隔绝声音,但在那一瞬间,一个西瓜被炸/弹炸开,一下炸到了张三同和小丁身上。”
“小丁的腿被砸断了,浑身都是血,急着跑上去张三同的脖子直接就被砸断了……血喷了一地,他的头差一点就掉下来时,那个血淋淋的人嘴里还在瞪着眼睛痛地大喊,让我们救人。”
“但没两声就彻底死了,我们当时看到他人头差一点分见的尸体都被骇破了胆,可这大半夜的,人都炸/死了,我们也懵了,只得将他的人头和那些西瓜丢在远处,又把他的另外半截尸体捡着带回了梅香客栈藏起来……”
这一遭来龙去脉,可算是将这发生江宁府的人头西瓜案和名画失窃的前因后果说清楚了。
火硝制作本就危险万分,张三同性子急,又贪。
所以在最关键的时刻反而自己失了章法,将他这条命亲自送上了黄泉路,因其余四人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讲义气的人。
加上只要是个人定会怕死。
他们也不想将此事继续引火烧身,所以就干脆将计就计,将他的人头砸断,两地分开丢弃,将原来偷来的地图扔进水箱销毁,又将那一笔火硝和那些□□占为己有。
可他们原是不识字的,要重新布置劫持和人质威胁计划就也需要时间,这才让官府重新找到计划又一举抓获了他们。
可现在另一个问题来了,若是在中途他们就已经被迫改变了作案计划。
那么地图上唯独让段鸮他们找不到的,那已经预设下的三个不知名炸/弹又在什么何处。
为什么又不标清楚具体位置?
可在下一秒,这四个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不得不招认的‘人头西瓜案’犯罪嫌疑人却是各自沉默下来,又终是牙齿一咬招供道,
“因为那并不是三个定点的位置……而是三个已被我们装上了定时炸/弹的活物。”
“昨晚我们已去做了最后的调适,再过三四个时辰,按照最初我们埋下的引线长度,这三个‘活物’身上的炸/弹就快要在江宁府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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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下)
此刻偌大的江宁府之中, 除了原本已设下的九个定点炸/弹,还被另外三个进入倒计时状态下, 正绑在活物身上的‘炸/弹’反向劫持着。
这等骇人听闻的消息一出。
司马准他们这一整个官府里的捕快们顿时坐不住了。
原本以为抓到了人,应该危机就差不多基本解除了,谁想这伙劫匪却是一门心思奔着要炸掉日月升票号和江宁府银库去的。
“张三同说了……这批银票事后也有上家收的。”
“只要我们在出票日这天晚上带到最后一个炸/弹点坐船离开江宁, 他就有办法能让我们所有人最后都全身而退,但因,因为他死了,也无人教我们继续如何做了, 我们的胆子也骇破了,这一次原是打算赌一赌,看看能不能成功。”
这话中所提到的收他们银票‘上家’。
因张三同现在已死,只是参与提纯制造边置慢炮的这批‘皖南人’们却也不知情了。
但这几日, 为了能不白费那么多日躲在那水井底下提纯制硝的功夫,他们还是得赌上了这一次想着一定要劫这批官银。
可如今他们被捕了, 那个‘上家’怕也还是知道银库今晚会被盯上一事,如今看来, 很有可能, 在爆炸案中还有一波势力会趁乱作案。
可与此同时, 刚得知此事的段鸮他们却也明白一点。
因这伙‘皖南人’并不识字。
现在让他们招认更多关于有用的信息,已是不可能了, 而若是对着原有地图,要让这伙人识别那些复杂的坐标,也是难上加难。
更令事态变得无比之糟的是, 嫌犯阿吉小丁这两个最时常跟着张三同后头埋线的小卒子。
只能根据最初那点记忆说出这三个活物,乃是张三同先前一早选好的,一只鸽子,一匹银库旁拉车的马和一个活人。
“鸽子,马,乞丐?”
抓住这一句关键性的话,段鸮冷冷地步步展开追问道。
“对,我们……提前就打听过了,那,那只报信鸽子是大报恩寺的和尚养的,每天会从寺庙回到江宁驿站,它的脚上被我们用浆糊和鱼线缠了东西,现在正被捆在日月升票号停靠在码头的一架运船上……”
“我们,本,本是打算用这个来炸掉船上的锁链,最后开船逃跑的,那匹马则在银库外头,我们拿稻草和马粪包着装在了那拉车的车板底下,至于那个老乞丐,老乞丐……”
“老乞丐又如何?”
说到这儿,似是面对官府已明白自己此番犯下的罪具体有多大。
这伙因一时冲动走上此路的‘皖南人’也是面色凄凄。
而事后据他们不得已招认的是。
原来这最后一个他们所找到的活人引线,乃是一个先天有智力残缺的老乞丐。
相应的,这时也被叫到官府一道来问话的老掌柜和曾明他们也说到了一点,往常这个姓马的老乞丐就总在秦淮的客栈饭馆门口一带要饭。
马乞丐长年累月居无定所。
家里也未见有什么人,所以只能常年来梅香客栈门口要饭为生。
张三同这个人以前在客栈干活时,常见这老乞丐于门口那饭碗要饭无人搭理,就一时起了歪心。
他时常偷偷用一个带着根线的竹球,和一个厨房吃剩的馒头蹲在那儿同这满身褴褛的乞丐玩一个游戏。
他管这个游戏叫拔球。
但凡只要见外头有一辆辆银车经过,那时蹲在客栈门槛边上招揽客人的张三同就会用一个馒头把马乞丐叫来。
这个过程中,这呆呆傻傻的马乞丐若是乖乖听他的将球里的线跑到银车底下一下□□,张三同就会把馒头丢到地上给他,反之则不给这马乞丐。
久而久之,这马乞丐一看见别人给的吃的和银车经过,就会听从张三同话地去拔掉竹球里的引线。
这个游戏,现在在旁人看来,就是为了训练乞丐应激反应能力设下的一个连环局了。
连饭都吃不饱的老乞丐当然不知道那个总给他玩的球里有什么,只是长年累月被人教的以为在银车旁,拔了线就能拿到馒头。
那时梅香客栈的那个小麻子曾明偶然看见还奇怪,为何张三同总喜欢玩和一个老的都走不动道的乞丐这把戏。
可如今细想,所有人却都只觉得毛骨悚然了。
当下整个衙门里一片哗然。
在这三四个时辰内,三个分散在城内的活/炸/弹随时就有可能被引爆,就连此前已经派人将其余九个定点锁点安排拆除的督查院那头都被惊动了。
司马准派了人赶紧去找犯人口中所说的鸽子,银库旁的马还有老乞丐的所在,但这个过程,若是草草地去人海茫茫地一个个找,也不现实。
也是这时,那头被江宁府的衙役们额外通知了得知此事,紧急撤出官邸的江宁府督查院各位大人却也差不多都到了。
这数位大人都是留须文官,着一身仙鹤袍,野鸡翎就从江宁府各处县衙不顾安危地就跑来了。
若说这个关头,当众摆官威却也没什么用了,所以连茶都赶不及用,其中那位名叫明鹏的御史大人就先下派了兵马,又难掩焦急地下令道,
“司马准!你速调兵马先将秦淮一带靠近日月升票号的百姓撤离,再寻人备好大量灭火的井水,切不可伤到百姓!一定,一定要先救人听懂了没有!”
这话,这位在一旁已知事情大概,还一心记挂着百姓安危的明鹏大人倒也拎得十分清楚。
如同当年造成死伤无数的猪人劫持案一样,顺天府和江宁府同样是政商交接的重地。
城内一城一墙都不可动摇,不光是中心地带的银库所在,百姓安危。
就光说这秦淮河畔和古城墙上的每一根梁柱,砖石,那都是历经几朝留下来的,一块都动不得。
若是江宁这一次也跟着出了事,事后引起京城中各方震动,怕是他们所有人都要被重责问罪。
…这该如何是好。
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莫不是,这江宁府今日注定也也要和当日的顺天一定因此事为陪葬了?!
这一刻,这个过往阴霾般勾起的自问成了每个人心头的绝望。
也是这时,若说在这场即将引起整个江宁府骚乱之中,最镇定的两个人却也没有属某两个人没有别人了。
富察尔济。
段鸮。
他们俩眼下正并肩地站在那《清院本清明上河图》底下,隔着一段距离一块抱手朝上看着。
二人都没开口说话。
但一个似泰山般不动,另一个似江河般沉稳,却也看不出有一丝慌乱。
相比起旁人而言,从头到尾在一旁没有着急发表更多意见的他们肯定也明白此事本身的严重性。
但与此同时,他们俩心里都明白是一回事。
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江宁爆炸危机中,却也是脑子放的最清楚冷静的。
毕竟这一遭,怕是段鸮和富察尔济两个人自打认识以来,一块经历的案子之中最大,也是最凶险的一场变故了。
因一桩旧案,牵扯出一桩官银劫持后的重大黑幕。
两人自打来到江宁府开始调查此案时,却也根本一丝一毫都没想到。
冥冥之中,一切仿佛牵引着他们向眼前未知的犯罪和真相中继续前行着。
对于段鸮而言,他并不想顺天府当日自己所亲身经历过的事情重蹈覆辙。
因为于他而言,这一次江宁的事。
是无关个人。
却也定要赢,绝不能再败一次的。
而两人当下也很清楚,寻常官府在应对此类危机中,第一反应肯定是到来先找人大费周章地灭火,他俩也赶在这时候一下提出了另一个做法。
“司马准,现在让你的人先别去远郊的运河河里取水,咱们有的别的法子,一定要记得,先撤人。”
似是想到了什么,富察尔济开了口。
“啊?还有,有什么法子?况且,富察,段鸮,不运水过来怎么救火?”
“你是江宁人,那应该也记得一点,秦淮一带,和梅香客栈一样建筑结构的老房子很多。”
“……”
“这种房子中的木材非常难着火,所以不用去运河里舀水应对,只需要通知百姓们在暂时撤离前,自行将楼顶水箱打开,这半年来江宁从未有大型火灾发生,每户人家的水箱都够,所以只需放下防火绳,供今日官兵们直接取用就可。”
这话,是此前也记得梅香客栈构造的段鸮拿手点了点他们面前的那张地图后补充的。
一听到这个,司马准的眼神也一下子亮了,赶紧就去令人速度去通知秦淮一带百姓们打开水箱先预备着。
而既是解决了城门口和码头上其余百姓的安全疏散问题。
现在他们要担心的,就是那十二个此刻正遍布于江宁的边置慢炮具体要如何拆掉的问题了。
(拾五,百三)
——就是他们此刻所在的督查院位置。
其余以一个个放射红点分散在江宁府的‘西瓜’已被他们俩的脑子完全地记了下来,只待亲自去上手解决了。
他们现在手上还拥有着除司马准之外江宁府官兵的临时指挥权。
要说将这些潜藏在整个江宁的边置慢炮却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光凭他们其中一个人,却也真的难以阻止这场劫数怕也是不可能的。
而两个人眼前所能唯一相信的,或许就是身旁这个某种程度和他有着‘搭档’之名的人了。
“十二个边置慢炮,却只剩下……四个时辰的时间,咱们到底还来得及吗?这等回请,这世上……当真还有人能有本事做到吗?”
这一句来自身后某个江宁府官员如何也不敢相信的喃喃之语来自落下,这两个对视了一眼的人心里已是有了主意。
“你怕死吗。”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过去的事,眨了眨眼睛,将脑子里关于曾经的回忆的富察尔济歪着头捏了捏自己的脖子问。
“不怕。”
段鸮淡淡地回答。
“都死过几回了。
“嗯,我也不怕。”
富察尔济也点了点头。
“那就,合作愉快?”
二人这般对话着,却也在下一秒简单利落地在半空中击了个掌。
这一击掌,好似打消了两个人此前心中难免会有的顾虑。
他们都不是一出生就顺风顺遂的人。
在此之前的四五年里,他们都被困在眼前的迷局里有过许久的消沉,颓废和种种的不开心,但这一刻,好像也都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半刻之后,迎着前面街上已有些乱起来的人流。
江宁府衙门外的两匹一黑一白的官马,却是和两个人一起一道分开奔赴了这座古城的两地,以一己之力出发去力挽狂澜了。
分开前,两个骑在马上人都没有对身后的彼此多说什么。
却也明白此刻自己该去做什么。
要去做什么。
也是在这个关头,离了官府的富察尔济这家伙却还记得临时先绕路回了趟梅香客栈,又赶在天黑前,把还等在那儿想找他们的段元宝给找到了。
“嘿,宝哥,这儿。”
听到这声音时,段元宝已在这客栈门口蹲着玩了好一会儿。
他起初看到街上有人在奔跑着来往。
大运河上的船都散开了,后又有人说官府说要走水了,让大家不要乱,可他却也没怎么听明白。
不过他有听路上的人说,官府说了现在办法,所以大家不用着急,每个人最后都会是安全的,有人在保护着城中百姓。
是谁这么厉害,现在要去保护着城中百姓呢?
段元宝一时觉得自己有点好奇。
恰好这时,他就这么听到了在街角处自己面前的一声马匹的嘶鸣和一个人对自己的呼唤。
段元宝抬起头,看清楚黑马上的人的刹那,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对方却已低下头摸了把他的头,又说了句话。
这句话,事后段元宝也忘了。
估计是让他别瞎玩,乖乖等在这儿就好。
可后来好多年过去以后,段琏,也就是此刻还年纪很小的段元宝再回想起这一晚都觉得十分难忘。
那一夜的江宁府,当埋在地下的火/药被抛掷到运河上的爆炸声响起,一簇簇飘散在空中的火苗烧地整个中央,但凡是地上的活人都感觉到了日月昌票行那处燃起的大火。
宿命枷锁,烈火修罗。
所有街上深陷于危难,被迫临时撤出秦淮河民宅的百姓都在朝着一个方向逃跑,只有那一个人朝着那业火中央赶去。
在天黑之前,那个曾经赶来找过他的人身着皂衣,一把拉住缰绳骑上那匹黑马就走的头也不回。
那身姿挺拔而纯粹,如同划破夜空的一道冲天火光。
可远处火势还在秦淮疯狂蔓延,人贸贸然进去只有一死,可马上人的面容却是那般夺目,甚至于有些义无反顾,如出鞘的钝刀地让人心惊。
“你要去哪儿!”
虽然心里也在担心,人还有只有小小一个的段琏连忙追上去地在马下仰头叫了他一声。
“嗯?没事,别怕。”
男人低头看了他一眼,又在马上开了口。
“他在那儿,我和他一起。”
“等事办完了,我就和他一起回来。”
这人口中说的的他是谁,谁都知道。
夜色中,那双星星映照中的黑色眼睛亮的惊人。
男人是个往常总是不正经多于正经的人,所以总让人忽略了他也有双只要安静下来,就会无比信赖的眸子。
他从来是离经叛道的。
一生黑白分明,却也愿为一个人从世外转身回到这人间来。
也是这么说完,那一个人转身离去,就像是这一声声清脆的马蹄已踏着山河,一步步向着那即将燃起的一场大火中地方奔跑而去。
那时段琏不懂,为什么自己在那一瞬间会突然有点不想继续跟上去了。
不止因为知道自己肯定追不上了。
不止是江宁古城人人因这场结局未知的劫数而陷入的骚乱。
也因偌大的,漆黑一片的江宁府,只有这几乎烧到城墙上的烈火和这一匹头也不回就远去的黑马,好像容不下另一个人插进去了。
可长大后的段链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后来一次次地无论发生任何事,那个被他叫做爹的人总会说,自己要等着这个人回来。
因为早在那么多年前,那个人也已经回头去找了他,他还在里面,我去找他——就是世上最坚定,也最永恒的承诺。
是天下独一份的狂傲,也是天下独一份的相信。
唯江山苍莽多变,此情不变。
因这山河关系天下,所以此生必将和你一起前往。
也因山河与你。
缺一不可。
——他们从来都做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今天还是很努力的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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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上)
申时二刻
江宁府
“踏踏”数声, 一阵清脆的马蹄子声在前门口远远响起。
由一排官兵沿街挥手指挥,满城下四个呈圆拱形的城门之上,府衙紧急疏散的人群正混在驴车,骡车之间往另外一个安全的方向赶。
其中夹杂着诸多不知晓情况的外地茶客水商, 还有不少坐在马车上面露怯色的妇孺孩童。
但官府一律只告知,城门口接下来有兵马进行操练,令众人转移至四五里之外等候,搞得寻常百姓也不敢多问。
旁人不知,此刻的江宁城已是悬在了一根脆弱的危锁之上。
官府这边,也是想尽可能地使所有人的安危得以保障。
也是见里外的人群都散开的差不多了。
在一刻前,就已赶到城楼最顶上了望台的司马准及手下的孙,陈, 王三位捕快才分作四批人将这边给团团围了起来。
眼下,作为总指挥使的司马准手中正持有一大张拆除边置慢炮的图纸。
他人立在满城中央城门上, 双臂展开, 仔细用手指沿着那一条条轴线下滑,上下辨认着图纸上的四个点。
临时地图上方是先前侦破案子时, 此次破案专组已绘制好的此地四个城门的坐标方位。
即,那个(零零,拾捌-贰拾)所在。
现在, 这四个由被带到现场的皖南人指认的位置已基本锁定,接下来就可由官府专人完全地拆除下那四个相应安装在城楼下的边置慢炮。
因这伙‘皖南人’此前也说过。
他们这些时日所自制的这一批边置慢炮都是用竹筒分三种烈性火/药配方装的。
表面包了三层油皮点心纸,用红绳子缠在了每个城门底下最当中的一块撬开的城墙砖石里,要取出来, 只能从城墙上往下爬才能拿到,所以官府这边的拆除工作也十分费时费力。
尤其是那根引线是拉断式的,将整个竹筒不经意抽出时就会原地爆/炸。
因人不能近距离接触,那一根细细的引线又极容易被弄断。
为此,官府这边已紧急想了个法子,就是用一根夏天粘知了的杆子将那一整个塞在城楼下的点心包都粘出来。
这作法,风险大,却也是唯一的法子了。
只是,还需得寻些不怕高,胆量极大的执行者来具体操作才行。
好在,江宁总兵防已派了精兵过来,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这么想着,心知这一遭事关重大的江宁府捕快只眉心微皱,但目光却是锁定在远处的四个城门中心点上。
在那高耸的城墙上,已提前由专人将高处抛下数根十分粗的绳子一路垂直靠墙,最上方的绳结打的很紧实,另有数位江宁府同僚在底下死死地咬着牙拉着。
江宁府最精干的兵马已都在此地。
所有人心系的只有此刻城中百姓的安危二字。
而不可否认,这需要攀爬在城墙上下降的空中作业却也危险异常,可与此同时,一排换轻便常服的江宁府官兵已是来到那最上头。
尽头处,这些身材匀称,臂膀肩背有力的官兵每一个人都面色冷厉。
因过会儿就要从城墙上下去拆掉那下头四个边置慢炮,所以气氛也有些凝重。
在这其中,有一个已换上执行任务所穿的衣服的人却也低头不作声地用防止摩擦出血的布缠绕了圈在自己的手上。
这双手很宽厚,明显是成年男子的手。
他的脸上唯独带着一块黑布巾,遮挡了五官,手掌中缠着一道道白色布条。
若是不看清楚他那双其中有一只视力明显不好的眼睛,怕是也无人认出他来。
但赶在这危险关头,这‘黑布巾’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放在四五年前,他还在京城时,若是遇上今天这一遭,他怕是也是站在这城楼的一员,如今他已做好了从头再来的打算,那么这一场冒险却也在所难免了。
只是,另一头,不知此时也如何了。
这么想着,‘黑布巾’遮挡下的这人却也若有所思地望了望方才和他分开后的另一处。
等听到头顶的司马准一声号令,他当下不作迟疑,双手撑住跨上城墙,用绳子一头系住自己的腰,这‘黑布巾’却是同时抓住那一排绳子就纵身从上方跃了下来!
“——!”
这一幕,实打实令人看得心口直跳。
整个人如同空中飞人般悬挂在城墙上的‘黑布巾’手臂力量很强,当下借势狠狠抓住上方的一根绳子,又面无表情地低头望着下方就快速地用鞋划着城墙就向下降落。
他压根就不惧怕这样的高度。
甚至有一种对于眼前边置慢炮就在脚下半寸的危险并无感觉的冷静透彻感。
待三尺,两尺,一尺——
那中心地带于地图上化作四个红圈的(零零,拾捌-贰拾)眼看着就要距离缩短了。
上方和下方的距离在一点点被拉到最小。
城墙上也跟着快速降下的其余捕快们自己的性命也是系在这城墙上的一根绳子上,但此时所有人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在下落的瞬间,其余几个分别接近四个点位置的捕快已用脚死死抵着城墙,放缓了彼此的下降速度。
但最快到达的还是那腰还挂在绳子上的‘黑布巾’本人。
左边的一个小捕快用撬棍拆旁边的砖墙,临边的’黑布巾‘见状则用手上的杆子试探进城墙缝隙里的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