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母狨这么回答着,也从秦艽的手里兴奋地接过了那些由被压平的糖纸拼凑起来的信,而伴着她蹩脚的人话,一份埋葬于那支叫做一把青的笛子里多年的信终于是重见天日了。
“呜友秦艽,需旧不见,坠近还吼嘛——”
……
【吾友秦艽,许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很抱歉,给你留下这最后一封信的时机实在不太好,因为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一个能好好和对方说一声再见的机会,所以最终我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将这封信留在这里,只待将来有一天你能看到它。】
【那天最后一次去看你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很想和你说一些让彼此都开心一点的事,但是因为一些我自身的原因,我还是什么真话都对你没能说出口。】
【还记得一把青吗?是啊,就是我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那支笛子,我父母年轻时曾因它而结识,所以我的名字才会叫奉青,因此这把笛子虽然不算贵重,却一直对于我来说意义有些特别。】
【曾经走到哪儿都带着它,你把它故意偷走耍我,我还和你生气,可后来有天我却和你说我把它送给了一个人了。】
【当时我没有告诉那个人究竟是谁,但是现在它却还是回到了我手上,至于它为什么会最终回来,那就是一个很漫长很遥远,对我个人而言又很特别的故事了。】
【你应该没忘了吧?那年我和你都是十一岁,你被狗母娘娘从人间带到祟界来,也认识了我和秉忠。】
【狗母娘娘对我们三个的态度一直都很糟糕,还总是让我们在狗巷里背着筐子收拾那些臭的要命的狗粪,有时我们明明辛辛苦苦地干完了活,她却还是不给我们吃饭。】
【你每次都看起来特别听话地给狗母娘娘做事,有时候是摆出一张虚伪的嘴脸故意卖乖,有时候则会对人睁着眼说一些自己都不信的瞎话。】
【你看上去不喜欢和我们这些可能会和你抢饭吃的对手说太多废话,一副欠揍的不行的样子,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很不好。】
【但是没办法,哪怕你表现得再不讨人喜欢,我们还是成了好朋友,或许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眼神就知道咱们也许是能做朋友的吧?】
【忘了是因为哪一次偷偷看见你一个人躲在狗巷不出声地哭,还是因为你大半夜饿着肚子却还死撑着不去吃那些发臭的人肉了,反正从那时候开始,我就隐约觉得你和我骨子里或许是一样的人。】
【不过后来的有些事实也证明了,你有时候就是比我聪明也更狠心,因为我这个人时常会有点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一路走来的运气还算不错,十分容易满足于眼前所拥有的一切。】
【但你不一样,你因为失去过太多的东西,所以始终对自己目前掌控的一切没有什么安全感,即使你心里十分在乎一件东西,为了能抓住更多你也会逼你变得自己更狠,不过这一点,恰恰也很适合在祟界这样的地方生存下去就是了。】
【因为我是如此了解你,所以果然,经历了最开始那段你总是不爱搭理我的日子,我还是成为了你的朋友,之后我们还结伴闯到了那时的祟界,成为了老祟主手下同样一起艰难讨生活的一个无名小祟。】
【可大家还是整天吃不上饭,于是我们两个骨子里坏到一块去的家伙就开始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个严峻的生存问题。】
【当时恰逢第一次祟潮爆发,我们就时常半夜趁人不注意跑到人间去捡些大祟们吃剩下的猎物,那时候的你只是个比我还没经验的小屁孩,张秉忠这个蠢笨的要死的家伙更是完全派不上用场。】
【所以每次都是你用花言巧语先去骗那些猎物上钩,张秉忠来做站着不用动的诱饵,而我则来做最后亲手杀死猎物生命的好猎手。】
【现在想想那几年我们过得可真是糟糕,不仅永远吃不上饱饭,还要昧着自己的良心到处去诱骗和杀死那些也许并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活人。】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因为我们三个生来的命运就是如此,除了在那些尽情发臭腐烂的血肉中一点点试图挣扎着活出一点像人的样子,我们根本并无选择。】
【可唯独有一次,当年还是个毛孩子的我却运气不太好地遇上了件麻烦事,因为那天张秉忠忽然病了,不仅病的很严重,还一边大哭一边求我给他一点肉吃。】
【他是我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了,我就是活活饿死自己都不可能饿死他,虽然他有时候确实和你说的那样又蠢又笨,活着也是白白浪费粮食,但是心里着急的要命的我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让你帮我照顾着生病的张秉忠,自己则想出去再找些办法。】
【可你也很明白,那时的我根本对眼前的情况束手无策,那一晚的天真的很黑,我根本找不到别的邪祟不吃随便扔下的食物,更不用说是其他能稍微填饱肚子的正常东西。】
【累的浑身没有力气的我摔倒在路边一边浑身发抖一边发狂地叫喊,我心里真的很害怕张秉忠就这么死了,毕竟他还那么小,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那我该多对不起我的父母和他的父母啊。】
【那大概是我前半辈子活的最狼狈不堪的一次了,我饿得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趴在路边一直瑟瑟发抖,我以为自己可能真的熬不过天亮了,但就在我差不多快放弃和绝望时,事情却忽然了转机。】
【被逼到绝境中的我遇上了一个年纪和我看上去差不多的小女孩,一开始看见她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有点警惕,因为你也知道,我心里其实并不喜欢人,更甚至我对这世上的大多数的活人都深恶痛绝。】
【但当我眼看着她一步步走来又最终来到我身边后,我却只是注意到了被她放到地上的那一小碗还没有凉透的饭菜和她那白得像雪花一样干净美好的眼睛和头发。】
【她看上去可真像……那一年在家乡我和我娘一起堆的那个小雪人啊,有那么一秒,我心里几乎是赞叹着这么想的。】
【不过很快的,我的注意力就被那些饭菜更多的吸引了。毕竟,她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帮助我本来也不关心,我需要的更多的是食物,所以当时的我第一反应就是恶狠狠地夺过那碗饭菜,又像个特别没礼貌的强盗一样跑了。】
【而那碗饭菜我其实早就已经忘记味道了,但大概是真的很好吃吧?】
【虽然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和我主动说一句话,但我好像能隐约感觉到她其实是知道我是祟的。】
【可她既没有害怕地飞快逃开,也没有因为我后来的举动表现出任何厌恶的样子,只是好像很平常地就这么在身后目送着我离开,从头到尾甚至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第一个没有把我当成祟的人,尽管她只是个不太爱说话,样子也显得很奇怪的小姑娘,但我还是因此就这样记住了她的模样。】
【后来每到夏至过后,没有月亮的晚上我都会因为肚子饿,因为无聊或是因为各种原因来人间找她,而她也会如约的那样出来见我,我们有时候并不说话,只是一起呆在月亮底下一坐就这样坐了一晚上,然后我就会用一把青给她吹一首我父亲给我母亲吹过的小调。】
【她偶尔会在我主动和她说起张秉忠和你的事之后,也告诉我一些她弟弟的事,她有个比她小一些的弟弟,那是个性格一直很闷的孩子,但从小到大却非常地依赖她,说话做事像个怯生生的小兔子。】
【而我听了之后也没忍住笑了,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就想起你了,只是你并不像个小兔子,恩,你比人家可张牙舞爪杀伤力强大多了。】
【当然,虽然成了偶尔会见面的朋友,但我和她却从不去过多地提及彼此究竟是人还是祟的事,甚至在此后的多年间也没有去主动询问过对方的真实姓名,也许是我们都在害怕自己真的把所有秘密对对方坦白了之后,反而无法再产生下次的见面了吧。】
【这样微妙而隐秘的关系就这样维持了很多年,最后那一年的夏至我失约了,但是想了想我却把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我的一把青和那之前咱们从老祟主那儿顺到的那个宝物留给了她。】
【虽然那个奇奇怪怪,看上去像是蜡烛芯的宝物咱俩目前还是没有研究出什么价值来,但你之前既然都说,你的那个已经在下雨的时候随便送给路边的小孩了,那我的这个也干脆用来哄姑娘了算了,毕竟会发光嘛,倒是还挺好看的。】
【不过我也不确定她亲自赶到的时候只看到那一支笛子留在那儿是不是会因此生气,反正直到最后,我也没能找到机会回去看看她。】
【这期间祟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也全程参与了,肯定能明白你我曾经都为了自己那份来之不易的尊严和权利付出了什么代价,也许……我们心里最后的那点干净的东西也正是在那时全部消失的吧?】
【杀光一切不服从于我们的势力,把祟界的每一寸土地都打上我们的名字,反正该做的不该做咱俩一路这么走过来都一块做了。】
【因为张秉忠的资质实在不算好,所以逐渐的我也感觉到了他内心对我的疏远和排斥,但他到底是我弟弟,所以无论如何我总是要护他一辈子的。】
【而你这家伙自从在赤水成了点气候也开始整天不给我面子,简直狂妄目中无人的很,尤其是在老祟主面前说的那句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气的不行的混账话,更是差点把咱们半辈子的交情都险些一笔勾销了。】
【可没办法,哪怕心里再生气我也没法真的和你计较,毕竟大家当初说好了是要做一辈子好兄弟的,总不能才半辈子就这么散了。】
【老祟主显然对我们之间的不合和冲突感到满意,张秉忠不再愿意叫我一声哥哥,你这个混蛋也成天一副要和我斗个你死我活的样子,可我根本不可能忍得下心杀秉忠,更不可能下手杀了你。】
【而又这样在祟界继续为了权利地位那些恼人的东西苦心谋划了几年,有一天晚上我闲来无事躺在祟殿里一个人喝酒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却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其实我压根不知道名字,但我却将一把青留给了她的女人。】
【她肯定已经不再是当年夏至那个压根没长大的小姑娘了,就如同我已不是当初那个无知的少年人一样。】
【虽然我不确定她是不是还记得我这么一个存在,但我心里很清楚当一个男人无论如何都忘不了一个女人的时候,他的心里必然不是只有那点年少时的单纯情谊,而更多的是掺杂着复杂难言的情与欲的。】
【后来的事情你大概也猜到了,完全心血来潮的我用了些办法又找到了那个已经长大的女孩,还终于得知了她的名字,晋淑。】
【可在内心里我却并不想让她知道我就是当年那个落魄到只能乞求她一碗饭的可怜虫,所以我只是以一个虚假的名字和一个全新的身份回到了人间,又想着是不是能再见见她。】
【然而还没等我找到更好的办法接近她,有一天她独自深夜外出放生一只受伤的魇蝶时却意外地发现了那段时间总是跟在她身后的我。】
【而就在我有些慌手慌脚甚至只要看着她就压根紧张地说不出话的时候,她却忽然望着我缓缓露出了那种只有在从前夏至夜晚时我才能看见的眼神。】
【只是那一眼,我就知道,她认出我来了,而且……她好像也一直在等着我回来。】
【我当时也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怎么样,但当我知道,她也和我一样压根没有忘记过去的那段回忆时,我真的是发自内心地感激上苍的。】
【后面的事情就变得顺理成章多了,我和她很自然而然地重新走到了一起。】
【依旧是夏天的夜晚,依旧是安静到很少会产生交谈的见面,但是这一次我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晋淑。】
【因为我和晋淑之间注定隔着的那层人与祟的特殊关系,所以她并没有告诉自己的家人我们其实在一起,而我也尽情沉浸在那段和她能够在一起的美好日子里,甚至自以为能这样一辈子拥有她对我的包容与感情。】
【直到有一天,老祟主忽然找到了我,又在我的面前亲口问起了晋淑的事,我才猛然间从美梦中苏醒了过来。】
【那一刻我心里像是被什么人忽然浇了一盆冷水,手脚更是发凉的厉害,因为亲身经历过那种感觉的你和我心里都很清楚,如老祟主这样的存在其实根本不信任身边的任何人,甚至他对我们这些可能危及他地位的人始终都是防备而厌恶。】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当时只是这样装疯卖傻地回答了老祟主,说那就是个前段时间在人间随便找的消遣。】
【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但我确实一直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晋淑之于我的宝贵和重要。】
【而老祟主听到这话却只是这样笑着对我说,哦,消遣?可我怎么听张秉忠说你都快被这个女人迷的忘乎所以了?还是你弟弟说的这些话都是假的?不过如果是真的喜欢,不管是不是祟,都可以把这个女人接到祟界来啊奉青,毕竟你也是时候该娶个妻子了,有个妻子,你才算是成了家,往后祟界也能有个小祟主啊不是吗?】
【老祟主的这句话说出口,有些事仿佛就已经注定了,那时的我并没有任何能力去反抗掌控着祟界一切的老祟主,甚至连我自己拥有的很大部分东西都还必须在他的牵制之下。】
【所以哪怕当晚我就在祟殿外跪了整整一晚上求老祟主放过晋淑,但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还是等来了我的好弟弟张秉忠奚落的眼神和一句恭喜大哥即将娶个人间的女人回祟界了。】
【那是我第一次发火动手打张秉忠,他这个混蛋当时哭嚎着趴在地上大骂我说,为什么秦艽做无论什么你都不对他动手,你却打我,我才是你的亲弟弟啊,而我听了这话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我发誓,那一刻我真的整个心都凉了半截,因为要让自己清楚地认识到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居然就是我心心念念护了那么久的弟弟,这可真是我此生……最大的讽刺啊。】
【不过那时候的我的确无法改变任何事,所以只能红着眼睛像个被气红了眼的疯子一样站起来,又带着生平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人间把这些事都告知了晋淑。】
【当我对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我看到她眼中的情绪逐渐也开始变得复杂,许久就在我以为她会埋怨我就这样害苦了她的时候,她却忽然轻轻地拉住了我的手,又像是多年前的那个我们初遇的晚上一样平静着冲我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说,张奉青,要是我和你一样成了祟,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
【说真的,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能拒绝来自一个女人如此真挚的情谊,因为就连我也无法做到。】
【所以我当时用我一生最坚定的语气给了晋淑肯定的回答,而她最终也真的选择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了我。】
【她跟着我一起离开人间的那个晚上,他的弟弟和另一个哭的像猴子的小子一起哭着从后面追了上来,我没有过去打扰他们,但是恐怕在这两个年纪还不大的小子眼里,也根本无法相信我这样一个浪子会一辈子对晋淑好吧?】
【可即便是这样,我作为丈夫依旧无法做到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甚至大多数时候我都必须周旋在老祟主和祟界的那些琐事中,而即便我绞尽脑汁想给给她最好的一切,我却总是能感觉到她看上去并不像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开心。】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在人间的弟弟了,但是我却确确实实地对我们的关系是否能维持下去感到了些许害怕,所以为了能让她的心情能好些,我便和她商量着说不如我们要个孩子吧。】
【晋淑听到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惊喜,因为她一直觉得我因为祟界过于混乱的原因并不想要孩子,但是那一年之后我们的确如最初的想法那样有了第一个孩子,还给他取名叫长鸣,后来过了几年,又有一个叫长声的孩子就这样出生了。】
【因为这两个相继出生的孩子的存在,做了母亲的晋淑看上去终于是心情好了许多,但由于祟潮在人间相继爆发,伴随着人与祟注定存在的许多问题,我和她的矛盾却开始越来越大,她一天一天开始变得沉默,我也因为心中的胆怯和愧疚越发地不敢去见她。】
【直到有一次我又在老祟主的面前装的疯疯癫癫地荒唐了半宿回到她的身边,我却远远地看到了她一个人坐在祟殿的长廊上很压抑很难过地哭,手里还拿着她弟弟当初分别时给她的那个兔子娃娃。】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原来让她一直伤心难过的罪魁祸首从头到尾都是我。】
【只有放她自由,回到心心念念的人间去,她才能从此摆脱我这个害苦了她一辈子的人。】
【也只有放她自由,我和她之间的……这从开始就是错的一切才算是有个好的结束。】
【你也许会觉得我作为一个丈夫实在是差劲透了,但没办法,在那种情况下,我也只能做下了这么一个让我自己都觉得差劲透顶的决定。】
【而也因为我故意做下的那些糊涂事,当时的晋淑最终选择带着孩子们离开了祟界,甚至此后都再没有原谅过我或是答应见过我一次,而她最后对我说的话也不过就是一句。】
“你不用觉得对我愧疚,我去做我该做的事,你去做你该做的事……但张奉青,也请你将你的一把青拿回去……送给别人吧。”
【我也是很久之后才想明白的,为什么过去我们之间的的日子无论过得多艰难,晋淑都不曾怪罪或是想要离开过我。】
【可一旦我先表现出退缩并选择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她的眼睛里却也不再对我有一丝温柔,甚至连最后都只是红着眼睛决绝又倔强地离开,却再也没有愿意和我说一句话。】
【你可能会问我,张奉青,你不是从来都自诩是个明白人,怎么到头来连这种事都只能弄成这样呢?是啊,我自己也时常在思考这个问题,但到头来我才发现有时候人都是很懦弱的,越是自己不敢轻易触碰的人和事,就越是胆怯和迟疑。】
【不过也没办法了,那时候我自己的确也是自身难保,积压在我和老祟主之间多年的,关于祟界之主的纷争并不会因为晋淑的离开就因此避免,这实在是让我有些焦头烂额。】
【所幸我借着你当日留在赤水和玄丘给我的一部分旧部在最开始就占了点上风,事实证明,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在最关键的时候果然还是最靠得住的那个,所以下次别再自己骗自己了好不好,承认一句我们是很在乎彼此的好朋友就真的让你这么觉得没面子吗?】
【不过可惜,就算我当时想尽了一切办法,在勉强杀死老祟主的肉身之后我却依旧无法全身而逃……而就在我准备在祟界些大祟的围攻下拼尽一口气也要回人间再看一眼晋淑母子时,我却从满脸写着嘲讽的张秉忠嘴里得到了这么一句话。】
【晋淑已经死了,被老祟主亲自杀死了,虽然她家中的其他家人包括孩子的尸首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找到,但晋淑的……的确已经被那些冲入家中,发狂的祟分吃光了。】
【那一刻我真的是万念俱灰,脑子里一片空白,倒在地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而当我挣扎着,怒吼着站起来撕碎张秉忠这个畜生时,我曾经的好弟弟,却只是轻而易举的将我这个当大哥的从祟殿中动手推下来,又俯瞰着我无比得意地冷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张奉青,都看见了吗?这就是那个一辈子都只能被你和秦艽踩在脚底下的张秉忠能做到的一切……你们觉得讽刺吗?”
【我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回答他了,事实上我已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就快走到尽头了,也许在写完这封信之后就是我的极限了。】
【临死的那一刻我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我的妻子晋淑,也想起了你,但很可惜,作为这一生对我影响最大的两个人,我到头来却一个都没有好好见着。】
【而我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寄希望于上天能保佑晋淑剩下的家人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活着,那两个无辜的孩子无论如何一定要活着,还有你……也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活着。】
【因为好好活着,有尊严地活着,可是我们曾经一辈子都在拼死去争取的美梦啊。】
【说起来,我和我那个小兔子模样的小舅子多年来仅仅只见过几次,但他每次都带着另一个智商明显不太够用的臭小子用对待蟑螂臭虫一样的态度对付我,搞得我这个做姐夫也总是没什么面子。】
【幸好我家小舅子晋衡一看就知道是个善良,坚定,不容易被有些事轻易打垮的好小伙子,加上性格从某方面来说和他姐姐也很像,所以我觉得有了他从小的悉心教导,这两个孩子至少不会那么像你我那样从小就过上太多不是人该过的苦日子,搞得从一开始就压根无法回头。】
【不过如果你未来还有机会见到我的两个儿子,也请替我把这件事的真相继续好好隐瞒下去吧,他们根本没有什么糟糕透顶的父亲,只有一个很善良,很温柔,从头到尾也很爱他们的母亲罢了。】
【算了,还是不继续这样胡思乱想了,只希望我离开之后她一切都好,哪怕她始终不愿告诉我有关她的秘密,也好好生活下去,永远……永远也别再想起我这么一个害苦她一辈子的坏人了。】
【至于一把青,也请你帮我好好保管吧,只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一个明白你的心,能体谅和理解我们这种人不堪过去的人。】
【到那时你可以将一把青送给那个人,也算是我送给你和你心上人的礼物。】
【因为我母亲还在世时曾对我说过,一把青就是一段情,错过了就今生都不会再有了。】
【而那些再讨人厌,让你心烦意乱的回忆,其实都抵不过眼前这个你真心爱着,也值得你用一生去珍惜和等待的人和这段情,你说我说的对吗,阿艽?】
……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筏。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张奉青赠晋淑,绝笔。
……
《姓书》云,杨川晋家育有一子一女,生来眉目如雪,不同于常人,家中亦频遭灾祸。
此子出生那日,夜,忽有异人数名闯至儿房,母惊惧,忙问是何人,来人遂露老龙真形,又将一红绳交予其母,方开口说道,
“吾族有一龙,生来与你子有缘,来日或将救你子于危难,你我两家不妨自此修秦晋之好,结子孙姻缘如何?”
——《姓书·晋姓篇》
-----族姓篇·end-----
作者有话要说:*你要记得那些大雨中为你撑伞的人,帮你挡住外物的人,黑暗中暗暗抱紧你的人,逗你笑的人,陪你彻夜聊天的人,坐车来看望你的人,陪你哭过的人,在医院陪你的人,总是以你为重的人,带着你四处游荡的人,说想念你的人,是这些人组成你生命中的一点一滴的温暖,也是这些温暖使你远离阴霾。
——出自:村上春树
第三卷 国 姓 篇
第122章 范
《姓书》云, 公鸡郎, 范村鸡祟也,平日性喜稻谷, 忠厚温良。
一日暴雨, 几远客忽至村外, 公鸡化人形以家中苞谷,黍米待客, 然客不喜, 夜深,客绕至屋外, 以柴刀夺鸡笼数命, 取鸡头鸡股烹制, 肉入锅,现婴儿老幼之形,客俱大惊,公鸡郎与客遂结子孙之仇也。
——《姓书·范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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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 -中国东山县 -夜间暴雨骤降
“前面……前面这路到底还有多远啊……不是说到了山腰这儿可能就会有路口能出去了吗?怎么还是一点正常的路都见不着, 我和我老公这手机早已经彻底没电了, 没日没夜的也已经在这山里走了有两三天了, 那可是一滴水一粒米都没进过嘴啊……”
“我靠!你他妈到底有完没完?大伙现在不都和你们两口子一样吗!这种情况下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这穷乡僻壤的大巴车忽然就翻了,我们所有人也都出不去,不就只能在这儿等救援嘛,你能不能给我别一天到晚唧唧歪歪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