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下狼狈的跌跪声,满后背都是伤口和血痕的晋锁阳浑身剧痛地皱着眉倒在地上,连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本姓书都化作一张张表面沾着血,亮着微弱的光芒洒落在他的身体四周。
他忽然觉得心口很痛,浑身上下折断的那些骨头也都痛的没有一丝力气,痛的好像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更甚至清晰地意识渐渐在流失的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又一次正在经历一场堪比死亡,仿佛要直接杀死他灵魂的分别,直到他的耳朵边上再次传来一阵仿佛隔着一道透明屏障的声音……
“姓师……来不及了……‘门’已经要关上了……您即便跑……也要已经赶不上了……”
——不,一定还赶得上。
【哎,时间是从不会为任何人停下的,你还在等着什么,难道真就甘心从此和秦家的小泥鳅这样分开了吗?你这个两辈子都执迷不悟的傻孩子?】
——是谁在说话?
【你这个死猫……和他在这儿一个劲废话什么……赶紧给我站起来跑!你这个小子!!你听到没有!门已经彻底关上了!!可路还在你自己的脚下!我家那个不听人话的臭小子这次真的就快要死了!可他还在等着你回去!你难道忘了他了吗!快站起来啊!秦艽要死了!!你到底听到了没有!!】
——谁在等我?
【阿衡……快跑……快跑……只有用力地往前跑……才能够……追上时间……才有可能逃脱出困着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跑?该往哪儿跑?
这些纷纷乱乱充斥在耳边的声音,像是两世的记忆和梦境都在这一刻都回到了这具曾经经历了太多太多的驱壳之中。
“跑……我要……站起来……向前跑……”
这最后一句话像是支撑着脸色惨淡的晋锁阳硬是站起来的一口气,使他摇摇欲坠地就从云上就向着更高的地方跑。
而在整座东山曾经发生的所有故事都即将在光芒和火海中彻底结束的一刹那,一片死寂中,浑身是血趴伏在云上的的白发青年忽然感觉到了淅淅沥沥落在自己头顶的金色雨水。
与此同时,他一直以来带着身上,因为刚刚从云上的跌倒,从衣服里滑落出来的某个闪闪发光的银镯子也一闪一闪地在手边亮了起来。
“下,下雨了……龙回头……龙……龙回头……”
“……”
“是……是雨水……下天上……雨了……”
充斥着血味的嘴里这么断断续续地默念着,原本已经耗尽最后一丝气力的晋锁阳也不知道是由什么神奇的力量支撑着,竟就这样一点点地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从那云端尽头的发光窟窿爬了过去。
等在终于伸出手指攀住那紧闭的‘门’一点边缘后,脸上全无血色的他才紧闭着眼睛用整个掌心死死地扣紧着那道已经关上的‘门’,又开始像个疯子一样用自己带血的额头,肩膀,手臂乃至整个伤痕累累的身体一下下像是摧毁重物一般,开始反复地撞击着眼前那个隔开两个时间的透明屏障。
“我……我在这儿……秦艽……我在‘门’后……”
“……”
“……秦艽……要是你听见了……就答应我……我在‘门’后面……你回答我……好不好……秦艽……”
“……”
“我……对你亲口发过誓……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再也不会放开……放开的……抓着我的手……不只有……你是我的命运……我也可以……成为你的命运……秦艽……”
“……”
“为了你……我愿意……一次次追赶着……可时间往前奔跑……哪怕穿过最后一次……时间的尽头……我也会用力地拉住你的手,找到你……所以……我们这一次……一定不会分开……相信我,一定相信我……秦……秦艽……你听到了没有……秦艽……”
金色的雨水还在头顶不停地下,可‘门’的那头却无论如何都仿佛没有回应传来。
但是令人感到由衷不可思议的是,那道原本坚不可摧的时间之门表面竟在这样情况下,出现了一丝类似细小裂缝的东西。
而直到心底一片冰凉绝望的晋锁阳闭着眼睛咬着血红的牙齿从门后一拳一拳地击打,直至手臂骨骼扭曲,折断将门击破而出,并从那几乎吞没那最后一点距离的黑色阴影中挣扎出,满头白发已经染成血红的他这才一点点颤抖地伸出了自己扭曲变形的手,又眼睛通红,声嘶力竭地冲着那满眼的黑雾最后嘶吼了起来。
“——!!——!!!——!!!”
山顶朝阳中,满目霞光处。
青鳞,龙角,灰白的发好似一夕之间苍老而肃杀,低头捂着一只受伤流血眼睛的男人正摇摇欲坠地死守在那被晋锁阳活生生用拳头和身体砸出一个窟窿的‘门’后。
他形容惨淡,失血的面颊上都是伤痕血迹地一个人站在发光的云端上,就像是做梦一样呆呆地抬头看着另一头身披朝阳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白发青年。
天难道终于……亮了吗?
他还在……做梦吗?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那个人击碎了刚刚明明已经关上的‘门’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晋锁阳……晋锁阳……
也是在这个时候,满身污血的晋锁阳忽然发现尽头望着他的秦艽的眼睛好像开始一点点红了。
不是那种强作冷意地红了眼眶,也不是草草地掉了两滴泪就快速地恢复了平时。
明明同样已经狼狈的走不过来,也压根没有力气伸手抱住他的秦艽在确确实实地低头哭着。
“……我刚刚听到了……我听到了你在‘门’后说话的声音……”
他的牙齿虽然努力地咬着,眼眶边缘却完全湿透了,喉咙里也像是因为痛苦和疼痛而发出煎熬愤怒的哭泣。
“我还听到你……一直在叫我名字……”
他看上去疼痛地快要用牙齿死咬着也完全忍不了,他长久以来坚持熬下来的病灶正在身体里激烈地折磨着他自己,仿佛快要活活杀死他了。
“我听到你终于回来了……我听到了…………晋锁阳……你终于愿意回来了……”
可在这种情况下,已经被鲜血浸透面颊的他却还是一步步疯狂追逐着死死地上前拉住了那血淋淋却也近在咫尺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失的晋锁阳的手,又一把死死抱住他,闭上通红的眼睛再也无法忍受般颤抖着嗓子开了口。
“……”
“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晋锁阳……”
……
【我啊,年轻的时候曾经从一个老朋友口中听过一个故事。】
【说的是一条龙在人间为一人停留百年最终还是选择回头的故事。】
【说从前的黎族有这样一个传说,一个家境贫穷的黎族少年有一天在黎山的河水边捡到了一条因雷雨过后而浑身伤痕累累的龙,龙的龙角和鳞片在当时可以说是价值连城,如果杀死了面前虚弱的龙就能给少年换来许多财富,可当时家中可以说贫如洗的少年却没有选择那么做,而是把受伤的龙留下来又带回了家里。】
【他用清水给龙清洗伤口,摘来山中的草药悉心喂养龙,直到龙身上的伤口都渐渐好了,他们也在这些相处中因此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有一天,南方发起了大水,黎族少年的家乡也受害了,受伤的龙为了救起洪水中也险些丧生的少年,便飞上了天空动用法术去救了很多人。】
【可是正因为这样,那条龙的真实面目也被那些他从洪水中一一救下的凡人看了个清楚,这让他不得不被迫选择离开了黎山,也不得不离开了那当初救下他并收留他的黎族少年。】
【这让此时感情深厚已经再难分开的两人都分外难过,可自此天各一方的命运也仿佛是注定的了,因为谁都明白,天空和河流才是龙的归宿,一个凡人压根都无法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这一点,而在他们交换下那对留给彼此的龙回头,并被迫天各一方的那一天,那条龙还与那少年订下了这样一桩关乎与彼此一生的重逢约定。】
【……龙说,我与你分别之后,黎山山头便再也不会在清晨下起雨来了,我会在云上将雨水留在中午和黄昏,等你从山上砍柴回家不受雨淋后,再朝人间赐下雨水。】
【但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在山头上一早就看到天上下起雨来,这就是龙在云上哭,那也正说明,你我即将在人间重逢的日子就要来了,我终于回来找你来了……】
……
【但好在啊,这一次……他们终于是可以白头了。】
*
伴随着书中时间从众人头顶的匆匆而过,踏着隔着数个世界间的缥缈神奇的云雾。
这人间数不尽的光阴,就这样穿过时光之门来到千里之外那最初故事开始的地方——杨川市。
傍晚落雨后的城市里,现代化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间隐约有墙中的一道道千奇百怪,却让常人发现不了太多踪迹的黑影划过。
而恍如隔世故事般表面积了一层尘埃的落霞山老宅内,深夜的月亮和星星正散发着安详宁静的银光。
这一轮月亮的表面隐约是白色,如同久违的来自母亲那最温柔不过的注视,一点点无声地滋润着重回平静安宁的人间大地。
而在那院前开满山茶的幽深老宅深处,此刻也正有模模糊糊,类似大人与孩子的对话声从二楼半开着门的书房里一点点地传出来。
“爸爸,爸爸,那在大龙最后打败罗刹人的故事最后,小杨花后来回到她妈妈身边了吗?”
桌子上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灯的书房里,一个满脸写着好奇的孩子隐约在这样问。
“嗯,回了,她们后来在蚂蚁婆婆的村子里生活的很开心,罗刹人终于集体被赶回了月亮之后,坏的那个仰阿莎也被大龙抓住,永永远远地关起来了。”
坐在老式书桌旁悠闲地喝着茶,却还是止不住一脸犯困的年轻男人点点头如是回答。
“啊,那巨人村里那些笨笨的大块头们后来有努力越变越聪明吗?”
另一个同样眨巴眨巴眼睛的孩子又问。
“嗯,听说有努力变聪明一点点,已经开始在平时种地养牛之余努力学习读书写字了。”
脸上表情已经明显开始有点的头疼,却还是尽力听从太太的要求平时多陪陪孩子,做个好爸爸的男人又答。
“那母鸡夫人死去的鸡蛋后来孵化出来了吗?还有还有……那群吃了牛饲料变成牛的活人也回家了吗?”
“据说是孵出来了,还生了七只样子不一样的小鸡,那些闯进巨人村的凡人的话,肯定也安全地回家了啊,但估计,这辈子他们都不想吃牛肉了吧?”
额……这个问题仿佛就有点难为他这种年纪越来越大,所以想象力也有限的大人了。
“哇,好想亲眼看一看啊,嘿嘿,那阿香……后来找到她最最喜欢的相公了吗?”
大概是今夜这个打败罗刹人的妖怪故事实在有趣,死活缠着自己爸爸讲到这个时间,还不自觉就听的入神了的两个孩子仿佛还问上瘾了。
而被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的有点头大的年轻男人想了想也有点没辙,干脆就直接搬出自己的太太做救兵开始板着脸像模像样地吓唬他们了。
“……晋梦龙,晋小雪,你们俩这小小年纪的整天脑瓜子里都在想什么呢啊……哎,找到了,找到了,最后还驾着雷车,拎着耳朵把她家不懂事的相公终于带回家生萝卜去了,满意了没有?还有什么要问的?两个小祖宗?再不睡,你们的妈妈可就要跑上来打你们的屁股了啊……”
只可惜,他家这两个小鬼头虽然一直比较怕妈妈,却不怕他们家这个每次比小孩子还要跳脱顽皮不靠谱的爸爸,所以当下那名字叫梦龙的孩子只笑嘻嘻地趴在自家爸爸的膝盖上开口道,
“哈哈,我们才不怕,妈妈到时候肯定先怪你又大半夜给我们讲妖怪的故事啦哈哈……不过爸爸,爸爸,你真的知道好多好多故事啊,这些真的都是你小时候听说的吗?”
“……是啊,我和你们那个整天见不到人的胖子小叔小时候……就是听这些好玩又有意思的故事才能好好睡着的。”
“诶,那龙真的长的传说故事里说的一样威风和神气吗?”
“当然了,或许……比你们脑子里想象的样子还要威风和神气一百倍。”
“啊啊!!那你最后再给我们说说故事里的龙长什么样子吧,爸爸,听完这个我们就立刻乖乖躺下睡觉好不好!”
“对!爸爸!你讲讲嘛!讲完这个我们就立刻去睡觉!保证不骗人!!”
两个小鬼头信誓旦旦的保证听上去似乎还算可靠,闻言默默地握拳咳嗽了一声的年轻男人闻言却是有点无奈,半天,低头看了眼窗外那轮月亮的他才仿佛有点奇怪地眨了眨眼睛,又装作在脑子里费劲想了好久才慢悠悠地开口道,
“龙啊……龙长着一直垂到腰下面的长头发,穿着青灰色衣袖上绣着龙图案的衣服,还喜欢在下雨天故意不撑伞踩在飘着云雾的湖上一个人慢慢地往前走,他的皮肤上有漂亮的鳞片,头上还有发光的龙角,他的手还很冰凉却也很可靠,就像,就像一个对你而言很重要也很亲切的亲人一样……”
“……”
“他的身边总是跟着有一个白头发的神仙,神仙有着温柔的眼睛和声音,口中说的故事是世界上最有趣的,比爸爸现在说的这些还要有意思很多,这些故事里……有关于百家串的,也有关于羹婆婆,狗母还有三身国和年兽的……”
“……”
“他们两个人总是走到哪儿都在一起,所以之后无论是天涯海角,龙和神仙都没有分开,后来,他们还一起帮助了……很多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山精妖怪,经历了更多精彩传奇的故事……”
这一晚例行的睡前讲故事时间伴着年轻男人充斥着无限回忆的温暖声音,最终还是渐渐在老宅深处消散了。
两个听完这么长的故事,才勉强尽兴的死孩子见自家爸爸都快困的撑不住了终于是肯好好回去睡觉了。
而听着孩子们心满意足后才踢踢踏踏关门离去的脚步声,独自留在书房中整理了一下桌面上的东西,也准备伸个懒腰回楼下去休息的年轻男人也在自己的孩子彻底离去后,这才撑着头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前被自己刚刚拉开的抽屉,和里面放着的那本画着一副油画的旧书以及……一封远道而来的信。
那是一片下雨后的,宛若世外桃源的美丽湖水旁,时间大概发生在某个遥远的夏天。
画的旁边隐约有一行落款,但因为年代不可考,具体写了什么也令人看不真切。
而在那金色水面涟漪泛起的地方,虽然并没有任何人站立的痕迹,但透过那模糊的云雾,那头顶云层后相互依偎,闪闪发光,一起朝着广阔世界远去的一龙一人两个身影却还是若隐若现。
《龙王布雨图》
而在那早已被拆开看了无数遍,此刻正小心地夹在书中的信中,也只留下这么两行简简单单,却也让人瞬间红了眼眶的话。
【哥,我又见到他们了。】
【他们还活着。】
——长声
……
画中世界,半漂浮着的龙捉云正闪着隐隐约约的光芒。
一龙一人的身影正透过刚刚书中那道‘门’一起望着另一个时间里,那个从书房里独自站起来,并缓慢起身离开的年轻男人背影。
书房的门已经合上了,桌面上那些摆了很久很久的一个个老相框却还在,里面有的是一对白发的姐弟站在花园外的画面,有的则是三个勾肩搭背,站在一面写着‘三身国到此一游’锦旗前的模糊男人身影,甚至,还有一家六口连同一只老猫一起合影的画面。
但最终,这些早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的相框,还是连同那本名叫《百家姓》的书一起被小心地再次锁在了书房的抽屉里。
而眼见画框外某个今年明明都已经娶妻生子,还会因为这种事而偷偷一个人躲起来哭鼻子的傻小子终于走了。
刚刚无声地藏匿在云上,也算是了结了人间最后一桩心愿的白发青年才望了眼身旁和他依偎在一起的龙角男人,又如此感慨而平静地望着两人头顶轻轻开口道,
“我刚刚忽然想到,那时候我们面前的‘门’差点关上的最后一刻,我恰好也在心里和上天打一个赌。”
“什么赌?”
“我问上天,如果我留着自己的性命回来,能不能等到我心里最终想等的那个人,如果我赢了,下次见面,我可能会得到一件失而复得的礼物。”
“恭喜你,你赌赢了。”
这么一句话落下,内心当下了然的两人像是不约而同地对视着彼此笑了一下。
而片刻之后,和他一块躺在龙捉云上任由对方枕着自己肩膀的白发青年又再次侧过头,并望向自打上次之后,就和他躲在这儿好久的自家龙君才压低些声音凑到他耳边无比庆幸感激地开口道,
“嗯,感谢上天,让我赌赢了。”
……
姓师,是一种我国民间极少被人提及的职业。
传说每一个姓氏背后都蕴藏了一种属于古老氏族的天赋,而只要拥有了这种姓氏便相当于拥有这个姓氏的能力。
所以你与生俱来的姓氏,便是你的祖先赐予你来到人间后的第一道咒语。
据全国第二十八次人口姓氏普查显示,在全中国目前有超过一万三千六十个姓氏。
这些姓氏背后往往隐藏着许多关于鬼怪山精的小故事,和人一样,在人间往往并不多见的稀有山精也有来自祖先的名姓,而那些拥有了自己姓氏的奇怪妖物便大多被统一称为,祟。
为了能一一收集和记录下这些或许有一天可能就会自此失传的古老姓氏故事,神明世界那边的老祖宗们每隔多少年就会在人间挑选出一个凡人孩子,并在他降生那日送上稻谷肉食赐予他一个特殊的称呼——姓师,以伴随这个凡人的一生。
而我,就恰好是这样一个一出生就已经被命运和祖先一起选定了的姓师。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独自行走在凡人的正常世界和邪祟的精怪世界两边,寻找那些可能已经濒临消失的姓氏后人,再从那些或许是凡人或许是邪祟的后人口中记录下那一个个故事。
这项工作乍一听有点无趣甚至枯燥,但作为一个习惯了保持沉默去倾听别人口中故事的人,我却做的还算得心应手。
不过我虽然曾亲自读到过那么多动人古老的故事,也曾亲笔记录过那么多各形各色的关于姓氏的传说。
可最初为我亲口讲述下那些神秘传说故事的山精鬼怪,凡人邪祟,最终也都会随着时间逝去,渐渐成为了另一个他人口中故事中的主角或是配角。
唯有我,始终一人游离于人群之外,找不到属于自己的终点。
但我终究会逐渐老去,会经历每一个活人都有的生老病死,也终究会在时间的尽头找到我想要找到的那个人,直至与他一起牵着手平静地离开人世。
所以如果将来后人有机会找到这本我曾用一生写下的《姓书》,并打算单独留下一页以记录下我这个奇奇怪怪的姓师曾经的生平故事的话,我只希望那空白单调的一页上会出现一个名字吧。
毕竟,关乎我个人的这一生究竟发生过多少奇妙的故事,又于何地和什么人发生过何种过往,仅仅只要那个能让我铭记一生的名字概括就足够了。
秦艽。
我的龙君,自经年一别,你我已一同相守数个光阴,少年时我曾经也会思考日后究竟会与一个怎样的人天长地久,是否也会在今后某一天感到疲倦和胆怯。
但到了这个岁数,当我真正地邂逅自己终生的归宿,我方明白有的时候,当你已经深深扎根于一片土地和那个人时,我充满着坚定信念和赤忱的心,便再也不会有那样完全无谓的感叹了。
不过好在,你如今已经一辈子在我身边,哪儿也去不了。
所以请也用余生紧紧牵着我的手吧,因为这一次我真的再也不想放开你了。
毕竟温柔,安宁,神秘的故土,
真的是已经来迎接我们了,你说对吗?
——晋锁阳于贰零四七年九月十一日留
……
“不过,我之前从人间回来之前,好像听见你一个人在对着天上说什么话?”
“嗯?我也不知道……但我冥冥中总觉得,我们这个故事既然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时候该对一些陪着我们所有人,一起一点点走过来的老朋友说一声再见了。”
“老朋友?”
“是啊,比如,这个故事之外的某个我们并没有去过的世界?或者那些一路看着我们这些故事一点点发生的老朋友?说不定,那些人也和长声长鸣小时候一样,很喜欢管我们俩叫舅舅舅妈?”
“……所以你的意思是,也许在我们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未知的世界,和一群认识我们,但我们却不认识他们的人?”
“为什么会没有呢?晋姓师,要知道,这广阔奇妙的世间可实在太大了,哪怕一个人终生不停往前奔跑,也总有我们一辈子都无法去到,却还可以听说过的山花烂漫与大好风光吧?”
“嗯,我家龙君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既然这次事情彻底了结,我们也已经和另一个世界的老朋友们说完了再见,不如就找个时间一起出去走走吧。”
“去哪儿?”
“带你去下一个新的故事,也去看看……这人世间最好的山花烂漫,大好风光。”
……
《姓书》云,蛟生于污浊,面丑,心恶。
然祖龙窥其百年命数,知其生平或与一人有龙缘,恰逢晋氏之后锁阳生有大造化,遂与蛟奉祖先之命结子孙姻缘。
此后二人虽经两世分隔,却于世道浮沉间几番聚首,同悟大道,终,白头相守,成秦晋之好也。
——《姓书·秦姓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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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忘掉根本,生又何欢。”
——《地尽头》关淑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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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所有《姓书》的读者朋友们:
首先容我长舒一口气,经历了漫长的十一个多月时间,这篇在2017年1月5日元旦后开文的《姓师》到此终于是正文全部完结了。
关于文中姓师,祟界以及各种现代诗歌选段,凡是有出处的内容,我都在作者有话说里表明,一般以①②③这样的序号在作者有话说里标注。
所以在这里要先特别感谢一下中国童蒙经典读物《百家姓》给这篇文最初带来的灵感,以及文中出现,并引用到过的《列异传》,《酉阳杂俎》,《子不语》,《灵鬼志》,《搜神志》等,也是这些先人脑洞之精华的作用,才能共同铸就这篇文的基础世界观,在这里就特别一下感谢可敬可爱的老祖宗们啦。
那至于其他没特别标注的设定内容就均为我个人胡扯了,网上肯定搜索不到,因为那单纯就是我私人的脑洞和一些胡编乱造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