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种大雪后的山上,自己刚刚的大喊大叫很可能就会引发一场雪崩,而一群人急急忙忙地收拾着东西,又沿着葛春带他们上来的路往下跑时,山中被叫醒的风雪就已经从后面跟上他们了。
“救命!!!救命!!”
阮玫这几天为了让自己的身材显得更高挑点特别穿着带着点坡度的鞋子,她来的时候是没感觉太不对劲,但真遇到生死关头的时候可就没什么人顾得上她了。
而听话地跟着闻楹后面,却还是跑的相对缓慢的小葛春见状也回过头看了落在最后面即将被风雪卷走的女人一眼,当小姑娘不忍地伸出手挥了挥想要拉住阮玫一起跑时,因为求生欲而面容扭曲的阮玫却直接一把挥开了她让她摔倒在了身后的地上,又跑上来一把抓住了原本拉着她的闻楹。
“救救我!求你赶紧救救我!我好害怕!”
措手不及的葛春在一声惊呼后迅速地被可怕狰狞的风雪吹远了,见状的闻楹眼神猛地冷了下来,一把挣脱开阮玫恶心的手往前面的李成斌怀里一推,又往回走了几大步在漫天大大雪中一把拽住了葛春的脚。
可是无论葛春怎么绝望的喊叫,眉头锁紧的闻楹都没办法把小姑娘抓回来,而见此情形整个队伍却只有糖棕和目朋老爷凑过来拉住了闻楹。
“你赶紧拉着我!千万别松开……闻楹……千万别松手……”
咬着牙借由目朋老爷的手抓着闻楹的手腕,糖棕的脸冻得雪白雪白,却还是勉强拉住了那头风雪中的闻楹和葛春。
但伴随着天上被狂风卷起的雪越下越大,他已经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的被拖拽过去了,而见状同样也感觉到这件事的闻楹只在无声地抿了抿嘴唇后,忽然就从袖中舒展开自己的一根凤凰树的枝条,先是缠住葛春的腰把她一把丢进了糖棕的怀里,又任由着自己失去一边平衡一下子摔进了身后漫天的大雪中消失不见了。
“闻楹!!!”
糖棕抱住怀里的葛春惊恐地大喊了一句,但闻楹的人已经看不见了,目朋老爷也赶紧把还要追上去的糖棕拉着一路人继续往安全的地方跑了。
等他们三个好不容易再来到跑在前头的李成斌他们气喘吁吁的停下来休息的地方时,一向脾气温吞的糖棕先是惊魂未定地蹲在地上发了会儿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糖棕只红着眼睛抬头看了眼不远处一脸心虚的李成斌和阮玫,忽然就站起身就又要为刚刚的那个地方走。
“糖棕先生!你这是要去哪儿!”陈珂一下子就惊慌站了起来。
“……我去找我的朋友,你们不用管我去哪儿,我和你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我不会给你们这些卑鄙又恶毒的人提供任何的帮助,你们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发起火来的糖棕看着和平时一脸好欺负的样子实在有点不一样,阮玫被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加上本身就十分担心闻楹是不是怎么样了立刻就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
而目朋老爷见状也很为难,只死死地拉着糖棕不让他现在去山上,又和他说了一大堆天柱震动如何如何可怕,要是没有驯鹿做向导几乎不可能在走出来的事情。
可无论他怎么说,死心眼的糖棕就是要往大学里面走,而恰在气氛十分僵持的时候,本身也对闻楹的安危也心急如焚的葛春小姑娘忽然在远处的雪地上听到了一阵熟悉到让她想哭的摇铛声。
鄂伦春家养的驯鹿只有族长家的才能带上特殊的铃铛。
据说,骑着这种特殊驯养的驯鹿,就算是在风雪再大的恶劣天气中也一定能找到回到族内的路。
此刻会出现在这里的肯定不会是桦桑老爷的家人,毕竟他们并不知道有人偷偷地趁天黑上山了,那么排除这些可能,就只有那一个人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了……
【鹿郎!鹿郎!是你吗?我是葛春!我是卢集家的葛春!你听见了吗?你听得到了声音吗!!】情绪激动地就跑到雪地边上用鄂伦春语大喊了一句,葛春脸上都是难过的泪水,生怕这铃铛声是自己一时的幻觉之类的。
但在她紧张的等待中,大雪纷飞的夜色中那阵铃铛真的停下,好一会儿终于是有一个骑着高大美丽的鹿,瘦削的肩头落满雪花,脸上还带着面鹿郎面具的红衣男人缓缓出现了已经目瞪口呆的李成斌一行人的面前。
要不是知道这算是他们这边特有的风俗文化,就这拉风的出场一般人还真以为遇到什么山里的神仙了,而那男人似乎也很抵触这些外来的人,就那么远远地将自己的鹿停了下来,又用鄂伦春语同样开口问了一句。
【卢集家的葛春?你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这些人……他们又是谁?】这种懒散的语调一瞬间让糖棕觉得特别熟悉,他一脸茫然地望着大雪里的带着面具的男人,却不太能想起来这个人到底很像自己以前见过的谁,而葛春在哭着跑上去把事情大概和男人叙述了一遍后,忍不住摸着她脑袋安慰了她一下的男人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接着他点点头隔着面具笑了笑,【我明白了,你就在这里稍等我一下吧,看刚刚的风向我大概知道那个救你的人会被吹到哪儿去了,你爷爷请我吃过狍子肉,我也应该回报你,把你的恩人完完整整的救回来。】这话说着,李成斌这些听不懂他们在叽里咕噜讲些什么的人就看到这个奇怪的男人从自己的怀里抱出了一只通体闪着神秘的鸦黑色,却有一双红玛瑙一样漂亮眼睛的鸟雀,而那鸟雀在极通人性地飞起来主动指引着前方的去路后,那来去匆匆的男人也调转鹿头义无反顾地朝着大雪中过去了。
他这一去就是整整两个小时,期间糖棕和葛春都心急如焚地一遍遍在雪地边上守着,心里也是分外的煎熬和担心,他们生怕那个鹿郎带不回被那样可怕的风雪卷走的闻楹,也害怕好心的鹿郎自己是不是会遇到什么危险。
半个小时,又是半个小时,又是半个小时。
李成斌他们开始从最初的心虚和不安转化成了不耐烦,想着要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继续漫无目的地等下去他们就觉得心里烦躁的很,目朋老爷也对这些自私自利的人彻底失去说话的欲望了,只说你们想走就尽管走,不用等我们这些人了。
而听了这话,厚脸皮的李成斌居然还真的就站起来准备带人走了,闯了祸的阮玫见状有些犹豫,可被李成斌嘲讽地看了一眼后,表情都扭曲的女人也只能埋着头跟着自己的队员们离开了。
见他们终于是滚了,目朋老爷也顿觉轻松地吐了口浊气,他和难过又不安的的糖棕呆在一块,一遍遍努力地安抚着年轻人的情绪。
而就在葛春和他们几乎都已经要等的绝望的时候,很突然的被留下来的三个人就又听到了那种刚刚鹿郎离去时的铃铛声。
这一次,小姑娘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因为伴随着终于渐渐开始小起来的飞雪,她的视野里真的就看到远处正有一头漂亮高大的鹿在沿着雪地冲他们走来。
只是这一次带着面具的鹿郎是走在前面慢慢地握着绳索的那个人,而差点牺牲自己救了葛春,此刻却明显安然无恙的青年正显得略有些疲惫地骑在鹿背上,而在他的头顶,还盖着一件明显属于鹿郎,此刻用来给青年的面颊遮挡风雪的红色毛皮衣裳。
“谢谢……谢谢你!鹿郎!谢谢!他们真的回来了!”
欢呼雀跃的葛春一下子就像是只燕子一样跑了过去迎接他们,喜悦的情绪一下子感染了糖棕和目朋。
年迈的老人目送着葛春跑远不自觉地笑了笑,半响他眯起眼睛望着大雪中骑在鹿上的闻楹和走在最前面低头和葛春说话的鹿郎,忽然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大笑了起来。
“怎么了?您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了吗?”糖棕明显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
“哦,没有……我只是被刚刚的这一幕弄得忽然想起了一个鄂伦春流传了很多年的故事……”
掩着嘴情不自禁地咳嗽了一声,目朋被风雪染得白茫茫一片的脸上尽是笑意,但心里越仔细往深处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不合时宜的联想特别的有趣。
“恩?什么故事?”
糖棕一脸好奇的提问让老人勾了勾嘴角,或许是人年纪大了总喜欢给年轻人讲点有趣的故事,所以当下目朋只歪着头眼看着远处的人和鹿渐渐向他们走来,又含笑着缓缓拉长声音道,“在过去的鄂伦春族里,一直流传着一个关于春神和鹿郎的故事,传说,在古老而遥远的阿尔山上……”
【传说,在古老而遥远的阿尔山上,原本生活着鄂伦春民族的一位保护神,春神。】
【春神能带来春天的消息,使万物从冬将军的统治下复苏,鄂伦春的族人们因此供奉春神,用最好的食物来感谢他为族人所做的一切。】
【但春神的保护并不是永恒的,在又一个寒冬到来的时候,春神被强大的冬将军强行驱逐出了鄂伦春,鄂伦春的人民们由于无法保护他们的神明,只能眼看着阿尔山从此被冰雪覆盖,再无春天的到来,甚至到了灭族的边缘。】
【这时室韦的先人们中有一个勇敢的年轻人站了出来,因为他天生极善于驱使驯鹿,头顶也有着室韦先人天生的一双漂亮的鹿角,所以族人们都称他为鹿郎。】
【鹿郎为了能找到春神,一个人骑着自己的驯鹿走了很多很多地方,可是无论他踏过多少冰雪,都始终找不到春神的踪迹,而在某天一场忽如其来的风雪中,苦苦寻觅的鹿郎还险些还摔死在悬崖下,甚至因此摔断了他漂亮的鹿角。】
【但在这样的困境下,他依旧没有放弃,而最终在兴安岭的深处一个小小的洞窟间,终于真的就让他找到了已经失去了对鄂伦春族人全部记忆的春神。】
【春神不再认识鹿郎,也不愿意和他回鄂伦春去,鹿郎听了立刻伤心地哭泣了起来,只跪在春神的面前,将自己已经折断的丑陋鹿角给神明看,又对着他的春神说了虔诚地这样一番话。】
【“我的春神啊,我终于来找您了,即使您已经不认识我了,也请听一听我心里的这些声音吧。”】
【“您和鄂伦春之间的分别不仅对阿尔山的草木来说是春天的彻底终止,对我的心同样也是这样的。”】
【“自从失去了您,我的心便终日陷入冰冷,永远困在了你离开的那个冬天,而只要您愿意回到我的身边,哪怕是再寒冷的严冬,对于我而言都将不再煎熬。”】
【“我愿意把我的一生都完完整整的献给您,背着您走遍阿尔山的每一寸土地,哪怕为您折断我仅剩的一只鹿角我也心甘情愿。”】
【“因为,打从初次见到您的那一眼起,我就已经明白,无论四季如何更替,山川如何变幻,您都将是我一生都难忘的春天,而我……也会是此生都恋着您的鹿郎。”】……
【鹿郎的话最终还是打动了春神,春神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终于是想起了那日在阿尔山上衔着鲜花时常来窥探自己的鹿角青年。】
【他们一起从雪山中走出,鹿郎背着春神回来鄂伦春的一路上,只要他们走到哪里,充斥着鲜花与草木的美好春天就会跟着到哪里。】
【而自那之后,阿尔山上的这一条下山的路就被成为踏花之路。】
【在古语中,就意为鹿迎娶自己心上人的……鲜花之路。】
第39章 第十六只凤凰
闻楹被那阵可怕的风卷进大雪之后,其实并没有被吹到太远的地方,不过比较惊险的是,这里本身靠近阿尔山的一个直坠山崖,所以在风雪中失去平衡的闻楹险些就从山上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但如果刚刚心里没底的话,闻楹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救人,所以当下他快要掉下去时,他就被山崖边的几个高大健壮,落满雪花的乔木一起合力勾住了腰,并稳稳地托住了他继续往山下面坠的身体拉了上来。
如果此刻有人在这里,也许会觉得这是很神奇的一幕,毕竟任凭是谁看到一个白衣长发的青年被几棵树争先恐后的主动解救的事情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如果真要是细究起来,这其实也算是闻楹恢复神树本体的一种不为人知的能力。
“凤凰,您没事吧……”
最年老的那棵树充满担忧地动了动自己的枯枝,眼看着正从雪地上慢慢站起来,却还是被吹得身形微有些摇摆的青年,心中充满了不安与自责,而闻楹则低着头说了声没事,半响抬头望着雪的尽头白茫茫的一片,他还是皱起眉轻轻地问了一句道,“树佬,我从这里徒步走出去要多久?”
“……路其实不算远,但没有驯鹿的帮助,就连本地人都很容易在风雪中失去方向,我和我的孩子们都没有长出能随意走动的根来,抱歉凤凰,我们无法帮助到您……”
低等植物面对造物之子的那种惶恐充斥在了老树的话语中,闻楹听到这儿也不打算继续难为他,毕竟他们已经很不容易地从冬眠中被迫苏醒帮助了自己一次了。
而当下就抬起眼睛诚恳地道了声谢,闻楹想了想还是站在大雪中慢慢地对这几个救了自己的悬崖枯树承诺道,“谢谢,来年春天,我会帮助你们恢复生机,到时候我会再过来,亲自给你们一次机会离开悬崖去更好的地方生活。”
“天,谢谢您,谢谢您……”
哪怕只是在开花初期,恢复了少量神力的凤凰木也足够帮他们一把了,因为头纱刚刚被不小心吹掉了,所以此刻只能正面迎着风雪的闻楹说到这儿也不再耽误时间,径直就抬脚准备往自己被吹过来的方向走。
只是越往所谓的前面走,闻楹就越能体会李成斌他们口中所说的为什么一定要葛春带路的道理,而徒步行走在厚厚的雪地里,给他刚刚伤后恢复的树根也带来了一定的负担。
他之前之所以有大半年都在官山寺修养身体,就是因为他的根和之前的糖棕一样受到了很大的损伤,据说这是因为他的上一次的觉醒,让他浑身上下的皮肤骨骼血肉都重新焕然新生了,这才导致了人身和树形都不太稳定,而这其中他伤的最重的地方就是他的根……或者说他的脚。
平时随便走走路还可以,一路上过来鄂伦春的时候都是呆在车上倒也不会太劳累,就怕现在这种情况,因为闻楹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再这么继续走下去,他很可能就要被迫地恢复半树形露出他的树根了。
想到这儿,面颊被寒风吹得有点泛红的闻楹干脆就不往前走了,他自顾自地停止了这种漫无目的的前进,接着就找了个能遮挡风雪的干燥地方坐下,又安静地听着身边的风雪呼啸声越来越大。
他的心情很平静,并没有那种被困在大雪中因为畏惧死亡而产生不安。
这一点闻楹自己也有点奇怪,因为自从彻底觉醒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心理状态特别的奇怪,像是一直没有从一场可怕的折磨中解脱出来一样,经常会陷入反正立刻死了,也不会比现在这样更糟糕了的情绪中。
我到底……是在莫名其妙地难过什么呢。
孤独地坐在雪地中的青年声音闷闷地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但他却并没有从自己依旧空空如也的心里得到任何答案。
眼前的雪越下越大了,隐约有模糊的铃铛声从远处传来。
闻楹起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发现那个清脆的铃铛声的确在渐渐地向自己靠近,他还是慢慢地抬起了头看了一眼,而在一片纯色调的雪地上,离他不算远的一个地方,有一个骑着鹿,迎着雪的红衣男人好像已经在那里看着他很久很久了。
这一幕有点超出一般人想象的神秘与圣洁,闻楹起初看见也是不自觉地一愣,等看到男人身上的民族服饰他便猜想应该是打猎过路的鄂伦春人,所以当下他就把自己身上的雪慢慢地拍了拍就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但那冻僵了的树根明显还是有些难行走。
而见他这幅艰难站立的样子,那鹿上的面具男人也像是猛地惊醒了一般动了动自己的僵硬的肩头,接着又在情绪难言地低下头从鹿背上快速地下来后,大步大步地踏着雪来到了闻楹的身边。
“……谢谢。”
看到他居然这么费劲地亲自走了过来,闻楹有点意外也有点感激,脸上带着鹿郎面具的男人一声不吭地看了他一眼,先是解开了自己身上暗红色的皮毛衣服,又用手沉默地示范了一下让闻楹盖在自己的头顶。
闻楹见状也没有推辞他的好意,猜测他应该听不懂自己说话也就不继续和他交谈了,但等他随手接过这人的衣服,看到他指骨上满是狰狞的伤口和冻疮时,闻楹的心不知怎么回事就跳了跳。
这双手……原本应该不是这样的,他也许该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昂贵的钢琴,他也许该懒懒散散地捏着细腻的瓷杯,总之就不应该是这样的。
明明就是一双能一辈子养尊处优,不会吃一丁点苦头的手,又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呢。
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有些困扰到了闻楹自己,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不然怎么会对一个连脸都没看清楚的陌生人产生这样奇怪的想法。
但眼前的男人似乎并不了解他的内心想法,他只注意到闻楹在面无表情地一直盯着自己丑陋的手看。
而当下就有些不自在地用衣袖遮掩了一下,等确定闻楹应该看不到自己的手这么难看的样子后,男人才在面具之后慢慢地松了口气。
半响他挺愉悦地重新勾了勾嘴角,又在毫无准备的闻楹面前弯下了腰,接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背。
“你要背我过去?”闻楹皱着眉问了一句。
面具男人无声地点了点头。
“……谢谢,太麻烦你了。”
其实并不想别人这么费心费力地帮自己,但因为脚下的树根实在动不了,一脸为难的闻楹想了想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而感觉到这个平时最不爱麻烦别人的倔木头态度上的软化,那因为面具遮挡而看不清楚表情的人仿佛也笑了,接着这个其实自己也在暗自紧张的着男人就感觉到一种很熟悉的温度慢慢地靠在了他的背上。
近两个月的山中生活,终于在结束的最后一天迎来了意想不到的相遇。
差一点……他就要带着好不容易找到的罂雀下山直接离开这里了。
只是造化总是爱弄人,让他们一定要天各一方,又虚伪地给了这么一次甜头。
而这般想着,背着青年缓缓走在雪地中的男人就露出了点无奈的笑容,许久他走到自己留在雪地里的驯鹿边上,先是把闻楹放下来后半跪在他的面前,又在青年有些没想到的情况下,虔诚地托着闻楹的脚让他一下子骑到了鹿背上,自己反而慢慢走到了前面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如果觉得有点无聊,其实你可以和我说说话,我是汉族人,也会说汉语。”
留下这么一句让闻楹表情瞬间僵硬住的话,从嗓子里发出一阵坏心眼的笑声男人就牵着温顺的鹿继续往前走了。
刚刚领着他过来找闻楹的罂雀在小雪中清脆地叫唤了一声,在半空中兜了个圈儿又飞回到了男人的肩膀上。
他现在的心情很好,好到简直想唱首歌来赞美一下让他们相遇的阿尔山,而和他心情截然不同的闻楹只这么沉默了好半天,等从把这人错认成本地人,还差点没用上手语的尴尬中缓过来之后,他先是想到了桦桑之前和他说的话,又慢慢地开口问了句。
“你是鹿?”
“是啊,美丽的春神。”
料想闻楹也是因为什么事而刚刚到这儿,对本地文化相当了解的某人立马就开始特别无聊地趁机嘴上占便宜了。
而完全不太懂他在说什么的闻楹原本并不想针对他莫名其妙的话而发表什么看法,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到这人的声音,本来不爱吭声的闻楹自己就不由自主地就和他说起话来了。
“……春神是什么?”
“一种鄂伦春本地信奉的萨满神明……他们相信大自然的力量赐予了他们一切,自愿与自然结合,因为他们被称为鹿之子,森林之子,所以春神就是他们的妻子或者……丈夫。”
这个解释有点出乎闻楹的意料,他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民族传说,难免觉得有点新奇,不过以他这辈子都没能快起来的迟缓反应能力,闻楹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无意中占了一下便宜。
而嗅着他身上传来的那种步入开花初期而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因为本身植株体死亡,连花香都再也无法自由散发出来的蒋商陆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脚步。
毕竟按他们俩如今这种情况,哪怕只是能留住片刻独处的时间,对他个人来说都是一种上天的莫大恩赐了。
只是这样的相处时间注定也是短暂的,他不太想让闻楹带着脚伤继续这么在大雪天受冻,只能又尽量加快脚步去一点点接近葛春刚刚和他遇上的地方。
而大老远的看到一个燕子般活泼的姑娘朝自己这边跑过来,后来这一路上到底也没有说几句话的两人也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谢谢你!鹿郎!太谢谢你了呜呜!谢谢你救了他!】抱住男人的腰就欢呼雀跃了起来,蒋商陆见状顺手抱起可爱的小姑娘把她放到鹿背上的闻楹身后,又眼看着脸色涨红的小姑娘埋怨又羞怯地地瞪着他。
而歪着头闷闷地笑了笑,完全能理解葛春这种心情的某人只将视线慢悠悠地转向正看着他的闻楹,又尽量保持着声音平稳地回答道,“我要先下山去了,这鹿你们用完就自己还给桦桑一家吧,今天你们遇到的事情,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离开时,要是经过前面的森林,会帮忙转告葛春的爷爷卢集的。”
“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毫无预兆的,皱着眉的闻楹就这么很直接地问了他一句。
而本打算带着罂雀连桦桑家都不去,直接就这么飞快走人的蒋商陆一下子迟疑了,面对着闻楹的问题,他居然有点说不出拒绝的话。
但打从刚刚起就在他脑子里作痛的警告,当他亲眼看见糖棕那好久没见的小子也一起过来后,终于是达到了一个相当不妙的情况,而低下头佯装无事的揉了揉自己算账的太阳穴,蒋商陆最终还是有点受不了自己般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抬起头笑了笑道,“也对……其实也可以一起走,毕竟我还是要亲口和桦桑说声谢谢的。”
有了蒋商陆的这一句话,接下来他们几个人下山的路上也多了一个同伴,目朋是第一次见到蒋商陆,对于他流利的鄂伦春语和对当地文化的了解感觉很感兴趣,一直在拉着他小声地说话。
而闻楹则和糖棕还有已经累得趴在鹿背上睡着了的葛春呆在一起,只是糖棕越盯着前面那个所谓的鹿郎看越觉得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特别眼熟的劲儿。
“你怎么了。”
身边的闻楹忽然叫了下他,把正在发呆的糖棕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后,糖棕想了想之后还是有些郁闷地来了句道,“话说起来,闻楹,我们下山后还是别和李成斌那些人在一块了吧,他们做事太不靠谱了,我真有点受不了了……反正他们想告诉雍锦年就尽管去告诉吧,我……我不管了。”
“没事,我会给他们教训的。”
声音平淡地这般慢吞吞地回了一句,打从刚刚回来之后,闻楹就没有表现的特别生气,也没有说会把那些整天乱来,还差点害了他的地植办的人怎么样。
糖棕在边上看着迟疑地点点头,但老实说心里还是有点忐忑,因为他老怕其实脾气不怎么样的闻楹一下山就立刻把那群人全都捆一捆丢到山底下去。
而糖棕心里的这种担心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因为脸上看着虽然不怎么生气,但老是一本正经的干出能把别人吓一大跳的事的闻楹在快天亮的时候一回到鄂伦春部落……